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务工子女学校加强哀伤辅导与生命意义教育探索

孙洁 姚瑶

摘要：文章针对外来务工子女学校的学生因意外丧亲而引发严重的心理问题，以学生的哀伤辅导为例，探索通过沙盘疗法、系统式家庭治疗等心理辅导手段进行哀伤辅导的有效措施。沙盘疗法、系统式家庭治疗等心理辅导手段有助于对学生进行哀伤辅导，展开生命教育，能够及时缓解学生在丧亲后存在的焦虑情绪，帮助学生合理地表达情绪、疏解情绪，建立对生命的认知，重拾对生活的信心。

关键词：哀伤辅导；生命教育；沙盘；心理辅导；外来务工子女学校；学生

中图分类号：G444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3561（2022）35-0065-04

基金项目：本文系校级重点教改项目“立德树人中融入行动研究的课程思政教学改革探索与实践”（编号：JGX2021014）的研究成果

近年来，外来务工子女学校部分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令人担忧。外来务工人员有时从事带有风险性的体力劳作，当出现重大生命安全事故时，经济基础薄弱、心理建设不足等因素往往导致家庭陷入崩溃的漩涡。对于受难家庭中的青少年学生来说，他们由于年龄尚轻，认知和表达能力有限，加上生命教育的缺失，极易形成严重的心理问题并影响学习和生活。本文通过报告一例因父亲意外亡故而引发心理危机的咨询过程，探讨沙盘疗法在学生丧亲后哀伤辅导中的应用价值，并强调外来务工子女学校建立哀伤辅导机制，加强对学生生命意义的教育。

1.来访者自述家庭情况及个人成长史

琳琳，女，八岁，就读于某外来务工子女学校二年级，有一个读初一的哥哥。琳琳因最近半个月缺乏安全感，并出现躯体反应而被班主任带来咨询室。琳琳五官清秀，衣着简朴，家境普通，母亲无业在家照顾一家老小，父亲是电脑维修工。家庭关系相对和睦，父母在教育观念上能够协调一致，母亲较严厉一些。琳琳身体器官无病理性变化，但有遗尿的毛病，正在看中医调理，家族无精神病史，性格乖巧，懂礼貌，情绪压抑，敏感不安，胆小怯懦，防备心较强，小时候看到陌生人来家里会害怕到不敢说话。

2.来访者症状表现

琳琳的父亲突然在异地离世，其母在接到警方的报丧电话后崩溃大哭，并急忙赶往当地料理后事，将琳琳交由表姑照看。母亲走得匆忙，之后也没有腾出时间跟琳琳说话，忽略了她的情绪和感受。出殡当天，琳琳被表姑接到当地，本来希望母亲陪着她睡，但由于事情多母亲临时离开，交由表姑陪着睡。她半夜醒来发现母亲不见了，当下心跳加速，很害怕。琳琳近一个月以来都害怕晚上一个人睡，经常闹着要与母亲一起睡。

两天前，琳琳害怕上学迟到四点钟便醒来，被母亲安抚睡下后，五点钟又再次醒来，直到抱着母亲才又睡去。现在回家后必须马上关门，下课时间总是打电话询问母亲在做什么，确定母亲安全之后才心安。有一次，琳琳的母亲外出办事忘记提前告诉她，由于无法及时联系到母亲，琳琳情绪崩溃，一直询问爷爷奶奶母亲的去向。此外，琳琳最近经常询问一些生死方面的问题，如人有灵魂吗？为什么生命只有一次？人去世后会去哪里？

琳琳平时课堂表现积极，上课经常举手回答问题，被班主任任命为班长。据班主任反映，这一阶段琳琳上课时经常目光呆滞地看向窗外，有时抱着肚子说不舒服，和同学在一起时也不像以前那样爱笑，学习成绩也有所下滑。琳琳自述非常爱父母亲，现在父亲走了，很担心母亲也会突然离开她。

1.诊断与评估

综合琳琳的情况，初步诊断为一般心理问题。

2.病因分析

通过收集资料发现，琳琳出现以上情绪和行为的原因如下。第一，天生胆小，从小面对陌生人的态度可见一斑。第二，家教严格，因此表现得很乖巧，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会压抑自己的情绪，一个人生闷气。第三，琳琳是一个相当敏感的孩子，她无法相信父亲突然离世，而且父亲的去世涉及法律纠纷，听大人在讨论父亲的去世和酒店有关这些话题时会感到恐惧，认为家里摊上了大事，有可能还会闹到法院。第四，母亲忙于料理父亲的后事，忽略了琳琳的感受。第五，琳琳从小未曾接受过死亡教育，对父亲的突然离世未做好准备、无法接受。琳琳压抑的情绪通过晚上不敢一个人睡、反复打电话确认母亲安全等行为表现出来，已影响到正常生活和学习。

