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育瑶
(陕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汉代《孟子》注本颇多,但流传至今且影响深远的就只有赵岐的《孟子章句》。《孟子章句》产生在一个经学与文学关系微妙的时期,从学术方面看,皮锡瑞《经学历史》把经学从前汉元帝到后汉,称为极盛时代。而文学上,尤其汉赋的出现,注重辞采等丰富了文学表达形式,同时一些作品的文学独立性已崭露头角,文学自觉愈演愈烈。经学与文学两者在碰撞之下,呈现出了不一样的表达效果。赵岐个人思想中也存在着经学思想与文学思想的交织,据《后汉书·赵岐传》记载,赵岐生于御史台,多次担任官职,“多所述作”,著有《孟子章句》《三辅决录》传世。①[南朝宋]范晔撰,[唐]李贤等注:《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121页。他经历坎坷,之所以作《孟子章句》是为了躲避祸难,故只能通过注释《孟子》来表达内心志向,倾注大量心血与热情来诠释自己对《孟子》的理解。在“汉代文学沦为经学附庸”的思想之下,人们对于此书的文学价值不是很关注,更看重的是它的经学价值。这对赵岐来说是不公平的,因为他在撰写本书过程中是注重文学方面的构思以及表达的,并没有因为解经而忽略文学性,尽量使此书达到文与质兼备。据清代罗惇衍《集义轩咏史诗钞目录·赵岐》云:“立石方嗟命奈何,激昂又作《戹屯歌》。壁藏死友心灰久,夜梦奇人手著多。《御寇论》雄阉竖慑,出疆威重贼臣和。墓中四像图宾位,堪想沙床葬薜萝。”②[清]罗惇衍著,赵望秦等校证:《集义轩咏史诗钞目录》,三秦出版社2014年版,第577页。赵岐文学造诣颇高,人生沉浮中他又是个感情十分丰富之人,也曾将情感注入《戹屯歌》等作品中,可惜都已失传,我们只能在《孟子章句》中窥见一二。
赵岐注解《孟子》采用的是章句体,通过解释一字一词诠释《孟子》大义。章句是汉代文人们注经的通用体式,汉赋章句也在此时应运而生。而汉赋章句最突出特色即是“铺采摛文”和“曲终奏雅”,赋家的骋辞技艺与修辞原则寓含于中,其源头是与古代礼制礼仪相关。③许结:《论汉赋章句与修辞艺术》,《中国韵文学刊》2013年第1期,第80—87页。受此文学形式影响,赵岐迎合经义时又发挥他的文学才能,他不再继承汉代学者们经文和注文分离的注经形式,而是开创了两者合编的形式。他在佐证经义过程引用了多部经书进行补充陈述,在以经解经的同时他又擅长文辞的构思,精心提炼字句,尽量让句子准确而优美。具体表现在:
其一,运用诗性语言诠释孟子的伦理道德。赵岐在用语方面讲求韵律和对称之美,尤其章旨部分多选用四字韵词来总结每一章主题思想。如《告子章句下》,其《章指》写道:“好善从人,圣人一概,禹闻谠言,答之而拜,訑訑吐之,善人亦逝,善去恶来,道若合符。诗曰:‘雨雪瀌瀌,见晛曰聿消。’”①[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6004页。句末则是引用了《诗经·小雅·角弓》的诗句来总结本章主旨。《诗经·角弓》篇本是讽刺周幽王好听谗言而不亲九族,最后导致了骨肉相怨的结果。诗人用大自然的雨雪瀌瀌来比喻坏人之多,又用见晛曰聿消来说明只要肯兴善政,恶人也将会消失殆尽。引用这句诗来解释《孟子》此章经义,既具有诗的格律美,又利用了原诗的讽刺含义,放在此处又很好概括了此章“好善则四海之士皆归之”的主旨。
此外,有的篇章赵岐还运用“夺胎换骨”手法,即化用经典来表达他想要的意思。如《尽心章句上》《章指》云:“振裘持领,正罗维纲,君子百行,先务其崇,是以尧舜亲贤,大化以隆道为要也。”②[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6033页。这里他是提炼了东汉经学家桓谭《新论》语:“举网以纲,千目皆张,振裘持领,万毛自整。”③[汉]桓谭著,白兆麟校注:《桓谭新论校注》,黄山书社2017年版,第84页。桓氏本意是说做事情要抓住主要问题,这是他的治国理念,赵则认为治国的关键是君王治理国家首要注重的事情是亲贤。以及《公孙丑章句下》,《章指》云:“道不合者,不相与言。王驩之操,与《孟子》殊,君子处时,危行言逊,故不尤之,但不与言。至于公行之丧,以礼为解也。”④[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863页。赵岐在这里是化用了《论语》里面的句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和“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逊。”因当时孟子以郑卿的身份奉命去往滕国吊丧时,大夫王驩则作为陪同前往,但二人全程都没有任何交流,过后孟子回答了公孙丑:“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⑤[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858页。也就是二人操行不同,没有共同话题。
