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亚娜, 刘海义
(1.深圳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深圳 518060;2.深圳职业技术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5;3.中国社会科学院 美国研究所军备控制与防扩散研究中心,北京 100007)
2014 年春,习近平主席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发表了以人类文明的“多彩、平等、包容”为主题的演讲,第一次对人类文明的相处之道发出了较为系统的“中国声音”。随后,习近平主席在2015 年联合国发展峰会、2016 年二十国集团杭州峰会、2017 年“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2018 年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元首理事会第十八次会议、2019 年亚洲文明对话大会以及2021 年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议程”对话会等多个国际场合屡次阐述了中国以文明交流互鉴思想为中心的文明观,初步构建了习近平关于文明交流互鉴重要论述的理论体系,为中国特色大国外交提供了新的理论指导,是十八大以来党的重要理论创新。
习近平关于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论述诞生于全球化时代世界各国交往日益紧密、对人类文明交流互鉴需求急剧增加的现实背景之下,其不仅回应了西方话语主导下的所谓不同文明引发冲突(“文明冲突论”)的理论假设,揭穿了个别国家以“文明冲突”为借口掩饰国际矛盾背后利益争夺的现实,为当今世界多元文明交往方式的探索贡献了具有厚重积淀和科学视角的“中国方案”。
自古以来,世界文明间的交往与交流,呈现了冲击、吸纳、融汇、发展交互往返的过程。无论是中华文明,还是西方文明、伊斯兰文明等都并非孤立、封闭的文明形态[1]。冷战后,全球化进程的迅速发展使各文明间的交流与融合日益紧密,与此同时,在文明自省中,发展地区多元性文化的意识也逐渐觉醒。当前,世界文明间的交流呈现两个显著特征:一方面文明交流愈发频繁,融合程度空前深入;另一方面文明交流中的不平等因素仍然存在[2],发达国家凭借国际地位与话语权优势,试图垄断文化阐释权,文化欺凌等现象屡屡出现。前者是在全球化进程中,资本、科技、人员等因素流动加剧的不可逆转的必然趋势;后者则指出了造成当今世界文明纷争的重要原因。
文明交流是人类社会发展不可抗拒的主流趋势,这一趋势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只会加强,不会削弱。所以,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提出后,引发了世界多国政界、学界的强烈批判,甚至在政策实践中屡次呼应这一理论的布什政府,也从未在公开场合承认政策施行理念与“文明冲突论”的内在关联。与此同时,作为对“文明冲突论”的批判,“文明对话论”也跃出了20 世纪60 年代宗教学的范畴,受到了广泛的讨论、关注。
1998 年 11 月联合国大会通过 53/22 号决议,宣布2001年为“联合国不同文明对话年”,呼吁各国政府、联合国系统规划和执行适当的文化、教育和社会方案,促进不同文明之间的对话交流。2001 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1届大会召开,通过了《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及其“行动计划要点”,以宣言的方式传递了世界文化多样性的基本主张。对不同文明间交往范式的关注成为21世纪各界讨论的新热点。2005 年7 月联合国文明联盟(UNAOC)成立,其主旨在于促进不同文化和宗教的国家、人们之间的理解与合作,联合国文明联盟通过联合政府、国际组织、民间团体、企业等各界力量召开论坛、研讨会拓宽了参与理论探讨的主体,并且通过参与国家计划、创办各类基金、发起奖教项目等具体措施,为推进不同文化主体交流的实践活动搭建桥梁。
此外,不仅各高校和研究机构相继成立文明研究中心并召开学术研讨会,由政府、国际组织、民间团体发起的文明对话国际会议也频频召开。“文明对话”世界公众论坛(WPF)、世界文明国际论坛、尼山世界文明论坛等均为消弭文明隔阂、推动文明对话发挥了积极作用。长期以来以讨论经济发展与经济全球化为主导的世界经济论坛,从2000 年起也开始将文明认同问题与宗教问题作为其讨论的重要议题[3]。对文明交流的渴求无疑已在国际社会成为广泛共识。
战争与文明的关系是人类社会发展中面临的永恒主题。冷战结束后,国家间战争并未就此终结,在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题的国际背景下,发动战争的原因具有极强的隐蔽性,部分欧美国家以文明差异为由掩盖战争背后的利益因素,为战争贴上“文明标签”。“文明标签化”日益发展为影响当代国家间交往与世界和平的现实阻碍。“文明标签化”的代表性观点出自1993 年美国学者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一文。亨廷顿提出文明间的冲突将超越经济利益的冲突,文明间的断层线将取代冷战时期意识形态的界限,成为国际冲突的新导火线。“文明冲突论”一经提出就在国际社会引起巨大争议。因美国在国际秩序构建中的强势地位,其在国际话语权上也占据绝对优势,“文明冲突论”随之成为影响国际交往范式的重要理论。
