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才华,李 乔
(合肥工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 230009)
库恩及其著作《科学革命的结构》和《必要的张力》在学术史上影响很大,它以历史主义科学观动摇了逻辑实证主义,是科学哲学研究转向社会建构论的一个里程碑。“自库恩的这部小册子出版以来,特别是在深受库恩影响的科学知识社会学(SSK)如火如荼发展近40年以来,学术界的科学观已经发生巨大变化。”[1]如今库恩的畅销书《科学革命的结构》出版将近60年了,我们需要重新审视这本书在中国的影响。
逻辑和历史相统一的方法是马克思主义研究历史的重要方法,是非常重要的思维方法。但是在如何看待科学及其发展历史的问题上,影响较大的是以库恩为代表的历史主义科学观,即唯历史科学观,忽视了历史发展中的逻辑因素,这种思想跟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并不一致。但是,库恩的科学观在中国受到很大的推崇,在某种程度上,科学发展的唯历史主义和社会建构论,抢占了我国学术界的部分思想阵地,而马克思主义的逻辑和历史相统一的观点却受到一定程度的冷落。因此,有必要从客观理性的态度出发,对历史主义和社会建构论之开启者库恩的科学观进行客观评价和再思考。
逻辑实证主义者坚持科学实在论,科学理论可以反映或者逼近真理。库恩把科学看成是跟社会文化中的艺术、哲学、宗教或者政治学差不多,否认科学具有客观性和进步性。库恩用社会文化的相对性和偶然性破坏了逻辑实证主义的真理信念,这种社会学上的相对性、不确定性和有限性是破坏逻辑实证主义科学观的关键,也是走向社会建构论的起点。
逻辑实证主义支持者曾经对形而上学传统的猛烈批判,使逻辑实证主义成为一种流行思潮,认为实证阶段是人类认识发展的科学阶段,但是很快受到历史主义和社会建构论支持者的否定和批判。当逻辑实证主义观念统治着人们头脑的时候,美国学者托马斯·库恩却向这种观念发起了挑战,并在科学哲学界引发广泛争论。库恩科学观明显地体现了相对主义和历史主义倾向,由此转向了社会建构论。
维也纳学派的逻辑实证主义和波普尔的证伪主义强调科学的逻辑与客观内容。波普尔认为人类的科学描述日益逼近科学真理,这被称作“逼近真理观”。逻辑实证主义的科学观是实在论的,它认为科学理论是对科学对象的反映,意味着科学理论的语词指称客观实在。
库恩批判了逻辑实证主义的科学发展渐进论观点。奎因在《经验主义的两个教条》中对综合命题与分析命题的论证激发了库恩对逻辑实证主义的反思。库恩批评逻辑实证主义将科学进步仅仅看成是一堆轶事和年表,是从教科书中学习已有的知识。库恩批评“逻辑实证主义的科学方法就是搜集材料的技巧,再加上对材料进行概括的逻辑推理方法。科学家总是向知识总库增加事实、理论和方法。”[2]1把教科书中所描述的各种定律、规则和理论当成科学内容。
库恩认为科学史并不是一个由单个知识发现复合而成的渐进式积累过程,反对科学是由逐个发现和发明积累而发展起来的。他批评道,“科学的方法就变成一个累积的过程:事实、理论、方法在此过程中或单独或结合着而被加进到构成科学技巧和知识的不断增长的堆栈之中。而科学史则变成一门编年史学科,它记载这些成功的积累过程以及以致他们累积的障碍。”[2]2
库恩从科学发现过程的角度来分析问题,忽视科学对象的客观性。“这些历史学家还面临着日益增多的困难,即如何区分出过去的观察和信念中的科学成分,与被它们的前辈们已经标明是‘错误’和‘迷信’的东西。……那些一度曾经流行的自然观,作为一个整体,并不比今日流行的观点缺乏科学性,也更不是人类偏见的产物。”[2]2“他还必须描绘和解释妨碍现代科学课本各部分更快积累起来的那一堆错误、虚构和迷信。”[2]15
库恩的论述使人们反思科学理论是纯自然真理的观念,质疑科学的进步性,反对科学知识是稳定向前发展的。库恩用哥白尼的“日心说”战胜托勒密“地心说”的案例来阐述科学理论的发现过程。托勒密把地球看成是宇宙中心,人们认为托勒密派在获取观察证据和进行逻辑论证时都不充足,因此托勒密的“地心说”是错误的。但库恩认为并非如此,是社会因素造成了“日心说”的胜利。