其二,采用合理的修辞手法丰富义理。主要是譬喻。孟子是用譬喻高手,他常将譬喻与说理相结合论述观点,赵岐也借鉴孟子运用比喻来释义。他运用并发展《韩非子》解喻结合的诠释方式,将“解”与“喻”进一步融为一体。⑥朱松美:《赵岐〈孟子章句〉的诠释学意义》,《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第27—31页。如《告子章句》上:“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⑦[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86页。孟子认为仁义跟世间万物一样,一旦得到滋养就能生成,失去滋养就会灭亡。对此,赵氏解释道:“诚得其养,若雨露于草木,法度于仁义,何有不长也。诚失其养,若斧斤牛羊之消草木,利欲之消仁义,何有不尽也。”⑧[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86页。他将雨露比作法度,草木比作仁义,生长在大自然的草木在雨水和露水的浇灌下焕发生机,正如仁义在法度呵护中得到延续。他又把利欲之心比喻为牛羊,牛羊等牲畜都以草木为食,这些草木会有被吃光的时候,就好比无节制的利欲之心会逐渐侵蚀仁义,直至消失殆尽。孟子和赵岐都是用自然之物来比喻阐释义理,但赵是用具体的事物进行说明,对比孟子的表述更生动,也更容易理解。所以,焦循不禁感叹:“赵氏深能发孟子之旨。”⑨[清]焦循撰,沈文倬点校:《孟子正义》,中华书局2017年版,第644页。再如《滕文公章句下》:“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廉?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夫蚓上食槁木,下饮黄泉。’”⑩[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02页。赵注:“蚓食土饮泉,极廉矣,然无心无识;仲子不知仁义,苟守一介,亦蚯蚓也。”⑪[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6004页。孟子只是把仲子的不知仁义比喻成为蚯蚓,而赵岐则进一步解释,将其在仁义方面的无知比作无心无识。在保留孟子原义基础上,他的比喻更鞭辟入里。
其次是排比手法。如《尽心章句上》:“孟子曰:‘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挟有勋劳而问,挟故而问,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①[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6024页。赵注:“接己之贵势,接己之有贤才,接己长老,接己尝有功劳之恩,接己与师有故旧之好,凡恃此五者,而以学问望师之待以异意而教之,皆所不当答。”②[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6024页。孟子用五个“挟”来说明滕君之弟滕更向自己求教的无礼,赵岐则把“挟”解释为“接”,连用五个接己,其意思更能显示出滕氏的嚣张气焰。以及《离娄章句上》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证而天下归。”③[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02页。赵注:“反其仁,己仁犹未至邪。反其智,己智犹未足耶。反其敬,己敬犹未恭邪。反求诸身,身已正则天下归就之,服其德也。”④[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02页。赵岐在解释的时候,语气就是反求诸己的语气,反问自己仁、智、敬是否都做到了。再有是对比手法。如《梁惠王章句上》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⑤[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849页。赵注:“行仁政,则国昌而民安,得其荣乐。行不仁,则国破民残,蒙其耻辱。”⑥[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849页。这里是对比行仁政和不行仁政所导致后果的不同,孟子只是用荣辱二字来说明,而赵是用具体情况来补充,国家实行仁政,则百姓安居得其乐,反之则百姓感其羞,他的对比突出表现的是人民疾苦。
