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春
《孔雀东南飞》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现实,是一首震撼心灵的时代悲歌,具有独特的艺术特色。
《孔雀东南飞》以写人为主,写人既要形象地写出外形,又要传神地表现个性。作者对人物三言两语的描写,其形象惟妙惟肖,神韵俱出。
1.个性化语言。诗中有不少对话能彰显出人物身份和性格。比如,刘兰芝离开焦家时对婆婆说:“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她自叙出身卑贱,没有好教养,能与公子结婚是攀高枝了,感到很惭愧。接着她又说自己白白接受了婆婆很多钱财礼品,但不能被婆婆使唤,今日离开会挂念婆婆在家操劳的辛苦。这一番话含着自责,足见刘兰芝善良、懂礼的性格。但也不乏对焦母的数落,及对焦母逼迫儿媳离婚的抗议。仲卿对母亲逼婚的苦劝,她大怒;仲卿以死暗示,她指责。她要儿子速遣兰芝,另找“贤女”。她对儿子婚姻的强行干涉,充分看出她的独断专行、冷酷无情。诗中对刘兄着墨不多,主要写了兰芝拒嫁时,刘兄对妹妹的一番训斥,充分表现了他的暴戾和趋炎附势。另外还通过个性化语言,表现了刘母的宽容温厚、媒人的圆滑世故。
2.传神的动作。动作是刻画人物的重要手段。离开焦家那天,天欲亮时,刘兰芝就起床打扮,“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这里顺带写了她美丽的外貌,让读者更清楚地看到兰芝打扮时的细心和从容,也反映她深爱夫君不忍即刻离开的心理。之后才“纤纤作细步”,去厅堂拜辞焦母,这可看出她有礼有节。焦仲卿忠于爱情,但受封建礼教影响深,性格较软弱。对母亲干扰婚事,只能跪求,不敢多言。自缢前在树下“徘徊”,思想似有斗争。诗中还写了焦母训斥儿子时“槌床”大怒的动作,其专横的个性跃然纸上。
诗歌缺乏情感的灌注,就显得苍白。《孔雀东南飞》抒情浓烈,运用多种手法加强了抒情效果。
1.运用铺陈。铺陈与排比手法往往结合在一起,如交代刘兰芝生平经历时,按照年龄顺序铺陈了织素、学裁衣、弹箜篌、诵诗书等几项活动。可见她样样都能干,这表现了作者的赞美、欣赏之情。刘母见女儿被休回家后的一番话也运用了铺陈,表露了对焦家无端休女的强烈愤慨。对兰芝“精妙世无双”的容貌、姿态的铺陈,突出了兰芝的美丽可爱;后来又铺陈了太守迎亲的排场:船舫华丽,车轮金贵,马饰豪华,聘金丰厚,彩礼奢侈,随从众多。但兰芝不为所动,足见她忠于爱情。这里喜气洋洋与诀别凄凄形成鲜明对照,愈发显得悲凄。铺陈的文字读之顺畅,对情感的抒发起到了强化作用。
2.运用象征。诗中先写孔雀失偶独飞,结尾写鸳鸯双飞,这是用美丽的禽鸟象征恩爱夫妻,篇末写墓旁松柏梧桐枝枝覆盖、叶叶交通,这是象征夫妻情意缠绵醇厚,爱情不朽。这种写法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尽管现实中夫妻姻缘被封建家长活活拆散,但最终在幻想中大团圆。这表现出对焦刘婚姻不幸的同情,对追求自由幸福生活的愿望,散发出反封建礼教的思想光辉,具有浓烈的抒情效果。
3.运用比兴。这是借类似事物作譬喻,以引起后文展开联想、叙事的一种手法,能起到含蓄抒发情感的作用。诗中开篇就写“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让人仿佛看见孔雀眷恋着配偶一步三回头,飞飞绕绕,不忍独自离开的情景。诗中依托孔雀暗示兰芝和仲卿不愿割舍爱情,不忍分离,营造出缠绵悱恻的氛围,表现出无限眷恋的情调,感染力极强。