3.咨询理论依据

沙盘游戏疗法是指在治疗者的陪伴下，来访者在盛有细沙的沙盘中摆放从游戏模型架上取下的玩具模型，自由地创作一组沙盘作品，再经过来访者自述体会与治疗者对其沙盘作品简单分析，达到心理治疗目的的一种心理学疗法。该療法主要应用于儿童心理咨询，如遭受虐待、受到忽视、恐惧、抑郁与焦虑的儿童。

该疗法的核心理论之一为自性理论，其最终目标是对人格的完善与发展。沙盘游戏疗法既可以反映来访者自身存在的困惑与问题，也可以达到表现来访者内心情感和释放来访者情绪的效果，同时还蕴含着解决问题的方法与途径，这样就在来访者的有意识与无意识间架起了桥梁。因此，沙盘游戏疗法的目标是通过沙盘的制作，使无意识的内容展现出来，即无意识内容意识化，让来访者体验内心的冲突和矛盾，释放压抑的心理，从而达到解决心理困惑、促进人格健康发展的效果。

沙盘游戏疗法要求咨询师为来访者营造一个自由而受保护的空间，让来访者产生安全感，同时强调咨询师扮演一个静默者的角色，力促治疗过程处于潜意识状态，以保证治疗的最佳水平。

4.咨询目标的确立

在收集资料和初步诊断之后，咨询师与琳琳建立了较好的咨访关系，可以为其提供自由而受保护的空间。因此，根据沙盘游戏疗法的原理与适用范围，咨询师可以对琳琳使用沙盘游戏疗法。

5.咨询过程

（1）诊断阶段（第1-2次咨询）。琳琳第一次来到咨询室，是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她戴着口罩，斯文乖巧，害羞拘谨。为了让她放松且愿意开口交流，咨询师首先介绍自己，然后问她正在上什么课，接着从挂在她胸口的吊坠入手，聊这颗吊坠的由来。她说这是父亲送给她的，能保佑平安，接着脸色一沉，似乎有话想说。咨询师鼓励琳琳多说一点儿近期发生的事情，琳琳深呼吸一口气，沉默片刻后讲出父亲去世的经过。琳琳提到父亲时，还会静静地落泪。当天晚上，琳琳的母亲打电话过来讲述琳琳在家里的情况。咨询师结合初次访谈和班主任反映的情况，对琳琳的基本资料收集完成。第二次咨询时，琳琳是自己来的。在征得琳琳同意后，咨询师开始使用沙盘游戏进行咨询，先简单介绍沙盘游戏，让琳琳用手轻轻触摸沙子，并告知可以从沙架上取下喜欢的沙件摆放在沙盘上的任意位置。琳琳首先选择抱着孩子的父母，然后选择绿色顶盖的小房子，并围上栅栏种上树，说这是爸妈抱着哥哥回家。接着在门口放上一条青蛇，说这是前两年被小姨打死的一条蛇。之后在右上角摆上一个正在听课的小女孩儿，接着小男孩儿也来了，老师在台上讲课，不远处小妹妹抱着一摞书走进教室。随之，一匹矫健的黑马被放在中间偏左上角的位置。最后摆放上去的是一位躺在病床上输液的病人和围在病床旁的两位医护人员、一个警察。摆放完后，琳琳盯着沙盘入神地看着，咨询师轻轻问她还有没有需要添加或挪动的，她想了想又在绿色小屋后面加了一个褐色斜屋顶的小屋，然后用红色栅栏隔开。琳琳为这个沙盘作品取名为“回不去的家”，此为受伤主题中的家庭形式。琳琳解释道，爸爸和妈妈抱着哥哥回家，那时她还没出生。老师在给她和哥哥上课，班级里一个小朋友把作业抱过来。这匹马很漂亮，琳琳从小就想骑马，但从来没体验过。爸爸在酒店出事的时候医生和警察都在现场，最后是警察叔叔打电话给正坐车准备出席亲戚生日宴的妈妈。琳琳说到这里有些沮丧，眼眶泛红，但随即又走到沙架前找来一个咖色屋顶的房子放在绿色房屋的后面，说是用来守护绿色小屋。咨询结束后，咨询师并未着急收拾沙盘，而是打电话给琳琳的母亲与其交流琳琳的近况，并给予适当的指点。在之后的一周中，琳琳的母亲在咨询师的建议下，再忙再累也尽量在一天中的同一时间给琳琳打电话，姑姑也在咨询师的建议下更多陪伴孩子，除了准备可口的饭菜外还多了肢体接触等。

