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维吾尔语形容词配价对句法结构的选择限制

康滟

（喀什大学，新疆喀什 844008）

1 形容词配价

语法研究中的“配价”是借用化学中“价”的概念。特斯尼耶尔在他的语法中引入了配价的概念，以说明一个动词可以控制多少种不同的名称。动词有配价的问题，后来语言学家通过研究发现，形容词、名词也有配价的问题。形容词也有跟名词发生联系的问题，形容词在语义上与一种性质的名词关联构成依存关系，这类形容词被称为一价形容词。例如：漂亮、聪明、伟大等；在语义上与两种性质的名词关联，该类形容词被称为双价形容词，例如：热情、耐心、精通等。

夏迪娅·依布拉音描述和分析了形容词作为谓语所形成的句式，并对句型结构和类型进行考察[1]。

该文以《雪中悍刀行（烽火戏诸侯）》中的形容词为对象建立语料库，试探讨维吾尔语形容词配价结构。

2 维吾尔语形容词配价对句法结构的选择限制

2.1 维吾尔语单价形容词对句法结构的选择限制

单价形容词即一个句子中只有一个补足语与之同现的形容词[2]。

根据谓语形容词对补语的强制程度，补足语可以分为两种类型：定补语和无定补语。一价形容词无论选择定补语还是无定补语都是没有标记的，标记补语一般不会出现在一价形容词的配价系统中。

在现代汉语形容词中，带有一定补语的形容词占绝大多数，它要求形容词必须带有补语。有4 种可能的替代框架。

A：补足语+形容词

B：形容词+补足语

C：自由说明语+补足语+形容词

D：自由说明语+形容词+补足语

A 类框架中，这类形容词有两个特点，一是前面必须有系事主语；二是光杆充当谓语受到限制。

在句法关系上，谓词与语义角色有显性的主谓关系或述宾关系。

（1）quʃqaʧniŋ ujatʧanliqi birdinla ɣεlitε bolup qaldi.（抱着雀儿的舒羞一时间神情古怪。）

（2）bowaj kimgε salam beriʃkε adεtlεnmigεn,ʃuŋa salam beriʃ hεrikiti intajin natonuʃ.（老人不习惯给谁行礼，所以作揖的动作十分生疏。）

（3）bu χil jajlaq millʃtliri intajin piʃqan ʧεwεndazlar qoʃunini iʃlitip sεp tyzyp,sεp ʃεklini addij hεm ʤanliq jyryʃtyrgεn.（这种草原民族使用极其熟稔的骑军冲阵，阵型朴素而运转灵活。）

（4）kyn boji syrlyk jyridiɣan bir ajal ʧambaʃʧiliq mahariti juqiri,jyzi ʧirajliq,zilwa bolsimu,jεnila χuʃal bolalmajdu.（一个成天阴气森森的女子，就算武功高了点，脸蛋漂亮了点，身段婀娜了点，终究还是不讨喜的嘛。）

例句（1）中“古怪”要求与其同现的补足语必须是名词性成分，在句子中充当主语成分。句中与之同现的补足语“quʃqaʧniŋ ujatʧanliqi”是个代词，在句子中充当主语成分。

例句（2）中“生疏”可以表示人物关系的亲疏远近的意思。所以，选择名词的复数形式或是名词性的联合短语作为补足成分都可以，这类形容词一般具有[+述人]语义特征。当主语是名词性联合短语时，语序可以调整为：对×××十分生疏。由于这类形容词也可以不具备[+述人]特征，所以他可以选择[-述人]名词性成分为其对象成分。根据这类形容词对于补足语的选择，可以说这是兼价形容词。也就是说，具有[+述人]语义特征时是单价形容词，而[-述人]时是双价形容词。

例句（3）中“ʤanliq（灵活）”可以表示人对某种行为活动的感受，它既可以与名词性补足语同现，也可以与动词性补足语同现。句中与之同现的补足语“jyryʃtyrgεn（运转）”是动词性成分。

