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型领导研究的历史溯源、演进脉络及趋势——基于HistCite的引文可视化分析

崔遵康， 季小童， 赵 莉， 许 爽， 刘园园

(北京理工大学 管理与经济学院， 北京 100081)

在以易变性、不确定性、复杂性和模糊性为特征的数字经济时代下，“丧文化”“佛系员工”“打工人”等热词的流行，鲜明地折射出新生代员工中存在的意义迷失和动力缺失的社会心理困境。同时，国内社会对“996”式加班文化的抵制和反思、平台型组织的蓬勃发展以及“零工经济”的悄然兴起等，也让强调命令与控制的传统员工管理模式不断受到冲击。人性需求的现实性、员工管理的挑战性与时代问题的严峻性催动着管理学界和实务界理性地思考：如何满足员工的精神性需求，协调员工关怀和组织目标，使员工以体验终极生命价值创造的方式主动融入组织并推动共同发展。

精神型领导回应了工作场所中的员工精神性需求问题，被视为组织在数字经济时代取得成功的必要条件[1-2]。精神型领导通过希望/信仰、愿景和利他之爱，满足员工高阶需求，激发其追求高绩效的内在动机，增强组织承诺，并使他们亲身体验到内在的愉悦、平和与宁静，从而有助于整合反映人类存在本质的4种基本力量——身体、思维、心灵和精神性，迈向更全面的领导力[2]。Fry[1]将精神型领导定义为“内在激励自己和他人以满足他们基于使命和成员身份的精神存在感的一种价值观、态度和行为的总和”。

近年来，作为一种新型领导理论，精神型领导受到学者们的广泛关注，并已取得一些研究进展，但尚未有研究对该主题的发展现状、演进脉络进行系统梳理。利用HistCite软件对精神型领导研究进行引文可视化分析，有助于厘清该研究领域的来龙去脉，揭示研究的源流和发展脉络，指明未来研究的空间和走向。

1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1.1 研究方法

HistCite是著名科学计量学家Garfield等开发的一套引文编年可视化系统，该系统能对文献的引用数据、国家地域、出版来源和发文作者等进行统计分析，特别是能快速绘制生成引文编年图谱以进行引文网络和时序的可视化分析，通过定位核心文献并图示其沿革路径、继承关系与分布规律，帮助梳理某领域的研究源流和演化轨迹，有助于厘清领域的来龙去脉和发展进程，预测研究趋势及未来走向。HistCite中涉及的文献计量指标包括GCS(global citation score)、LCS(local citation score)、TGCS(total global citation score)、TLCS(total local citation score)和Recs(records)。GCS代表某文献在整个Web of Science核心库中的被引频次，反映该文献在WoS核心库中的总体关注度；LCS代表某文献在本地文献数据集中的被引次数，反映该文献在领域内的同行关注度；TGCS代表在WoS核心库中的总被引次数；TLCS代表在本地文献数据集中的总被引次数；Recs代表在文献数据集中的记录数。

1.2 数据来源

以Web of Science检索平台的SSCI、SCIE、CPCI-S、CPCI-SSH数据库为研究数据来源，检索策略设定为：主题=spiritual leadership，文章发表年限为所有年份(1900—2022)，检索日期为2022年3月2日，共检索得到文献477篇，被引频次总计为10 978，将这些文献数据按照“全记录与引用的参考文献”格式导出，载入HistCite软件，以开展文献计量和引文图谱分析，探究精神型领导领域的研究脉络和演化趋势。由于引用数据具有时间累积性，因此短期内新发表的文献不会对计量结果和研究结论产生显著影响。同时，鉴于WoS平台收录文献的局限性，为提高研究的全面性和精准度，内容分析部分也会涉及少量经由本地参考文献发现的其他来源的重要文献，如书籍专著、非SSCI的论文等。

