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挥市场配置资源决定性作用的十年实践

张卓元

2013年11月12日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题的决定》首次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代替已经用了整整21年的“基础性作用”，是我国走向更加成熟的市场经济的重要标志。在10年来的改革实践中，不管是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还是“更好发挥政府的作用”，都取得了比较大的进展。

决定性作用是历史性转变和重大突破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整个文件最重大的贡献是，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代替已经用了整整21年的“基础性作用”。从文字上也可以看出，“决定性作用”比起“基础性作用”，显然在对市场的作用方面往前跨了一大步，更加突出强调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的无可比拟的重要性和支配地位。

其实从1992年党的十四大明确我国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以后，党的十五大、十六大、十七大、十八大几次代表大会对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的表述方面，都是往前强调的。比如说，党的十四大报告提出，“要使市场在社会主义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从党的十五大以后，把“国家宏观调控”作为一个前提逐渐淡化了。党的十七大报告提出“从制度上更好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党的十八大报告则提出“更大程度更广范围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都把市场作用往前提升了，但是这个提升还是在“基础性作用”范围内的提升。而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不是在“基础性作用”范围内的提升，是整个从“基础性作用”转变为“决定性作用”。应该说，无论从理论上、政策上还是实践上，都是一个比较大的转变和突破，使得我国的市场经济跟一般的市场经济国家更好地契合了。正如《决定》上所说的，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是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因此，提出“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是我国市场经济走向更加成熟的标志。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

十年市场化改革的诸多进展

党的十八大以后，特别是十八届三中全会确定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以后，我国的市场化改革取得了比较大的进展，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说价格改革，正如《决定》所说的，价格能够放开的都尽量放开。不能放开的，政府定价的范围主要限定在重要公用事业，公益性服务以及网络型自然垄断环节。到2017年，我国97%以上商品和服务的价格实现了市场调节，这个比例是很高的。

又如，《决定》颁布以后，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制度已经由设想付诸实践并且不断完善了。国家每年都公布负面清单，市场准入的透明度、开放度也越来越大。国内的自由贸易试验区实施的负面清单越来越短，更不用说海南自由贸易港。

还有，在开办企业的规定方面也有重大改进。开办一个企业或者注册个体工商户，由先证后照，改为先照后证；注册资本则从实缴登记制逐步改为认缴登记制。在这些方面采取了一些国际上市场经济国家通行的办法。所以，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以后民营经济发展很快。2022年民营经济数量已经超过4000万户，个体经济超过1亿户，都比2012年增加了一倍多。这些都体现了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一些具体实施成果。

再有，《决定》对民营经济怎么参与国有企业的混合所有制改革，来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作出了一些新规定。混合所有制是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实现形式。经过10年，混合所有制改革进展也比较明显。现在中央企业所属的一些子企业，还有地方国有企业，70%都是实现了混合所有制，真正实现了投资主体的多元化。这也是国有企业市场化改革的重要表现。

《决定》提到，允许具备条件的民间资本依法发起设立中小型银行等金融机构，这个在过去是不允许的。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以后开始成立了一批民营的金融机构，对于发展民营经济，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

以上这些方面的改革，都是落实“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一些具体表现。当然也不止以上这些方面。

总体来说，《决定》实施以后，中国市场化改革向前大步迈进。虽然也有一些方面的改革经历了一些曲折，比如民营经济的一些问题，但是中央的政策是明确的，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公有制经济也好，非公有制经济也好，都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都要让它们权利平等、机会平等、规则平等。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开公平公正参与市场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目的就是调动各种积极因素让整个国民经济能够更好更快发展。

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对于实现高质量发展也很重要。因为只有高质量发展，才能真正实现资源的配置优化。如果都是粗放式的发展，那就不能使资源配置实现优化。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就是要提高资源配置的效率；提高资源配置效率，需要高质量发展。所以，应该说，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同实行高质量发展，包括供给侧结构性的改革、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落实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是一致的。

十年来更好发挥政府的作用

更好发挥政府的作用，在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里也有重要进展。我们原来一直说政府作用包括宏观调控、市场监管、公共服务、社会管理等四个方面，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里加入生态文明，这个很重要。保护好生态环境，避免经济发展带来环境恶化，也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标志之一。所以，为推动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制定了《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规划纲要》。长江的开发也是要坚持在发展中保护、在保护中发展，做到生态优先、绿色发展。这些都体现了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关于政府应把保护环境作为自己的重要职责。

“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的另一个实践探索是政府的放管服改革。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召开以后，政府放管服改革取得了很大的成效。放管服改革之前，办个企业要盖几十个甚至100多个公章，需要花费很长时间。经过改革，变化很大。现在是一条龙服务，没几天就办成了。包括这一次新冠疫情以后，政府减税降费，也属于政府改革里做得比较好的方面。