此外,章句中他还运用了设问、反复、夸张等手法。赵岐运用多种文学手法写经注,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汉赋写作手法的影响。在经学和汉赋都发展繁荣的文学大背景之下,两者发生碰撞与相融,赵在解经中也有意识去学汉赋的铺采、体物写志、气势,但他是有节制地学习汉赋的繁复,很多注文他都写得相对简洁易懂。而实际上这样的结果是有利有弊。好处是扩充了对经文的解释,使得注文内容更加充实,具有较高文学价值。不好的地方是:讲究形式美有时就会导致意义的丢失,无法准确把握经义。
“魏晋文学自觉说”似乎已经成为定论,而后来的学者龚克昌、赵敏俐等人提出并论证了“汉代文学自觉性”的可靠性。可见当文学开始用来表达作者的切身感受,文字的生命就觉醒了,即所谓的“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孟子章句》虽是解经之书,经义是指导思想。但由于他生于汉安帝时期,此时社会动荡,军阀林立,他本人也曾得罪宦官唐衡之兄唐玹,幸而逃脱,而家人却被连累杀害。汉灵帝时期又遭党锢十余年,因此《孟子题辞》云:“余困吝之中,精神遐漂,靡所济集,聊欲系志于翰墨,得以乱思遗老也。”⑦[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790页。在艰难的时局中他与孟子有着跨越千年的精神上的共鸣,所以他选择通过注解《孟子》来寄托情感,他在注文中融入自己的人生体验和感想,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家国之情。
一是表达自己的政治愿望。赵岐尽管仕路不畅,但他一直以来都心系国家。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身患重疾,卧床七年不能起身,自以为命不久矣,于是立遗言云:“大丈夫生世,遁无箕山之操,仕无伊吕之勋,天不我与,复何言哉!可立一员石于吾墓前,刻之曰:汉有逸人,姓赵名嘉,有志无时,命也奈何!”⑧[南朝宋]范晔撰,[唐]李贤等注:《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121页。可见,他有强烈的政治抱负。
他理想的政治之道就是君王能实行仁政。首章《梁惠王章句上》孟子对梁惠王所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⑨[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795页。赵注:“孟子知王欲以富国强兵为利,故曰王何必以利为名乎,亦惟有仁义之道者,可以为名。以利为名,则有不利之患矣。”①[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795页。他的愿望就是君主能够通行仁义,舍弃个人私利,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因此他的章旨云:“治国之道明,当以仁义为名,然后上下和亲,君臣集穆。天经地义,不易之道,故以建篇立始也。”②[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806页。《孟子》全文七篇主张的是仁义,赵岐亦认为治理国家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提倡仁义,只有这样君臣、百姓才能和睦相处,天下太平。
其次,他希望能辅佐君王推行仁政。赵岐推崇孟子的王道思想,他也渴望能像孟子一样去往各国游说他的主张。所以当梁惠王对孟子说:“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③[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807页。赵注云:“王言我情思惛乱,不能进行此仁政,不知所当施行也。欲使孟子明言其道,以教训之,我虽不敏,愿尝使少行之也。”④[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807页。这是孟子最渴望从君王那里听到的话,何尝又不是赵氏想听到的呢?