2 精神型领导研究的现状、集群与演进脉络

2.1 研究现状：年度与地域分布

如图1所示，从时间趋势上看，精神型领导研究的第一篇文献出现于1984年，主要内容是Townsend和Wichern[3]对精神型领导素质量表的修订，但该量表是基于宗教文献的，精神型领导概念此时尚未进入管理科学领域。1985—2002年的十几年间仅有零星文献问世，但这一阶段已开始探讨将精神性融入商业领导力[4-5]、公司管理的问题，Wagner-Marsh和Conley[6]认为“基于精神性的公司”可能代表着未来社会发展的第四次浪潮，精神性逐渐突破宗教属性，进入组织文化、企业和学校领导力[7]等诸多研究领域，将组织精神化的运动流行起来。但由于精神性概念的复杂性，此时的研究主线是对精神性和领导力的关系做更多明辨性的探索分析，如Hicks[8]主张，有效的组织领导力的任务不是推动单一的精神性框架，而是创造一种尊重和包容精神多样性的组织结构和文化。2003年，Fry在《Toward a theory of spiritual leadership》一文中明确提出精神型领导因果理论，主张推进精神型领导的科学研究，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每年发表的文献数量明显增多，其中2005年的上升趋势显著。2008年以后，文献发表数量呈现出稳步增长态势，2017至今处于增长高峰期，仅2020一年就发表文献50篇。精神型领导文献的被引频次也随着主题领域的渐趋成熟而不断攀升，呈现快速增长态势。

图1 1984—2022年精神型领导文献数量及被引频次

从研究的地域分布来看，精神型领导研究最有影响力的地区是美国(TLCS=315)、中国台湾(TLCS=78)和加拿大(TLCS=71)，其中美国的研究成果尤为显著——不仅数量大幅领先其他地区，Recs占比高达27.46%，且被引次数多、影响力大(TLCS和TGCS数值均高居第一位)；中国台湾地区的研究文献尽管数量不多，但在领域内的影响力仅次于美国。加拿大、英国和澳大利亚的研究数量和影响力均相对较高。中国大陆的研究成果在领域内的影响力略逊于上述地区，但文献数量仅次于美国和英国，说明研究的平均水平和受关注度还有较大提升空间。精神型领导研究成果影响力排名前10位的国家或地区还有土耳其、葡萄牙、印度和泰国，研究成果数量排名前10位的国家或地区依次为美国(131)、英国(47)、中国大陆(41)、加拿大(37)、澳大利亚(28)、马来西亚(17)、南非(16)、土耳其(15)、印度(14)、韩国(13)和德国(13)，见表1。

表1 1984—2022年精神型领导主要研究地域分布

2.2 研究脉络：源流和演化进程

HistCite的引文编年图谱能以可视化的方式展示研究主题的发展源流和演化进程。基于LCS指标选取本地文献数据集中被引次数最高的30篇文献绘制引文编年图(即将LCS阈值设置为30)(1)阈值太低，文献间引用关系反映不充分；阈值太高，引文图谱过于复杂难辨，易混淆文献间路径关系。，根据原始引文数据(477篇)，得到初始的精神型领导核心文献引文编年图及节点文献列表，如图2、 表2所示。引文编年图左侧为时间轴，年份对应的括号内为该年的本地文献量，图中每个圆圈代表一篇文献，圆圈面积表征文献被引用量，圆圈越大代表被引频次越高、影响力越大。圆圈中的数字是系统自动赋予文献的序号，箭头指向一篇文献在本地数据集中所引用的其他文献。根据引文网线的密集程度，可以判断研究领域在特定阶段的活跃情况。由于数据库本身和检索策略(查全与查准的内在矛盾)的双重限制，初始文献集合不一定能全面反映精神型领导领域的研究态势，利用HistCite集合外参考文献(Outer References)列表的功能，将其中被引频次排名前50的缺漏文献追加到本地文献数据集中，以新的数据源(492篇)重新运行HistCite，得到扩展的精神型领导核心文献引文编年图及节点文献列表。

通过对扩展后的引文编年图谱与初始引文编年图谱进行比照分析，可进一步探查精神型领导研究领域的整体特征，捕捉差异化的脉络信息和演化逻辑。

2.2.1 基于初始引文编年图的研究脉络分析

从LCS指标排名前10位的核心文献来看(表2)，排名第一位的文献是Fry于2003年发表在《Leadership quarterly》的《Toward a theory of spiritual leadership》(文献号44)一文，该文明确提出精神型领导的概念，构建了精神型领导因果理论模型，阐述了精神型领导相比于临似概念的独特性，加之论文发表在具有较高影响力的SSCI刊物上，因而成为该领域的重要奠基之作。从图2可以看出，该文献也成为精神型领导研究领域的主要源头。排名第2位的是Fry在2005年与Vitucci、Cedillo合著的《Spiritual leadership and army transformation: Theory, measurement, and establishing a baseline》(文献号65)，该文用实证数据支持了精神型领导因果模型，为精神型领导研究建立了完整的基线。排名第3位的是Reave于2005年发表的《Spiritual values and practices related to leadership effectiveness》(文献号59)，该文通过对150多项研究的回顾来佐证精神性价值观和实践与领导效能的正向关系，为精神型领导的有效性提供了重要证据支撑，并总结提炼了精神型领导的具体行为表现，为领导者精神性行为的研究奠定了前期基础。

