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超音段音位特征的翻译教学——以重音为例

宋 燕 于鹏伟

引言

语音作为语言的基本物质外壳，在语言表达中发挥至关重要的支撑作用，是语言符号系统的重要载体。语音的本质属性是社会性，负载语法功能、语义功能和语用功能，其语音形式与意义表达相契合，不同的语音特征与语音要素会呈现各异的交际功能。音位是具有辨义功能的最小单位。语言的语音体系分为音段音位和超音段音位。在翻译实践中，超音段音位在语言体系中的显著性与灵活性使其具有语义区别性特征，直接影响译者对语义的理解与判断。因此，提高对超音段音位特征的重视程度势在必行，以使翻译更加精准、语义传递更加流畅、风格呈现更加恰当，充分发挥语言的交际功能。

一、超音段音位的特征

语音具有社会性，使各语音特征及语音要素的表达功能在交际中得以实现。作为音位学中基本的语音单位，音位是基于语言的社会属性按照语音的辨义功能所归纳出的，在特定语言或方言中具有明显语义区别性特征的最小语音单位（宋燕、王红溪，等 2019）。语音体系分为音段音位和超音段音位，两者在语言交际中有机结合、相辅相成。音段音位由音素成分构成，在固定音段中呈线性组合，包含元音音位和辅音音位；超音段音位在不同音段中呈现非线性共时组合，在语流中极具抑扬顿挫的音律特征，且常与语义休戚与共（何善芬 1989），富有辨义功能，包括重音、语调、声调等。超音段音位特征会令语言呈现不同的语气色彩、情感表达等，因此，深入理解超音段音位特征对指导翻译实践大有裨益，理应引起足够重视。

二、重音对表达的影响

重音是一种超音段语音表达手段，是节奏和语调的基础（李成明、杨洪娟 2013）。重音在语音学中地位举足轻重，影响言语表达与交际。在语言表达中，重音位置不同，所传递出的语体风格、句义、感情色彩等大相径庭，因此，译者应正确把握词句重音，随机应变，使翻译恰到好处。

（一）重音影响情感表达

重音作为超音段音位的表达手段之一，负载相应的情感表态功能。连贯句中，词句重音位置不同让语言的整体格调和言语气氛随之改变，常表达强调、惊异（胡壮麟 2002），营造“阴阳怪气”或幽默效果，译文必会随之变化。

场景一：语气助词

该不会还有人不会阴阳怪气说话吧～

好的呢～、可以呢～、是的呢～

看看这是谁呀，是不知道你是个大人物呀～

好好好～，行行行～

在日常交际中，语气助词使用的本意是缓和氛围，更显亲切感。当重读尾音语气助词并延长音长时，阴阳怪气、讽刺挖苦、敷衍无趣等气息便会充盈交际环境。另外，语气助词作为语言符号，其背后所指在于人们的全新认知与主观判断，因此，译者在处理语气助词时，应充分发挥译者的主体性，适时而变，随机应变。

（二）重音影响内容凸显

重音在语言交际中具有聚焦强调功能，对句子某个成分或者某个信息点加以强调，抑或为了实现对比反衬效果。

场景二：重音落在be动词上

They'wereone family.

We'werea couple.

在以上例句中，were本就表示过去时态，当说话者重读were时，则可能在强调家庭关系早已分崩离析或者夫妻关系已然鸾凤分飞，此时非彼时。

场景三：重音落在实词上

××：'我在这部电影里饰演了一个人。（强调“我”而非“他人”）

××：我在'这部电影里饰演了一个人。（强调“这部电影”而非“其他电影”）

××：我在这部电影里饰演了一个'人。（强调“人”而非“其他动植物”）

从上述例句可以看出，在语言交际过程中，说话人通过重音对不同内容进行聚焦，以实现强调重要信息的目的。在口译过程中，译者应时刻关注说话人词句的重音强调，适时调整翻译技巧与语气语调，使核心信息昭彰。

（三）重音影响句意表达

语句重音在影响句意方面尤为重要，在连贯句中，常常因为重音的位置不同而造成歧义。

场景四：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汉语中，语气助词“吧”“吗”等通常读作轻声，如果将重音落至助词处，无形中会造成“语气词—实义词”的转化，进而影响译者对信息传递的把控。在上述例句中，若将重音落至语气助词“吗”字，则助词“吗”产生词类变异，成为实义词“妈”，所传递出的句意为“我在等你妈”，实则原句意旨在强调“我在等你”。

场景五：大老婆、大壮馍、大肉包子

在胶东地区，“大老婆”意为old woman，若重音落在“大”这个形容词上，则赋予了其衍生意，不禁让人联想：除了正妻（the main wife）以外，还有妾（concubines）；大壮馍，若重音落在“馍”上，则表示的是山东的一种面食“馍”，若将重音落在“大壮”上，则询问“是一个名叫大壮的人吗？”；大肉包子，若重音落到“大”上，则形容包子形状大，若重音落在“肉”上，则说明包子馅儿不是素的。

三、基于超音段音位特征的翻译研究

重音作为语言交际中不可或缺的表达手段，其辨义、表态、表意、凸显等功能不言而喻。同一语句中，重音位置不同，句意自然不同，“言外之意”借此而生，译文也会有所不同。下面讨论基于重音作为超音段音位的翻译研究。

（一）语气助词重音与翻译

当重音落在语气助词上时，就会令文字承受其诞生以来不可承受之重，即含义的全面颠覆。此时，重音放大句子真实含义，产生了言外之意，导致交际偏差。

例1：

A：你相亲资料上身高一米'八？

B：身高是'一米吧！

在一个小品中，A看到相亲资料上B的身高，心生疑惑，遂问之；而B的回答则将重音放在“一米”上，将语气助词“吧”轻声化。在“身高一米八（吧）”的翻译中，如果将重音位置放在语气助词上，则会出现“吧”向实词“八”的语音转换，句意就变为“身高一米八”，故会译为“You stand one meter and eighty?”，然而，实际身高只有一米，故译为“You are a meter nothing.”