库恩的科学观强调科学的社会建构属性。科学家在科学共同体中工作,科学价值观终究取决于共同体的判断。而库恩的科学观无视科学指称的自然实在的客观性,同时夸大社会学因素。如库恩在研究伽利略时,不是问伽利略的观点是怎样得到实验的支持,怎样进行逻辑论证,却要问伽利略的观点同当时他那个群体里的人员的观点之间有什么关系,是怎样在学术交流中的。
库恩强调科学发现过程的细节和社会事件的偶然性,选择忽视科学理论的客观性。在科学认识活动的“主体-中介-客体”的结构中,库恩强调主体方面,选择忽视科学活动的客体。作为科学活动主体的人具有社会性,社会活动却很少具有规律性,库恩把社会活动的不确定性和偶然性当成否定科学对象客观性的理由。
库恩看待科学的历史主义倾向和社会建构论,导致他只看到科学活动的历史性和社会性,而看不到科学理论内在逻辑的客观规律性,割裂逻辑与历史的联系,夸大矛盾中的一个方面。
库恩的科学观有很大片面性,必然会导致错误认识,有必要运用辩证思维分析库恩科学观。科学具有两个维度,一个是客观理性的维度,即逻辑的维度;另一个是发现过程的维度,即历史的维度。这是对同一事物的不同角度的观察,如果只看到一个方面就会陷入极端化,逻辑实证主义科学观和历史主义科学观正是执其一端不顾其余的极端化和片面性思维。库恩只强调历史维度,而忽视逻辑维度,缺乏辩证统一性。
逻辑实证主义者强调科学的内在逻辑和客观内容,而库恩强调科学发现过程和历史细节,否定科学的内在逻辑和客观内容。二者研究科学的视角不同,是矛盾的不同侧面。如果把唯物辩证法作为分析问题的工具,就可以看清库恩科学观割裂逻辑与历史导致的片面和偏执一端的错误。
逻辑实证主义舍弃历史发展的曲折过程和偶然因素,通过一系列的概念、规律以及现实事物的相互关系来建立理论体系的研究方法。相反地,库恩认为,为了再现历史,人们必须追随历史发展中的重要细节和偶然性因素,分析重大的历史事件,考察与之相关的人物与活动,研究具体历史过程。更为重要的是,库恩极度夸大科学研究历史活动的作用,否认科学研究的客观实在对象,忽视科学理论的概念、规律的客观性。“逻辑和历史是看待科学的不同视角,它们互补又互斥。极端地强调任何一方面而忽略其他方面都会导致错误。”[3]
唯物辩证法认为,逻辑和历史不是一个东西,逻辑与历史存在差别。恩格斯把逻辑的反映看成是“修正过”的历史反映。逻辑反映历史,“是经过修正的,是按照现实的历史过程本身的规律修正的”[4]。历史过程包括许多细节和偶然性因素,贯穿于其中的客观规律,不是以纯粹形态展现的,而是以大量的偶然性、细节和偏差展现的。理论体系的形成需要依据历史事实和经验材料,经过抽象概括,抛弃过程的偶然性、细节和偏差,在比较纯粹的形态上把握内在规律。逻辑不是对历史的歪曲和背离,而是以严密的逻辑、前后一贯的形式使历史更单纯、更鲜明地显现出来,使之更加清晰和更易于了解。[5]逻辑比未修正的历史更能深刻反映规律,来源于历史的逻辑规律也具有相对独立性。当然,不能滥用逻辑与历史相统一这一马克思主义方法论,这一方法往往是就社会历史规律和具体过程的关系而言的。
逻辑实证主义所提倡的是真理符合论,似乎是大多数人的常识观点。逻辑实证主义观点认为,一个科学工作者的工作任务是获取证实理论的证据,并且从这些获取的证据证实或者证伪理论。而库恩认为探讨科学理论本身的真假根本没有意义,科学家总是采用某一范式从事常规科学研究,或者提出一种新的科学范式,这些范式并没有客观真理的判定标准,在不同范式中工作的科学家像处于不同世界中工作。“保持实证主义思想的人相信,一个陈述如果要被公认为是科学事实,首先要证明它是对一种事实的客观描述。这些描述的正确性可以通过在同一领域从事研究的同行们通过独立的观察、实验和计算来进行证实。”[6]
库恩认为,科学共同体拥有共同的范式,即拥有共同的原理、观念和价值观。科学活动以范式表现呈现出来,“在库恩看来,科学共同体由共同体成员的实践、观念、价值准则,甚至行为或生活方式构成的,存在大量的共识性的知识,可以说共同体所共有的信念体系使成员联结在一起,求同存异”[7],共同体成员必须接受这些要求。