冷战结束后,美国先后发动或参与了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等多场战争,因战争发生的区域很多集中于伊斯兰边界,美国政府以“文明冲突论”为理论依据,将其归结为不同文明间的冲突,以掩盖争夺该区域丰富的石油资源以及国际航道要扼的战略位置等战争利益目标。“文明冲突论”深刻地影响着美国政府的对外政策,在推动战争进程中产生了极为恶劣的作用。此外,由于世界经济增长的重心与政治博弈的焦点向亚太地区转移,美国作为权力守成国,将崛起的中国视为主要的战略竞争对手,而与中国的文化差异也成为美国掩饰其争夺经济与政治利益的新借口。2019 年时任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事务主任基伦·斯金纳(Kiron Skinner)发表讲话,将中美关系定位为“文明间的较量”,并透露美国正制定以“文明冲突”为核心的对华战略。而在此之前,美国前众议院议长纽特·金里奇(Newt Gingrich)也将中美间的对抗称之为“一场长期的有关信仰自由与信仰具有中国特色文明间的较量”。从亨廷顿“文明冲突论”中对中国崛起的担忧,到特朗普政府制定对华“文明冲突”战略,美国政府将“文明冲突论”变为“一种说着说着就会自动实现的带恶兆的语言”[4]。
就本质而言,这些冲突中的文明因素仅仅是其背后经济与政治因素的伴生物。在国际交往中追逐国家利益的目的往往具有现实隐蔽性,以“文明冲突论”为代表的文明交往论调在某种程度上顺应了部分西方国家在后冷战时代粉饰其外交行为的需要,但加剧了不同文明间的分歧与对抗,“文明冲突论”等论调不能代表多元文化发展、交流的现状与需求,国际社会需要更加科学、客观的观点,“文明标签化”等论调亟待破解。
经济基础与综合实力往往对国家的文化影响力有决定性作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国际关系研究是以西方的国际关系理论为主导,在其思想文化范式的规训下,得出符合西方思想逻辑与历史经验的理论假设。二战后西方发达国家的综合国力领先,带来了对世界文明交流理论的相对主导,其倡导的所谓“普世价值”,成为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宣传工具[5]。
作为具有悠久历史的文明,中华文明的变迁史也是一部文明交流史。在漫长的文明交往历程中,中华民族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形成了自己的交往原则与理论。随着综合国力的不断增强,中国参与国际秩序构建与国际规则制定的积极性大大提高,亟待在世界文化舞台上增强中国话语权、传递中国声音。2001年9月,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举办了“21 世纪论坛——不同文明对话”研讨会,探讨不同文明对话对国际关系发展的影响;2003年12月,亚欧会议——文化与文明会议在北京开幕,就亚欧国家的共同价值观展开对话;其后,尼山世界文明论坛等文明对话的长期平台相继搭建,中国参与文明交流活动的自主性不断增强。在此过程中,植根于中华文明交往实践、符合当今世界文明交流趋势的中国文明交流理论的基本内涵逐渐明晰。特别是自2014 年后,习近平在多个国际场合屡次阐述中国文明交往的基本原则,以文明交流互鉴思想为代表的中国文明交流理念日臻成熟。
习近平关于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论述植根于中华文明的历史实践,回应了世界文明交融互鉴的现实需求。
习近平关于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论述,在继承中华文明与马克思主义文明观的基础上,阐释了不同文明间的关系与交往路径,提出了在当前全球化背景下中国对待多种文明共处的态度与原则。在中华文明的内生演进中,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学说、思潮遵循着“和而不同”“与时俱进”“经世致用”的理念,相互促进、推陈出新,保持着旺盛、长久的生命力;在中华文明的对外交往中,中华民族秉持着“协和万邦”“美美与共”“互学互鉴”的交往传统,交流互鉴、和谐共生,丰富了人类的思想文化成果。中华文明发展、演进的交往实践为中国尊重文明的多样性、坚持各文明间平等相处、倡导不同文明相互包容的基本原则奠定了文化底色。
马克思主义理论为交流互鉴文明观的形成提供了理论支撑。马克思主义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角度剖析了文明的产生与发展逻辑。“文明”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其本质是实践的。生产者在从事改造世界的物质生产活动的同时,发展和改造自身,形成新的力量和思想、新的交往方式,进而形成新的文明样态。由此产生的“文明”具有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双重内涵。文明产生的历史条件决定了其产生时即为多样性的平等存在,而不同文明在人类历史从“民族史”“地域史”向“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中的交往路径,又显现了其包容性的基本属性。2014年3月,习近平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的演讲中,阐明中国对待多种文明共处的态度,指出人类文明多样、平等与包容的基本特征[6]。这正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对人类历史在“世界历史”阶段,特别是进入全球化时代后,不同文明类型在“普遍交往”背景下相处模式的探讨[7]。
