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回顾与现实观照:胡愈之译介出版的当代启示

2022-12-04 07:44尚亚宁
新闻爱好者 2022年9期
关键词:出版事业西行漫记译介

□尚亚宁

20 世纪初,胡愈之翻译出版了大量国外书刊,介绍西方科学知识, 传播西方文艺思想, 引进先进理念,承载了新文化传播者和引领者的责任,对推动中国的现代性进程发挥了不可低估的作用。特别是他主持译介出版的《西行漫记》,激励了无数有志之士投身抗日战争, 对中国革命事业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在中国译介出版史上留下辉煌的篇章,也为翻译界和出版界树立了积极的标杆和正确的导向,被誉为“新闻出版界全才”。[1]事实上,胡愈之对我国思想文化领域的贡献是多方面的, 有相当多的成就至今尚未为人充分了解。[2]新时期,我们研究胡愈之译介出版活动及其思想, 就是要倡扬他对译介出版事业的热情投入、对民族情怀的继承发扬以及审慎的译介传播态度和深厚的人文情怀。

一、胡愈之及其译介出版活动

胡愈之(1896—1986),浙江上虞人,1914年进入商务印书馆做编译所练习生。1915年,开始参与《东方》杂志编辑工作,1917年正式调任该杂志编辑。截至“五四运动”前夜的两年多时间,他先后使用愈之、罗罗等笔名在《东方》杂志发表译著文150 余篇。[3]“五四运动”之后,受新文化运动的影响,胡愈之对国外新兴文艺的译介产生浓厚兴趣。1920年,胡愈之作为文学研究会的成员,在《东方》杂志上译介刊载德、俄、法、英等国文学发展概况,共刊发世界文学翻译作品约20 篇。1938年,胡愈之从埃德加·斯诺那里获赠英文版Red Star Over China 一书,这本书比较全面地记录了中国红军在陕北的革命活动。这是胡愈之翻译出版生涯中的重要里程碑,从此开始了《西行漫记》的翻译出版工作。当时,胡愈之敏锐地感受到此书对中国读者的重大价值, 联合其他十多位译者在上海用了两个月时间秘密翻译, 亲自对全书修订完善,增撰《译者附记》,并把书名定为《西行漫记》。新中国成立后,胡愈之先后在新闻界、出版界、政界担有重要职务。其间,他在文化译介出版方面多有建树,并从理念思路、政策措施、资金支持等方面努力推动我国的文化出版事业不断发展进步。

二、胡愈之译介出版的理念和做法

毋庸置疑, 西方新文化运动的热潮对我国社会产生了极大影响。人们追求新思想、期待新文化的愿望不断增强,对西方科技、文学、艺术等满怀憧憬。胡愈之生活在那样的年代, 他的译介出版理念和做法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外部环境的浸染和影响。我国著名出版家姜椿芳曾高度评价胡愈之:“引导中国人民放眼世界,用中国人的眼光来看世界,用世界形势发展的角度来看中国的事情。”[4]胡愈之对译介出版事业的专注、对西方科学知识传播的热情、对翻译出版工作严谨的态度以及编学相济、直译意译结合的方法,都值得当代翻译界、传播界学习研究和借鉴参考。

(一)投入满腔的传播热情

胡愈之用手中的笔墨描绘着对翻译出版传播事业的热爱, 用心中的理想阐释着把译介出版当作事业干的执着, 用文化的力量践行着对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支援。这种热情和干劲可以从《西行漫记》的翻译出版过程中窥见一斑。胡愈之为出版 《西行漫记》,克服种种困难专门成立“复社”,邀请二弟胡仲持,在商务印书馆工作时的同事傅东华、昊景裕、冯宾符、倪文宙,办《译报》时的同事林淡秋、邵宗汉、梅益等亲朋好友共同参与。[5]翻译《西行漫记》一书,从样书到译稿再到付印发行,仅用两个多月时间,胡愈之个人全程参与翻译、编印、发行的每个环节。为确保译书质量和便于读者理解, 翻译过程中还专门邀请斯诺对原作进行补充修改。胡愈之为正式出版发行此书也是苦心经营,改头换面命名了一个隐性的、中性的、游记式的新名——《西行漫记》。在《西行漫记》的影响下,全国许多进步青年克服阻力,成批向红色根据地延安聚集, 为党的革命队伍注入了生机和活力。

(二)坚持严谨的出版态度

1937年10月,英文版《西行漫记》由戈兰茨公司第一次出版,在全世界引起巨大轰动。胡愈之看到样书后被其中的内容深深吸引, 政治敏感性促使他产生了迅速翻译出版这本新书的念头。针对如此有价值和时效性的选题, 胡愈之没有一味地赶时间盲目出版,而是秉承译介出版的规律,脚踏实地、精心组织、周密策划。胡愈之认为翻译要坚持实事求是,坚持为读者负责的态度。他找到了从陕北根据地回上海不久的刘少文了解埃德加·斯诺的具体情况,以谨慎的态度求证斯诺书写内容的真实性, 得知斯诺描述的都是可靠事实才开始着手翻译。该书英文版发行后,斯诺又通过各种渠道及收集资料, 发现了原文中一些不尽翔实的内容,在中译本翻译过程中,他也在尽力对原文进行修订。[6]胡愈之详细记录了中译本中的修订之处,并按照各个译者承担的章节,逐章逐处进行修正。

