竹剑飞
一个超强台风正在向东南沿海奔来,预计今晚后半夜或明天早上在东南沿海一带登陆,并且深入到内陆地区,带来狂风暴雨。
台风就是命令,不能有任何耽搁和麻痹,即使不是沿海,离登陆点有一段距离,但是防患于未然,也要迅速转移居住在低洼地带和危房中的群众。由于这里是经济开发区,企业多,外来人口多,要转移的群众也很多。学校住满了人,避难所也住满了人,甚至各大宾馆都住满了人,能想的办法也都想了。但是还有那么十几位外地人没有安排好,本地又没有亲戚,不能再等待了。
外面已经一阵狂风,一阵暴雨,显示出台风的超强威力。今晚不一样,肯定是不眠之夜。树枝摇晃,像发了疯似的在风雨中狂舞,随时都会折断,倒下,甚至连根拔起。一只只垃圾桶吹到了,并且在地上不断打滚,旋转,滚出了好几十米,终于在花坛里得到阻挡,暂时停止了,但还在蠢蠢欲动,仿佛还不死心还要一路狂奔下去。电瓶车也吹倒了,吹倒了两辆、三辆,其它电瓶车也在摇晃,似乎都要倒下去。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车子都很少。走在马路上十分吃力,像是跟风雨搏斗,伞根本就撑不住,不起任何作用,浑身都湿透了。一不小心,伞连人一起吹走,倒退了好几十米,或者推着你跑了好几十米。人都吹倒在地上。没人愿意欣赏这些在新闻里电影里看到过的景象,都躲得远远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似乎正在酝酿更大的灾难,不能再等待了,不能再犹豫了。
耿主任看了看这些要转移的群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又到外面看了一下天气情况,心里非常着急,怕出现意外。耿主任跺了一下脚,似乎下定决心,回来就问,除了这些群众,还有没有其他要转移的群众。有人说,没有了,所有出租房都地毯式搜索了好几遍,就剩这些群众没有安排好,没地方了。耿主任果断下了命令,我们每人带一位回家,趁现在雨不大、风暂停,领到自己家里住一夜,大家克服一下困难怎么样?通过电脑随机抽签决定人选,一定要安排好,这是任务必须完成。耿主任看着大家,似乎在征询大家的意见,似乎又不是。他相信大家的觉悟。
说到最后,耿主任声音提高了许多,好像和台风比高低,要战胜台风,咱们一定会赢。大家都听得很明白,都说好,没人有意见。有人已经往家里打电话了。
耿主任随机抽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他看也没有仔细看,就对她说,现在我马上送你到我家,我家就我夫人一个人,有空余房间,正好作个伴,你放心吧。似乎耿主任很着急。那姑娘点头,笑嘻嘻,露出了好看的笑容。耿主任又说,今晚我还要在单位值班,挺忙。那姑娘又点头,说,谢谢你,我叫高春兰。耿主任说,好,小高,咱们走,时间紧迫。
耿主任带着高春兰开着车子往家里驶去。一路上,雨刮器不断上下转动,似乎拼了命工作,但雨下得实在太大,雨刮器根本就不起作用,前面道路还是模糊,仿佛被雨水遮住了双眼,分不清哪是哪。车速都很慢。雨又大了,风也大了,雨猛烈敲打着车玻璃窗,车玻璃窗都要敲碎了。车子不断溅起水花,水花很高很远,喷向四周。仿佛车子行驶在水中,像一条船那样艰难地行驶,时不时车子摇晃一下,心都揪紧了,好像车子要打翻了,要出事了。道路已经严重积水。两边的商店有的还在营业,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音乐声音。耿主任全神贯注地驾驶车子,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电话打进来都不接,怕一不小心出事,发生意外。高春兰想,幸亏转移出来了,否则那个出租房肯定要漫进来雨水,即使不出事,也会吓个半死,一整夜都提心吊胆,睡不好觉,以后要租好一点的房子,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或者干脆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过上好日子。
一会儿,车子驶进某个小区地下停车库,停好车子,耿主任说,到家了。两人从车子里走了出来。耿主任指着方向,说,小心脚下,这边走,这里是电梯。高春兰说,好的。高春兰看了周围一眼,地上有点坑坑洼洼。高春兰紧跟着耿主任。七拐八弯,两人走到电梯房。耿主任按了按钮。一会儿,电梯下来,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看了耿主任一眼,走了。耿主任不认识他。他们跨进电梯。耿主任按了按钮。电梯上升。楼层数字不断上升。高春兰想,到了。心里还是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一会儿电梯到了,停下。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电梯。耿主任说,到家了,这边请。耿主任指了指方向。耿主任好像松了口气,打开家门。一个中年妇女已经站在门口,见两人进来表现出十分惊讶,满脸都是惊愕,想不出为什么。耿主任对她说,这是……耿主任想不起来了,回头看了高春兰一眼。高春兰忙接话,高春兰,就叫我小高吧。高春兰看着中年妇女,笑嘻嘻说。耿主任说,对,高春兰,就叫小高,今晚台风,她在我们家里暂住一夜,你要仔细照顾好,不能有任何闪失。耿主任命令似地对他老婆说。高春兰忙说,没事的,我能照顾好自己。耿主任又对高春兰说,这是我夫人,也姓高,叫高晓英,就叫老高吧。似乎耿主任想起什么,说,老高,小高,挺有意思,蛮好,正好是个伴。点点头,像是自我表扬。这时,耿主任的手机响了。耿主任忙接听,并且边接听边走了出去,按了电梯按钮。
这时,窗外的风似乎大了许多,雨也大了,玻璃窗都有点摇晃,发出震动的声音。也许因为楼高的关系,听起来风声雨声都特别大,特别猛烈,像摇晃着你的身体,十分可怕。也许台风又接近了,即将登陆,一个劲地呼啸,划破天空,奔过来了。雨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强有力的声音,像敲打在心脏上,十分可怕。
高晓英心里惊了一下,什么情况?什么老高小高挺有意思,要说清楚情况,把一个年轻漂亮女人塞到家里来干嘛,她是谁?和你老耿又有什么关系?但耿主任已经走出去了,乘电梯下去了,电梯门已经关上了。也许耿主任认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用多解释,应该知道现在抗台的紧迫性、严峻性,应该做出一点牺牲;也许耿主任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库,发动车子去抗台了,没时间解释。高晓英又不好直接问这位女子和老耿有什么关系,但满脸都是疑问,想不明白。
高晓英上下打量着高春兰,这姑娘穿得挺时髦,一件低领T恤,乳沟时隐时现。牛仔短裤,露出了一双修长的腿,十分性感。披肩长发,头发浓密、乌黑。高晓英自己看得都心跳,脸红,有一点想法,心想更何况男人,一定思路乱了,尤其在这个台风夜里根本就分不清东西南北。高晓英年轻的时候也是披肩长发,老耿十分喜欢,经常抚摸着她的秀发。嘿,高晓英叹息一声,现在不是了,短发了,也老了,老耿就没有了这种亲密动作,仿佛是路人,甚至连瞧上一眼都难。皮肤虽然不白,也不细腻,但看起来十分健康,也许特别有劲,有力气。原来你老耿也嗜好这一口,藏得倒挺深,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平日里装得倒挺正经,西装革履,在这台风夜里终于憋不住了,露出了狐狸尾巴,彻底暴露出男人的真面目。想让我们先谈,先解决相互之间的问题、难点,你好渔翁得利,不费吹灰之力取得双赢。呸,高晓英在心里骂了一声,想得倒美,没那么容易,没那么简单。
高春兰也在上下打量高晓英,脸上有岁月的沧桑,已经有皱纹了,齐耳的短发,看起来十分精神,有白头发了,但还是能看得出年轻时的漂亮,透着一股秀气,说话也温文尔雅,是有文化的人,没有一点架子。高春兰庆幸自己来得对,应该没问题,不会有意外的事。
高晓英想了想,要镇定,绝不能慌张,一定要胜她一筹,打败她,也许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就说,你随便坐,不用客气,就当作自己的家,你可以随便走走看看。
高春兰点了一下头,心里感觉十分温暖,来之前还有点犹豫,担心,即使在电梯里也在想今晚会出现什么情况。现在想想,实在是多余,都是好人。
高晓英想,今晚我一定要套出她的真话来,先掌握证据再说,再向老耿摊牌,算账,看他怎么说,不能像从前那样被动,被他忽悠。这次绝不能饶了他。越担心的事就越要来,真的没办法。高晓英暗暗摇着头,也恨自己太掉以轻心了,太相信他了。
曾经也传出耿建华外面有花头的声音,似乎很强烈,证据确凿。有人亲眼看见了,两人特别亲密。高晓英听到风声哪肯罢休,心急火燎,逼着耿建华说清楚情况,否则没完。真想马上找到那个搅乱他们这个家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使用了什么妖艳。高晓英恨死她了,也恨耿建华。那时,他们儿子还小,正在上幼儿园,需要大人照顾。高晓英满脸都是怒气,不烧饭不做菜,就饿着肚子吧。儿子都吓哭了。
高晓英对耿建华说,你整天在外面潇洒,吃喝玩乐,我傻啊,我不管儿子了,你来管儿子,你来做家务。高晓英说话声音提高了许多,想想自己真傻,这几年老了许多,脸上都有皱纹了。这些都为了谁?