排名第4位和第8位的同样出自Fry，他分别与Cohen(2009)、Slocum(2008)合著了第96号文献和第83号文献，这两篇论文中作者更加关注员工幸福感，强调精神性健康在精神型领导因果模型中的内在性，提出以精神型领导范式促进企业商业模式转向“经济利润、社会发展/员工幸福、环境保护”的三重底线。排名第5位的是Duchon和Plowman(2005)的文章(文献号64)，该文将精神型领导与工作场所精神性联系起来，认为精神型领导能够促进工作单位精神性，进而提升组织绩效。排名第6位的是Dent等(2005)的述评文章(文献号58)，他们通过对87篇学术文章的叙事分析，系统回顾了精神性和领导力的定义、区别及相关假设，讨论了在工作场所环境中发展精神型领导理论的基本因素和条件。排名第7位的Chen和Yang(2012)的一项实证研究(文献号156)，该文调查并比较了金融和零售服务业中精神型领导对组织公民行为的影响，探索了将精神型领导应用于其他行业的可能性。排名第9位的是Brown和Trevino(2006)关于伦理型领导的综述文章(文献号75)，对伦理型领导与精神型领导做了概念比较。排名第10位的是Benefiel于2005年发表的文章(文献号61)，该文回应了对职场精神性实证研究的认识论批判，认为实证方法和现象学等方法可以互为补充，并描绘了个人和组织精神性转变的过程框架，力求为精神型领导的精神性层面提供更加稳健和成熟的解释。这些核心文献构成了精神型研究领域在概念发展、理论构建、应用情境拓展和比较研究等方面的代表性成果，勾勒出研究发展的逻辑主线。

表2 LCS排名前30节点文献基本信息(初始)

图2 1984—2022年精神型领导研究LCS前30位文献的引文编年图(初始)

根据引文时序和引证网络(图2)，从纵向分布上看，精神型领导研究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以2003年为界，2003年以前，引文网络极为稀疏，文献节点几乎空白，仅1999年Delbecq发表在《Journal of organizational change management》上的《Christian spirituality and contemporary business leadership》(文献号27)有一定影响力，该文以高层管理者为例，阐述了个人的精神传统影响和塑造其领导力的方式，是最早在SSCI管理类刊物上探讨精神性与领导力关系的文献之一。这一阶段尚处于精神型领导概念的萌芽期。2003年以后，随着Fry具有奠基性影响的文章发表(文献号44)，该领域进入快速发展期，后续研究都大都与44号文献存在引证关系。从图2可以发现，2003—2015年的引文网线密集且复杂，说明研究非常活跃。2016年以后的引文网络略显稀疏，则是因发表时间较短所致。值得注意的是，2005年该领域集中出现一批有较大影响力的文献，在整个引文网络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通过对文献来源信息进行分析发现，该年Fry等在《Leadership quarterly》组织了“倡导领导力研究向精神型领导范式迈进”(文献号57)的专辑，第58～65号文献都属于该专辑中的研究成果，学者们从哲学基础、概念定义、理论、测量、研究方法、影响因素和发展条件等诸多方面对精神型领导进行了系列探究，为精神型领导研究向更大范围推开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方向指引。