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场

所以，“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一方面体现在宏观调控方面，保持整个国民经济的平稳运行，“六保”（保居民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保粮食能源安全、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保基层运转）也好，“六稳”（稳就业、稳金融、稳外贸、稳外资、稳投资、稳预期）也好，现在重点是稳就业、稳物价、稳增长；要再扩大点，还包括能源、粮食、外贸、外资那些“稳”。通过保证宏观经济的稳定，保证经济发展有一定的速度，没有一定速度，稳就业也很难办。其次政府的作用还包括要建立一个比较好的市场秩序；还有就是做好公共服务、社会管理、保护环境。政府的作用慢慢地往这几个方面来聚焦，而不是去太多干预企业的微观经济活动，或者是直接去配置资源。

当然这些方面的问题还是有的，比如一些地方政府为了追求政绩，通过各种平台管经济是不是也管得多了一点呢，造成债台高筑？这些问题也有待逐步解决。但总的方向，应该是比较清楚的—主要聚焦以上五个方面，按照政府应有的主要职能来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

十年来要素市场化改革

十年来要素市场化改革实践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资本要素市场化改革。其中上市公司注册制改革是突出的代表。对于资本市场，我过去写过文章，说注册制的改革困难很大，因为很多股民怕一旦注册制改革以后，上市的公司多了，股市要掉下来，所以各方面对这个改革有些担心，不敢快速推进。现在注册制改革应该说基本上实现了，这是个重大的变化。过去都是靠审批，现在改为注册制。跟注册制改革相关的就是信息的披露。因为信息披露要不好的话，注册制改革也没法推进。另外，利率市场化、汇率市场化改革也是往前推进的，人民币国际化程度也在不断提升。人民币成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一篮子储备货币”的组成部分，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包括存款保险制度的建立，都是走向市场化的重要方面。

第二，土地要素市场化改革。这方面比较重大的改革是从“两权分置”变为“三权分置”，即土地集体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三权分置。土地经营权独立出来以后，农民可以依法在自己的土地上盖房子出租，特别是在郊区农村。三权分置的改革对农村土地要素优化配置，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否则的话，一家一户经营的劳动生产率难以提高。经营权和承包权分置改革以后，农户和农村合作组织等可以搞规模经营，提高劳动生产率。

第三，劳动力要素市场化改革。主要是户籍制度改革。现在除了几个特大城市以外，有的省已经全省都放开了。这样有利于劳动力的流动。只有劳动力流动起来，才能形成市场，才能够由市场决定价格、市场决定劳动力的工资。

第四，增加了一个数据要素市场化。这是过去没有的，在起草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的时候也还没提出来。随着我国数字经济发展，数据要素逐渐成为一个比较重要的生产要素，数据市场也在逐步形成。2023年5月26—28日，以“数据创造价值 创新驱动未来”为主题的2023中国国际大数据产业博览会在贵州省贵阳市召开，吸引了全球50个国家和地区的338名外宾参会，线上线下参展的海内外企业353家，其中线下参展企业328家，展出新产品、新技术、新方案900余项，发布国际国内领先科技成果20项，签约项目71个，投资金额613亿元人民币，参会观展超过18万人次，其中注册参会嘉宾2.14万名，专业观众9万余名，线上收看开幕式直播人数达1293万人次。这些数据都实实在在地说明数据市场的影响力。

第五，技术要素市场化。资本、土地、劳动力、数据要素，还有技术，包括技术合同、技术的交易，都要推进市场化改革。中央强调创新是第一动力，这个创新主要指的是科技创新包括技术创新。党的十八大后，技术的市场化、技术成果的市场化、技术的市场导向、技术合同的增加也很快。

所谓市场配置资源，主要是市场配置要素，目前主要是这五大要素，当然还得再加一个管理。要素的市场化改革，实际上就是资源配置市场化改革的具体化。在这几个方面里，将来可能一个个都会有很具体的措施。这六大方面都有很大的发展前景。十年来，中央一再出台这方面的意见。比如，2020年中央出台首个要素市场化配置的文件—《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

党的十八大以后我国全面深化改革，经济、社会、生态等领域有关的改革，基本上是按照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决定》展开的。并且随着改革的深化，有的改革已经走在文件前面。比如原来生产要素不包括数据要素，现在包括了，文件里面没有提自由贸易港，现在海南实行了。所以文件指导了改革，随着实践的发展，它本身也在继续往前进、继续发展。

本文作者張卓元近照

总的来说，我国整个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走向更加成熟、更高水平，就是靠着市场的决定性作用。因为决定性作用是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我们按照这个一般规律往前走，就会更加成熟，提高水平。而且市场的决定性作用，跟扩大开放是连在一起的。因为深化改革也要求扩大开放，扩大开放回过头又推进改革。因为扩大开放后，按照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来办事，跟一般市场经济通行规则不符的就得改。所以，改革和开放相互促进，这几年扩大开放对改革的推动作用很大，常常是开放倒逼改革。

（责任编辑 杨琳）

【本文由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