（2）咨询阶段（第3-5次咨询）。第三次咨询时琳琳迟到了，并迟迟无法进入状态，不想做沙盘游戏，她想回家，但又不敢直接表达，情绪沉闷。经询问得知，她在最近的一次考试中语文成绩下降，虽然班主任并未说什么，但她自己相当自责。经过咨询师的一番开导后，她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突然看到上周摆放的沙盘还在，她非常开心。咨询师启发她可以对沙盘进行调整，她思考片刻端来一个鸟巢放在右下角，嘴里念叨着：“这是爸爸妈妈，我和哥哥还在蛋里没出生。”接着拿来一只大长颈鹿放在沙盘中间偏上的位置，之后又把一只黄色长颈鹿放在大长颈鹿的肚子底下，把一只蓝色的小长颈鹿放在大长颈鹿的对面。她解释道：“我被哥哥欺负时就躲到妈妈的肚子下面，哥哥就拿我没办法啦！”这时她看到病床上的父亲，于是又取来一个蓝顶的医院，放在父亲病床的对面。最后她又摆上一个放着一只龙虾的小盘子，并把代表自己的小女孩儿放在盘子边，说自己最爱吃龙虾了。本次沙盘主题有了一些转化的迹象，爸爸得到了及时救治没有去世，虽然哥哥还是喜欢欺负自己，但是有妈妈保护，自己不再害怕。小鸟们筑巢产下宝宝，即将迎来一双儿女。家里恢复了以往的生气，爸爸还买来了她最爱吃的龙虾。本次主题依旧是家园，仍然有创伤和冲突，这是琳琳潜意识的呈现，印证了她迟到、表情沉闷、无法进入状态和想回家获取安全感的一系列表现。本次咨询结束后，咨询师从琳琳母親处得知其因琳琳考试成绩不理想而责骂了她几句。咨询师建议琳琳母亲，尽量不要责骂孩子，避免创伤加深，同时要注意调节自己的情绪，如果实在情绪不佳也可以跟孩子表达，如：“妈妈忍不住骂了你，不是因为你做错事，而是妈妈真的很难过……但妈妈相信会慢慢好起来的！”第四次咨询时，琳琳很准时，表情很轻松，她说自己在体育课学习了立定跳远。此次琳琳的沙盘并非静止不动，而是时刻变化的。她清空了上次的沙盘，要求另外做一个。先是在右上角摆上病床上的爸爸，之后又摆上综合医院的大楼，接着在医院左侧摆上公安局，在右侧摆上法院。思索片刻，又在公安局的左侧摆上百货商店，一个插着天使粉色翅膀的小女孩儿就站在商店的左侧。最后，她又在前面一排建筑物和人物前面放上一个抱着女孩儿的母亲，说道：“如果能打赢爸爸的官司，妈妈就能得到一笔赔偿金，那样妈妈就会开心一些，就能给我买漂亮的裙子，妈妈会更爱我！”咨询结束后，咨询师从琳琳母亲处得知琳琳某天听到家里的大人们在讨论父亲去世的事要诉诸法院解决，之后母亲邀请琳琳坐在一旁听家人讨论，但并没有把握这样做是否妥当，担心给孩子的心灵带来伤害。对此，咨询师表示赞成这样的做法，孩子虽然年幼，但能感受到家里的变化并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孩子适度参与家庭会议是增强透明度进而增强信任感的做法，也能起到家庭和平商讨事务的积极示范作用，而且在安全的氛围中谈论死亡话题也能有效减少死亡恐惧。第五次咨询时，琳琳很高兴，因为她的立定跳远全班第一，她希望自己通过体育运动让身体更健康，改掉尿床的毛病。琳琳先把鸟巢放在沙盘正中央，在鸟巢后面分别摆上绿顶小屋和石敢当，再取来一个长条智慧老人石柱摆在右上角，接着在左下角摆上读书的小女孩儿、抱着书的小女孩儿和讲课的老师，这和第一次沙盘中的人物一样，位置也几乎一致。接着，又在右下角摆上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性，旁边有个小屋子，最后在女性身边摆放了上次使用过的龙虾和圆盘。琳琳说，石敢当是守护神，把它放在家旁边能起到守护家园的作用，这样爸爸妈妈就能安心地在巢内孵化宝宝了。爸爸去世后去找太爷爷和太奶奶了（老人石柱），我能安心学习了，这个抱着书的小女孩儿就是我，我是班长，我要为同学们服务。妈妈准备开店，她正站在店门口揽生意，有了钱，妈妈可以给我买龙虾吃。