从横向分布和聚类特征来看，尽管Fry于2003年发表的文章(文献号44)对领域内的后续研究起到的是统摄性的影响，但2005年及以后的系列研究还是趋向了不同的聚类方向。在图2引文编年图的右侧部分，第60～63号文献以及第55号文献相互聚集，相对于图中左侧2005年的其他文献，这5篇文献的研究主题更加侧重于对精神型领导的精神性部分进行概念和哲学上的思辨，研究主题甚至已超出精神型领导本身，如第60号文献探讨的是领导者在应对挑战性环境时的自我超越过程中的精神性生成问题，第55号文献的主题则是真实型领导及其与精神型领导等领导风格的对比分析。这5篇文献与右侧下方的第80号、第85号以及第159号文献形成了一个聚类团，这个聚类团将精神型领导与更广阔的组织和领导力主题联系起来，如第80号文献是Rego和Cunha(2008)关于工作场所精神性的研究，第85号文献是对仆人式领导的测量，第159号文献探讨的是精神信仰与战略型领导及战略决策问题的关系。从图2可见，这个聚类团的文献节点较为孤立，文献间的引证关系简单，2012年以后也没有出现有影响力的文献。与之相对的，引文编年图(图2)的左侧整体上可视为一个聚类团，该聚类团无论是文献数量还是引证关系的复杂程度都远高于右侧聚类团，且在2005—2019年不断有关键节点文献涌现，如第96号、第156号和第221号文献等，说明该聚类团一直着维持着较高的研究活跃度。通过文献内容分析可知，左侧聚类团基本是围绕精神型领导及领导者精神性行为开展理论发展和实证研究工作，特别是对精神型领导的作用机制进行探索，如第156号和第246号文献均是考察精神型领导对组织公民行为的影响，第267号、第377号以及第386号文献分别研究了精神型领导对亲环境行为、顾客导向边界跨越行为和工作绩效的影响。

2.2.2 基于扩展引文编年图的研究脉络分析

对扩展后的文献集合再次进行集合外参考文献查阅，以保证无重要文献缺漏。运行Outer References后LCS排名前30的文献基本信息(表3)。仍处在当前数据集外的文献共有8篇，其中5篇为图书专著，分别是Giacalone和Jurkiewicz出版于2003年的手册《The Handbook of Workplace Spirituality and Organizational Performance》(排序第3)、Mitroff和Denton出版于1999年的专著《A Spiritual Audit of Corporate America: A Hard Look at Spirituality, Religion, and Values in the Workplace》(排序第9)、Bass于1985年出版的《Leadership and Performance Beyond Expectations》(排序第10)、Burns出版于1978年的《Leadership》(排序第11)以及Greenleaf出版于1977年的《Servant Leadership: A journey into the nature of legitimate power and greatness》(排序第21)，由此可以推断，精神型领导理论的早期发展一方面得益于职场精神性的研究进展，一方面也可溯源于变革型领导、仆人式领导等领导力理论研究。

表3 运行Outer References后LCS排名前30的文献基本信息

排序第18的文献是Podsakoff等对行为研究中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的述评文章。其余两篇文献分别是Fry等(2017)发表在《Journal of Management, Spirituality & Religion》的《Spiritual leadership as a model for performance excellence: a study of Baldrige award recipients》(排序29)和Fairholm(1996)发表在《Leadership & Organization Development Journal》上的《Spiritual leadership: fulfilling whole-self needs at work》(排序30)，可见，虽然这两篇论文发表在未被SSCI收录的期刊上，但仍对精神型领导的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Fry等的论文中提到并检验了修正后的精神型领导模型，指出了精神型领导的关键前因——内在生活，为后续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Fairholm的文章中则先于Fry(2003)提出精神型领导概念，并对精神型领导模型的特征和要素进行了分析，尽管该文当时未将精神型领导概念进行科学有效的澄清，也没有细致讨论精神型领导的作用机制和因果关系，但其对精神型领导的框架性分析为后续研究提供了重要遵循。

根据扩展后的引文编年图及节点文献列表(图3、表4)，从LCS指标排名前10位的核心文献的变化上看，第52号文献(Fry，2003；排名第1位)、第75号文献(Fry，Vitucci和Cedillo，2005；排名第2位)、第69号文献(Reave，2005；排名第4位)、第74号文献(Duchon和Plowman，2005；排名第5位)、第109号文献(Fry和Cohen，2009；排名第6位)、第68号文献(Dent等，2005；排名第8位)和第170号文献(Chen和Yang，2012；排名第10位)等7篇文献依然在列，新进入前10的核心文献分别是排名第3位的《Spirituality at work-A conceptualization and measure》(Ashmos和Duchon，2000；文献号36)、排名第7位的《Workplace spirituality and employee work attitudes-An exploratory empirical assessment》(Milliman等，2003；文献号44)和排名第9位的《A study of spirituality in the workplace》(Mitroff和Denton，1999；文献号33)。这3篇文献均是职场精神性领域的奠基之作，分别从概念测量、实证检验和实践调查的角度为职场精神性研究铺平了道路。由此可见，职场精神性早期的核心研究成果在精神型领导领域有着重要影响力。