例句（4）中“ʧirajliq（漂亮）”这类形容词主要表示主观的评判或感受，补足语通常也可以采取“形容词+一点儿”的格式，以表示状态的适量。

B 类框架中，这类形容词有两个特点，一是选择名词性成分作为补足语；二是价载体可以在后面附加动态助词“了”，但不能用“着”。

（5）suŋ bulɣun ibadεtχanisi bu jolda ʤapa tartti.（宋貂寺这一路辛苦了。）

（6）kiʧik apam kɵzni jumup aʧquʧε qizirip kεtti,barɣanseri beʃi ʧyʃyp kεtti.（小娘瞬间红了眼睛，愈发低了头。）

由于补足语分布于价载体之后造成了主语空位。因此，选择这类的形容词经常处于后续句之中，基本上都带有致使意义，但是例句（5）的补足语“suŋ bulɣun ibadεtχanisi”是名词性成分，句中的“ʤapa tartti（辛苦）”具备致使义，“-ti”表示第三人称过去时，对应现代汉语动态助词“了”；例句（6）的补足语“kiʧik apam”是名词性成分，句中的“qizirip kεtti（红）”“ʧyʃyp kεtti（低）”具备致使义，“-ti”表示第三人称过去时，对应现代汉语动态助词“了”。

在C 框架中，这类形容词有三个特点：一是只选择名词性补足语；二是价载体后附动态助词“着”；三在语音多为单音节。

（7）εjnula qiz kɵzlirini qizartip,lewini ʧiʃlidi.（李子姑娘红着眼睛，咬着嘴唇。）

（8）li χεnlin gεp qilmaj ʧirajini pyryʃtyryp,ɵzini kɵlgε taʃlimaqʧi bolɣanɣa qεdεr biaram boldi.（李瀚林苦着脸不说话，郁闷到想投湖自尽的心都有了。）

（9）dymʧεk bowaj ʧulwurni boʃitip,belini tyzlεp,atniŋ beʃiɣa jenik urup qojdi.（驼背老人松开缰绳，直了直腰杆，轻轻拍了拍马头。）

从显性语法关系上看，自由说明语是主语，补足语为宾语，但从隐性语法关系上看，自由说明语又是补足语的浅定语，而补足语是句子的浅主语。所以，我们可以把例句（7）“李子姑娘红着眼睛”转换为“李子姑娘的眼睛红着”，将例句（8）中“李翰林苦着脸不说话”转换为“李翰林的脸苦着不说话”。但变换后语用效果不同，句子焦点发生了变化。

在这种框架中的形容词一般都附助词“着”用来强调状态的持续，但有时为了突出状态过程，部分具有可控语义特征的形容词之后也可以附上“过了”等词语，或者变形容词为“A 了A”形式，如例句（9）中的“直了直腰杆”。

D 类框架中这类形容词有3 个特点：一是只选择单价名词作为补足成分；二是价载体可以是光杆形式；三是在语音上多为双音节。

（10）semiz palwanniŋ jenida qeriʃqandεk bir nazakεtlik ajal bar bolup,ʧiraji ʤanliq,rεŋdar kɵŋlεktε jεŋlirini lεpilditip,χuddi εwlija-εnbijalarɣa oχʃap qalɣan.（胖子武将身边偏偏有一名娇柔女子并肩齐驱，气韵生动，彩裳飘袖，宛如仙人。）

（11）ʃimalij maŋniŋ ɵrp -adεtliri addij -sadda bolup,ejtqanliri saχta εmεs.（北莽民风质朴，所言不虚。）

以上两个例句中，名词指示形容词的自由说明语不能与价载体直接同现。比如，不能说“娇柔女子生动”“北莽质朴”，要在名词1 与名词2 之间加上助词“的”直观细化，如“娇柔女子的气韵生动”“北莽的民风质朴”。

（12）mεjdani mustεhkεm bolmiɣan ular dεrhal huʤumɣa ɵtti.（立场不坚定的他们立马临阵倒戈。）

这类形容词主要表示的属性有3 个特点：一是有[+述人]特征；二是语音表现为双音节；三是大都没有重叠形式。

在没有语境限制的基础上，区别词和形容词构成的同现是一种假同现，因此，通常情况下不能变化。如例句（12）中的“立场不坚定的他们”不可转换为“他们立场不坚定”，而真同现却可以变换，如同例句（12）中的“立场不坚定”可转换为“不坚定的立场”。

