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西装跑世界的古巴“一把手”

冯璐

2021年4月，迪亚斯-卡内尔当选古巴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后发表讲话。

不同于前任们的橄榄绿军装，一头银发的迪亚斯-卡内尔更喜欢穿西装和系领带。11月24日，他就以这样的形象飞抵北京。

11月25日上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同来华进行国事访问的古巴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古巴国家主席迪亚斯-卡内尔举行会谈。

习近平指出，你是中共二十大后首位访华的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元首，充分体现了中古两党两国的特殊友好关系。古巴是西半球第一个同新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中古关系成为社会主义国家团结合作、发展中国家真诚互助的典范。中方愿同古方不断深化政治互信，拓展务实合作，在涉及彼此核心利益问题上坚定相互支持，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中加强协调配合，在建设本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携手并进，不断深化新时代中古关系。

习近平强调，中国和古巴是彼此信赖的好朋友、志同道合的好同志、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中古传统友谊是老一辈领导人亲手缔结并精心培育的。建交62年来，面对风云变幻的国际形势，中古双方坚定不移深化肝胆相照的友谊，坚定不移开展互利共赢的合作，坚定不移做改革发展的伙伴。中方始终从战略高度看待和发展中古两党两国关系，始终将中古关系摆在外交全局的特殊位置。不论国际形势怎么变，中方坚持中古长期友好的方针不会变，支持古巴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决心不会变，同古方一道捍衛国际公平正义、反对霸权强权的意志不会变。

迪亚斯-卡内尔由衷感谢习近平主席在中共成功召开二十大后邀请他作为拉美首位国家元首访华，代表古巴党和国家再次热烈祝贺中共二十大胜利召开，热烈祝贺习近平主席连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热烈祝贺中国在习主席领导下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取得历史性成就，世界进步力量都对此深受鼓舞。迪亚斯-卡内尔表示，我本人和古巴党高层都认真学习了您在中共二十大上所作的报告。面对异常复杂严峻的政治经济形势，古巴将以中国为样板，创造性直面挑战，实现建设社会主义的目标。

会谈后，两国元首共同见证签署两国关于党际交流、外交部间磋商机制、共建“一带一路”、务实合作等双边文件。双方发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古巴共和国关于深化新时代中古关系的联合声明》。

在迪亚斯-卡内尔的家乡圣克拉拉市，有飘着香甜味道的磨坊和风景怡人的岛礁。这座省会城市的主要路口竖立着古巴革命领导人卡斯特罗兄弟微笑着挥手致意的大幅海报。从圣克拉拉市走出的卡内尔成为古巴领导人，足以让卡斯特罗兄弟满意地微笑。

作为卡斯特罗兄弟忠实的追随者，迪亚斯-卡内尔被视作坚定的“革命之子”。在处理古中关系方面，他也继承了前辈留下的传统。“他执政以来，注重发展同中国关系，延续两国好朋友、好同志、好兄弟的伙伴关系。两国在诸多国际事务中有近似立场。”中国社科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古巴研究中心秘书长韩晗说。据报道，迪亚斯-卡内尔此访在古巴国内被给予高度关注。出访前，古巴革命领袖劳尔·卡斯特罗专程到机场送行。

“迪亚斯-卡内尔是中共二十大后美洲地区第一个到访中国的国家领导人，体现了两国高度的政治互信。”韩晗说。迪亚斯-卡内尔担任古巴领导人以来，面对诸多挑战——经济形势不容乐观、美国制裁不断加强、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但古中友好合作依旧不断取得新发展。去年古中贸易额突破10亿美元（约合71.67亿元人民币），中国企业还在古巴承包了价值83.3亿美元（约合597亿元人民币）的工程，完善了当地的基础设施。双方在共建“一带一路”的框架下深化经贸往来，进出口商品种类日益丰富，为两国人民带来实实在在的福祉。

在访问中国之前，迪亚斯-卡内尔还先后访问了阿尔及利亚、俄罗斯和土耳其。业界分析认为，这次密集考察访问，和他的务实作风分不开——最近几个月来，古巴国内的电力短缺问题较为突出。一方面国内发电厂设备老化，另一方面，国际能源价格飙升。而俄罗斯和阿尔及利亚都是古巴重要的能源供应方，中国已建成全球规模最大的电力系统，同时还是古巴最大的贸易伙伴。