习近平关于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论述,继承了中华文明与马克思主义文明观,坚持文明“多样性、平等性、包容性”的理论内核。相较于西方诸多文明理论在承认人类文明多样性的同时,推断出不同文明相冲相斥、以优汰劣的交往模式,习近平关于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论述则在中华文明交往的历史经验影响下,在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的指导下,强调文明间的多元共生。多样性是文明存在的客观样态,同时也是推动人类文明交流互鉴的价值所在。习近平指出,“文明多样性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特征”[8],“没有多样性,就没有人类文明”[9],文明间的交流互鉴“可以丰富人类文明的色彩,让各国人民享受更富内涵的精神生活、开创更有选择的未来”[10]。平等是文明共存、延续的前提。习近平认为,文明之间的交往不应以独尊某一种文明或贬损某一种文明为前提,“要了解各种文明的真谛,必须秉持平等、谦虚的态度。如果居高临下对待一种文明,不仅不能参透这种文明的奥妙,而且会与之格格不入”[11]。文明的平等不仅是文明存在身份的平等,也在于包含文化阐释权在内的文明交流地位的平等。包容是文明交流进步的特征。在文明问题上,生搬硬套、削足适履不仅是不可能的,而且是十分有害的。只有尊重、珍惜人类文明的成果,保持交流互鉴,才能避免“文明冲突”,实现文明和谐[11]。
冷战结束后,随着国际力量格局变化以及中国政治与经济影响力的增强,如何对外传递中国和平崛起的决心与原则,讲好中国故事,提升中国的国际形象与声誉,消除国际社会对中国发展与崛起的疑虑,成为中国面临的重要课题。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在国际场合多次阐述文明交流互鉴的思想,也多次向世界介绍中华文明。不同文明间的交流互鉴是新时期中国对世界文明交流的整体方略,中华文明的自我阐释则是新时期中国参与世界文明交流的个体原则。在参与文明交流互鉴的过程中,中华文明的自我意识与特征也愈加明晰。
就身份认同而言,中华文明不仅是中华民族的生产方式、价值观念等的积淀与集合,也是世界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推动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中华文明对世界的贡献不仅体现在科技、文化遗产等方面,也以其文明传统与交往经验为不同文明提供了可供借鉴的交往范式。中华文明与世界的交往历史证明,“只要坚持团结互信、平等互利、包容互鉴、合作共赢,不同种族、不同信仰、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家完全可以共享和平,共同发展”[12]。就演进路径而言,中华文明是在同其他文明的不断交流互鉴中形成的开放体系。一方面,与其他文明的交流使中华文明获得了发展进步的给养。另一方面,变革和开放的精神使中华文明成为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得以绵延五千多年至今未曾中断的灿烂文明。就行为特点而言,中华文明的处世之道是亲仁善邻、协和万邦。不同于西方以扩张与侵略为主调的交往传统,中华文明在文明交往的进程中始终将“以和为贵,与人为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理念奉为圭臬,鉴真东渡、玄奘取经、郑和下西洋等历史活动正是中华文明交往理念的历史映照。“亲诚惠容”的周边外交理念、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倡议以及“始终不渝走和平发展道路,永不称霸、永不扩张、永不谋求势力范围”的发展决心是中华文明交往理念的现实坚持。
“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以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以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是文明交流互鉴思想所遵循的基本方法论。2014年3月,习近平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的演讲中首次提出“文明交流互鉴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动力”。同年9 月,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 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的开幕式上再次强调要“正确进行文明学习借鉴”,从本国实际出发“取长补短、择善而从”。在2019年5月亚洲文明对话大会的开幕式演讲中,习近平再次将不同文明的交流互鉴原则具化为四点主张,即坚持相互尊重、平等相待,坚持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坚持开放包容、互学互鉴,坚持与时俱进、创新发展。