相反的,逻辑实证主义者认为,科学研究应该研究客观实在,以自然的客观实在作为对错的判断依据,以观察、实验和逻辑论证为基础,基本不考虑科学发现中的社会文化因素。库恩把范式当成是科学认识评价的参考系,社会历史和文化因素决定了科学活动的内容。“仔细的考察就会发现,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当代实验室里,科学活动似乎是强把自然界塞进一个由‘范式’提供的已经制成且相当坚固的盒子里。”[8]对那些没有被装进盒子里的现象,完全视而不见。
库恩认为,社会文化在科学发现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价值因素起着主导作用。而逻辑实证主义是辩护的逻辑,认为逻辑是科学研究评价的标准。库恩则认为应当注重科学发现的过程,不应当消除掉科学研究中的语境。库恩强调科学发现的过程和语境,把科学看成是一种行动中的科学。库恩所说的范式中包含着默会知识,那是无法用语言和规则讲出来的,科学家的工作和工匠的工作差不多。范式还包含社会、文化和心理因素。实际上,科学活动的客观内容与社会发现过程是一个问题的两个侧面。逻辑实证主义理论主要针对科学活动的客观内容而言,而库恩的历史主义则主要强调科学活动的历史过程。
库恩考察科学活动时,割裂逻辑与历史的联系,片面夸大社会因素的作用,导致库恩在科学观上陷入不可知论。从思想继承上来说,他的不可知论观点是古代和近代不可知论的重复和延续。库恩在范式理论上体现了他的不可知论,他认为范式不是来源于客观世界,而是科学共同体的共同心理信念。“由于不同科学共同体的范式不同,他们眼中的世界也不同。科学家们眼中的世界不是客观存在的世界,只不过是主体间约定的世界,因为科学内容是由科学家们的共同信念约定的,如果改变了科学家们所约定的世界,科学内容也跟着改变。”[9]
一定的范式是在科学共同体形成的,科学共同体有骨干成员,这些骨干成员往往对科学范式的形成起着主导作用,有自己思想的独特性,他们通过发表论文或者学术会议传达学术观点。科学共同体成员往往有师承关系,或者处于相同的工作机构,在学术观点上具有一致性,往往形成一个统一的科学范式。库恩说:“只有有了理论上和方法论上的信念,才能进行选择、评价和批评;如果没有这种信念(至少是某种隐含的信念),任何一部自然史都无法得到解释。”[10]一个学派拥有它所特有的信念和先入之见构成范式。科学活动是在社会机制下运行的,科学工作者受到科层体制的社会机构的管理、奖励和取得收入,他们受到各种社会因素的影响。
库恩侧重于科学活动的历史考察,《科学革命的结构》本来是为科学史而写的著作。库恩将科学发展模式描述为前科学、常规科学、危机、科学革命和新的常规科学几个环节的循环往复,他用这一模式描述科学活动的大致历史过程。常规科学是以过去的科学成就为基础的科学研究,这些成就是特定科学共同体在某一时期内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若与这些范式一致,科学家容易取得成功,并且研究成果也能够得到社会承认。一般的科学家都尽力采用某种范式,并且努力遵循“范式”解难题。范式成为科学工作者实际接受的自然信念,范式潜在地指导科学家的各种科研工作。在库恩看来,科学革命是互不相容的新旧范式更替的过程,不同范式在科学革命过程中相互竞争。
常规科学包含着一定的科学范式,科学共同体依靠一定的范式来吸引拥护者,这种范式并不是用逻辑经验主义方法证明其为真的理论。库恩认为,科学活动跟其他社会活动一样,也是通过吸引支持者、拥护者来巩固地位,得到同行认可,成为一种公认的科学。库恩认为,科学教科书对于科学共同体形成常规科学的作用非常大,是培养常规科学拥护者的重要载体。“科学革命发生之后,教科书就得全部或部分重写”[11],标志着新的常规科学的形成。看起来库恩的科学发展模式主要是以科学史上的“小科学”为考察对象的,这种模式并不适用当代“大科学”状况。
“范式”往往存在于科学假说的竞争期,很多科学背景问题尚不清晰,只能用心理信念来取代,发展到当代大科学,科学研究的知识背景信息已经相当明晰,并不需要心理信念来填补,因此“范式”的存在越来越不明显。例如,在哥白尼的“日心说”与托勒密的“地心说”之间就是假说竞争关系,由于存在很多未知背景知识,只能问“你相信哪一种说法?”这只能是一种心理信念,或者成为一种形而上学的问题,谁也说服不了谁,并形成不同的学派。背景知识处于未知状态会引起人们的心理信念,无法证实的时候,人们只能凭借心理信念来填补空白,不统一的心理信念就容易引起分歧。当代大科学研究的背景知识已经相当的清晰,人们在心理信念上的分歧越来越少,科学研究中的“范式”也越来越不明显。