耿建华也急了,一面安慰儿子,没事,给你弄吃的;一面对高晓英说,那是假的,有人有意要这么造谣,没办法。耿建华显示出十分无奈的样子,委屈的样子,好像自己是受害者,比老婆还痛苦,甚至还没地方诉苦。
高晓英看着耿建华问,为什么要造你的谣?你骗谁啊?当我是傻子。高晓英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不解,不相信。无风不起浪,这种事情往往老婆最后一个知道。现在知道了还想隐瞒,呸,没门。高晓英时不时喉咙响一下,像要压住耿建华似的,不能让他有半点抬头的想法。
耿建华急了,说,到底谁告诉你的,为什么要告诉你这种造谣的事情?你想想看。似乎耿建华很诚恳,眼睛看着高晓英。
哼,高晓英说,能告诉你吗?你想干吗?你想报复?
高晓英说话声音依旧很响亮,甚至走到儿子身边对他说,以后你跟你爸,甭跟我。高晓英语气很强硬。儿子又哭了,手里拿着半块饼干走到他爸面前,一副委屈的样子,受伤的样子,好像都是他爸害的。
耿建华说,告诉你的人肯定别有用心,肯定有企图有目的。
耿建华叹息一声,何必呢,儿子还小。耿建华说,还不明白?你想想看,为什么?高晓英说,我想不出来,没你那么聪明。耿建华看着高晓英,想不通这女人怎么这么笨,一点都不懂。
高晓英仍然不依不饶,说,你要给我证据,你要证明给我看,否则今晚大家都甭想睡了。高晓英打算在客厅里待上一夜,审问耿建华,没有结果绝不罢休,绝不收兵。高晓英叫儿子也甭睡了,就站在旁边,好像儿子是见证人。儿子傻傻的,站在父母中间,看了妈妈一眼,又看了爸爸一眼,继续吃饼干。耿建华看着他们俩,没有一点办法。
嗨,耿建华又叹息,这女人真会搅,还拿儿子来要挟,真是没有一点办法。耿建华急了,说,什么证据?耿建华不解,要什么证据?耿建华眼睛看着四周,像要寻找一点证据。
高晓英走到耿建华身边,像警犬那样闻着他,闻着他身上的衣服,上下左右都闻了。耿建华说,干吗呢?耿建华躲了躲。高晓英说,你说呢?有没有女人的味道?有没有香水味?我可没有使用一点香水。高晓英看着耿建华,不怀好意地笑了。耿建华又叹息,说,你闻你闻,你不能胡搅蛮缠。
高晓英说,你要提供没事的证据,外面没有女人的证据。高晓英声音又提高了许多。
天呢?耿建华想不通,外面没有女人还要证据,难道还要出个证明吗?这证明怎么出?谁出这个证明?外面有女人被抓到了,才有证据。耿建华说,不睡就不睡了,咱们今夜都熬上一夜,看谁熬不过去。耿建华手一挥,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做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是,儿子哭得更加厉害了,撕裂着耿建华的心。
那几天,耿建华除了上班,马上就回家,什么地方都没有去,几乎准时上下班。好像这就是证据,证明自己外面没有女人,是顾家的好男人。高晓英还是不相信他,对他说,你暂时避开风声,收敛一点,当我不知道,哼,你要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耿建华只能无语。
过了一段时间,耿建华被提拔了,当了领导。这下,耿建华理直气壮了,买了一盒蛋糕,对儿子说,慰劳你的,儿子乖。耿建华摸了一下儿子的头。
耿建华对高晓英说,这下可以证明我清白了吗?耿建华拍着胸脯,说了一通好话,软话。他还给高晓英买了礼物,说,庆祝一下。高晓英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这次又来了,还冠冕堂皇,高晓英想,没门。
高晓英笑嘻嘻地,但还是明显皮笑肉不笑,心里有一股子的火,正熊熊燃烧,并且上蹿下跳没地方出火,没地方出气。高晓英忙掩饰,压住火,假装去倒开水。高晓英到厨房里去平静了一下心情,一对一,怎么办?既好办又难办,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今晚的风刮得挺大,就看雨势了。
高晓英倒了一杯开水,从厨房里走出来,递给高春兰,说,你喝水,肚子饿了吗?