最后是践行平政。子产是郑国之卿士,有一次当他看到有人大冬天渡河时,他于心不忍就送人家过河。孔子曾评价子产的行为:“子产以所乘之车济冬涉,是爱而无教也。”⑤[清]焦循撰,沈文倬点校:《孟子正义》,中华书局2017年版,第542页。孟子也说子产“惠而不知为政”⑥[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807页。,指责其“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故为政者,每人而悦之,日亦不足矣。”⑦[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807页。对此,赵岐解释云:“君子为国家平治政事刑法,使无违失。其道辟除人,使卑辟尊可为也。安得人人济渡于水乎。每人而辄欲自加恩以悦其意,则日力不足以足之也。”⑧[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27页。
二是怀念故土家人。赵岐本是京兆长陵人,原名嘉,年少时因避难离开家乡,建安六年(201)在荆州去世,他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漂泊,其家属宗亲更是因为他的缘故,尽被杀之。他曾为了表示对故土的惦念,于是改名为岐。他认为对父母最大的孝就是终身对父母身心的关爱。《离娄章句上》云:“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受孰为大?守身为大。’”⑨[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18页。赵注:“失不义,则何能事父母乎?”⑩[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18页。其认为赡养父母最重要的事情是守护住自己的品质节操,而他认可的事亲之道是曾子对父母的养志,就是既关心他们的生活又照顾他们的精神需求。汉代以孝治国,甚至将《孝经》提升到经的地位,列为七经之一,孝亲观念贯穿汉代社会生活的各方面,孝廉制度更是成为国家选拔人才的制度。赵岐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深受儒家孝文化的熏陶,当时的他已经没有机会给他的父母尽孝,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持自己的节操不受污染。当大道能性之时则行,不能行就归隐,不能与世俗同污浊,也就是“餔啜沈浮,君子不与。”⑪[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795页。
此外,他对不孝也有自己的解读。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⑫[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18页。赵注云:“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⑬[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918页。他的这一解读是受到了汉代孝文化以及当时社会情况的影响,因东汉时期也是推行宗法制,且各国战乱不断,伤亡众多,农业经济的生产方式又急需劳动力,养儿防老的观念也根深蒂固。种种情形之下,赵岐对孟子所说的三不孝就作出了这样的解读。
三是对人民的关爱之情。孟子对人民的态度是:“民为贵,社稷轻之,君为轻。”把人民放在社会以及君主之上,这是治国之道。赵岐也认为国家政治应充分考虑人民,在诠释孟子王道思想时就说道:“言王者为政之道,生民为首。”①[清]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795页。王道的第一步是保证人民的生理需求,让百姓吃饱穿暖,教他们以生产发展,确保三时务农,这样才能五谷丰饶,不可胜食。可见,他是懂得人民疾苦的,也知道为政最重要的是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百姓安居乐业。这或许与他当时的所闻所见有关,当时的东汉人民常遭战乱,哀鸿遍野,现实的情况触发他内心的情感,惟愿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
《孟子章句》的本质是治经之书,其主要目的是阐发《孟子》的微言大义,然而此书的撰写又有明显的文学性。这主要跟汉代的社会和文化环境有极大的关系:汉代经学文学都空前发展,文人身份往往既是经学家又是文学大家,如司马迁、刘向、班固、蔡邕等人,他们的作品经常是两者有机的结合。如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提到了他创作此书的经学目的:“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②[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3285页。而《史记》又是传记文学的开篇之作,鲁迅赞其“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可见,在赵岐之前,经学文学化已经有了较长时间的发展。以及与赵岐早年的文学积累也有关系,他生于御史台,可见是一个世代为官之家,因此在过往的读书学习中经史百家之书是必读的,这就提升了他的文学涵养和经学涵养,在注解《孟子》的释文中就能看出他的经学思想是讲求仁政,认可王道思想的。而其中所引用的大量经书内容又增加文学气息,以及各种文学手法的运用,都丰富了该书的可读性。
往往我们在研究该书时都会更侧重于经义的解读,这无疑埋没了赵岐的文学才干,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文学在赵岐学术体系中承担的角色。只有这样,才能对《孟子章句》有更全面和客观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