例2：

客户：点一份米线（备注：米线不要辣～）！

店家：按照您的要求，全给您的菜。

随着语言符号能指含义的不断丰富、延伸，日常生活中使用流行谐音网络用语的现象十分普遍，往往造成语义理解上的偏差，甚至产生歧义。上述例子中，卖家试图以网络语言解释外卖备注，误以为“辣”是语气词“啦”，将“不要辣”误以为“不要啦”，此时会产生歧义翻译“I don’t want to eat rice-flour noodles”。其实，客户的“辣”是一个实义词“辣椒”，客户传达的实际信息为“米线不放辣椒”，故译为“I’d like to order a bowl of rice-flour noodles without chilli”。

（二）复合词重音与翻译

通常，英语单词有固定的重音位置，不可随意变更。在复合词中，重音位置改变现象十分常见，成为语义关系转变的关键因素。

例1：

He punched her in the face at least once giving her a black'eye.

他朝她脸上打了至少一拳，把她的眼睛都打青了。

Department will take a'blackeye on this accident.

警局会因此事件而名誉受损。

例2：

There is a yellow'dog.

有一条黄狗。

This is a'yellowdog contract.

这有一份以受雇工人不加入工会为条件的雇佣契约。

以上例句中，当重音落在形容词或者名词上，所表达的含义截然不同。当重音落在名词上，说明形容词修饰名词本身，传递的信息是名词本身的含义，直译即可；当重音落在形容词上，复合词的意义会大相径庭。

（三）语句重音与翻译

在连贯话语中，往往以重音为主，轻音为辅，轻重音交替出现，相辅相成。语句重音在节奏方面和表意方面发挥不容小觑的核心凸显作用（周玉忠1998）。核心重音的位置不同，语句中的断句点便不同，形成的节奏意群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因此所传递的信息也不尽相同。

例1：汤里我放盐了啊。

译文1：Ihave addedsome salt into the soup.（汤里我'放盐了啊。）

译文 2：Could Iadd some salt into the soup?（汤里'我放盐了啊。）

重音的位置与说话人的意愿密切相关。在以上例句中，当重音落在“放盐”动词上，强调该动作已完成，故呈现为译文1；然而，当重音落在“我”这个施动者上，表明此时“我”正在表达一种意愿，征求意见是否可以放盐。

例2：你作好准备讲解就行。

译文 1：You’re supposed to'make full preparation forbeing the commentator.（你作好'准备讲解就行。）

译文 2：You are required to'interpret it with full preparations.（你作好准备'讲解就行。）

核心重音作为一种重要的调节手段，其位置支配语句中的核心信息的变化。在此例句中，当核心重音落在“准备”上，意为要作好讲解的准备，重点在准备上，故呈现译文1；当核心重音落在“讲解”上，意为只需要讲解就可以，重点转移至讲解，故呈现译文2。

例3：这份报告，我写不好。

译文 1：I’m not competent enough to write this report.（这份报告，'我写不好。）

译文 2：I turn out not to be the right person to write this report.（这份报告，我'写不好。）

在上述例子中，若重音落在“我”上，意思是“我没有把握或没有足够能力写好这份报告”，故呈现译文1；若重音落在“写”上，则表示“不赞成我自己写（可能由于身份等因素）”，故呈现译文2。

例4：你说不过他也得说。

译文1：You should say it，and so does he.（你'说，不过他也得说。）

译文2：Although you cannot out speak him，you have to speak.（你说不过'他，也得说。）

上述例子中，若重音落在“说”上，强调说，意为“你和他都要说”，故呈现译文1；若将“他”视为“说”的宾语且重音落在“他”上，则句意转变为“即使你说不过他，那你也得说”，故呈现译文2。

四、超音段音位在翻译教学中的指导意义

通过分析重音作为超音段音位对翻译的影响，可以发现重音在翻译实践中的重要性不可小觑也不容忽视。在今后翻译教学中，加强学生对重音等超音段音位的认识与学习十分必要，其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一）有助于学生正确理解原语含义

说话人的意愿及需要强调的重点信息决定重音的位置，重音的表意功能会改变连贯句的节奏；重音表态作用可以表达说话人的语气、态度、情感等。重音有助于学生捕捉原语含义，准确无误传达原语内容，若重音不当，可能会破坏句子节奏与结构，影响语义的正确传递。基于此，无论在口译还是笔译中，应避免因忽视重音的辨义、表意功能而造成的误译、死译现象。

（二）有助于学生准确表达原语含义

超音段音位对于保证语流的连贯性和流畅性至关重要。加强对超音段音位的讲解，强化学生对连读、失爆、联诵、重读、节奏等语音规则的学习，能提升口语水平、发音精准性和清晰度，从而在口译过程中以清晰的发音、抑扬顿挫的语流正确传递原语信息，提升交际能力。

结语

重音作为超音段音位在语言交际中可以使语言更灵活，引发译文的“千姿百态”。因此，在英译过程中，在掌握翻译理论技巧的同时，要重视对重音辨义作用和表态作用的理解与把握，切不可忽视重音换位对原语语义、节奏、主体、情感的影响，否则，稍有不当便会造成译文歧义、句意混淆、彼此剥离、误译漏译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