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静, 熊秋良
(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有着高度自觉的政党,历经百年奋斗,带领中国人民创造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成就,在这一过程中,既有对自身属性和使命的自觉,也有对中华民族独立和复兴的自觉。《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三个“历史决议”是中国共产党在重大历史关头进行的系统总结,彰显了充分的历史自觉、理论自觉和实践自觉,蕴含着强烈的问题导向、目标导向和行动导向。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自觉是广义的、宏观的、全面的。三个“历史决议”以梳理党的历史为抓手,以解决突出问题为导向,以大历史观确定历史方位、把握历史规律,以时代之问聚焦现实方位、总结历史经验,以忧患意识锚定未来方位、洞察历史大势,有助于保持历史清醒、增强历史自觉、发挥历史主动。
中国共产党坚持唯物史观和正确党史观,历来重视总结党的历史,以此准确把握历史方位。建党初期,蔡和森、瞿秋白、恽代英等早期党的先进分子(同时也是党史研究的开拓者),以充分的历史自觉,通过对中共党史、中国革命史等进行整理和研究,满足了党的建设的需要、中国革命的需要。1926年蔡和森所作的《中国共产党史的发展》,是记录和研究中国共产党史的首部著作。它的书写并不是从1921 年建党开始,而是追溯到1840 年鸦片战争,把党的历史置于近代中国社会的大背景下进行考察。该书通过揭示近代中国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的社会、阶级变化,论证中国共产党诞生并领导中国革命是历史的必然而非偶然,通过梳理中国革命运动从旧阶段向新阶段的发展历程,来明确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方位与历史使命。可以说,其中蕴含的视野和方法树立了以大历史观辩证看待“我们的历史”和“历史中的我们”的典范和传统。
三个“历史决议”的书写遵循大历史观,其逻辑主线是从长时段对党的历史进行回顾和梳理,从宽视野观察和定位中国问题,从深层次总结历史规律和提升党内认识。
第一个“历史决议”回顾了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特别是从党的六届四中全会到遵义会议的历史,旨在厘清困扰中国革命的路线是非问题。要从思想上、政治上加以剖析和清算,必须“算历史账”,从党的历史中厘清错误的源与流,有效路径就是进行充分的、大规模的党史学习。从毛泽东编辑《六大以来》《六大以前》《两条路线》到撰写《关于四中全会以来中央领导路线问题结论草案》,从持续近四年的延安整风到召开近一年的党的六届七中全会,第一个“历史决议”历史地实现了对错误路线的清算,从中找出并经充分论证的正确革命路线。
第二个“历史决议”梳理了新中国成立前28 年的历史和新中国成立后32 年的历史,从总体上概括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和社会主义事业的探索经验。这种总结是完全必要的,因为从“文化大革命”结束到“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到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党内思想认识还没有完全统一。身处时代变革之中,党内党外都需要对所处历史方位加以确定,充分认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历史转折意义,并通过梳理“基本完成社会主义改造”“开始全面建设社会主义”以及“文化大革命”三个历史时段,从中总结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为开启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从“初步的成就”到“更大的胜利”提供思想准备和实践依托。
在建党百年历史节点上,第三个“历史决议”以中华文明为出发点、以近代屈辱磨难为切入点、以党的百年奋斗历史为落脚点,进行了全景式的回顾,凸显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历史的必然和人民的选择。决议特别梳理了党的十八大以来的原创性思想、变革性实践、突破性进展、标志性成果,有助于启发全党充分认识当下所处的重大历史关头和新的历史起点,认识新时代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进程中的标识性意义。经过百年奋斗,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入不可逆转的历史进程,这是一种结论性的判断,也是一种强有力的底气,而这正源自党的百年伟大成就的支撑和历史规律的总结。
历史转变关头是整个历史链条中的重要环节,把这样的环节认识清楚,有助于全面认识整个历史面貌。三个“历史决议”以大历史观回顾党的历史,并标识出时下所处的重大历史关头,有助于把握历史规律、确定历史方位。
立足中国革命现实,第一个“历史决议”要回答的时代问题集中在政党和主义、革命和救国方面。1943 年,蒋介石在《中国之命运》中提出“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的言论。同时,由于共产国际解散,“马列主义已经破产”等反共思潮、“解散共产党”等反共舆论愈加迭起。面对污蔑和攻击,决议在政治上确立毛泽东的领袖地位。同时,决议诞生于抗日战争即将胜利的关键时刻,在党的六届七中全会上原则通过,以思想上的统一、组织上的团结、政治上的民主,保证了党的七大不发生重心转移而聚焦于中国革命向何处去的现实问题,蕴含着中国革命的方向和前途,影响着“两个中国之命运”。
