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资本逻辑之生产批判的构建及启示

2023-02-08 20:56李霞飞
学术探索 2023年12期
关键词:对象化资本主义逻辑

李霞飞

(中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3)

以作为“对象性”活动的物质生产劳动为切入点,马克思开始在不同于旧哲学的研究起点上来推进资本及其逻辑的发现,引入现实性原则,并将哲学话语内置于经济学语境中,经由生产批判,从现实的生产劳动过程的历史与实践中更加深入地发现资本逻辑的历史由来及展开。

一、资本主义物质生产:对国民经济学的重新阐发

国民经济学经由重商主义学派向重农主义学派的转变,完成了经济学从流通领域的关注进入生产领域的讨论,开始以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为研究对象并揭示出其是以交换为目的、以价值的增殖为唯一追求的生产。马克思称在资产阶级视域内分析资本的重农主义学派为近代经济学的真正创始人,重农主义学派一方面分析了资本在劳动过程中借以存在并分解成的不同物质存在方式,如工具、原料等,另一方面也研究了资本在流通中采取的不同形式,如固定资本、流动资本等,且一般地分析了资本流通过程和再生产过程的关系,这些都为资本主义的物质生产分析奠定了基础。然而,马克思在重农主义学派的分析中却洞察到了其致命的根本性错误:即在把物质生产要素与其存在的各种社会条件分离的情况下,将其当作资本来理解,因而,“在这个形式上它们是劳动过程一般的要素,和劳动过程的社会形式独立无关;他们因此也就把生产的资本主义形式看成是生产的永久的自然形式”。[1](P11)这意味着,一方面,“劳动和劳动条件的这种分离,形成资本主义生产的前提”。[1](P54)但这个前提却被当作理所当然的研究出发点,从而遮蔽掉了其产生,正如在《哲学的贫困》中马克思分析道:经济学家们让我们清楚地知道了生产如何在以上关系下运行,却没有向我们解释以上关系自身产生的历史运动过程。另一个方面,国民经济学家们又把在这样未经说明的前提下所推理 出来的种种经济规律推而广之,由此,作为一个特定社会发展的物质规律,被抽象地理解为支配一切历史发展阶段的规律。

在这样一个国民经济学家们所认为的亘古不变、自然而然的资本主义物质生产假设下,在“劳动力作为劳动者所有的商品,和劳动条件作为固定在资本形式上并且和劳动者独立存在的商品互相独立”[1](P12)的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基础上,他们进一步确立了“只有创造剩余价值的劳动是生产的”[1](P13)这个根本命题。当然,此时,对重农主义学派来说,剩余价值仅仅产生于农业部门,由此,真正生产性的劳动只是农业劳动,以地租形式存在的剩余价值也就成了唯一的剩余价值。此后,亚当·斯密将剩余价值当作一般范畴实现了对其抽象化的理解,但又在解决商品交换的一般价值规律与现实交换结果的矛盾中——“商品会比它本身所包含的劳动购买到更多的劳动;或者说,劳动者为交换商品,要支付一个比商品本身所包含的价值更大的价值”[1](P66)——将剩余价值与后来发展了的利润形式混为一谈了,即没有看到利润、地租不过是剩余价值的不同的具体且已物化了的表现形式,因而错误地将价值的来源把握为利润、地租和工资。由于没有明确地将剩余价值和其特殊形式范畴区分开来,因此,也就不能发现资本的三种形式与具体的剩余价值形式的关系。亚当·斯密也才会认为“由原料和生产资料构成的资本部分,和剩余价值的创造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剩余价值完全是由这样一个追加的劳动量形成,那是劳动者在那只为他的工资形成一个等价物的劳动部分以上提供的”。[1](P67)

在国民经济学家们对于资本主义物质生产的理解上,马克思分析道:第一,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物质生产是被经济学范畴所抽象规定出来的过程,不是人类本初意义上的生产活动。无论是其进行的前提条件即劳动力与劳动条件的分离、还是其生产的目的追求剩余价值,都不是从来就有的“人类的无人身的理性”[2](P143)的抽象存在,而是只有在现实的生产关系存在的前提下才可能真实出现的社会历史运动,即人们总是在特定的现实社会关系中才能开展物质生产,而这种特定的现实社会关系本身又是社会物质生产的产物。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作了去经济学范畴的清洗还原,从存在论意义上指出,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是现实的个人在特定的现实生产关系下的对象性活动,即感性实践活动,在这样的感性活动中,自身作为感性活动结果的、现实的个人又通过对象性活动即感性交往活动创生了新的社会关系,并据此创建了与之匹配的原理、观念和范畴,并从此在这样的原理、观念和范畴的框架中来理解现实的关系活动。所以,概念、观念、范畴及其表现的关系均是暂时的历史产物,而非永恒的。经济学家们由于倒置了个人的感性活动与生产关系的关系,故错误地用抽象后的经济学范畴来阐述现实社会关系,从而,不去追问资本主义物质生产范畴前的、逻辑前和概念前的现实社会关系产生的条件。第二,基于上述理解,马克思进而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其生产中所追求的唯一目标——剩余价值——也只是一个历史的范畴,是隶属于经济学范畴的规定,因而,不应作为确定不变的存在形式用来理解和规范工人的劳动,同时也应该看到,剩余价值并不产生于劳动的物质性,而是由于劳动借以存在的特定的社会关系才使得资本主义物质生产具有了生产性。