自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不同文明间面临着如何处理相互关系的难题。文明的发展始终受原始责任意识的驱动而自我发展,在没有外来文明参照的基础上,封闭的文明难以意识到自身的视角盲点[13]。在各文明交流不断深化的背景下,对视角盲点忽视的直接后果是产生文明隔阂。而在非友好信任的状况下,则意味着隔阂可能导致文明间冲突的一触即发。在“世界历史”阶段,各文明间的关系愈加纷繁复杂,各文明间的交往呈现出全方位、多领域、常态化的特征。就参与文明交往的主体而言,文明的类型增多,差异较大的文明间的交流与对冲增多,文明交往也不再是两个文明主体间的交流;就文明间的交往路径来看,交往的方式更加多元,交流的频次大大增加。全球化进程的发展,则加速了来自不同文明背景的人员流动。因此,相较于任何一个历史时期,当前对文明交往的理论探讨,以及如何应对其产生的影响均成为国际社会必须直面的焦点。在此背景下,各国理论界提出了多种理论范式与应对进路。美国学者提出的“文明冲突论”,虽然承认文明间多种样态的存在,但是在社会达尔文主义、“丛林法则”思维逻辑的影响下,不同文明类型间的冲突性发展路径与战争结局是其惯有的定性假设。在这一假设下,其采取的行为也往往具有对立性、攻击性特征,“高低分类”“以优汰劣”成为其惯用的逻辑。而习近平关于文明交流互鉴重要论述则肯定了“不同社会制度可以相互包容,不同发展模式可以相互合作,不同价值文化可以相互交流”的文明交往逻辑[14]。习近平指出:“人是文明交流互鉴最好的载体。深化人文交流互鉴是消除隔阂和误解、促进民心相知相通的重要途径。”[15]在这一方法论的指导下,中国不仅在多个国际场合呼吁文明间的交流互鉴,更在实践层面加强多边合作,在文化、教育、基建等领域搭建交流与合作平台,参与多项文化交流基金与项目的创设,将文明交流互鉴作为中国外交实践的重要内容加以推进。
基于“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和平与发展仍是时代主题”这一时代形势的研判,为突破现有国际秩序中霸权主义、强权政治与新干涉主义等诸多发展困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成为参与全球治理进程的中国方案。2013年3月,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发表演讲,首次在外交场合向世界提出了“命运共同体”的概念,指出世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6]。2017 年 1 月,习近平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发表题为《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旨演讲,较为系统地提出了“五个坚持”的原则,中国关于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论不断充实。2018年3月,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以写入宪法序言的方式,纳入我国法律制度的体系之中。2021年10 月,习近平在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50周年纪念会议上,再次提出五点倡议,呼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形成共建美好世界的最大公约数[17]。
具体而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从“伙伴关系、安全格局、经济发展、文明交流、生态建设”五个层面,为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新秩序提供了选择。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需要“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18]的人类共同价值塑造,而文明交流互鉴是实现这一共同价值塑造的文化路径。习近平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出的五点主张,其中文明交流层面的主张即为“坚持交流互鉴,建设一个开放包容的世界”[19]。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作为对人类社会未来发展图景的宏大构想,是中国从宏观层面参与全球治理秩序构建的战略举措。“文明交流”事关人类社会相互认同、相互理解,是促成人类文明传续与繁荣的最基本手段。“文明交流”理念的形成与相关秩序的构建为其他各个层面的秩序构建提供了最为根本的思想支撑;而政治、安全、经济、生态等方面机制的完善又为不同文明间的交流互鉴提供了最基本的物质与机制保障。可以说,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践行为文明交流互鉴思想的推行提供了宏观的国际治理视角与秩序保障,而文明交流互鉴的推进为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人文基础与发展动力。
2013 年秋,习近平在出访中亚与东南亚期间先后提出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在全球治理视野下的综合性区域治理倡议,包含了经济、文化、卫生、教育等多层面内容。“一带一路”倡议的理念建构肇始于古代中国探索文明交流的历史实践,它继承了古丝绸之路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精神。在全球化人员流动日益频繁的时代背景下,“一带一路”倡议所涵盖的地理范围大大增加,成为众多发展中国家打破区域经济合作障碍的重要平台,尊重文明多样性与平等性,坚持文明对话,实现文明间交流互鉴等也成为其政策施行的基本原则。