（3）结束阶段（第6次咨询）。琳琳此次不打算使用沙盘，她将脖子上的吊坠取下来放在桌上，说这条项链是爸爸送给他的，每当她思念爸爸的时候就会握在手中。她问道：“老师，您说爸爸见到太爷爷太奶奶之后会做什么呢？”“他们会一起呵护你的，只是你看不到他们，但是你依旧能够感受到他们对你的爱。”咨询师回答道。琳琳高兴地说：“是的，爸爸一直在我身边，在全家人身边，我再也不用害怕了！”

据班主任反映，琳琳最近上课注意力有所提升，下课后常与伙伴一同玩耍。其母亲反映，最近琳琳询问母亲安全的电话次数有所下降，晚上能够一个人睡觉了，对于生死问题的提问也在逐渐减少。咨询师也观察到，琳琳的哀伤情绪正渐渐消退，逐步恢复了生活的信心。

在本案例咨询过程中，咨询师努力与琳琳建立良好的咨访关系，积极为琳琳提供一个宽松自在而安全的空间，给琳琳足够的安全感。同时，咨询师还注意发挥家庭治疗的作用，用系统的观点来指导琳琳的母亲及亲属也参与其中，获得他们的支持，促成琳琳在家庭系统内与家人达成互动模式的调整与改变，逐渐适应并达到平衡与转化。

从处理哀伤的过程而言，目前国内有关学生哀伤辅导的研究通常以灾后儿童哀伤个案辅导为主，对重要养育者亡故的学生哀伤辅导的相关实践研究还比较少。当孩子面对重要养育者意外身亡等危机事件时，家长和教师也存在很多困惑，不知该如何帮助孩子应对。这使得遭遇哀伤的孩子无法及时得到来自家庭、学校及社会等方面的心理支持和帮助。因此，有必要结合学生的认识发展水平探索其哀伤特点，进行一对一心理辅导，并及时将学生的状态与注意事项反馈给家长与教师，做到重点关注与帮扶。

从生命教育而言，丧失重要养育者的儿童所面对的心理危机可以成为对其开展生命教育的契机。研究发现，在儿童面对死亡的哀伤反应中，内疚感、躯体化症状及恐怖、悲伤等情绪表现与成人几乎一致。刘洋等认为儿童的哀伤及其对死亡的了解与反应跟他们的认知能力有关，因此受到认知发展水平所限的儿童会出现哀伤的泛化现象，如害怕家人也出现意外。咨询师需要根据儿童所处的发展时期，对不同的需求进行处理，以避免儿童将不良情绪转移到日常活动中。

从学校心理健康教育而言，当学生经历亲友意外死亡事件时，教师必须协助学生面对哀伤，不能让学生独自面对。教师可以设计有针对性和实效性的班级团体哀伤辅导方案，以班级为单位在专业教师的带领下为当事人提供朋辈支持，一方面增强其个体归属感，使当事人尽快摆脱消极的心理，早日回归到正常的学习生活中，另一方面专业教师要通过观察哀伤成员在群体中的表现，评估其情绪、认知、行为和社会功能受损程度，以便在个体辅导中做到有的放矢。

參考文献：

[1]李振超，卢帼平.外来务工子女心理健康状况的分析与对策[J].现代职业教育，2018（14）.

[2]高礼平.用心引导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心理健康成长[J].华夏教师， 2017（24）.

[3]陈滢，汪国琴.小学生哀伤团体辅导的实践探索[J].现代教学，2018（12）.

[4]刘建鸿，李晓文.哀伤研究：新的视角与理论整合[J].心理科学进展， 2007（03）.

[5]刘洋，李珊.浅析丧失与哀伤辅导[J].社会心理科学，2009（06）.

Exploration on Strengthening Grief Counseling and Life Meaning Education in Schools for Migrant Workers’ Children

Sun Jie1， Yao Yao2

（1. School of Education Science， Quanzhou Normal University， Fujian Province， Quanzhou 362000， China； 2. School of Art and Culture Tourism， Art and Culture Tourism Vocational University， Hyogo 6680044， Japan）

Abstract： In view of the serious psychological problems caused by the accidental bereavement of the students of migrant children’s schools， the article takes students’ grief counseling as an example to explore effective measures for grief counseling through sand table therapy， systematic family therapy and other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means. Sand table therapy， systematic family therapy and other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methods can help students to carry out grief counseling， carry out life education， relieve students’ anxiety after bereavement in a timely manner， help students reasonably express their emotions， ease their emotions， establish their awareness of life， and regain their confidence in life.

Key words： grief counseling； life education； sand table；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school for children of migrant workers； stud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