二、资本与劳动关系的存在论透视

马克思指出:现代社会体系全部的轴心都是围绕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关系,因此,全部现代社会历史现象的呈现与展开都基于资本与劳动分离、对抗和统治的相互关系。

要弄清资本与劳动的关系,首先要明确资本与劳动本身。在国民经济学家眼中,资本就是生产工具,而此意义上的资本是一切劳动的必要要素之一,故资本成为存在于一切社会的东西,由此,也就不难得出国民经济学中“资本存在于一切社会形式中,成了某种完全非历史的东西”[3](P211)这样的结论。然而,马克思却透过现象、超越全部资产阶级经济学指出:经济学家们固然是已从流通领域转向了生产领域,开始对资本的思考,但在生产领域中仍然只看到了以颠倒的形式出现的事物化的假象,“只看到了资本的物质,而忽视了使资本成为资本的形式规定”,[3](P211)即让事物化对象成为实在载体的特定的社会关系。因此,马克思认为对于资本真正需要关注的是使资本成为资本的形式,从这个意义上说“资本显然是关系,而且只能是生产关系”,[3](P518)然而,资本在运行中却表现为这种关系的各种物质承担者,如货币、商品、生产资料等,由于劳动产品实际上是物化在某个对象上的劳动,而这便是劳动的对象化,因此,现实化的劳动其实就是对象化的劳动,故在马克思看来,这些物质承担者本质上都是对象化劳动,即“被对象化的劳动”,指“劳动活动自身被转化为物性的‘对象’形态”。[4]这也就意味着,“私有财产无非是对象化(Vergegenstandlichte)的劳动”。[5](P254)(1)中译文此处译作“物化”,本文采用了张一兵教授的《回到马克思》第三版中对“Vergegenstandlichte”这一德文原词翻译的修正,即对象化。在这里,私有财产即资本。

在研究物质生产的过程中,马克思发现以交换为目的的生产使得劳动本身产生了分离:商品的使用价值由具体劳动产生,而抽象劳动创造商品的价值,劳动出现了二重性,故商品的生产过程是使用价值生产与价值创造的统一过程。而创造价值的抽象劳动作为一种非资本、非对象化的劳动,是资本主义社会形态下一种非常独特的存在,马克思分析道:

一方面从否定方面看,非对象化(非物化)劳动是非原料、劳动工具和原产品的,它与劳动过程中的全部劳动资料和对象相分离,即与全部客观存在相分离,是剥离了劳动所有现实要素的活劳动,因而这是彻底被剥夺的劳动。这就是说,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条件下的这种劳动主体是一种被剥夺了全部客观实现条件的纯粹的独立存在,作为现存的非价值,是完全被排除在物质财富之外的绝对贫穷的可悲劳动。

另一方面从肯定方面看,非对象化(非物化)劳动是非价值的,它自己否定自己,是自己非对象性的存在,即主体的存在。不作为对象的劳动是劳动活动本身,作为非价值存在的劳动却是价值活的源泉。这样,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条件下的劳动是作为非对象化的纯粹主体的活动,是以可能性方式存在的唯一创造价值的活的来源,是一种活劳动存在。由于它是创造价值的唯一源泉,因此,这种活劳动表现为一般财富的一般可能性,依存于劳动这种活动来得以实现,并与作为现实性存在的一般财富即资本截然相反。同时,这种活劳动的实现还依赖于社会交换的过程,缺乏这个过程,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条件下的个人劳动即无效的劳动。

从以上分析中可以看出,从现象层面来看:当劳动作为对象时,它表现出绝对贫困,然而,作为主体与活动时,又表现出财富一般的可能性。马克思论述了这看似矛盾的两者其实互为条件:作为与资本对立面的存在,劳动是资本的前提,然而,劳动本身又要以资本为前提条件。从存在论意义上来看,在对象化过程中作为主体的非对象化劳动是唯一区别于对象化劳动的劳动,对象化劳动是在空间上存在的过去的劳动,它与在时间上存在的活劳动对立。以活劳动方式存在的劳动必定是活的主体,即以可能性方式存在的劳动能力,而这只可能是以工人形式存在。因此,创造价值的生产劳动即抽象劳动是资本的唯一对立面,这样,马克思就明确阐明了: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中,资本与劳动的关系就是对象化劳动与活劳动的关系,且两者是根本不同性质的劳动。创造价值的抽象劳动是一种非资本、非对象化的活劳动,与作为对象化劳动的资本相对立。