从引文时序和引证网络的变化来看，扩展的引文编年图谱比初始图谱展现出了更丰富、清晰的线索和脉络。如图3所示，在纵向分布上，在2003年Fry的文章(文献号52)发表以前，出现了更多的源头文献，如第20号文献(Shamir等，1993)、第27号文献(Cavanagh，1999)、第32号文献(Bass和Steidlmeier，1999)、第33号文献(Mitroff和Denton，1999)、第35号文献(Deci和Ryan，2000)、第36号文献(Ashmos和Duchon，2000)和第44号文献(Milliman等，2003)，这些文献不仅包含对管理者精神性的研究(文献号27)，还涉及到魅力型领导(文献号20)、变革型领导(文献号32)、工作场所精神性(文献号33、36、44)和自我决定理论(文献号35)，可见精神型领导的研究起源不是单一地对管理者精神性问题的关注，而是新型领导力发展、自我概念和自我决定的理论探索以及工作场所精神性研究的交汇合流。

在横向分布和聚类特征的变化上，图谱右侧以第20号文献、第32号文献、第35号文献、第59号文献和第65号文献为节点，形成了一个更明显的聚类团，该聚类团的文献主要分布在1994—2005年，内容主要是与精神型领导相近的其他领导类型或理论研究，如魅力型领导(文献号20)、变革型领导(文献号32)、真实型领导(文献号59、65)和自我决定理论(文献号35)等，该聚类团与图谱其他部分的联结有限，内部引证关系也较为简单，对精神型领导研究的起源和早期发展起到了部分源头作用，但2005年以后对整个精神型领导领域已不产生显著影响。除去上述聚类团外，其余部分的引证网络整体上可视为同一聚类团，但从引证网络内部连通性上看，实际上又囊括了两个早期发展一快一慢、2003年后联系愈加紧密、但又仍存在相对独立性的子网络。

从图谱左侧看，节点文献33、27、36、44、56、71、74、68、103、130和282可以组成一个具有相对独立性的子聚类团，通过对文献内容的分析可知，该聚类团的主题对应工作场所精神性。该聚类团在1999—2003年已有较多文献发表，部分文献具有很强影响力，如Ashmos和Duchon(2000)在第36号文献中对工作中的精神性进行了概念化，并提出了测量工具，成为工作场所精神性研究的经典之作。而从图3可知，精神型领导的研究则要到2003年甚至2005年以后才进入旺盛期。2003年以后，精神型领导研究与工作场所精神性研究更加紧密地交织在一起，2003—2019年的引文网线错综复杂，节点文献众多，彼此间的引证关系密切。例如，第68号、第236号两篇综述文献都将精神型领导作为工作场所精神性研究的重要主题和分支，第282号文献则将精神型领导和工作场所精神性两个变量同时纳入了研究模型，考察了精神型领导对工作场所精神性的影响，这也反映出探究精神型领导与工作场所精神性的多元交互研究的最新趋势。

最后，无论从初始的还是扩展后的引文编年图来看，整体脉络和演化趋势上，精神型领导研究大体遵循着Fry等(表4，文献号52、75、93)建立的基准框架，绝大部分引证网络从属于以Fry及其合作者(2003；2005)为轴心的同一聚类团，尚未出现显著的外部聚类集群或内部聚类分化。由此可知，当前精神型领导研究正处于方兴未艾、拓展空间较大、尚需与更多组织管理研究主题联系起来的早期阶段。Benefiel、Fry和Geigle(2014)在《Spirituality and Religion in the Workplace: History, Theory, and Research》(表4，文献号236)一文中，对精神型领导和工作场所精神性的研究进行了系统回顾和总结，讨论了未来研究的方向和挑战，为助推精神型领导领域的进一步研究做了准备。

2.3 研究集群：作者与期刊分布

2.3.1 作者分布

根据TLCS值的高低选取全部492篇文献中所有1 103位作者里排名前10的核心贡献者，这些作者可被视为精神型领导领域的核心作者(表5)。Fry在该领域发表了7篇文献，他与Cedillo和Vitucci于2005年合作发表一篇论文(表4，文献号75)，与Benefiel在2014年合著了一篇论文(表4，文献号236)。Chen 共发表5篇论文，与其他核心作者不存在合作关系。Duchon发表2篇论文，其中一篇与Ashmos合著(表4，文献号36)。Avolio和Gardner共同合作了3篇论文。由此可见，精神型领导领域的作者分布整体上极为分散，核心作者及其发文量均较少，绝大多数核心作者之间并不存在紧密的合作关系，领域内也未形成有影响力的合作网络及研究团体。