如何评价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是第二个“历史决议”要解决的一个核心问题,这不仅关系对历史的交代,也关系如何定位社会主义所处的现实境遇。对此,陈云“建议增加回顾建国以前二十八年历史的段落。有了党的整个历史……也就有了全面的根据”[1]。通过对毛泽东历史地位和毛泽东思想的科学评价,冷却和沉淀了国内国外、党内党外关注的热点、争论的焦点,扫清了思想障碍,把注意力转移到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在科学评价的基础上,第二个“历史决战”还承担为现实工作提供方法论指导的重任,按照毛泽东思想,经济、政治、文化、党应当是怎么样的,“如果这样来答复一下,这对开好十二大,统一全党的思想,乃至统一全国人民的思想,很有意义”[2]64。第二个“历史决议”以科学评价为价值依托和理论根据,将毛泽东思想蕴含的立场、观点、方法最终用于聚焦和解决现实问题。
处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这个现实方位,第三个“历史决议”面对的重大任务是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历史交汇点上开启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征程。习近平总书记在说明中指出,在第一个“历史决议”制定76年、第二个“历史决议”制定40年、党的事业和党的理论与实践大大向前发展的情况下,对党的百年奋斗历史,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进行回顾有着重大现实意义。为迎接党的二十大、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的伟大胜利,决议总结百年来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和蕴含着的历史经验符合客观需要,有助于在明确社会主义发展阶段、我国基本国情、社会主要矛盾的基础上,把握规律、坚定信心,统一全党思想、意志和行动。
三个“历史决议”从时代之问出发锁定现实方位,从对问题的解答中总结经验教训,凝聚全党共识,消解各种谣言和攻击的蒙蔽,明确党的事业发展道路和前途。
总结历史是为了更好地着眼未来,增强忧患意识是为了更清醒地洞察历史大势。
76 年前,革命大势错综复杂,无论是“二次革命论”还是“毕其功于一役”,症结所在是对革命大势把握不清,而在战争年代,任何举棋不定和反复无常都直接影响着党的生死存亡和革命事业的前途命运。第一个“历史决议”揭示了党史上时“左”时右的路线方针政策,关注中国革命的长期性与世界革命的不平衡性。经过对路线是非的厘清和对历史问题的澄清,毛泽东指出,“预见就是预先看到前途趋向”,就是“小量的不普遍的时候,就能看见,就能看到它的将来的普遍意义”[3]200-201,马克思主义的诞生结束了社会形态演进中缺乏预见、革命自发的状况,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为思想基础,对中国革命大势加以把握并顺势而为。
40 年前,围绕社会主义的道路和方向问题,党员干部在思想上的顾虑和行动上的徘徊导致党的事业停滞不前,第二个“历史决议”从广义上对革命作了界定,在纠正了“文化大革命”的错误后,指出虽转入和平发展时期,但正在进行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具有更艰巨、需要更长时间和更多代人的特点,以基于忧患意识的战略判断号召全党团结一致向前看,树立起把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进行到底的决心和信心。
今天,针对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因素不断增加的国际国内形势,第三个“历史决议”以高度的历史清醒强调,经过百年奋斗,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光明前景,但也面临复杂严峻的国际安全形势和前所未有的外部风险挑战,特别是“四大危险”和“四大考验”威胁着党的长期执政。因此,强调统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对国内外、党内外的复杂态势进行充分预判,以最高纲领与基本纲领、长远目标与阶段目标、远大理想与共同理想相统一的历史视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掌握历史主动、抓住历史机遇,确保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新时代行稳致远,在重大成就的基础上继续推进深刻变革,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
忧患意识是中国共产党鲜明的政党品格。在党的百年奋斗历程中,既有忧国忧民的政治担当,也有忧党的政党自觉。三个“历史决议”发挥历史主动,警示全党常怀远虑、居安思危,是在科学判断形势发展基础上的主动作为。
对时代方位的把握往往因身处其中而难以自知,三个“历史决议”是历史的、现实的也是未来的,其深远历史意义就在于以问题为导向,以高度的历史自觉,对过去进行梳理、对现实加以定位、对未来作出估测,从党的百年奋斗中看清楚过去我们为什么能够成功、弄明白未来我们怎样才能继续成功。
“要讲历史,要讲理论,不要陷到一件一件历史事件里面去”[2]61。三个“历史决议”以高度的理论自觉和强烈的目标导向,明确了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是成功地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也是成功地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历史。
“马克思主义理论不是教条而是行动指南,必须随着实践发展而发展,必须中国化才能落地生根、本土化才能深入人心”[4]。三个“历史决议”验证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然性,确立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