2.2 维吾尔语双价形容词对句法结构的选择限制

双价形容词即一个句子中有两个补足语与之同现的形容词[3]。

双价形容词，虽然在句法上通常不带宾语。但从语义上讲，它可以与宾语联系在一起，而它与及物动词的区别只是分布上的不同。现代汉语双价形容词具有明显的特点：一是主要用于表达态度、用途和亲和力；二是其语义需求和主要组件及对象组合同现；三是对象组合可以标记价组件,把它标记为“于”或者“对于”等。双价形容词有3 种可能的替代框架。

E：N1+对+N2+A

F：对N2+的+N1+A

G：N1+A+的+N2

E 补足语介宾化，此类形容词大多用来表示态度，具有[+述人]语义特征，所以与之同现的主体成分是指人的名词性词语，并且需用“对”“对于”加以标记化。维吾尔语双价形容词在句法关系上，谓词与语义角色1 有显性的主谓关系，与语义角色2 有显性的状中、述补、述宾关系。

（13）ʃy ʃjaw buniŋɣa bεk εhmijεt beridu.（徐骁对此人就十分倚重。）

（15）waŋ ʃjεnʤi bu ikki adεmdin zor ymid kytti.（王仙芝对这两人寄予厚望。）

例句（13）中的“εhmijεt beridu（倚重）”为人与人的态度，与之同现的主体成分“buniŋɣa”用向格“-ɣa”加以标记。例句（14）中的“ymid kytti（厚望）”是人与人的态度，与之同现的主体成分“bu ikki adεmdin”却用从格“-din”加以标记。这是维吾尔语谓语动词对格位的要求决定的。

F 补足语次话题化，具有[+述人]语义特征。但它与上一组不同：可以与无标记对象成分同现。因此，这类形容词可以表达为某人对某种行为所持的态度。

（15）bowaj lju guŋrenniŋ hɵkymεt sorunidiki tεkεllup sɵzlirigε bεk soɣuq muamilε qildi.（老人对刘恭仁的官场客套话甚是冷漠。）

（16）ly jynʧaŋ baʃta kiriʃni asas qilɣan boluʃi mumkin,ʧaqliq orunduqta olturɣan bu jaʃ qizdin bεk εjmεndi.（吕云长大概是先入为主，对这个坐轮椅上的年轻女子很是忌惮。）

例句（15）中的“soɣuq muamilε qildi（冷漠）”为某人对某种行为所持的态度，这里“bowaj lju guŋrenniŋ hɵkymεt sorunidiki tεkεllup sɵzlirigε”是指“老人”对“刘恭仁的官场客套话”的态度；例句（16）中的“εjmεndi（忌惮）”为某人对某种行为所持的态度，这里“吕云长”忌惮的对象是“ʧaqliq orunduqta olturɣan bu jaʃ qizdin”，“-din”是从格的标记。

G 补足语宾语化，这组形容词表示对事物的态度属于[+述人]形容词，要求与之同现的主体成分具有[+人]特征而对象成分则可以是[-人]的。

（17）uniŋ ojliɣini teχimu uzaq muddεtlik,dɵlεtniŋ muqεddεslikigε teχimu pajdiliq.（她考虑的更为长远，也更有利于国家社稷。）

（18）kiʃilik hajatta asman-zemin pajdiliq boluʃi kerɵk,bundaq kɵŋyl bolmisimu,bundaq iʃ bolmisimu,kyʧigε tajinip χεqni bozεk qiliʃqa bolmajdu.（人生天地间，应该有益于世道，就算没这心肠没这本事，也不要仗势欺人。）

例句（17）中“dɵlεtniŋ muqεddεslikigε teχimu pajdiliq”中的“pajdiliq（有利于）”作为表示对事物的态度主体成分，具有[+人]特征，与之同现的主体成分“ dɵlεtniŋ muqεddεsliki”同样具有[+人]特征；例句（18）中“asman-zemin pajdiliq boluʃi kerɵk”中“pajdiliq（有益于）”是表示对事物的态度主体成分，具有[+人]特征，“kiʃilik hajatta”表示对事物的态度的对象成分，是不具备[+人]特征的。