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之前的社会形态中,劳动被认为是主、客体在客观活动中完全的统一,而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中,劳动则只能是非资本、非对象化的形式,它不仅与劳动所有权相分离,而且必须依赖作为对象化劳动的资本才能存在。这就意味着,作为与资本唯一对立的使用价值——创造价值的这种抽象的活劳动即生产劳动——只有在对象化劳动即资本的内在要求和推动下,才有可能现实化,因为没有对象的活动无法真实存在,因而这种活劳动也就是实际上的无,而增殖自身是资本存在的唯一内在规定和要求,由此,作为生产活动主体的活劳动必须遵循对象化劳动即资本不断增殖的内在要求,并将其作为自身唯一的存在形式:为资本的存在而存在。马克思通过分析进一步指出,作为资本的对象化劳动本是活劳动所创造,但这种对象化劳动一旦转化为资本,却回过头来控制和支配了活劳动,成为一种对象化劳动的主体化现象。这样,一种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条件下颠倒了的主、客体的关系出现了,自身作为劳动结果的劳动即对象化劳动,作为一种异己、独立的权力力量与劳动自身成为对立的关系,形成了异化劳动;或者说被积累起来的抽象劳动主体化了,任何其他事物都成为了被它构造的客体,即抽象劳动实现了对具体劳动的统治。这些颠倒的支配关系的现实存在恰是资本逻辑产生和发展的内在根据,而这些颠倒的支配关系的出现或者说资本逻辑的产生经历了现实的物质过程,即资本与劳动的分离和对抗。

三、资本逻辑历史生成的前提:资本成为社会权力

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中独特的历史现象即对象化劳动支配活劳动,或者说是积累的抽象劳动支配具体劳动,其普遍化是以资本关系即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确立为前提,确立的过程正是劳动者与其劳动条件的所有权相分离的现实过程,其表现为劳动、(等级)资本和土地的三者分离,这种分离的过程,一方面是将社会的生产、生活资料转化为现代资本即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意义下的资本;另一方面也产生了由直接生产者转变而来的雇佣工人,此阶段作为资本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形成前史,马克思称之为“原始积累”阶段。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一经确立,就在继续保持此分离的基础上,以扩大规模的形式不断再生产出此种分离。资本也就在与劳动分离的基础上,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过程中通过与劳动的对抗关系不断地继生。在这个资本逻辑历史生成所经历的物质过程中,资本逐渐发展成为一种“社会权力”(即人与人之间在物质生活领域中的支配和被支配的关系[6])是其重要的前提。正是由于资本在封建社会小商品经济的发展中逐步成长为了一种社会权力,资本主义物质生产的原始积累才有了强大的动力,由此加速了劳动力与劳动条件即劳动、资本和土地三者的分离,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即资本关系得以确立,对象化劳动支配活劳动,或者说是积累的抽象劳动支配具体劳动成为普遍的现象,资本逻辑成为资本主义生产的根本逻辑,资本及资本逻辑被这种条件下的物质生产源源不断地历史生成。