马克思主义是具体的而非抽象的,要“把马克思主义应用到中国具体环境的具体斗争中去”[5]651。第一个“历史决议”实际上破除了党史上的第一个“两个凡是”,即马克思主义教条化、共产国际决议和苏联经验神圣化,分析了路线错误背后教条主义的思想根源,基于对中国革命历史经验教训的总结,指出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正确路线注重根据马列主义普遍真理,通过调查研究具体分析国内外、党内外的现实情况,解决中国革命的各种实际问题,最终在党的七大确立毛泽东思想为党的指导思想。
在第二个“历史决议”起草过程中,就如何对待毛泽东思想,胡乔木回忆道,“有的同志说,就讲马克思主义就行了。应当说,如果就讲马克思主义,中国革命就胜利不了”,“至少从1927 年到1957 年这三十年胜利的历史,跟毛泽东思想是不可分的……毛主席这三十年的著作,确实是灌溉了我们的党”[6]663-664,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没有到过中国,不能用他们的著作来代替,丢掉毛泽东思想就等于丢掉胜利道路上的精神武器,强调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至关重要的,在继承毛泽东思想的基础上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必须也是必然。
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越发自觉的建党百年历史起点上,第三个“历史决议”特别强调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的飞跃,突出了其原创性特点,而理论源自与实践的互动。党的十八大以来的重大理论创新,源自对世情国情党情深刻变化的把握,源自对外部环境和国内改革发展稳定面临的深层次矛盾的认识,源自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认识的深化,从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八个明确”到第三个“历史决议”中“十个明确”,体现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核心观点的创造性和开放性,以及回答时代之问、指导中国实践的鲜明目标导向。
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诸多契合点,在中国有深厚的社会文化基础和社会心理基础,因此能够在中国得到广泛传播和有效运用。毛泽东强调“马克思主义必须通过民族形式才能实现”[5]651,所谓民族形式,就是要彰显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首次提出“两个相结合”的论断[7]13,拓展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广度和深度。第三个“历史决议”指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中华文化和中国精神的时代精华”。可以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马克思主义提供了扎根的深厚土壤并赋予了民族特色、风格和气派,反过来,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中国实践丰富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新的时代内涵并推动其创新性发展和创造性转化,要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特质贯通起来,把中华五千年文明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统一起来。
马克思主义为人民认识世界、改造世界提供了强大精神力量,但“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8]。三个“历史决议”以历史的梳理,彰显了“两个相结合”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百年来在理论自觉与目标导向上的逻辑自洽。
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实际的结合是双向的,一方面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来具体分析和有效解决中国实际问题,在接受和运用层面实现理论向实际的延伸;另一方面对丰富的实践经验进行科学总结,将其上升为理论,成为创造性的马克思主义,在反馈与发展层面实现实际向理论的转化。
第一个“历史决议”指出毛泽东将马克思列宁主义创造地应用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光辉地发展了列宁斯大林关于殖民地半殖民地问题的学说和斯大林关于中国革命问题的学说[9]952-953。“创造地应用”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光辉地发展”则是中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化,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革命经验的理论化提炼。另外,第一个决议指出毛泽东曾被第三次“左”倾路线的代表者污蔑为“狭隘经验主义者”,这里要区分的便是经验主义与中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化,经验主义满足于片面的、相对的经验,而正确的做法是把有益的经验科学地总结起来,升华成为一般理论当作行动的指导,即“总结经验,把它提高起来,使之条理化、系统化”,实现“中国革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化”。