《孔雀东南飞》借兰芝和仲卿的婚姻悲剧,控诉了封建社会礼制的罪恶。刘兰芝是诗中的中心人物,故事中的其他人物都与她有交集,她的性格在与不同人物的矛盾中得以显示。她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女性。她美丽端庄,会识文断字、懂得礼仪,深爱丈夫,侍敬公婆,关心小姑,纺纱织布缝衣。古代妇女所有优点均集于一身,但她被焦母视为肉中刺、眼中钉,要逼儿子休妻。理由是“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说得透彻一些,就是刘兰芝礼节周全,行事有度,挑战了她的家长权威。出嫁被休,意味着后半生的毁灭。可兰芝回家后提亲人络绎不绝,家势一个胜似一个,这是特例。但她深爱仲卿,誓死不嫁。她深知,另嫁他人无非是又一个“焦家”,遇到又一个“焦婆婆”。
《孔雀东南飞》歌颂了追求自由幸福的反抗精神,主要体现在兰芝和丈夫对封建势力的反抗方面。诗中歌颂了古代劳动妇女的优秀美德,诗中把刘兰芝当作美的化身来写。她勤劳、能干、贤惠、聪慧、善良、坚强,能清醒地认识封建社会是禁锢人身自由的社会,是迫害下层女性的社会。
本诗还揭示了悲剧深广的社会意义。从叙事主人公角度看,他们是性格的悲剧。刘兰芝外柔内刚,心性倔强,面对横蛮专断的婆婆、暴戾势利的兄长,她若逆来顺受,不作顽强抗拒,也还能苟活于世。焦仲卿生于官宦之家,习惯于母亲淫威,自然是懦弱无能。面对母亲对婚姻横加干涉,他难于捍卫婚姻,只能妥协。从封建家长制的角度看,这是社会的悲剧,东汉政府倡导“独尊儒术”,儒家经文中的“孝”统治着人们的思想行为,它是封建礼教、家长权威的坚实堤坝。焦母、刘兄挥舞着“孝”的大棒,对兰芝和仲卿施行高压管制和威逼手段,摧毁了一对年轻人的美满婚姻,破坏了他们自由幸福的生活,将他们推向婚姻的坟墓。从兰芝和仲卿死后化鸟角度看,寄托了人们追求恋爱自由、幸福美满生活的强烈愿望。
《孔雀东南飞》结构安排独具匠心,叙事双线交替推进,主要是围绕兰芝、仲卿与封建家长的矛盾冲突展开,围绕兰芝和仲卿情感纠葛展开。双线推进使诗篇结构缜密完整。
先说刘焦与家长的矛盾。兰芝被休前,写仲卿向母求情,表现了焦母的专横;写兰芝辞别焦母,这是初始的冲突,表现了她含蓄的反抗。兰芝被休后,写刘兄逼婚和仲卿自杀前辞母,这是兰芝与刘兄的冲突。兰芝知道别无选择,在允婚时准备以殉身抗婚,表现了她的坚强不屈。在焦刘相约同死后安排了仲卿辞母情节,仲卿暗示“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但最终还是被逼上绝路。再说刘焦情感纠葛。诗中开始交代了兰芝向仲卿诉说在焦家的虐待及对遣妇的愤怨。之后安排了三个离别情节,先是仲卿求告不允,回房话别;再是大道口离别,以死相约;后是兰芝允嫁,仲卿赶来诀别。两条线索交替推进,人物性格逐步丰富,故事性愈发增强。
诗篇详略得宜。兰芝被休离开焦家,写得很详细,这是人物命运转变的关键情节。兰芝分别与焦母、小姑、仲卿话别,多角度刻画了人物形象。回家后有两次逼婚,太守的求婚、媒人的活动、母兄的催逼、兰芝的态度等都写得很详细,揭示了悲剧的社会根源。有的内容很简略,如“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一句话概括了她在焦家所受的折磨和委屈。又如归家后,只写母亲的惊痛和“儿实无罪过”一笔带过,没有详述被休原因,接着便转到写新的矛盾上,给了详写主要内容的空间。
诗篇前后呼应。这些呼应起到了映衬作用,如首尾都借鸟比兴,分别写徘徊留恋的孔雀和永不分离的鸳鸯,加强了悲剧效果。仲卿与兰芝大道口分别时,兰芝曾说“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仲卿闻讯赶来会见兰芝时,兰芝用先前所说磐石蒲苇的誓言提出责问,这一呼应强调他们爱情的坚贞。
诗篇内容复杂,冲突激烈,但巧妙的结构安排,使全诗浑然成章,中心突出。
总之,认真品读这首汉乐府民歌,学习其写作艺术,能帮助我们更好地领悟中国璀璨的历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