表5 TLCS 排名前10的核心作者

2.3.2 期刊分布

根据前文表2和表4中的文献期刊信息可知，精神型领导领域的经典文献最初主要发表在组织变革管理(Journal of Organizational Change Management)、领导力(The Leadership Quarterly)、商业伦理(Journal of Busness Ethics)等主流管理类刊物上，2012年以后开始出现在应用社会心理学(Journal of Applied Social Psychology)、教育学(Educational Sciences: Theory & Practice)、环境心理学(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Psychology)、服务业(The Service Industries Journal)等类别的刊物上。

进一步统计TLCS指标排名前30的期刊中发文量前10的刊物(表6)发现，护理管理、护理教育类刊物(Journal of Nursing Management、Journal of Continuing Education in Nursing)在精神型领导领域也有较高的发文量和影响力。对TLCS指标排名前30期刊的进一步分析发现，该领域的研究还涉及非营利组织(如Nonprofit Management & Leadership)、员工关系(Employee Relations)、人本心理学(Journal of Humanistic Psychology)和环境管理(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Planning and Management)等领域。期刊分析的结果从侧面揭示了精神型领导研究从最初的组织变革和领导力层面发展到更广阔的学科领域和应用场景层面的过程，同时也反映出了该研究领域复杂多元的学科性质、领域归属和知识范畴。

表6 TLCS排名前30的期刊中发文量前10的刊物

3 总结评析与趋势展望

随着文献量及其引用数据的快速增长，精神型领导成为当前领导力研究领域的热门主题之一。精神型领导致力于在组织战略、授权团队和员工个人等多个层面创造价值一致性，以推进学习型组织的建设和转型。而学习型组织可以成为精神生存的源泉，能通过希望/信仰、愿景、利他之爱、任务参与和目标认同来内在地激励员工。因此，精神型领导在当今充满变化和不确定性的时代环境和组织背景下具有高度适应性。

综合前文研究发现，精神型领导研究经历了从概念确立、理论构建，到实证检验与应用情境拓展的演进过程。早期研究中，学者们基于职场精神性、新型领导力和自我决定理论等的研究基础，探讨了精神型领导的概念内涵、组织应用前景和有效性问题；2003年以后，进一步挖掘和整合了精神型领导的哲学和理论基础，发展出科学的测量工具与多样化的研究方法，实证考察精神型领导的具体作用机制，不断将该领域的研究推向纵深。目前，精神型领导研究正处在重要成长期，研究空间广阔，并具备向更多的学科领域和场景拓展的潜力。从国际上看，中国在精神型领导研究领域的成果较为突出，但大多数研究从属于西方学者建立的理论和概念体系，本土化特征不明显，研究成果的总体影响力还存在较大提升空间。结合精神型领导的研究现状与发展走势，未来可从以下方面进一步深化：

1)挖掘精神型领导的本土内涵，开发情景化的测量工具。现有研究中大多采用Fry、Vitucci和Cedillo[9]和Pawar[10]在西方文化背景下开发的测验量表，尽管这些量表所反映的核心价值观具有普遍性，但在精神型领导的具体表现和实施中，必然体现出本土的文化价值观和精神传统。中国文化中富有“和合”“道德”“诚明”“中庸”等与精神性相关的人格品质和境界追求，未来的精神型领导理论，需要探索植根于东方文化的维度和内容。

2)比较、辨析精神型领导与相关领导风格，推动领导力概念的有效区分与整合。Fry提出的包含希望/信仰、愿景、利他之爱的三维度精神型领导模型，规避了特定的精神信仰和精神取向，淡化了精神性特征，从而与基于愿景的领导力、基于意义的领导力、变革型领导、真实型领导、仁爱型领导等存在内容结构上的重叠混合，未来研究需厘清不同领导类型的核心维度及关键特征，推动领导力理论的科学建构和有机整合。

3)系统性开展精神型领导理论机制建构，与更广泛的组织行为和员工管理主题联系起来。现有研究中初步探讨了精神型领导的作用机制及其效果，但涉及到的变量关系和理论视角仍然有限，同时对精神型领导的前因缺乏了解。未来研究应增强理论建构的系统性，多层次、多视角地探索精神型领导的前因后效和边界条件，关注精神型领导、员工精神性和组织精神性的多元交互作用，并将精神型领导拓展至更多行业和组织样本，提升情境化研究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