不同的范式之间的竞争,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不同假说之间的竞争。这种对范式的认同和维护,双方提出有利于自己的证据和观点,会推动科学问题的突破和深入研究。如光的“粒子说”与光的“波动说”就是相互竞争的范式,双方提出了很多支持自己而反对别人的证据和观点,推动了两种学说的一步步深入研究,学派争鸣有利于科学发展,最后被统一于爱因斯坦的光电效应理论,不过此后很久没有再次出现科学革命。科学实践对真理的检验具有至上性和非至上性,就是说客观真理能够被检验,但是又总是在一定程度和范围内进行的检验,不可能检验出完全正确的真理。
库恩早期的科学观否认真理的客观性,把科学认识仅仅看成是一种社会活动。库恩认为不同科学范式之间是不可通约的,不同研究纲领的地位之间是对等的。“从库恩到概念相对主义的道路非常顺畅,你只要把范式理解为概念框架,再加上科学革命中前后范式的不可公约性,那么,结论是显然的。”[12]库恩用范式概念和范式转变来说明科学发展过程,不同范式具有互不相容的概念和术语。库恩认为各个学派之间是不同的,各派都曾经是科学的,它们的科学理论具有不可比性。由某一特定的科学共同体所支持的信念,总是包含了他们个人和历史偶然性的随机性因素。因此,库恩使科学哲学开始走向社会建构,连后现代学者也认为库恩是他们的鼻祖。库恩提出具有社会文化因素的“范式”概念具有一定启发性,但是他从范式论发展出相对主义和不可知论是错误的。
库恩的范式理论的实质是否认绝对真理的存在。库恩认为,不存在一种对客观世界及其规律性的认识,科学理论不过是科学共同体在不同的境遇中形成的心理信念。范式的更替也是共同价值和规则的变化,仅仅是一种“格式塔”式的转换。范式转换了,科学家眼里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因此“知觉的变化伴随于范式的变化”[13],不同的人受到同一种刺激可以引起不同的感知,一个人看到的是鸭,而另一个人看到的则是兔。库恩认为,尽管材料是个人经验的基本要素,但是只有处于同一教育语言或科学语言的科学共同体成员中,才能对相同的材料刺激做出相同的反应。
在库恩看来,到底哪些结论会成为科学事实,完全是社会约定俗成的。除非被科学共同体所接受,即通过被引用、重复实验,最后被同行认定为科学事实这条途径,没有其他的测试方法。但是飞机会飞、灯泡会亮、医学的有效性和火箭升天,这些都是明确的科学事实,而不是人为的约定或者社会关系才使之成功。[14]
库恩认为科学理论具有相对于“范式”的相对性,他把“范式”当成观察、实验和假说的参考系。这种参考系跟物理学上讲的参考系类似,即运动是相对于参考系而言,爱因斯坦在相对论里面把运动的相对性作为相对论研究的前提。有参考系的科学理论意味着科学理论是否被承认是相对于某一个“范式”而言的,并不存在一个绝对标准。
马克思主义认为,真理是客观存在的,真理具有绝对性与相对性,实践对真理的检验具有至上性和非至上性。库恩否认客观真理,把科学看成是社会建构的结果,显然这与马克思主义的真理观是相悖的。中国学界对库恩的科学观尽管有批判的声音,但是赞同者和推崇者甚多,库恩看待科学的不可知论会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产生不良影响。
而库恩晚年思想却似乎出现了反转,否认自己反对主流科学,库恩“也一再表示不同意SSK 中的强纲领。SSK 强纲领认为,在权力和利益的驱动下,科学共同体可以随意地建构出自然科学理论。”[15]库恩晚年认为,科学是认知的,科学的产物是关于自然的知识。“库恩的科学观虽然在客观上具有挑战传统科学观的巨大作用,但就其本身的初衷、目的与确立来看,都不具有后现代主义者所期待的反科学的立场与职能。由此不难理解,库恩非常反感后现代主义者对其科学观的工具主义式的追捧,尤其反对他们以此作为文化上解构科学的根据。”[16]库恩的早期思想比较激进,他晚年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库恩晚年意识到自己对问题过于偏执,有些观点跟科学事实不符。人的一生处于不同的知识阶段,思想上发生转变也属正常。