(一)资本血雨腥风的积累:资本与劳动的强制分离

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意义下的最初资本的产生是以劳动、资本即生产资料和土地三者的分离为条件的,而这三者的分离从现实的历史过程来看:在原封建社会发展的小商品经济中,劳动者和其劳动条件的所有权即劳动、资本和土地三者是结合在一起的。如小商品生产者就是一种自己劳动、自己拥有生产资料和土地三者结合的生产方式,由于社会分工的存在,其生产和交换的目的是获得自己不能生产的物品,即取得其他生产者商品的使用价值,并不为交换价值的增殖,因而不为市场而生产,故此时还没有出现现代意义下即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条件下的资本。然而,在欧洲中世纪的后期,封建社会由于受到商品经济进一步发展的冲击,其经济结构已经在城市和农村开始逐步解体,资本、劳动和土地已经开始显现分离的征兆:城市的小商品生产者开始破产或被兼并,产生了两极分化,出现了一些手中握有大量货币的商人和高利贷者;农村小商品经济的发展最终废除了农奴制,产生了大量不再束缚于土地和他人的自由劳动者。这些现象的出现,造成了两方面后果:一方面是社会的生产资料越来越掌握到少数人手中,另一方面是从封建社会原有的经济结构中游离出大量失去了生产资料的自由劳动者,两者在市场上的相遇和结合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资本主义早期的萌芽。在这种资本主义早期萌芽中,货币和商品开始逐渐转化为资本(开始出现追求交换价值、以价值增殖为目的的现代意义上的资本),货币作为最显性的资本,引发了“对这一时代说来,货币是一切权力的权力”[7](P825)的历史现象,货币资本开始凸显为一种社会权力,此时,各处的地理大发现造就了新世界贸易市场的强大需求,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市场需要,必须进行扩大再生产,这急剧地增加了对生产资料、自由劳动者以及土地资源的需要,于是,在封建王权保护发展起来的海外贸易中已获得大量货币的商人作为新兴的资产阶级,以及在海外贸易中同样获利的封建新贵族都力争加速劳动、资本和土地三者的分离,这样,血雨腥风的资本原始积累开始了,为了获得丰厚的羊毛利润而不得不囤积大量土地以扩大生产的英国封建新贵族们,呼喊着“把耕地转化为牧羊场”的口号,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历史上著名的“圈地运动”,资本主义农业通过暴力手段最终获取了其发展的地盘,不仅土地被合入资本,还产生了大批不受任何法律保护的自由劳动者流向城市,为城市工业的发展提供可能。当失去土地而流入城市的自由劳动者们,由于习性的沿袭并不选择充当工人,自愿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而选择在城市里流浪、乞讨和盗窃时,西欧制定了血腥的国家法律驱赶这些流浪者们进入工厂,接受剥削,被迫遵守雇佣劳动纪律,并逐渐习惯于这些残酷制度。与此同时,新兴资产阶级制定法律控制工人工资的上限,不断延长工人劳动时间,从而获取最大限度的利润。在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过程中,资本这种社会权力驱使国家权力——有组织的集中社会暴力——粉墨登场,并起到了强有力的保障作用,使得劳动、资本和土地实现了完全的快速分离,并按照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要求重新结合起来,土地并入到了资本,劳动与资本分属于雇佣工人和资本家,最终确立起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即资本关系,至此,对象化劳动支配活劳动,或者说是积累的抽象劳动支配具体劳动的特殊历史现象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中普遍化,资本逻辑由此历史生成。

(二)资本深层隐蔽的继生:资本与劳动的生产对抗

国民经济学家们一方面提出劳动是一切财富的源泉,是一切价值的尺度,因而在生产上花了同样劳动时间的物品具有同等的价值,且从一般意义上来说,只有具有相等价值的物品才能进行交换;但另一方面,经济学家们又提出有一类积蓄的劳动,这种劳动就是资本,由于资本包含辅助的资源,能提高劳动生产率,因而应该得到一定的报酬即利润。然而,如果全部的产品是在工人和资本家之间按相等的价值进行交换,也就是工人加在他劳动产品上的劳动的全部价值都得到补偿时,资本家们按照等价交换的一般原则是没有利润可言的。但事实上却是,“积蓄的死劳动的利润,变得越来越大,只靠工资为生的工人大众越来越多,越来越穷”。[8](P80)对这一理论与现实的矛盾,过往的经济学家们和空想社会主义者们均束手无策,马克思通过艰苦卓绝的努力,终于追溯到了这种积蓄的死劳动即资本及其逻辑源源不断地继生和发展的根源:资本家所购买的一类特殊商品即劳动力商品的使用价值。

马克思从众所周知的简单事实出发,即经过流通领域的商品交换,资本增殖产生了:资本家们用手中的货币购买商品,以后卖出商品,最后回收到的货币大于其当初投入的货币,投入的资本得到了增殖,马克思将这增殖的部分称其为剩余价值。过往的国民经济学家们在其所提出的等价交换的“价值规律”原则下,均无法正确解释这一增殖部分的来源,实际市场交换中买者和卖者的低买高卖只会造成已存资本在资本家之间的重新分配,整体上不会获得比其投入总量更多的价值。马克思从交换发生的流通领域转向对生产过程的观察,发现了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中一类特殊商品即劳动力的使用。马克思分析道:在流通领域貌似平等自由的资本与劳动的交换中,双方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工人得到了货币,资本家得到了劳动商品,这还只是交换行为的第一步。第二步将转入生产过程中,但一进入到这,就会立刻发现:工人出卖的并不是劳动,而是支配自身劳动的权力,而且在第一步的交换过程中,资本家所付出的一定量的货币本质上都是工人以往劳动所创造的成果,是一种对象化的劳动。这充分说明:劳动现实性的过程恰是其丧失现实性的过程,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工人的劳动投入生产的结果是产生出一个由‘我’创造出来的敌视‘我’的资本。资本是劳动活动的现实异化”。[9](P650~651)正是由于资本家购买的是工人的劳动力使用权,而不是工人的劳动,才使得生产过程中工人干什么、怎么干以及干多久,统统都由资本家说了算,这样,就产生了工人超过补偿自身劳动力价值即工资的必要劳动时间之外的剩余劳动,剩余价值理论产生了。剩余劳动作为剩余价值或利润的源泉,成为了资本源源不断继生、资本逻辑不断历史生成的根源。