天呢,高晓英想,我还叫她不要客气,当作自己的家,随便走走,随便看看,还问寒问暖,难道要把我扫地出门,她成为这里的女主人,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这个老耿太没良心了,变得也挺快,仿佛是一夜之间变了。高晓英真想马上就给老耿打电话问清楚情况,或者发微信说清楚,最好叫他马上回来当着两人的面解释清楚什么原因。但又一想不行,他现在正忙,正冲在抗台的第一线,风风雨雨,不能有任何分心,还是以大局为重。
高春兰“嗯”了一声,接过茶杯,说,谢谢您,添麻烦了,已经吃过饭了。高春兰露出了一丝好看的迷人的笑容,两个酒窝特别深,像不断引诱你投过来好奇的眼光,并且一步步吸引下去,眼光几乎掉在酒窝里了,出不来了。高晓英见了心里就来气,也许就是这笑容这酒窝迷倒了老耿,让他作出这个决定。
噢,饭也吃过了,蛮好,高晓英想,老耿想得真周到,照顾得挺好。无微不至,高晓英想起了这个词,用在这里最恰当。
真的,高春兰一点都不客气,也许真的像高晓英想的那样,那种情况,准备趁这个台风夜要和高晓英摊牌了。高春兰随意坐在沙发里,好像到了自己的家,翘起了二郎腿。包,随手就放在沙发的边上。也许一路颠簸实在太累了,一个下午都在煎熬,都在担心,都在犹豫。现在终于安定下来了,想歇一会儿,有一种到家的感觉,真舒服,真温暖。房子很大,沙发软软的,很舒服。高春兰的头紧紧地靠在沙发的后背上,四肢彻底地放松了,也许想闭目养神一会儿,放松一下不安的心情;也许想今晚怎么过,怎么过最舒服,最开心;也许还想这套房子真好,要是自己的该多么好。
高晓英也在高春兰对面坐下,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家里突然多了一位陌生的漂亮女人,而且是老耿带来的,没有说清楚什么情况,像硬塞给她,好像要她自己去理解,去应付,去解决。手段不一样,真是太高明。高晓英心里就盘算着怎么办?似乎有各种可能,有各种情况,那就应该有应付的各种办法。今晚一定要想好,想周全。
高晓英说,我们有一个儿子,已经结婚了,独立住在外面,儿媳妇贤慧,我们是幸福的一大家子。高晓英特别强调幸福的一大家子,好像只有这样心里才有底气,才有信心,才可能打败任何敢于挑战的小三。高晓英看着高春兰说着话,似乎边说话边观察她,心里还在琢磨,她到底有什么心思。
高春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高晓英想,一定要说我们夫妻恩爱,感化她,叫她知难而退,早点结束这种事情。年纪轻轻的要好好生活,不能乱搞,更不能走捷径。世界上没有什么捷径,都是骗人的。
又一阵狂风暴雨猛烈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吓人的声音,似乎一阵紧一阵,真正的暴风雨来了,也许比想象的还要猛烈,还要厉害。
高春兰朝窗外的方向望了一眼,说,风正大,雨也大了。庆幸自己躲避在一个好地方,肯定比避难所好,喝口水伸个腿都方便。
高晓英说,是啊,雨正大,这里很安全。高晓英点头,心想她是不是想到房子了。
两人都有所思。高晓英想,她想什么,想老耿?
高晓英问,你做什么工作?
高春兰说,打工,在企业里打工。高春兰笑了,似乎不好意思,特别难为情。
高春兰看着高晓英,说,看得出您们很幸福,条件也很好,真的没法比,我们还要继续努力奋斗,幸福都是创造出来的。高春兰扫视着房子四周,装修还是很考究,中央空调,地板、地砖、大理石都是高档产品,电器也都很高档,设施齐全,自己没法比,现在还住在出租房内,面积窄小不说,而且设施十分简单、陈旧,勉强能够烧饭、睡觉、上卫生间。
高春兰想,今后的路还很长,要一步步奋斗,稳扎稳打。
高晓英也跟着高春兰的眼光看了一眼四周,从高春兰的眼神和面部表情好像捕捉到了信息,不好,她想干嘛?要是猜得没错,她是不是也要求老耿买一套这样的房子,还要装修,还要添加各种家用电器。那要多少钱,老耿有钱吗?这种事情报道的还少吗?小三就是这样贪得无厌,一步步逼人家走上违法犯罪道路。不行,绝不能这样做,一定要阻止她。是不是两人的谈话开始了?高晓英想,马上就要进入关键问题。
高晓英想了想,故意问,这些装修好吗?你喜欢吗?
高春兰脱口而出,当然好,当然喜欢,太美了,太舒服了。高春兰看了一眼四周,四肢舒服地向四周伸直,做出幸福的样子。
高晓英心想,完了,这下完了,是真的。
此时,高晓英恨死这个女人了,也恨死老耿,一点夫妻感情都没有了,平日里信誓旦旦,现在看来都是假的,骗人。明天一定到他单位去大闹,闹他个天翻地覆,出出这口恶气。似乎现在心跳也加速了,血压升高了,身体有点不适。但又一想,不行,老耿出事了自己有什么好处,整个家庭就塌了,彻底完蛋了。也许还要影响到儿子他们的前途,甚至影响到即将出世的孙子孙女的前途。嗨,难了,真的很难,难道要自己忍气吞声,咽下去不可?高晓英有点想不好,想不周全。
想起这些事,高晓英就急了,几乎要晕过去了,感觉全身无力。
高春兰见了,忙说,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高春兰急了,心里有点紧张,忙站起来朝高晓英那里望了望。
高春兰走近几步,走到高晓英的身边。高晓英忙说,没事,没事,你放心吧。高晓英不想高春兰靠近自己,也许走过来血压还要升高,反而要出事。高春兰又说,我给您倒杯开水。高晓英忙摇了摇手。高晓英挺起来,坚持着,一定不能让她看出什么原因,谁要她关心,还不是假惺惺,一会儿马上就有暴风雨了,到时候肯定你死我活,不讲情面。
高晓英说,你坐吧,没事,想看电视就打开,了解一下台风最新情况,现在到哪儿了?
高春兰点了点头,说,如果有事您就说,不用客气,我能行的。
高晓英想,反客为主了,好像你是这里的女主人。高晓英心里一阵揪紧,不是滋味,五味杂陈。
这时,高春兰手机微信响了一下。高春兰忙拿起来看,并且回了一条微信。又发过来一条微信,高春兰也回了一条微信。好像很闹猛,你来我回,像打乒乓球似的,感情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高春兰手指头飞快地在手机上输入汉字。高春兰笑了,似乎微信上聊得很开心,像面对面两人窃窃私语,叙说别后相思情,而且有意要回避高晓英。高春兰身体背对着高晓英。高晓英看见了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就没人发过来微信,连老耿都没有发过来一条微信,没人问她在这个台风夜里怎么样,好不好。高晓英还是憋不住,想知道谁发给高春兰微信,这么闹猛,而且在这个不平静的台风夜,满脸都是笑容。这笑容,高晓英能理解,并且熟悉,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有过,是幸福的笑容,还带有一丝丝羞涩。
高晓英和耿建华谈恋爱时,耿建华还没有一官半职,就是普通科员,甚至可以说愣头青一个,傻傻的。那时还没有手机,连固定电话都很少,只有公家单位才有,仅仅一两部电话机。一部电话机领导使用,放在领导办公室;一部电话机大家使用,放在公共地方。私人电话机还没有普及,甚至很少。即使这样,耿建华也要每天打一两个电话给高晓英,上午打了电话,下午还要打,表面上谈一些工作,问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实际上也只有他们两人心里明白,仿佛一根线紧紧地牵引着他们俩的心,一起呼吸,一起跳动,一起感受美好的日子。晚上干什么?哪里去玩?看电影吗?等等。