韩晗分析，迪亚斯-卡内尔希望通过广泛的访问来解决能源领域的问题，这对面临困境的古巴尤为重要。

2022年5月1日，古巴上百万民众走上街头，反对美国对古封锁，表达爱国情感，古巴革命领袖劳尔·卡斯特罗（右）与古巴国家主席迪亚斯- 卡内尔在首都哈瓦那革命广场检阅台上向游行队伍挥手致意。

在韩晗看来，如何通过与不同地区伙伴国加强关系，降低美国封锁的影响，是迪亚斯-卡内尔出访的另一重点。“古巴当前面临严峻的局势。在疫情暴发后，美国对古巴的制裁加剧了古巴面临的经济等方面的难题。”

美国制裁给古巴带来巨大经济损失和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1992年以来，古巴每年都向联合国大会提出，要求美国终止对古巴封锁和制裁。这获得多数国家支持——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反对美国对古巴实施单边制裁的行径。2022年11月，第77届联合国大会再次以185票赞成、2票反对、2票弃权的压倒性多数通过决议，要求美国终止对古巴的经济、商业和金融封锁。这也是联合国大会连续第三十次以压倒性多数通过类似决议。

韩晗分析：“在毗邻美国的特殊地缘政治条件下，古美关系长期是古巴对外关系的重要影响因素。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恢复古美外交关系，或是出于自身执政遗产的追求。但长期看，在古巴不改变国家政治制度的前提下，美古关系难有实质性改变。特朗普及拜登均未将改善美古关系作为外交重心，更无意取消对古巴的制裁。”

迪亚斯-卡内尔十分清楚，作为美国近邻的社会主义国家，古巴必须建立、维系并发展广泛的双边外交关系，积攒丰富的国际、地区多边组织参与经验，以此不断提升自身的影响力。只有这样，古巴才能在处理对美国的关系上有更大的资本，打破美国制裁。他曾公开表示：“在坚持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的同时，我将努力使古巴的外交关系更加多元化。古巴不会接受外部强加给古巴的任何条件；我将加强集体领导，扩大人民的参政，加强团结，继续革命和建设繁荣、持续的社会主义。”

分析人士认为，古美关系是迪亚斯-卡内尔面临的最大挑战。他曾在古共内部会议上痛批美国，坚定地反对美国干涉古巴事务。为了在网络时代更有效地反击美国，他成为首个通过社交网络进行抗议的古巴领导人。

不过，古巴并不是为反美而反美，反对的是美国想让古巴政权变色的企图。劳尔·卡斯特罗曾说：“古美有可能建立合作互利的关系，但美方不可妄想古巴在捍卫社会主义、主权、独立等原则上让步。” 这其实也是迪亚斯-卡内尔贯彻的对美外交原则——他在接棒国家权力时承诺：“在关乎古巴国家命运的重大决策上，我将向劳尔·卡斯特罗请教。他也将继续提供意见与看法。”

“他给人的直观印象是人比较高大，头发花白，说话声音很柔和，而且年富力强、个性沉稳。民众对他可能带来的新气象充满期待。”有见过迪亚斯-卡内尔的人向记者这样描述对这位古巴领导人的印象。

1960年，古巴革命胜利后的第二年，迪亚斯-卡内尔出生于圣克拉拉市的一个普通家庭。他的父亲是机械厂工人，母亲是小学教师。迪亚斯-卡内尔的早期职业选择受家庭影响较大。1982年大学毕业后，他先服兵役，当了3年无线电专家，此后回到母校拉斯维亚斯中央大学，成为该校的教师。年轻时，迪亚斯-卡内尔留着一头飘逸的棕色长发，经常穿牛仔裤和运动衬衫，是个摇滚青年，还自称是英国著名摇滚乐队披头士的铁杆粉丝。

年轻时的迪亚斯-卡内尔。

古巴哈瓦那街头挂着印有卡斯特罗兄弟的海报宣传画。

迪亚斯-卡内尔在2013年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第一次部长会议上讲话。

迪亚斯-卡内尔与劳尔（左）一起出席会议。

1993年，33岁的他当选古巴共产主义青年联盟全国委员会第二书记，开始了政治生涯。一年后，迪亚斯-卡内尔出任比亚克拉拉省委第一书记，主政地方。据中国前驻古巴大使刘玉琴回忆，迪亚斯—卡内尔当省委第一书记时很少坐办公室，几乎每两个月就要走一遍当地的农业合作社、学校、企业，了解实际情况。“他视察时，人们都围着他无拘无束地提问，非常自然。”