在显性语法方面，双价形容词与补足语之间有主谓或状中关系。从隐性语法角度看，当补足语为状语位于介宾短语中时，这个补足语也是形容词的宾语。

2.3 维吾尔语三价形容词对句法结构的选择限制

三价形容词即一个句子中有3 个补足语与之同现的形容词[4]。

以往的配价分析采用的是一种自下而上的研究路径。它只考察价载体对驾驭的支配能力，试图通过位于被词配价能力的描写来推导和说明句子的合法性，而语法结构作为对价载体的选择却被忽略或根本认识不清[5]。按照认知语法学的观点，进入句式的任何实力都是对句式的整体意义的实力。因而价载体作为句式整体意义的组成部分也理应受到制约[6]。三价形容词的语义特征为：（1）量性特征上其自身表现为零赋值；（2）均可用数值的方式来计量。

三价形容词可能出现的替换框架有两种。

H：N1+A+N2+Q

I：N1+PN2+A+Q

（N 表示名词，A 表示形容词）

H，这类形容词的选择上要求填补其主体成分和参照成分和补足语的必须是名词性成分[7]。填不完结果成分的补足语必须有数量词语来充任以表示量的偏差，但也有不同，绝大多数的形容词不具有[+述人]特征[8]。

在维吾尔语三价形容词句法关系上，谓词与语义角色1 有显性的主谓关系，与语义角色2 有显性的状中、述宾关系，与语义角色1 有显性的述宾关系[9]。

（19）bu qonaq beʃi,piʃqan,tεrχεmεkni χam jegεndin jaχʃiraq.（这是玉米棒子，烤熟了的，比生吃黄瓜总要好些。）

（20）hɵrmεtkε sazawεr ʃahzadε alijliri bu qetim kɵpʧilikniŋ tεsεwwuridin yʧ kyn kejin qaldi.（可恨可敬的世子殿下这次踩点比众人想象中要晚了三天。）

例句（19）中的主体成分“qonaq beʃi”是名词性成分，补足语“tεrχεmεk”也是名词性成分，形容词“生、熟”不具有[+述人]特征，句中以“tεrχεmεkni χam jegεn（生吃黄瓜）”为参照，对比“bu qonaq beʃi,piʃqan（烤熟的玉米棒子）”的语义上的量差[10]。

例句（20）的主体成分“ ʃahzadε alijliri”是名词性成分，补足语“kɵpʧilik”也是名词性成分，“tεsεwwuridin yʧ kyn kejin qaldi”中形容词“晚”用“kejin”表示，该词同样不具备[+述人]特征，且有明确的时间三天作为量差。

I 在标记特征上，主体成分和结果成分为无标记补足语，参照成分为有标记形式，标记词通常以“比”充任[11]。

（21）aq tylkiniŋ ʧiraji altun ʧiraj,pεqεt gaʧiɣa qariɣanda jaχʃiraq,bygynkidεk bundaq gεp qiliʃni χalimajdu.（白狐儿脸其实一直惜言如金，只比哑巴好上一些，不像今天这么愿意搭话。）

（22）kyzlyk ʧaj εtijaz wε jaz pεsillirigε qariɣanda sεl qeri kɵrynidu,ʧaj tεmi wε sus bolidu.（秋茶比起春夏两茶略显枯老，茶味和淡。）

在例句（21）中，主体成分“aq tylkiniŋ ʧiraji”无标记，结果成分“gεp qiliʃni χalimajdu”也没有标记，参照成分“gaʧiɣa”中“-ɣa”为向格的标记，“bygynkidεk”中“-dεk”为形似格的标记。

在例句（22）中，主体成分“kyzlyk ʧaj”无标记，结果成分“ʧaj tεmi wε sus bolidu”也无标记，参照成分“εtijaz wε jaz pεsillirigε”中“-gε”为向格的标记。

3 结语

配价是根据词汇意义从静态的角度决定的，所以对一个特定的形容词来说，价是相对稳定的。但在动态的言语中,因为语境等因素的影响,导致价载体的值并不一直处于饱和状态,而且价载体的数量有时可能超过最初的静态价。这种复杂多变的情况同时彰显了配价的层次性和复杂性，也为表达结构提供了可变的空间，使语言交际丰富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