高晓英接电话十分不方便。单位电话机放在走廊通道上,便于大家接电话打电话。每次耿建华打电话过来,有人就说,小高电话。声音特别响亮,似乎通报给大家听,好像小高没有秘密。高晓英走过去接听,心里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知道是谁打电话给她。平日里她没什么电话。高晓英的脸要红起来了,感觉有人正偷偷地看她,看她的表情。四周都是异样的眼光。高晓英每走一步路,脸就红一层,由浅到深,渐渐变化,还没有接电话,还没有说话,心跳就比平日快了许多,胸脯有节奏地起伏,像藏有一只小兔子。
两人在电话里说着话,很高兴,很亲密。说着说着,高晓英的脸就红红的,像草莓那样红,并且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如果此时,有人从她的旁边经过,高晓英就更加紧张,好不自在,说话声音都两样,带有一点抖动。好像被人偷听到了电话内容,两人的隐私,甜蜜的述说,等等,像被发现了秘密。高晓英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大家,声音压得特别低,几乎自己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自己都听不出,像窃窃私语。也许耿建华听不清楚高晓英说话的内容,但他不会计较,不会心急,心里肯定明白什么原因,只要听到高晓英的声音就好了就踏实了就温暖了,软软的,糯糯的,像一股泉水叮咚地流过来了,更像一股暖流通过电话线流到了耿建华的心里,滋润着耿建华的干枯心田。耿建华幸福无比,想想都要笑,都要乐。仿佛两人面对面交谈,身体紧挨着,能够看得见彼此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手牵着手交心交谈,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还可以做出更加亲密的动作,听得到彼此的急促呼吸声。高晓英脸上都是羞涩,泛着朵朵红霞,边听耿建华说话,边乐,想笑出声音来。旁人见了,都笑了,说,小高谈恋爱了,打电话还不好意思。甚至,有人从办公室里探出半个脑袋来瞧她,也跟着笑了。
高晓英有点难为情,匆匆挂断电话。回到办公室,高晓英坐在座位上好半天心情才平静下来,才恢复原来的样子。高晓英的脸还有点红,好像干了一件不好意思的事,见不得人的事。
晚上,两人见面,高晓英叫耿建华以后没事不要打电话了,怕影响不好。高晓英嫌麻烦,怕有人笑话她,背后说她。高晓英想不到,他们两人打起电话来时间都特别长,似乎没完没了,有说不完的话,放不下手中的电话机。高晓英也控制不住自己,不怪耿建华,两人都一样,有这么多的话要说。昨天、前天两人都见了面,一起玩到半夜才依依不舍各自回家,还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同事也要打电话,也要用这部电话机。
耿建华不同意,说,想你了怎么办?我会没心思干活,没心思吃饭,人要是瘦下来怎么办?耿建华看着高晓英,嬉皮笑脸,仿佛已经瘦了,人都不像样子了。耿建华伸过手去摸了一下高晓英的长头发,说,头发真好看,真漂亮,我喜欢。耿建华还想靠过去,靠近一点,吻高晓英的头发。
高晓英敲了一记耿建华,说,甭动手动脚,文明一点。
耿建华还是摸着高晓英的头发,顺势往下,笑嘻嘻地说,我动脚了吗?我动脚了吗?好像耿建华很委屈,你要看清楚情况再说,否则我还要动下去,一步步动下去。嘿嘿,趁机,耿建华吻了一记高晓英的脸。耿建华很开心,笑了。
高晓英说,耍贫嘴,都一样。
耿建华说,真的,你试试看不打电话行吗?耿建华眼睛直盯着高晓英,好像要急了,人真的要瘦了,高晓英要负全责,负一辈子的责。耿建华看得高晓英都不好意思,脸红红的。高晓英沉默了。
说实话,如果今天耿建华真的没有打电话过来找高晓英,高晓英就想他什么情况?有什么事?就想这个电话机怎么不响了,是不是坏了。高晓英心里有点着急,感觉今天有一桩事情没有完成,没有做好,就像早上没有吃早饭似的,肚子里空落落。后来电话机终于响了,高晓英想跑出去接听,却是同事的电话。高晓英很失望,心里叹息,这人真傻,完全没有女人特有的稳重、矜持,心思都被搅乱了。高晓英坐在座位上,愣愣的,心事不定,时不时抬头朝门外张望,眼睛直盯着那部电话机,盼望着那部电话机再次响起来,是找她的。高晓英已经没心思干活了。
渐渐的,耿建华明白了,打电话找高晓英都在一个固定时间点。两人说好了。此时高晓英工作也忙得差不多了,有空余时间接电话,可以多聊会儿,不影响同事。高晓英会提前走到电话机旁边,或者在电话机附近转悠,看看墙报,翻翻报纸,和同事们聊聊天,等电话机响起,高晓英第一时间接听耿建华打过来的电话。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也会让人感觉到高晓英的异常。怎么小高对墙报感兴趣?对报纸感兴趣?对走廊感兴趣?天天看墙报,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不厌其烦,都能背下来了,但还要看,像每天的必修课。高晓英有点不好意思,像被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有人看出苗头来了,懂了,就笑了,说,小高在等电话,等小耿打电话过来,你有事就直接打过去好了,没事的。大家都笑了。小高的脸则更加红了。
高晓英怀疑是老耿给高春兰发的微信,这么忙还有时间发微信,真是不容易,也许问现在两人情况怎么样?两人谈到了哪一步?他想遥控指挥一切,两人都是他的菜。就是不发给自己老婆一条微信,一点信息都没有。人老珠黄没有吸引力了,不像从前了。高晓英真想感慨几句。
高晓英还是憋不住,问高春兰,谁发来微信?高晓英看着高春兰,特别想知道。高晓英语气尽量平和,不带一点情绪,尽量掩饰自己不平静的内心和起伏的心情。高春兰笑着说,男朋友。高春兰笑了,眼光还是专注在手机上。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了红霞,白里透红,却特别迷人,像春天的花朵,特别鲜艳。高晓英见了也有点心动,不忍心说她,揭穿她。也许她是无辜的,都是男人不好,都怪男人心动了,有了想法,采摘了这朵无辜的鲜花,做出出格的事。
高晓英“噢——”了一声,心想肯定是老耿,问高春兰受不受委屈,还挺关心的,到底不一样,老牛遇到嫩草,总要先抚摸一下,安慰几句,反正迟早是盘中餐。高晓英说,他很关心你,惦记你。高晓英有意这么说,想进一步套话,看她露出什么破绽来,被自己抓住了,接下来可能就是狂风暴雨了,和窗外的情景一模一样,也许还要厉害。高晓英得意了,终于想出一条好办法。高春兰说,对,很关心,他也转移了,住在另一家,都挺好,你们这里的人都很好,很友善。高春兰边说边发微信,并没有注意到高晓英的表情、高晓英的变化。高晓英心想,转移什么?