2015年3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了《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其包括了开展文化交流、扩大留学生规模、加强旅游合作、强化科技交流等层面的文化合作;也包含了上海合作组织、中阿合作论坛、博鳌亚洲论坛、丝绸之路国际文化博览会等文化合作机制。2017年5月,习近平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上再次强调要将“一带一路”建成文明之路,其主旨是“要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推动各国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信任”[20]。截至 2021 年 12 月,中国政府已与145 个国家和32 个国际组织签署了200 多份合作文件,商签范围也由亚欧地区延伸至非洲、拉丁美洲、南太平洋等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经贸投资合作的扩大、“六廊六路多国多港”为主框架基础设施建设的推进,以及融资体系多元化建设的不断完善,为区域内的人文交流合作奠定了良好的硬件基础。在人文交流的具体措施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除互办艺术节、电影节、文物展等活动外,也加强新闻平台与网络媒体等方面的合作,截至 2019 年 7 月,“一带一路”新闻合作联盟理事会已有来自25个国家的40家主流媒体参与;丝绸之路沿线民间组织合作网络成员达300余家[21]。此外,“一带一路”倡议也成为推动区域科技创新的重要力量,2017 年习近平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上的演讲中提到,中国计划启动“一带一路”科技创新行动计划,开展科技人文交流、共建联合实验室、科技园区合作、技术转移等4 项行动。在2018 年至2022 年5 年间安排2 500 人次青年科学家来华从事短期科研工作,培训5 000 人次科学技术和管理人员。至2019 年,中国已发起成立“一带一路”国际科学组织联盟,先后启动了与东盟、南亚等科技伙伴计划,与东盟、南亚、阿拉伯国家、中亚、中东欧共建了5个区域技术转移平台。“一带一路”在区域治理层面实现了经济治理与文化治理的统一,已成为探索区域内文明交流互鉴模式的重要平台。
1998 年 11 月 4 日,联合国大会决议宣布2001 年为“联合国不同文明对话年”,各国政府、国际组织和其他非政府组织积极推进不同文明间的对话活动。中国也参与其中,并积极推进各层级文明交流机制与平台的搭建。从横向来看,中国参与构建的文明交流机制与平台包括各国部长级文明对话会议与专题研讨会等对话平台,国际电影节、贸易博览会、文物展览等国际文化交流平台,合作科研院所、互助科技项目等具体科技合作,以及媒体合作与民众教育合作等多元领域合作。从纵向来看,中国参与构建的文明交流机制与平台既包括了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起的部长级会议与专题研讨会等,又包括了以亚洲文明对话大会为代表的区域文明交流活动,互设文化交流年、海外中国文化中心等政府间文化交流活动,以及以孔子学院为代表的促进民间层面交流的多层面的文化交流机制。
在探索搭建多层级文明交流机制与平台的过程中,中国尊重既有文明交流体制的框架,在参与其活动的同时,积极倡导在其框架下开展自主活动。2001年9月,为响应联合国创设不同文明对话年的号召,中国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举办了“21 世纪论坛——不同文明对话”研讨会。2012 年,联合国文明联盟将文明对话的重心转向东方,中国为扩大东方文明在国际舞台的发言权,于11 月与联合国文明联盟一起在上海举办了亚太地区“通过对话和多样性促进和谐”磋商会议[22]。
与此同时,中国对搭建文明对话与交流机制的探索也愈加主动和深入。除半官方及民间机构发起的不定期交流活动外,中国致力于探索长期、稳定的交流平台建设。一是设立文明交流的固定机构,其代表为孔子学院和海外中国文化中心。海外中国文化中心成立于1988年,自党的十八大以来,进入高速发展时期,现成为中国在海外进行文明交流的主要载体之一。二是发起建立文明对话的长期平台,其代表为尼山世界文明论坛与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尼山世界文明论坛是2008 年发起的民间论坛,其创立的初衷是以“和而不同”等孔子和谐思想为宗旨,促进不同文明间的相互尊重、包容与和睦相处,论坛侧重于从思想学术与艺术的层面为世界范围内的学者与专家提供文明对话的平台;亚洲文明对话大会,既是中国为推进亚洲不同文明间对话所搭建的新交流平台,又是中国秉承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参与全球治理的有益探索。
总之,习近平关于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论述是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提出的,旨在打破国际社会出现的文明冲突论、文明优越论等论调的狭隘藩篱,因应全球化时代各文明对交流互鉴需求日盛的急迫现状而产生的文明交流理念,是我国在人类文明交往与发展领域发出的“中国声音”。就行为路径而言,中国推进的文明交流互鉴的具体实践包含了两个层面的内容:一是推进各文明间的交流对话与互鉴共融,二是打破当前文明交流中仍存的不平等交流现状。推进各文明平等共存的重要内容之一即是推进不同文明对外话语权的平等[7]。无论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构建,还是“一带一路”倡议等区域与全球治理的具体实践,以及多层级文明交流机制与平台的搭建,中国对打破文明话语权垄断与推进人类文明发展的努力从未间断,而在未来世界文明秩序的塑造与全球治理层面,可以预见中国将发挥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