库恩把范式转换看成“格式塔”式的转换,这是库恩论证“范式”之间具有不可通约性的重要依据。科学共同体中“范式”的存在并不像库恩说的那么明显,有时只是处理科学问题的方法不同,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因此科学研究中“范式”的不可通约性被库恩片面化和夸大。
鸭兔心理学实验也被库恩加以错误的引用,在科学研究中鸭兔心理学效应可以说仅仅只是个案,库恩将个案普遍化,使之成为普遍规律。在现实中科学家面对同一个实验事实,得出的结论几乎相同,很少出现不可通约的情况,很少出现像鸭兔实验那样的感知差异。
科学的不同范式具有不可通约性的观点引起了长期争论。科学实验是可以重复的,不同的人对科学对象的观察也总是具有几乎相同的结论,即使这些科学家属于不同的“范式”,这种建立在客观对象基础上的可通约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当代科学确实存在不同的学派,但是这种学派往往是研究方法或者风格不同,并不是科学研究的结果不可交流。科学研究成果可以在学术期刊上发表,世界科学家都可以分享研究成果,复核研究成果的正确性。因此,即使是不同范式的理论,可能是在用不同的表述方式来表达同一个客观理论,但不同的范式有其共同客观理性的存在。库恩认为范式之间是不可通约的,科学理论具有相对性,没有对错之分。范式真是不可通约的吗?其实不然。
现代科学的交流还往往以学术研讨会的方式进行交流,科学工作者在研讨会上展示自己的工作方法和成果。并不像库恩所说的科学交流局限于实验室的小圈子,不同范式之间很少交流。库恩认为不同科学共同体之间的形而上学信念在不同“范式”之间起着最重要作用,而实际上科学共同体之间的形而上学信念所起的作用并不大,学派的划分主要还是看研究方法和细分的研究领域差别,可以说形而上学信念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马克思主义观点认为,真理是客观存在的,真理具有绝对性和相对性,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是对立统一的。在一定条件下人们对自然界及其发展规律认识的正确性总是有限度的,因此科学理论认识总是具有一定的相对性。人们对自然界的认识具有统一性、确定性、进步性以及无限发展性,因此科学认识总是包含一定的绝对真理。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是每一客观真理必须具有的两重属性,二者是辨证统一的。“在一定条件下、一定范围和一定程度上,真理是对客观现实的正确反映,在某种意义上它不可被推翻,并作为一个稳定的东西保留在客观真理的体系中,人的认识是不断深化的。”[5]516-517
在中国研究库恩和SSK 的论文非常多。从一方面来说,库恩的科学观的历史主义方法具有一定的启发性,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执其一端忽视其余的片面化思想和不可知论,被推到极高的地位,这是不可取的。马克思主义真理观跟库恩科学观的社会建构论、相对主义和不可知论的错误观点在根本上是对立的,存在非此即彼的关系。在人的信仰系统里,人们只能认同其中的一种观点,两个相互矛盾的不相容观点不可能被同一个人的认知系统同时认同和接纳。如果人们接受了一个,另一个则必然受到排斥。库恩的相对主义和不可知论及其后的SSK 在中国学界的流行,在一定程度上占据了一些人的头脑,势必影响他们全面接受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从而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产生消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