高春兰的男朋友陈大勇转移到另一家,现在和男主人正在喝酒,觥筹交错,感觉挺有意思,仿佛坐在酒吧里,像两个男人之间对话,凭酒量说话,解决一切麻烦事情,就发微信给高春兰。从微信上看得出,陈大勇很得意,也许实在按捺不住兴奋,有点小激动。高春兰叫他注意,别自以为是,不懂规矩,我们是来避难的,就这一夜,等明天台风过了就回家,该干嘛还是干嘛,到企业去打工。陈大勇笑了,在微信上说,你放心吧,我会掌握火候的,不会有事。
陈大勇是由一位女士转移到家的,叫沈小红,她交待一下就走了,说今晚单位要值班,时间紧迫,叫陈大勇放心住好了,有什么事由赵大哥负责。赵大哥就是她老公,叫赵东良。他们有一个女儿,暑假在外地实习。房子挺大,有空余房间。陈大勇已经参观过了。沈小红还给他整理好床铺,十分细心,周到。沈小红长头发,整理床铺时头发时不时会垂下来,挡在前面,遮住眼睛。沈小红站起来,捋了一下头发。这动作,陈大勇十分熟悉,喜欢,高春兰也是长头发,也有这个动作。陈大勇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一下。
赵东良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沈小红忙碌,也看着陈大勇的表情,却没有说话,仿佛不理解。像第三方监督,随时都要纠正沈小红的错误,或者犯规的地方。即使赵东良有事到其它房间,一会儿又急忙跟过来了,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看,也许是用心记住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陈大勇乐了,想笑,感觉赵东良挺有意思,他跟在屁股后面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做什么,都是沈小红发号施令,安排。
陈大勇打量赵东良,虽然沈小红说得很清楚,但赵东良满脸都是疑惑,脸上挂了好几个问号,并且越拉越长,好像台风夜来了位不速之客,动了他的蛋糕,乱了方寸。当然,肯定是不速之客,陈大勇自己都感觉到唐突,不好意思,添了很多麻烦。但赵东良当着沈小红的面并没有说什么,一个劲地说,明白,知道,你放心吧,没事,你定的事还会有错。赵东良说话简明,几乎没有多余的话,也许没有听清楚听明白就已经答应了,先答应下来再说。这是态度问题,很重要。沈小红喜欢这个态度。沈小红没有向他多解释什么,仿佛道理大家都应该懂,应该明白,不用解释。
陈大勇感觉,他们夫妻两人挺有意思,话中还有话,要仔细琢磨才听明白一点点。陈大勇想,外来人根本就听不懂,感觉莫名其妙,仿佛自己进入了一个尴尬的角色,进入一个不该进入的角色。这台风夜如何演好这角色很关键,很重要,也许能起到润滑作用,否则会出现意想不到的事。
沈小红走了以后,赵东良就不一样了,似乎腰板挺直了,身体长高了,是这里的真正主人,说话声音响了许多,可以和外面的风雨声比一下高低。一个人完全可以唱好一台戏,唱一整夜都行。
赵东良拍了拍陈大勇的肩膀,说,我这里最多的就是酒,有两个专门酒柜,放了各种酒,红酒白酒都有。赵东良打开酒柜叫陈大勇看,像献宝似的,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又迫不及待地说,我喜欢喝酒,老婆常常说我的不是,说喝酒误事,喝酒没出息,喝酒就是麻痹自己,就是不想醒来,但我不听,当然也就这一点不听她的话。
赵东良嘿嘿笑了两声,做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似乎很得意,很满足。这一点点已经十分了不起,比起一般人已经很大了。看得出,赵东良很在意他老婆,在意他老婆的意见,以老婆为中心,老婆不在旁边说话就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声音响亮。
陈大勇望着他笑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想感慨几句又没有说,似乎他老婆是女强人,是大能人。做女强人的老公真不容易,比一般老公要累,要苦,还得忍受,想表达一下真情实感都要偷偷摸摸,小心翼翼,还要看一下脸色。赵东良见了,忙说,你不能摇头又点头,摇头算什么,点头又算什么,肯定还是否定,支持还是反对,要说清楚。陈大勇想,我摇什么头啊,点什么头啊,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今晚来干嘛的?
两人都笑了,似乎特别开心,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似乎相互之间走近了,今晚可以交流一些心得,包括喝酒感悟,人生感悟。
赵东良说,原来我还有一点不听老婆的,现在改了,你知道是什么吗?赵东良笑嘻嘻的,像碰到知音了,非说不可。赵东良看着陈大勇说话,好像好久没有说话了,想一吐为快。陈大勇也看着他,却摇头,我不知道。似乎陈大勇不关心他的那一点,那与今晚无关,与自己无关。赵东良又笑了,说,我还抽烟,每天抽两包烟,抽得挺凶,到家里还想抽,但我不能在家里抽,只能跑到外面走廊上去抽烟,烦死人了,冬天冷夏天热,喝酒就不一样,总不能赶我到外面走廊上去喝酒。
陈大勇笑了,感觉挺有意思,原来是这样,就指了指门外,模仿女主人的口气,说,外面走廊上去喝酒,喝西北风去。
当然,赵东良还是很客气,对陈大勇说,你随便坐,想看电视就打开,随便调频道,要想吃什么就随便拿,不用客气。陈大勇点头,说,谢谢,不客气。后来,赵东良拿出很多零食,还有水果,叫陈大勇吃,这些都是他老婆喜欢吃的食品,喜欢吃的水果。陈大勇想,他为什么这么说,说他老婆喜欢吃的,他自己是不是不喜欢吃零食。陈大勇也不喜欢吃零食,高春兰喜欢吃零食,吃零食似乎是女人的专利。
高春兰在微信上叫陈大勇注意,小心,尤其说话更要注意。也许高春兰已经感觉到了,像台风那样引起狂风暴雨,甚至比这场台风还要厉害,产生次生灾害,那就很麻烦,说不清楚了。陈大勇想,我怕什么,我是一个打工的怕什么,没理由要害怕,又不是硬闯进入他们的家,是他们诚心诚意邀请来的。陈大勇又发了一条微信给高春兰。陈大勇身材高大,有点史泰龙的感觉,还纹身,胳膊上纹了一条龙,呼之欲出,在这台风夜里尤其扎眼。就凭这一点,高春兰依偎在陈大勇身边走到哪都感觉十分安全,心里踏实。而赵东良看见了,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五味杂陈,这台风夜不平静了,想不到老婆喜欢这款,怪不得前几日有点异常。是不是嫌自己老了,不行了,找个人示威来了,此时无声胜有声,比打骂还伤心,还痛心,真的伤了自尊心。赵东良又不好说出来,更不能明说,怕后果严重,只能埋在心里,或者在心里小心搅拌,看看能不能消化下去,还能不能过日子。赵东良身材瘦小,但也不是特别瘦小,五官端正,只是现在肚子有点大了,不好看了,和陈大勇比起来就差得多了。当然沈小红也瘦小,像小鸟依人。
当年,赵东良追沈小红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别人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办不到的事,两人之间两个家庭之间差距太大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好像两条平行线,再怎么高速发展永远都不会交叉,走到一起。男的总应该比女的各方面优秀一点才好,才顺眼;比女的能力强一点才行,才般配。沈小红漂亮,身材苗条,工作单位、家庭条件都比赵东良好,还不是好一点点。而赵东良却做了,努力了,追求沈小红什么招数都使用上了。嘿嘿,赵东良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套路,也许别人还学不来,学不会。赵东良很得意,结婚后经常提起这件事,在同事朋友面前炫耀这件事,娶了比自己优秀的女人,好像自己特别厉害,能力超强。同事朋友都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真厉害,艳福不浅。
由于沈小红父母反对,赵东良每次到沈小红家都不敢直接上门,像小偷那样小心翼翼,探头探脑。赵东良就等在楼梯口下面。那日子十分煎熬,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改变现状,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进沈小红的家。即使下雨天,即使西北风呼啸,赵东良也等在楼梯口,让雨飘在身上、让风吹到脸上。赵东良没有退缩,他的那颗滚烫的心,永远在沈小红那里。
楼梯口十分窄小,停了好几辆自行车,还有人进进出出,十分不便。甚至,雨飘到赵东良的身上,裤子脚管都淋湿了,赵东良都没有移动一步,没有躲避。赵东良时不时朝楼梯上面眺望,听一听声音,有没有脚步声下来。他能辨别出沈小红的脚步声,轻盈、飘逸,有一种诗情画意的感觉,仿佛轻抚他的心脏。赵东良要第一时间看到沈小红走下来,给她惊喜,自己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要让沈小红走下楼梯第一时间看到他,看到他的真诚。赵东良等沈小红下来,两人一起出去游玩,或者一起去吃饭,会友。当然,沈小红叫赵东良不要害怕,一切都有她。
这是栋老房子,大家都住了十几年了,都是老邻居,彼此都认识、熟悉。邻居看到赵东良,都和他打招呼,很热情,问他,等沈小红?
