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亚·曼坦尼亚笔下的两种维纳斯形象

文供图 孙晓昕

帕尔纳索斯山（局部）：维纳斯与玛尔斯

文艺复兴时期的职业划分延续了中世纪的传统，建筑师、画家和雕塑家们的社会地位与普通工匠并无差别，他们的创作受到赞助人左右，并受制于行会。但是伴随着人文主义思想的冲击，个别艺术大师的才能获得了世人的认可，他们渴望摆脱行会的控制，获得有权势的赞助人的庇护——成为宫廷画家不仅意味着相对稳定的收入，更可以摆脱行会的制约。当时也流传着权贵赞助人与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之间的浪漫逸事，诸如达·芬奇在法国国王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西班牙皇帝查理五世为提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画笔……

然而事实不尽如人意，大部分宫廷画家默默无闻，只有个别宫廷画家有幸获得“廷臣”身份，安德烈亚·曼坦尼亚即是其中之一。1458年，安德烈亚·曼坦尼亚接到了曼图亚的卢多维科的邀请，后者承诺给予画家15达科特金币的月俸，不过当时画家手中还有别的工作，直到1460年春才正式入职曼图亚宫廷。

安德烈亚·曼坦尼亚的创作题材广泛，他会为不同的赞助人创作不同风格的作品。他用宏大的叙事方式装饰『彩绘室』，献礼贡扎加家族，用细腻精致的风格为女赞助人创作充满寓意的神话题材作品。

帕尔纳索斯山画布蛋彩 安德烈亚·曼坦尼亚 约1495年—1497年 罗浮宫藏

“彩绘室”的洞眼窗安德烈亚·曼坦尼亚1465年—1474年

1465 年，安德烈亚·曼坦尼亚着手绘制圣乔吉奥城堡二楼的接见室（又称“彩绘室”）的壁画，描绘卢多维科夫妇、孩子们、廷臣以及随从参加的各种活动。画家为了使画面更逼真而采用了“视幻性”的表现方法，他描绘的窗帘可以同真正的窗帘在视觉上相连，他在简单的穹隆上画出了精彩的装饰，甚至在天花板的中央描绘了一个圆形开口，巧妙地运用透视法画了调皮的丘比特、偷窥的侍女以及一只孔雀。

安德烈亚·曼坦尼亚的创作题材广泛，他会为不同赞助人创作不同风格的作品。他用宏大的叙事方式装饰“彩绘室”，献礼贡扎加家族，用细腻精致的风格为女赞助人创作充满寓意的神话题材作品。

伊莎贝拉·德·以斯帖是费拉拉君主埃尔科利·以斯帖和王后埃丽奥娜拉的长女，是文艺复兴时期为数不多的女性赞助人之一。安德烈亚·曼坦尼亚为伊莎贝拉在卡莱宫的小书房绘制的《密涅瓦将邪恶驱逐出美德花园》堪称绝妙之作，画风也更细腻柔和，符合女性赞助人的审美。

这幅作品中，智慧女神正将代表形形色色恶行的人驱逐出美德花园。画面的最左边是变成树的达芙妮，她痛苦的面部表情象征“被遗弃的德行”；紧接着是身着戎装的密涅瓦，她用盾牌挡住丘比特射来的箭，右手握着的断枪象征着勇敢无畏。密涅瓦的脚下是没有手的“懒散”，他被仆人拖着走出花园，旁边的猴子是“情欲”的象征，猴子身上的布袋会释放出恶魔。维纳斯在罗马神话中是爱与美之神，也是艺术史中画家们争相描绘的最美女性，不过这幅画中的维纳斯却站在半人马兽身上，代表着不加节制的欲望。半人马兽具有动物的身体和人类的头脑，是野性与理性的奇妙结合体。15世纪的波提切利曾画过一幅有意思的画：智慧女神揪住半人马的头发，后者一脸沮丧，身体后缩，仿佛意识到自己的粗鄙。《密涅瓦将邪恶驱逐出美德花园》最右边的“贪婪”和“负义”抬着“无知”逃出花园，“无知”头戴王冠，讽刺他曾经统治这里。象征着“义、勇、节”的形象在云端注视着花园中的战争，预示贞洁必将战胜欲望，美德即将回归。

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的职业培训主要来自作坊。作坊强调的是经验的传承而非理论知识的学习，因此，画家往往缺少古典知识。在完成这种充满象征寓意的作品之时，画家不免受到赞助人的干涉和指点，这幅画的复杂构思也参考了伊莎贝拉的廷臣帕瑞德·达·西瑞萨拉的诠释，但安德烈亚·曼坦尼亚精准的人物造型和对山川河流的表现都体现了画家高超的艺术技巧。

密涅瓦将邪恶驱逐出美德花园（局部）：手持断枪和盾牌的密涅瓦

《帕尔纳索斯山》是画家为伊莎贝拉创作的另外一幅作品，在这幅画中，维纳斯不再是欲望的象征，而是爱的化身。如果说《密涅瓦将邪恶驱逐出美德花园》体现了伊莎贝拉的道德选择，那么《帕尔纳索斯山》则展示了伊莎贝拉的音乐素养以及对古典文化的热爱——伊莎贝拉喜欢音乐，收藏了好几本乐谱，甚至其中一本是由她赞助的。

帕尔纳索斯山是阿波罗和缪斯女神们的领地，只要阿波罗弹奏七弦琴，缪斯女神们就会翩翩起舞，他们的音乐可以让战神阿瑞斯放弃战争，让诸神停止纷争。阿波罗在画面的最左端弹奏七弦琴，画面右边是手持排笛的信使之神墨丘利，二人支撑起三角形构图的两边。维纳斯与战神玛尔斯挽着手臂站在了三角形构图的顶点，象征着“爱战胜了战争，宁静随之而来”。玛尔斯的脚边是淘气的丘比特，他向远处的冶炼神伏尔甘掷出长箭，提醒冶炼神注意维纳斯与战神的关系。伏尔甘是维纳斯的丈夫，他的出现使得画面“暗藏玄机”，也许平静的花园即将发生另外一段故事。

密涅瓦将邪恶驱逐出美德花园（局部）：站在半人马身上的维纳斯

密涅瓦将邪恶驱逐出美德花园画布蛋彩 安德烈亚·曼坦尼亚 约1499年—1502年 罗浮宫藏

安德烈亚·曼坦尼亚精湛的艺术表现技巧和浪漫的想象力很快征服了富裕的赞助人们，他为贡扎加宫廷服务长达46年之久，并获得了弗朗西斯科二世授予的骑士爵位。虽然骑士爵位并不能给画家带来额外的收入，但足以证明艺术家可以凭借过人的才华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逐渐地，一些人文主义学者开始将绘画、雕塑和建筑与自由艺术相联系，艺术家们声称他们是为荣誉而非金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