在第二个“历史决议”起草时,胡乔木回忆陈云曾提出“马克思所创造的科学社会主义在东方国家实现了,但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没有实现,为什么?我们贡献了什么”[2]141的追问。决议强调了毛泽东思想对“中国长期革命实践中的一系列独创性经验做了理论概括”[10]39,明确了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革命军队的建设和军事战略、政策和策略、思想政治工作和文化工作、党的建设等方面“以独创性的理论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为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宝库增添了许多新的内容”,同时在方法论层面,强调毛泽东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在中国革命斗争中形成的实事求是、群众路线、独立自主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
第三个“历史决议”指出: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的创造性运用和发展,是被实践证明了的关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正确的理论原则和经验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从新的实践和时代特征出发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二十一世纪马克思主义。决议还从党的百年奋斗史中总结提炼出“十个坚持”历史经验并给予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阐释,使原创性的中国经验不断赋予马克思主义科学真理以崭新形象和丰富内涵,展示了马克思主义源自其真理性、实践性和时代性的强大生命力。
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是过程性的实践,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成果性的理论,三个“历史决议”对从实践到认识再到实践、从具体到抽象再到具体的过程加以明确,为党的进一步的理论创造和实践发展提供了纲领性指导。
毛泽东在党的七大结论中指出,无产阶级成为自觉的阶级只不过几十年,1903 年俄国产生社会民主工党,布尔什维克派在行动中去实现马克思主义[3]203。而“孟什维克,就是那些‘躺’在马克思主义立场上的人”[11],试图凭松弛的组织用“躺”和“等”实现其空想。中国共产党作为行动的党,有着高度的实践自觉,三个“历史决议”正体现了其鲜明的行动导向。
中国共产党要进行斗争实践,首先要确保自身的先进性和引领力,即“革命者必先自我革命”,以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以三个“历史决议”为视点,实际上可以透视中国共产党的纠错机制。
党史上的“左”倾右倾错误,“在党还缺乏充分经验和充分自觉的时期内,是难于完全避免的;而且党正是在克服这些错误的斗争过程中而更加坚强起来”[9]998,认识错误、纠正错误是党经风雨、壮筋骨的必然环节。以第一个“历史决议”为思想基准,“我们全党成熟的标志是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12],胡乔木曾回忆“七大会上多数同志发言是作自我批评,这种精神反映了我们党的一种自信和兴旺发达的气象”,但是“七大是在这么一种气氛下面召开的,就是经过整风,作了历史问题决议,所以大家发言多作自我批评。这不能当作一种通例,似乎每次代表大会都要这样做,这样做就是兴旺发达,不这样做就不是兴旺发达”[6]76,这表明我们党已越发意识到,自我纠错应该是常态的,而非问题累积到一定程度再在党的大会上加以解决。
经过“文化大革命”后的拨乱反正,邓小平在1980 年指出:“我们党也犯过严重错误,但是错误总还是由我们党自己纠正的,不是别的力量来纠正的。”[13]267可以说,如果没有自我革命的意识而被外在力量纠正,不可避免的结果就是人亡政息。随着对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认识程度的不断提高,第二个“历史决议”强调“坚持真理,纠正错误”是党转危为安并取得更大胜利的保障,指出我们党敢于正视和纠正自己的错误,有决心有能力防止重犯过去那样严重的错误。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推进,邓小平进一步指出,“中国要出问题,还是出在共产党内部”[14],推动了以“民主集中制”“批评和自我批评”“团结—批评—团结”等原则为支撑的党的建设不断发展。
第一个和第二个“历史决议”提到的重大问题,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党自身的不成熟和历史环境的局限。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的决策更加科学民主,制度建设更加完善,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全党能够保持认识上的高度一致,对发展中出现的问题也能进行及时纠正和妥善解决。第三个“历史决议”从政治建设角度强调了“两个确立”的决定性意义,从思想建设角度突出了统一思想、统一意志、统一行动的重要性,从组织建设角度突出了民主集中制下的党内民主和党的团结统一,从制度建设角度考察了党从自我批评到自我纠错再到自我革命的认识与实践历程。站在建党百年的历史新起点上,建设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是我们党要回答的重大时代课题之一,自我革命是现实需要,也是政党本色,只有坚持这一宝贵经验和优良传统,才能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保证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确保始终成为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主心骨,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坚强领导核心。