赵东良说,对,等沈小红。赵东良很开心,说得很肯定。
为什么不上去坐坐?直接到她家里去?他们很惊讶,外面冷,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赵东良笑嘻嘻说,沈小红马上就下来了,快了。赵东良做了个沈小红走下来的手势,好像已经听到沈小红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们说,沈小红是好姑娘,你找对了。
赵东良说,对,沈小红是好姑娘。赵东良热情地和邻居们说着话,当自己是沈小红家里人了。
邻居们上去了,也不见沈小红走下来。
后来,邻居对沈小红父母说,你们家毛脚女婿对沈小红可好了,很体贴,处处为她着想。竖起了大拇指。大家都恭喜沈小红父母找到好女婿。沈小红父母只能无语,快速离开,不想和这些人说话。沈小红父母怪罪他们不懂事,只看表面文章,像他们的女儿一样,傻傻的,以后沈小红有苦的地方,苦的日子。邻居看着沈小红父母离去的背影有点不解,感觉这两人脾气挺倔。
即使有时迫不得已,赵东良到沈小红家也是十分紧张,怕她的父母突然回家,出现尴尬的场面。好在赵东良有一股子的劲,不怕挫折,即使沈小红父母数说他几句也不计较,不生气,哪怕话语重了一点,脸色难看一点也没意见,反而当作一种激励自己勇往直前追求沈小红的勇气。赵东良只是站在旁边,笑嘻嘻,态度特别好,不敢坐下,不敢喝水,更不敢吃东西,样子有点傻。
赵东良还是很活络,看见沈小红家里有活马上就去干,跑上跑下,特别积极,避免和沈小红父母面对面出现尴尬,好像确实是家中的一员,尽到了责任。沈小红父母拿他没办法,赶不走,骂不走,要走就和沈小红一起走。沈小红看见赵东良为她家忙碌,很开心,很满意,还对她父母笑,做着满意的手势,得意的手势。沈小红父母只能叹息,傻女儿!
赵东良对沈小红说,这辈子就爱你了,没有你我根本就活不下去,生活没有意义。赵东良含情脉脉地看着沈小红,说得很诚恳,真情表达,似乎要把她感动得化了。
沈小红捏了一下赵东良的鼻子,赵东良惊叫,干吗?赵东良笑嘻嘻,也捏了一下沈小红的鼻子,还摸了一下她的披肩长发,光滑、柔顺。两人相互笑了,乐了。沈小红说,还想说什么?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一起说出来吧,我听着,我喜欢听这些话。沈小红脸红红的,说,你要化吗?要么也一起化了吧。
赵东良很开心,有希望了,说,要化,咱们一起化,融合在一起。赵东良笑眯眯地看着沈小红。
沈小红心里很高兴,她对他是有好感的,满意的。沈小红说,那就一起化吧,那你一定要听话,不能光嘴巴子说说,要有一点行动。
赵东良忙点头,拍着胸脯,说,听话,一定听话。赵东良急了,怕沈小红不理他,断了和他的关系。赵东良看着沈小红,像等待命运似的。
沈小红说,不准抽烟,不准喝酒。
赵东良愣了一下。
沈小红马上说,怎么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还有其它事情呢?沈小红说得很肯定。
赵东良忙说,都听你的,不抽烟不喝酒。赵东良说完,快速地吻了一记沈小红的脸,吻了沈小红的嘴唇,不让她说下去,不要再说其它事了,这已经够多了,怕晚一步失去机会,失去沈小红。
沈小红笑了,拍了一记赵东良的肩膀,说,干嘛呢?猴急似的。
赵东良说,我要听话啊,做出行动来。赵东良笑了。
沈小红说,没正经。沈小红板着脸,似乎十分不开心。
赵东良说,你放心吧,都听你的。
沈小红乐了,说,这才差不多,像个男人样。
每天,赵东良买好早餐,骑着自行车等在沈小红家的楼梯下面,等沈小红下来送她上班。在楼梯口碰到邻居,赵东良都会笑嘻嘻地和大家打招呼,有时还会聊几句。
邻居们问,小赵你什么时候结婚?
赵东良说,快了。赵东良笑嘻嘻,心里很开心,像吃了蜜。这几天,赵东良到沈小红家走楼梯都两样,脚步似乎特别有劲。左邻右舍都听得到这赵东良特有的脚步声,都知道了。
邻居们又说,日子定好了吗?
赵东良说,正在考虑,也快了,到时候请大家吃喜糖。赵东良想,看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邻居们说,谢谢,小伙子真不错。
他们看见赵东良手里拿着早餐,几乎每天早餐都变着花样,特别丰富,都笑了,说,沈小红好有福气。邻居们都知道他们两人要结婚了,婚房都有了。
他们对沈小红父母说,找对象就要找赵东良那样会体贴女人的好男人。沈小红父母直摇头,想不到事情这样发展,出乎意料,怪罪邻居们多事,每家情况不一样,追求也不一样。
下班了,赵东良又骑着自行车赶到沈小红单位门口,等她下班,然后送沈小红回家。上下班路上,赵东良骑着自行车,边骑车边哼着曲子,似乎唱着得胜歌、凯旋歌。沈小红坐在自行车后面书包架上,拍着赵东良的背,说,得意什么?小心摔下来。赵东良说,放心吧,不会摔倒的,我背媳妇心里高兴,我乐。沈小红听了,也乐了,还拍了好几记他的背。赵东良马上加速,脚用力地踏下去,似乎浑身都是劲。自行车飞快地冲出去很远。沈小红赶紧拦腰抱紧赵东良,头幸福地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两脚左右摇摆,做出得意状、幸福状。
遇到沈小红同事,赵东良都会主动递烟,问候,有时还会请沈小红同事喝酒。赵东良对沈小红说,我替你搞好同事关系,对你有好处。沈小红同事都说赵东良的好话,小伙子真不错,实在,沈小红有眼光,好福气。沈小红很开心,也就默认赵东良抽烟喝酒,也许作为男人是需要这些的。
两箱啤酒已经放在茶几旁,茶几上也有好几瓶啤酒,就看今晚谁更厉害了,谁是真正的男人。似乎这是男人之间最好的对话,最好的心灵沟通。
赵东良放下酒瓶后,看着陈大勇,说,比吃零食水果好,有滋有味。陈大勇忙点头称赞,竖起了大拇指。陈大勇也放松了许多,不感到尴尬,不用看两人脸色来判断接下去该说什么话,是不是继续保持沉默,现在一对一,没有那么复杂。
陈大勇拿了两瓶啤酒做出要到门外去喝酒的样子,说,怕你老婆回家察觉到,你又要挨骂了。赵东良笑了,说,你还当真,想打小报告?