2003年，他被调到奥尔金省任省委第一书记。这里是卡斯特罗兄弟的家乡，也正是在这里，迪亚斯-卡内尔凭亲和务实的工作作风，逐渐获得劳尔的信任。劳尔公开夸赞他“集体工作意识强、意识形态扎实坚定”。在劳尔的推荐下，迪亚斯-卡内尔2003年进入古共中央政治局，成了古共最年轻的政治局委员。6年后，他被调离奥尔金省，出任古巴高等教育部长。

迪亚斯-卡内尔处事灵活，一方面坚定地捍卫国家体制，另一方面稳妥地推动开放。他鼓励普及互联网，要求媒体向公众提供更多信息。在他担任高等教育部长时，古巴一批学者建立了一个名为“年轻的古巴”的博客。他们在认可古巴社会主义道路的同时，批评国家存在的腐败和低效问题，并积极寻求改变策略。有参与者回忆，该博客一度被关闭，但迪亚斯-卡内尔召集相关人员座谈，向他们了解情况，交流看法。

迪亚斯-卡内尔虽配有公务轿车，但作为工人的后代，他更习惯骑自行车走街串巷了解民情，当地人经常看到他穿着印有拉美著名革命家切·格瓦拉头像的T恤，耐心地在比萨店排着长队买比萨。这种作风赢得各界好评。2013年初，劳尔在自己再次当选国务委员会主席后宣布，将在2018年退休。同时，迪亞斯-卡内尔晋升为国务委员会第一副主席，成为首位担任古巴“二号人物”的“60后”，这在当时引起不小震动。此后，他几乎每周都参加高层会议，还频繁陪劳尔出访。外界普遍认为，这其实是劳尔在提前训练“接班人”。2021年，迪亚斯-卡内尔接替89岁的劳尔，成为古共第一书记。劳尔说：“鉴于他的美德、经验和对工作的投入，他将在担任国家最高领导后取得优异成绩。”

“他的当选不是偶然的，是古共长期对他考察和培养的结果。”韩晗分析，迪亚斯-卡内尔从地方干起，一步一个脚印地历练，符合劳尔从基层选拔人才的思路。

尽管迪亚斯-卡内尔被形容为“年轻、更随和的劳尔翻版”，但他毕竟出生于古巴革命胜利后，在民众心中的地位赶不上曾经历过革命战争的领袖，这就需要他更多地通过实干来提升自己的威望。在传承老一代领导人的革命精神、确保古巴社会稳定、社会制度延续的前提下，迪亚斯-卡内尔还面临着多重挑战。

首先是加快推进古巴经济社会模式的“更新”。古共领导层新老交替之际，古巴正遭遇艰难时世：疫情肆虐、经济危机、物资短缺……同时，古巴长期受美国封锁，要实现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更为不易。

其次是如何延续古巴的国际影响力。韩晗认为，在地区内，如何增进与拉美左翼国家的关系，十分考验领导人的外交能力。同时，如何延续与地区外国家的关系，维持多元外交优势，也是决定古巴能否获得更多外部支持、促进自身发展的关键。

当前拉美政治格局正经历新一轮深刻调整。而中拉合作本质上是南南合作，以相互尊重为前提，以互利共赢为原则，以开放包容为特质，以共同发展为目标，顺应世界大势和历史潮流，符合地区国家共同利益。

长期以来，拉美政治具有左右翼轮替执政的特点，随着巴西的卢拉、智利的博里奇、哥伦比亚的佩特罗相继大选获胜或上台执政，加上左翼政要执政的墨西哥和阿根廷，拉美五大主要经济体首次全部掌握在左翼力量手中。这种左翼浪潮对古巴意味着什么？韩晗说：“首先是新左翼的执政与传统左翼存在执政理念、左翼思想的差异。第二，各国国内外经济环境较为严峻，执政党面临提振经济的考验。第三，新左翼领导人对古巴的态度也存在差异。”她认为，地区左翼执政周期有利于缓和古巴与地区国家关系，但如何在地区形成新的左翼联盟，或将是古巴和其他拉美左翼领导人的共同挑战。

1960年生，历任古巴共产党比亚克拉拉和奥尔金省省委第一书记、古巴高等教育部部长、部长会议副主席、国务委员会第一副主席兼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等职务。2018年4月，担任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兼部长会议主席。2019年10月，当选古巴共和国首任国家主席。2021年4月，当选古共中央第一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