(三)选择适当的翻译策略

在选定《西行漫记》这个书名时,胡愈之充分考量了其他译者们的意见, 在确定过程中匠心独具颇为用心。胡愈之回忆:“斯诺的原书直译过来是《中国天空上的红星》,在当时的情况下当然不能照译。我们就改用一个隐讳些的书名。”[7]当年,《大公报》记者范长江写了《中国的西北角》一书,真实报道了中国共产党在西北的革命工作,传播广泛,关注度较高。在人们的潜意识里“西”“西北”就成为与中国共产党关联度较高的词汇。因此,此书命名为《西行漫记》也是为了让读者能够联想到中国共产党。为了躲避国统区反动派的检查,意译策略的选择运用可谓用心良苦,对于在恶劣战争环境中顺利译介出版此书发挥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四)传递先进的西方新知

胡愈之熟练掌握英语、法语等多种语言,翻译过欧洲和东南亚许多国家多个门类的作品, 曾在 《东方》杂志发表了很多翻译成果,在当时的文化界小有名气。1920年1月,胡愈之发表的译文《近代文学上的写实主义》,成为我国首篇系统介绍西方写实主义文艺思潮的论文。同年3月发表的《相对性原理和四度空间》,也是最早将“相对论”介绍到中国的译文。1932年, 胡愈之翻译了法国人倍松的专著《图腾主义》, 标志着西方系统的图腾理论正式传入中国。[8]“五四运动”后,胡愈之更加热衷于传播新文化思想,他活跃在《小说月报》《东方》等刊物之中,译介刊发了许多文学作品和文艺流派的文章,如刊发的《俄国文学与革命》《近代英国文化概观》和《托尔斯泰的莎士比亚论》等评论文章,为我国文艺界带来一股域外的清新之风。

三、胡愈之译介出版的当代启示

中国文化天生就是一种特别重视历史, 或者说特别注重历史与现实及未来衔接的文化。[9]因此,我们以历史的视角评判过去, 胡愈之为我国的译介出版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也留下了宝贵的文化财富;再以历史的视角观照今天,在我国出版界、翻译界仍然存在急功近利、心浮气躁等做法和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缺高峰等现象的情况下, 胡愈之的译介出版活动及其理念有着巨大的指导意义和深远的启示作用。

(一)充满民族情怀

任何一个民族都会有那么一群热爱自己的民族、关心民族发展存亡、与民族同荣辱共进退的仁人志士。他们的民族心理有多种表达方式:可以用武器捍卫民族尊严流血牺牲, 也可以用笔墨书写爱国之情发人深思。民族心理并不是抽象的东西,而是一定历史时代的具体反映。在翻译艺术中,我们主张保持这种民族心理。[10]胡愈之在国家和民族面临危亡之际,把自己的爱国情感和民族情怀融入书刊译介出版之中,坚持进步立场、宣扬民主和科学思想,打破了国内黑暗局面,引发了中国人民的觉醒。在全球化语境中,保持民族心理满怀民族情怀坚持我们文化的民族性,是广大文化工作者捍卫民族文化独特性的特有方式。在我国文化“走出去”步伐不断加快的今天,译界和出版界应坚持民族文化立场,坚决抵制文化霸权主义,把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当作第一要务,防止民族文化被译入语文化同化,促进多元文化共存,推动跨文化交融。

(二)倡扬奉献精神

学界公认,翻译艺术是永无止境的艺术。译介出版要应时代之需、应社会之需,坚持为时代服务、为人民服务。这就需要翻译出版工作者具有强烈的事业心和奉献精神,把译介出版工作当作挚爱的事业,秉承精益求精的职业态度和严肃认真的职业操守,持之以恒地为这门高尚的艺术奉献。有学者认为,从整体来看,年轻一代译者的责任心不如老一辈翻译家强,缺乏刻苦敬业的精神。[11]反观胡愈之译介出版《西行漫记》的初衷、过程以及取得的良好社会反响,我们不难发现, 无私的奉献和执着的坚守是当代译者和出版人必须学习、传承和发扬的品质。法国翻译家帕斯卡尔·德尔佩什指出,“翻译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艰难工作”。[12]我们要鼓励那些有恒心、有热情、有勇气的人们,以极大的智慧、极强的责任心和高尚的奉献精神投入到译介出版事业当中。

(三)肩负历史担当

抗日战争时期,胡愈之准确把握了《西行漫记》对于鼓舞斗志、振作士气、凝聚人心的重要作用。他克服重重困难积极作为、主动担当, 组织译介出版《西行漫记》,用自己的智慧和笔墨为民族抒怀、为国家抒写、同与人民为敌的势力作无畏的斗争,为民族独立事业作出了应有的贡献。新时代,我们党面临的主要任务是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 开启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征程, 朝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目标继续前进。[13]要把我们正在从事的伟大事业传播出去, 译介出版工作者肩负着重要的时代使命和历史担当。翻译出版界要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旗帜,以高度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译介出版更多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 通过译介出版的作品传递真善美、传递向上向善的价值观、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把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光荣任务完成好、实现好。

(四)重视社会效益

用价值尺度来衡量, 翻译出版活动作为一种文化活动和社会行为必须坚持以社会效益为准则。与《西行漫记》一样,许多名著的译介出版和名家的翻译工作都是译者凭借着对译介出版事业的热爱而不求经济回报、无私奉献。译介出版原本就是从事文化交流与传承的伟大事业, 这项事业从语言文字到理念思想都给人们带来深刻影响, 甚至会在未来的几十年、几百年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在市场经济时代,人们对经济效益的追逐充满了热情。但是,这种热情需要理性区分对待。文化产品与其他产品不同,其具有更多的精神属性。[14]译介出版更多的是传播文化知识、生产文化产品的活动,更多地属于意识形态领域, 单纯用经济效益来考量译介出版事业显然不合适。译介出版要更加注重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把真正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放之四海。一旦产生良好的社会效益,自然就会产生经济效益,最终实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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