陈大勇乐了,说,到哪里去打小报告都不知道。
赵东良愣了一下,看着陈大勇。
陈大勇双手一摊,说,你说吧哪里去打小报告,咱俩一起去。
电视画面滚动播放台风最新情况,船都靠了岸,大批群众转移,风大雨大,吹得人都站不稳脚跟,像要飘起来了,甚至还有高空坠物,广告牌、玻璃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十分危险。
陈大勇重新坐在沙发里,像看电视又不像看电视,倒像在听赵东良叙说他的故事。赵东良趁机倒了许多苦水,好像要把肚子排空,再来装酒,今晚要大显身手。
赵东良说,你应该看得出我们家我老婆说了算,她是一家之主。赵东良竖了竖大拇指,好像说他老婆很厉害,很能干,他打心眼里佩服。
陈大勇点头,笑了。他早就看出来了,进入他们家的一刹那就感觉到这一点。
赵东良说,你不要嘲笑,是这样的。赵东良看了一眼陈大勇。
陈大勇再次笑了,说,不是嘲笑,这很正常,兄弟没事,这说明你很疼爱你老婆。陈大勇向赵东良竖了大拇指,好男人。
赵东良拍了拍陈大勇的肩膀,说,说得对,说得好,我是这么认为的。赵东良似乎特别开心,像碰到知音了,今晚值了,值得喝酒,值得交流心得体会。
陈大勇拿起酒瓶碰了一下赵东良的酒瓶,说,干了。赵东良也说,干了。两人喝酒。
赵东良说,继续开酒啊,还等什么,酒瓶都打开。赵东良大手一挥,似乎特别得意。
赵东良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说着话,说话声音特别响亮,怕外面风声大雨声大,陈大勇听不清楚。
陈大勇再次点头,表示赞赏,是真男人。他喝起酒来也不听女朋友的,常常闹僵,不欢而散,甚至有好几天都不说话,男人嘛是应该这样,女人才喜欢,才会主动黏上来。
陈大勇真想说,即使老婆是女强人,男人也应该像男人,不要害怕,不要萎靡,怕了反而被看不起,有被抛弃的可能。但陈大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赵东良说,要喝其它酒也有,但夏天还是喝啤酒好,特别爽快,透心凉,心里清楚得很,跑几趟卫生间就完事,还有冰啤酒你要喝吗?
赵东良又喝起来了,对陈大勇说,你也快喝酒吧,像喝水一样灌下去。赵东良做了个喝酒动作,又说,你甭发微信了。
赵东良从冰箱里拿出好几瓶冰啤酒,几乎倾巢出动。
陈大勇想,还要拿酒,能行吗?赵东良见陈大勇还在发微信,没完没了,再次说,喝酒,甭发微信了。陈大勇说,快好了。陈大勇边发微信,边喝酒。赵东良问,给谁发微信?陈大勇说,女朋友,她转移在另一家。赵东良问,还好吗?要么也一起过来?陈大勇说,好,都好。
他们两人面对面坐下,各自打开啤酒各自喝。陈大勇笑了,说,我也喜欢喝酒,几乎男人都喜欢喝酒,有事没事都来一瓶啤酒,当作饮料喝了。
陈大勇表现得特别豪爽,本来一个人也会喝酒,甚至喝醉酒,醉了就躺在沙发里好半天,甚至就随手躺在地板上,像整个世界都在为他鼓掌,为他陶醉。
赵东良拍了一记手掌,说,这话说得好,说得对,我爱听,我喜欢。好像终于找到知音能理解他了,今晚没人管,没人叫喊着停止喝酒,而且情况特殊,肯定要一醉方休,喝个痛快,即使老婆知道了也没办法。嘿嘿,赵东良想想都笑,都乐。
两人干杯,各自大口喝下去一杯啤酒。酒,通过喉咙直到肠胃,真是舒服极了,又各自倒满了酒,相互对望了一眼,同时说,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又喝下去一大杯酒,特别爽快,心里真开心,应该连续干几杯酒才好,才是真正的男人。
看来今晚无眠,是酒的世界,酒的欢乐。
借着酒劲,赵东良说,我能摸一下你胳膊上纹的那条龙吗?
陈大勇看了一下赵东良,笑了,说,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你摸几下都可以。陈大勇伸过去胳膊,又说,很漂亮,你也纹一条龙。赵东良没有说话,像出现了语言障碍。后来,陈大勇又看了一下赵东良,想了想,说,你老婆会反对?她不喜欢纹身?
赵东良想,也许现在老婆喜欢了呢,人都在变,自己也要跟着变。现在老婆就喜欢喝酒,在外面经常喝酒,喝醉酒。赵东良摸了好几下陈大勇胳膊上纹的龙,仔细感觉一下透出来的魅力,有没有陈大勇刚来家里时的那种感觉,那感觉好像到现在还在赵东良心里挥不去,抹不掉。摸了后,赵东良并没有说话。陈大勇说,怎么样?酷不酷?
赵东良说,纹身痛吗?
陈大勇笑了,说,就看你自己了。
后来,赵东良又问,纹身为什么?为心中的爱?还是其它原因?赵东良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陈大勇。也许这点对赵东良很重要。
陈大勇感觉赵东良眼光里有话要说。
这个陈大勇倒没有仔细想过,一时兴起就纹身了。当然,那天纹身高春兰也在旁边,嬉皮笑脸,怂勇陈大勇纹身,说,是男子汉就纹身,不要害怕。嘿嘿,高春兰不怀好意看着陈大勇,还眨着眼睛,好像笑他有没有这个胆量,值不值得自己去爱。像是一种考验,火线上考验。陈大勇哪肯示弱,尤其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总想好好表现一下自己。陈大勇就纹身了,说不出来为什么。
陈大勇说,咱们干一瓶酒,直接拿酒瓶喝。赵东良说,好的。
前一阵子,沈小红对赵东良说,最近工作忙,要晚回家。沈小红说得很干脆。赵东良说,好的,你自己注意身体,不要累着自己。赵东良望着沈小红,希望还有话要说下去,说说彼此心里话,交流一下感情。赵东良感觉最近两人话明显少了许多,不像从前那样有说不完的话,还可以开开玩笑。现在说着话,突然就停止了,断崖式的,两人变得陌生了,像有什么事情似的。
但是,沈小红没有第二句话,好像和赵东良没有共同语言。这种加班事情以前也有过,经常性的。沈小红工作忙要加班,要晚回家。赵东良还会去陪着她加班。沈小红在办公室里干活。赵东良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玩手机,有时还默默地看着她的脸,欣赏她的美貌,心里都是美滋滋的,等她干完活一起回家。有时,沈小红抬头,两人的眼光都会碰撞在一起,像心灵交流,产生出幸福的火花。两人都会心地笑了,感觉很幸福,像又一次约会,不一样的约会。
但是,这次沈小红不一样,没有多余的话,也不要求赵东良去接她,好像另有事情。也确实是这样,沈小红喝醉酒回家,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进家门。赵东良看到这情景,出乎自己意料,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赵东良想扶沈小红,却被她拒绝了。沈小红看着赵东良就来气。沈小红没解释什么,比方说,在哪里喝酒,和谁在一起喝酒,为什么喝酒?沈小红面无表情,只是由于喝酒脸红红的。赵东良很诧异,瞪大眼睛看着沈小红,几乎不认识她,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喜欢喝酒的人却喝酒了,而且喝得糊里糊涂,什么原因?难道要对付我喝酒,以毒攻毒,想出这绝招来?赵东良心疼她,想想看,太不应该了。
赵东良琢磨着,心想肯定不是这样,不是这么一回事。沈小红不是说工作忙吗,难道喝酒就是工作,就是正经事,肯定另有原因。沈小红不解释什么,也不去理睬赵东良,好像对他没有信心,说什么话都没用。赵东良不好多问,他怕老婆。只是眼睛盯着沈小红,跟着她旋转,一会儿客厅,一会儿厨房,一会儿卫生间,一会儿卧室。但心里还是憋着一股子的气,想弄明白。赵东良真想上前数落她几句,为什么喝酒?和谁在一起喝酒?甚至骂她,打她,也来个打破常规让她看看自己,不要小瞧自己,自己是男人。