正是基于此,马克思明确指出资本只有与其否定性即非资本相关联时,交换才会产生,也才成为资本,而现实中的非资本便是劳动。也就是说,资本只有同劳动相交换才能成为资本。而在这一过程中,资本与劳动的交换在现实中常常表现为自由和平等,雇佣劳动制度的建立让有偿劳动与无偿劳动界限模糊,资本和劳动力之间用形式上的平等自由交换掩盖了资本及其逻辑持续继生的真实来源,因为雇佣劳动制度让无偿劳动也看似有偿劳动,这就根本掩盖了表现为自由平等交换关系背后的资本对劳动的统治对立关系,而这是一种物的人格化和人的物化的颠倒关系。马克思进一步分析发现:一方面,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的简单形式阶段,资本与劳动就已经呈现出颠倒的对立关系:那些统称为生产资料的劳动对象、劳动资料(以及生活资料)作为劳动的物的条件,从使用价值来说,它们既是劳动产品,又是后来劳动的物的条件;从交换价值来说,它们是物化的一般劳动时间或货币,虽然都是工人所生产的劳动产品,但从来不属于工人,而是工人属于它们;不是工人使用它们,而是它们使用工人,正因为这样,它们才是资本。因此,对工人来说,无论那些作为劳动的物的条件采取直接生产资料的形式,还是采取交换手段——商品的形式,都是资本在使用劳动,工人是资本得以保存和壮大的手段。通过这个手段,资本不仅保存了自己的价值,还通过吸收剩余价值,使自己的价值增殖并转化为更大的资本。另一方面,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的高级发展阶段,资本对劳动统治的这种颠倒关系非但没有发生本质改变,反而呈现出更加复杂、神秘的形式。因为此时,不仅直接的劳动的物的条件作为资本与劳动对立,而且工场手工业以及现代工厂等社会发展了的资本劳动形式,也与劳动相对立,此外,还有在这些发展了的资本形式基础上,成长起来的劳动生产力如科学技术、自然力等作为资本的生产力统统并入资本,成为一种不依赖于工人的异己的、物的东西,其也与劳动相对立,最终将劳动一起并入其中,使工人从属于资本。

因此,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不同于以往的一切物质生产形式,在这种特殊的生产形式中,资本家并不是作为某种个人属性的体现者来统治工人,他只是资本的“人格化”,因此,他仅仅是在“他是资本”的范畴内统治工人,他体现的仍然只是对象化劳动支配活劳动,或者说积累的抽象劳动支配具体劳动的资本主义物质生产的本质,而这种本质却在现象层面被资本主义社会的雇佣劳动制度所遮蔽了,这种貌似自由平等的雇佣劳动制度掩盖了资本得以保存和不断继生的秘密,也隐蔽了资本主义物质生产过程中资本与劳动两者的对立。故马克思指出:资本与劳动相交换必定不断地再生产出工人和资本家。这也就是说,雇佣劳动制度下的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依靠不断生产剩余价值,进而不断将剩余价值资本化即资本积累,不仅持续地继生出了资本,还持续地产出了资本统治劳动的生产关系,使得资本逻辑有了进一步历史展开的“物质条件”。

四、资本逻辑的历史展开:资本作为“普照之光”

产生于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中的剩余价值,其实现必须通过流通领域中商品的交换,因此,从现象上看,人们对剩余价值的追求就表现为追求商品的交换价值,从而导致整个资本主义物质生产的前提似乎是交换价值。而交换价值的实现依托于现实资本主义经济生活中交换行为的发生,交换行为的产生又以交换双方在需要和生产上的差别为前提,正是这种差别,才使交换产生,同时表现出交换过程中的社会平等,因为在这种互通有无的交换中,人们实现了相互依存的社会关系,并通过市场的价值规律以及交换价值表现形式的发展,特别是货币的出现和使用,让人与人在社会交往中表现出自由平等的关系。然而,正是这种交换形式上的自由与平等掩盖了实际生产过程中资本与劳动的不平等和不自由的对立关系,马克思用锐利批判的眼光看到了市场自由平等背后隐藏着的真相:由于抽象劳动的主体化,以及商品经济发展导致频繁交换,带来了人们社会交往的普遍化和社会化,使得资本作为一种支配和控制他人的社会权力开始成为整个社会的“普照之光”,资本的逻辑全面渗入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实现了对个人的强制和全面剥蚀,不仅强制着工人,同时强制着资本家,并随着其进一步普遍化,进而强制整个社会。

(一)资本逻辑对个人的全面剥蚀:从精神到肉体

马克思提出:在资本成为一种社会权力的原则下建立起来的整个资本主义生产以交换价值为前提,这本身“从一开始就已经包含着对个人的强制”。[3](P200)因为,它意味着,资本主义物质生产过程中个人的直接产品不是为个人而生产的产品,只有在社会市场交换的过程中,按照价值一般、劳动一般的原则即采取交换价值的一般形式,才能使它成为符合资本主义物质生产要求的、为他人而生产的产品。一旦生产者为他人生产的产品在市场上交换成功,就不仅实现了包含了价值增殖的商品价值,同时也实现了物的背后他对他人支配的社会权力,因为商品价值实质就是市场权力,它承载着人们通过劳动所创生的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因而,马克思指出,“他在衣袋里装着自己的社会权力和自己同社会的联系”。[10](P106)这种作为社会权力的资本形式经历了从商品到货币的发展,货币形式出现后,这种权力的大小就主要通过货币的多少来表现了,货币这种物的形式开始真正获得了自己社会权力的证明。这样,个人的存在便以其作为交换价值的生产者而存在,因而,从根本上说,个人的存在与否定变为了由社会决定,个人的自然存在消失了。这是个人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种资本强制。同时,马克思更进一步指出:作为前提的交换价值既不产生于个人意志,也不产生于自然生产,当它把每个人变为社会决定的人时,本质上是作为一个历史前提而存在。过往全部的经济学家们恰恰忽视了这个前提的历史性,而是将理论的研究就从这里出发了,而这还仅是对个人的隐性强制。

在交换价值作为整个资本主义生产的前提基础上,社会中“每个个人以物的形式占有社会权力”。[10](P107)在商品市场上,人们看到的仅仅是不同的商品所有者之间的对立,行使的权力也恰是各自商品的权力,于是,人们把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归咎于物的内在规定性,并且使之神秘化,拜物教由此产生了。这种社会更深的假象遮蔽了人们和经济学家们的视界,使得商品成为一种“充满形而上学的微妙和神学的怪诞”[7](P88)的古怪的东西,从而让“资本变成一种非常神秘的存在”。[11](P40)在资本主义经济运动的现象层面,资本表现为各种生产的物的条件,如商品、货币,甚至是人,但是商品、货币并不天然是资本,因此,在资本主义社会,有三大重要的拜物教出现: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它们都是人们在社会生活中无意识发生的对于社会存在的物质的崇拜,但却是一种颠倒的物相,它使人见物不见人,人们并不明白这物质背后所掩盖的真实的本质乃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条件下,拜物教的出现是劳动异化的结果,当这种对社会存在物的如神一般的崇拜,根深蒂固地盘踞在人们的头脑中、牢牢地控制着人们的精神世界时,它也同时直接摧残着人们的肉体,导致了人的异化,人变成了片面发展的人、畸形发展的人和单向度的人,资本及其逻辑实现了对人从精神到肉体的全面剥蚀。

在商品经济中,首先出现的是商品拜物教,马克思从人们感官直达的经验物品——桌子开始其分析,认为从桌子的功用性来说,也就是能满足人们的某种需要的属性即使用价值方面看,桌子没有任何让人难以理解和难以捉摸的神秘性,然而,一旦它通过市场作为商品与其他商品进行交换,通过交换价值实现其价值时,商品成为了一个神秘的可感又超感的物品,但商品形式的出现何以让人们如谜一样地难以把握,进而让人们如神一样地对它崇拜呢?马克思说这显然就是来自于这种形式本身。“以交换价值为前提的生产”使得人们的劳动产品必须采取商品形式与他人产品交换,而在交换过程中,为了实现这一交换不得不将人类劳动一般化,并赋予其“劳动产品的等同的价值对象性这种物的形式”。[7](P89)也就是说,为了彼此交换不同使用价值的商品,必须将在商品中不同具体劳动的形式、过程等统统摒弃,还原为人类无差别的一般劳动即抽象劳动,并使这种抽象劳动作为价值对象化到商品,同时使用劳动时间这一相同社会单位,作为劳动产品的价值量进行计算和比较,从而实现商品的交换。在这一过程中,劳动产品通过交换变为商品,从而实现商品价值的形式,用物与物的关系掩盖了生产者之间的社会关系,而商品的价值概念恰恰是一个体现生产者之间劳动交换的具有社会属性的历史概念,“价值没有在额上写明它是什么”,[7](P91)但当人们“在交换中使他们的各种产品作为价值彼此相等,也就使他们的各种劳动作为人类劳动而彼此相等”[7](P91)时,抽象劳动取得了对具体劳动和人的统治,获得了主体性,而这来自于商品生产这种特殊的生产形式:采取劳动产品的价值形式来表现人类劳动的彼此相等。故产品生产者最为关心的是个人的产品能交换多少价值量的他人的产品,这样,个人劳动的社会关系就不再表现为在自己劳动中表现的直接社会关系,而是体现为彼此事物的关系以及事物之间的社会关系,于是,商品拜物教就真实地发生了。