沈小红回到家倒头就睡,什么都不想,不说,像家里只有她一人,没人可以说话。
赵东良走进卧室,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打起轻微呼噜的沈小红。心想,倒睡得着觉,睡得挺香,像没事似的。赵东良的手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只是打了空气,跟空气搏斗,较量一番,看谁更厉害。拳头没有落下去,没有落在沈小红的身上。赵东良不会打老婆,他心疼老婆,爱老婆。赵东良想,沈小红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肯定有不如意的事。
赵东良只好走出卧室,轻轻地关好卧室的门。赵东良站在客厅的中间,眼光扫视着四周,轻轻地叹息一声,心里空落落的,像这个客厅一样。现在整个房子都显得空荡,没有一点说话声音,没有一点笑声,甚至没有一点打骂声。赵东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拿起酒瓶就喝酒。今晚,赵东良无眠了。
就在昨天,沈小红又喝醉酒回来。赵东良实在忍不住了,已经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思路从结婚开始一直理下去,想找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找出原因。赵东良开口就问沈小红到底什么事情?赵东良已经急了,几乎要崩溃了,求你说话啊,说出实情来。
沈小红说,说了有用吗?能改变吗?沈小红看都不看赵东良一眼,当作没有这个人似的。沈小红准备拿衣服洗澡去,她累了。
赵东良说,不说怎么会知道有没有用。赵东良紧紧跟在沈小红的后面,从客厅跟到卧室,看着她拿一件件衣服。赵东良真想抚摸沈小红的长头发,还像原来那样,做几个亲密动作,好像两人没有问题。但现在,他心里有点忐忑,甚至不敢做亲密动作,怕沈小红眼睛瞪他,怒他。赵东良从卧室跟着沈小红走到卫生间。沈小红还是不理赵东良,甚至不看他一眼。
沈小红走进卫生间,好像想起什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有用吗?起到任何作用了吗?说完,沈小红关上卫生间的门。
赵东良愣了一下,有点傻,眼前这扇门阻挡了他的去路,像隔开了两人的心,变得无法沟通。赵东良忙敲门,有话要对沈小红说,或者叫她说清楚什么情况。沈小红在里面没有反应。赵东良还是站在卫生间的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赵东良没有离开。犹豫了一会儿,赵东良说,你说吧,我听着,你说什么都行,说清楚情况,骂也行。赵东良只听到卫生间里淋浴的声音,听到流水的声音。
一会儿,从卫生间里传出一句话,我父母说得没错,姜还是老的辣。
沈小红父母曾经告诫沈小红,找什么样的对象就意味着自己将来人生怎么样,这很关键。沈小红明白,婚姻是人生的第二次选择。有人选得好,有人选得坏,人生就两样,向两个方向发展,不会再有交叉点,不会再有选择。但是,沈小红爱赵东良,赵东良也爱她。如果错过了,也许找的对象还不如赵东良,没有回头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两厢情愿的事,高不成低不就的就麻烦了,自己年龄越来越大,怎么办?沈小红很担忧,笑嘻嘻对她父母说,知道,我靠自己也一样,也行的,放心吧。
沈小红工作一直很努力,即使加班都没意见,好像上升机会很多,同事们也这么认为。但上升机会每次都与她擦肩而过,似乎都与她无关。沈小红很懊恼,年龄越来越大,跟年轻人比似乎没机会了,没有一点优势。这辈子就这样过了。但沈小红不甘心。
有人对沈小红说,你也不看看什么人提拔了,有什么背景?
沈小红明白了,想靠赵东良不行,靠赵东良的家庭更不行,没有一点人脉、资源,甚至没有这个能力,反而赵东良要靠沈小红帮忙,打通各种关系。沈小红就来气,还像个男人吗?没有一点作用,没有对家庭尽到应尽的责任。
沈小红一个人喝酒。生活实在太难了,又不能对别人说,各家有各家的事,只能自己慢慢消化。沈小红忙前忙后累死了,似乎赵东良吃软饭了,靠老婆活着。还一直乐,一直炫耀自己本事特别大,娶到了才貌双全的好老婆。
这时,窗外的雨猛烈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强有力的声音,再加上风,一阵紧一阵,像有人拼命摇晃着你的身体,摇晃着你的一切,包括名誉财富地位,非要坠下去不可,也来一个高空坠物,落地开花。
赵东良有点坐不住了,时不时望着窗外,好像外面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发生,似乎与自己有关,心里十分紧张。
陈大勇看着赵东良不安的样子,好像有心事,想起什么,就说,你给你老婆发条微信,问问情况吧,看你着急的样子,像心里有事。陈大勇想笑他,老夫老妻了还不好意思,还不如我们年轻人潇洒。
赵东良想,即使给老婆发微信,她也不会回复,也许电话都不接,算了,免得被人笑话。
陈大勇还是笑了,说,你放心吧,台风刮不到这里,吹不倒我们,咱们继续喝酒,一定要喝趴下为止,今晚就睡在地板上。陈大勇来了劲了,今晚和女朋友都十分安全,很放心。而赵东良却不这么认为,他心里有事。他惦记着沈小红的安危,尤其是她最近的心情。赵东良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给沈小红发了一条微信:老婆我爱你。
电视播放着台风的最新情况,台风离登陆点越来越近,狂风暴雨掀起很大的海浪,要求大家最好不要走出去,都躲在室内。城市的许多马路都淹了,能“看海”了。
节目主持人在风雨中几乎站不稳,说话声音都上气不接下气,十分吃力,身体摇摇晃晃,像路边的垃圾桶随时都要被风刮走,吹得远远的。
赵东良边看电视边喝酒,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起身走到南面窗边,透过玻璃望着外面。虽然距离登陆点很远,但这个台风太强大了,威力无比。雨敲打在玻璃窗上,时不时有雨滴从窗缝里飘进来,打在地砖上。赵东良拿起抹布擦了一下,要让老婆放心,自己是爱老婆的。外面灯火灿烂,风雨交加,是另外一个世界。赵东良又走到北面窗边,雨敲打在玻璃窗上,十分猛烈。这是什么方向的风,好像东南西北都有风,风在旋转,雨也跟着旋转,风大,雨大。赵东良心里还是十分担心,老婆今晚值班应该没事吧,在办公室里还好,如果跑到外面去抗台去抢险就很危险,这风这雨她一个瘦小的女人能顶得住吗?但愿最近的烦恼心事不影响她的心情,不要出事。
陈大勇发微信给高春兰,问休息了没有?高春兰微信回话,叫他少喝一点酒,又不是来喝酒的,主人客气你当运气了。陈大勇笑了,不以为然,拿起一杯酒就喝了下去,好像有意要喝给高春兰看,让她感觉一下喝酒的乐趣,喝酒的深远意义。只有这样,两个男人才能走得更近,心贴着心说真心话,才能不设任何防备。
纸板箱子里都是空啤酒瓶,茶几上也有空啤酒瓶,已经分不清是谁喝的。
也许,高春兰真的看见陈大勇喝酒了,喝得大醉,躺在地板上。又发去一条微信,说不要喝酒了,早点休息。刚好,高晓英从电视画面上回头看见高春兰发微信,心想,还在发微信,今晚趁着台风,没完没了了,有点当年自己和耿建华的样子,耿建华还是那个耿建华,只是小耿变老耿了,变耿主任了。高晓英不乐意了,说,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