而后,随着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带来了交换的日益频繁,作为交换价值发展形式的货币出现了,货币的出现产生了人类一般意义上的社会财富概念,货币是物质生产过程的起点和终点,也是商品交换和价值实现的终点,在这个社会生活中,无论是不是商品,都需转化为货币,万事万物都成了可以买卖的东西,货币成了通往社会现实的唯一道路,成为物质财富的唯一代表,它泯灭了人与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一切差别,同时也遮掩了现象背后所有的真相,更加无限地放大了在商品拜物教中所生成的人们社会关系的神秘性,并带来了更为颠倒的社会关系:商品的使用价值是商品的自然属性,是商品价值的物质基础,然而货币产生后,货币可以占有一切使用价值,使用价值更像是通过货币实现的表象,人和人的关系彻底通过货币被颠倒了;具体劳动是抽象劳动形成的基础,然而作为抽象劳动载体的货币却现实地统治了一切具体劳动;个人劳动成为与社会劳动直接对抗的矛盾。正是由于货币此时成为社会财富的一般代表,因此也成为人们竞相追逐的谜一样的物品,货币拜物教产生了。

从资本主义物质生产过程来看,货币作为资本的最初现象形式,一旦投入生产过程中,通过劳动力商品的使用就产生了包含价值增殖的价值,然而,这一个过程从流通领域来看,就是G—G′,于是人们看到的只是钱能生钱的轨迹,这个形式已经遮蔽了价值增殖起源的任何痕迹,掩盖掉了全部的社会本质关系,将已经颠倒的资本主义世界更加“充分的物化、颠倒和疯狂”,[12](P505)这就是生息资本所带来的资本拜物教。作为不断追逐资本利润的资本人格化的资本家,并不是以真正主体意义上存在的人而在场,正如伊格尔顿所提出的“资本家和资本都是死亡了的生命形象,一方面有生命却麻木不仁,另一方面,没有生命的东西却活跃着”。[13](P192)资本逻辑的力量作为资本主义经济条件下一只真正的“看不见的手”支配着整个社会,引得无数人崇拜和臣服,资本甚至成为人们的信仰和信念,这成了一个物化的世界,因此,马克思说“这是一个着了魔的、颠倒的、倒立着的世界”。[14](P974)

资本逻辑不仅牢牢地把控了人的精神世界,更通过精神世界指挥着现实生活中人们的行为,摧残人的肉体,使得人成为片面的人、畸形的人和单向度的人。

资本让人臣服的巨大魅力,使得资本作为一种社会权力迅速渗透到人们的整个社会生活中,营造了资本的逻辑无处不在的在场,使得每个人都被迫成为了资本机器上的一个零部件,人们的劳动“被扭曲为强制性的、异化的、无意义的劳动,并且人因此被扭曲为‘瘫痪的怪物’”。[15](P217~218)资本的发展将科学技术也并入其中,于是出现了机器与自动化,使得每一个人都处于单一技能的片面发展中,成为片面的人;当物品对我们来说只作为资本而存在时,我们对于物品的感受就被占有和拥有的感觉单一钝化了,成为畸形发展的人;资本逻辑谋划了利用技术改造自然的社会统治基础,即用事物客观秩序替换过去的人身依附,可以肯定的是,事物客观秩序恰恰是统治本身的产物,然而,当下的统治又将产生更高等级的合理性,它在保持现有等级结构的基础上,通过更有效率地侵蚀自然和智力资源,进一步扩大分配剥削的范围。这样,人们就在资本所谋划的、既定的事物客观秩序中,丧失了否定、批判和超越的能力,故不再去追问这种事物客观秩序的来历,成为单向度的人。

(二)资本逻辑构建起社会生产性支架:资本对社会的全面宰制

当资本作为一种支配和控制他人的社会权力开始成为整个社会的“普照之光”时,资本的逻辑也全面渗入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本逻辑,这意味着抽象劳动的原则在整个社会的绝对统治性和主体性,于是,对于资本主义的物质生产而言,这一原则意味着,具体的使用价值尽管生产出来了,但却在交换的过程中必须要转化为用劳动时间量化的抽象劳动才能实现其所含商品价值。因此,现实生活中人们之间的最基本的感性交往——物质生产——的物质基础被抽象掉了,被换算为了可量化衡量和精确计算的劳动力和资本的交换关系,这样,以社会物质生产为基础的人们全部的感性活动都建立在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抽象化交换关系上,抽象劳动主体化或者说对象化劳动主体化,均具有了理性形而上学的性质,在资本的支配下劳动转变为一种自为的主体运动,让个人的感性具体劳动为抽象劳动这个主体服务,统统围绕抽象劳动的自我运动、积累和展开,于是,人们的物质生产劳动成为工具性的存在,自此,抽象劳动牢牢地统治了具体劳动和人。抽象劳动作为主体,不仅自我安排,而且无条件生产,由此,也就不断地对象化现存事物,抽象劳动积累或对象化劳动积累的结果便是资本的不断增大。这样,形成了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一切存在者似乎都为抽象劳动而准备着即为资本准备着的状况。

正是在这样的资本逻辑原则的发现下,马克思指认国民经济学对于“生产性劳动”与“非生产性劳动”的划分是基于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条件下的,是具有这个社会特殊规定性的,但这一划分却是整个国民经济学的基础。在国民经济学家的眼里,生产性的劳动者不仅生产其自身的全部价值,且在此基础上,生产高于其全部价值的利润,当时的亚当·斯密并不知道这个利润就是马克思后来揭示的剩余价值。也就是说,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中,生产性的劳动就是为劳动的使用者生产剩余价值的劳动,或者说,是把客观的现实劳动条件统统变为资本,同时让客观的现实劳动条件的所有者变为资本家的一种劳动,即生产作为资本的产品的劳动。这样,生产性劳动实际上是被社会性规定了的劳动,而不再是人类存在论意义上的劳动,它包含着十分确定的劳动的买者和卖者之间的社会关系。正是由于国民经济学对只有带来剩余价值的、生产出资本的劳动才是真正的生产劳动之社会性规定,使得劳动者的具体劳动离开了“生产性”规定就变得毫无价值和意义了,劳动本应作为现实的、具体的感性实践活动,产出有着具体使用价值的物品而存在的物质规定性,从此让位于劳动的社会规定性,商品的具体现实的使用价值退居其后,其中付出的具体劳动已不着痕迹,留下的仅仅只是其形式上的规定而已。整个物质生产被置入到了社会规定的生产性的“支架”中了,这个生产系统自主地过滤掉了社会的非生产性劳动,即不与资本相交换、因而不会产生剩余价值的劳动。实现价值的增殖成为了社会物质生产的唯一目的和自为运动的内在动力,这个自组织体系为了自身的发展最终会将整个社会卷入其中,变成依托整个社会运转的基础性“支架”,在整个社会范围内形成生产的强制。正如海德格尔所说,支架是将全部安排方式的相同性集中起来,形成对人的尺度,人们就在此尺度中生存。资本方式下的生产劳动的根本规定已经从生产的前提上,决定了生产一定是强制性的,然而,生产的强制源于资本逻辑的统治即资本必须不断扩大所造成的进步强制,进步强制一方面不断推动着生产强制,另一方面又必然要有需求强制的支撑,这样才有前赴后继的新的生产强制动力。生产强制和需求强制的联手,使得个人在现实生活中的消费活动也必然要被置于资本增殖的进步强制内,作为交换价值的物质承担者的人们生活的消费品,也必须迎合资本逻辑所引领的进步强制的要求,并在资本主义发展的当代作为消费强制的形式,成为最主要的资本实现价值增殖的手段。

从生产社会到消费社会,资本逻辑支配下的全部社会的存在方式,已越来越远离现实生活实际的物质基础,却在增殖与进步的强制框架内臣服,而资本逻辑也在这样的社会存在方式下得到了更进一步的纵深发展,同时,也在由自身开启和引领的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得到进一步的空间拓维。

五、马克思资本逻辑之生产批判的启示

通过生产批判,马克思厘清了资本逻辑的历史生成前提与展开路径,资本逻辑纵深发展的进程中,将现代科学技术卷入其中,在资本与技术的共谋下,开启了西方资本现代化道路。然而,马克思资本逻辑生产批判却明确地表明:由资本逻辑开启并推动的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在带来西方社会迅速发展的同时,通过对人及社会的全面侵蚀,产生了诸多现代性弊病,是西方现代性走向历史反面的重要根源。这为今天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选择提供了理论支持和涵养:第一,资本逻辑推动的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是人类社会发展中历史的产物,故资本主义现代化并不等同于现代化本身,现代化的道路可以随着人类发展进程和各国的物质基础存在多样的选择。第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在世界现代化发展进程中,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遭遇国际国内双重困境背景下,依据中国国情又一次独立自主的选择,因而,它既要符合人类社会走向现代化发展的一般规律,又要符合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的目标,其成功也将具有世界化意义。第三,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合理驾驭资本逻辑的现代化道路,从以资本推动的西方现代性走向以人民为中心的中国式现代性,如何规范和引导资本为社会主义现代化服务,需要进一步深化对资本及其逻辑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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