“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7]19三个“历史决议”印证了自我革命是跳出“历史周期律”的第二个答案,彰显了刀刃向内的政治勇气和践行使命的政党自觉。
现代化是近代以来世界发展的潮流,三个“历史决议”作为这一历程中的重要坐标,实现了党对坚持独立自主、坚定历史自为的自我确证。
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最初是在共产国际的指挥下进行的,教条主义的错误倾向及其影响下革命策略的忽“左”忽右,给中国革命造成严重损害。遵义会议事实上确立了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开启了党独立自主解决中国革命实际问题的新阶段,在党内坚持独立自主作出决策,对党间合作保持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在国与国之间遵循独立自主的外交方针,独立自主成为毛泽东思想活的灵魂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根本上说,中国革命“确实在世界政治上显出中国革命的特点”[2]87,其胜利“是中国共产党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原则,依靠中国各族人民自身的力量”取得的[10]5。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邓小平在1980 年对形势和任务进行分析,指出“我们要实现的四个现代化,是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13]237。紧接着在第二个“历史决议”起草时胡乔木就指出:“苏联今天还在坚持所谓现实社会主义的道路,说只有他们现在搞的这一套社会主义是真正的经典的道路,其他什么欧洲共产主义都是离经叛道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宣传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观点,不但对中国,而且对世界都是很有意义的。”[2]87决议明确了“适合本国特点的革命道路和建设道路,只能由本国人民自己来寻找、创造和决定,任何人都无权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人”[10]50。基于对社会主义探索的经验总结和对寻找具有中国特点建设道路的目标指向,党的十二大提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强调我们的现代化必须从中国的实际出发。
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优势越发凸显,第三个“历史决议”总结了基于中国国情、发挥人民力量所取得的成就和实现的变革,并以深邃的世界历史眼光揭示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不仅推动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且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在做好自己的事、走好自己的路的基础上,为世界提供了中国智慧和中国经验。决议通过阐发“坚持独立自主”的历史经验,实现了“把这个思想固定下来,用显著的形式,用科学的形式、法律的形式把它固定下来”[2]87。
党的百年奋斗坚持独立自主,从自发到自为,从被动应对到主动求变,科学回答了中国革命向何处去、社会主义向何处去、中国的现代化向何处去的问题,三个“历史决议”作为中国共产党实践道路上的关键节点和重要坐标,从历史经验的高度逐步把独立自主作为党的必然选择和实践自觉。
文本的决议最终要成为实践的纲领,三个“历史决议”的最终旨归在于明确斗争形势、确立奋斗目标、增强斗争本领、凝聚奋进力量,凭借历史赋予的勇气和智慧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
基于历史自觉锁定所处方位、向着问题而斗争,基于理论自觉确定前进方向、向着目标而奋斗,以此为基础,以高度的实践自觉坚持敢于斗争,实际上就是要发扬斗争精神,锤炼斗争本领。第一个“历史决议”在总结我们党反帝反封建的伟大斗争时,反思了陈独秀的右倾错误,其所谓“待到将来再行社会主义革命”消解了党的战斗性,而所谓“反革命与革命的决死斗争”等“左”倾错误路线又使党的斗争陷于盲目,决议在批判错误路线的同时对照着阐述了毛泽东正确路线的主要内容,利用“批判的武器”以批驳来立论,激发了全党的斗争精神,增强了全党的斗争本领,从而达到统一全党斗争意志和行动的成效。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邓小平在1980 年指出“革命是要搞阶级斗争,但革命不只是搞阶级斗争。生产力方面的革命也是革命,而且是很重要的革命,从历史的发展来讲是最根本的革命”[13]311,深化了全党对斗争内涵的理解,开始逐步摆脱陷于狭义斗争的认识与实践困境。第二个“历史决议”通过明确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斗争指向,达到了“总结过去是为了引导大家团结一致向前看”的目的,体现了鲜明的行动导向和未来意识,为深入推进改革开放伟大实践提供了坚强保证。经过改革开放,党带领人民用几十年时间走完发达国家几百年走过的工业化历程,靠的正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而非西方强盗式的资本积累。
第三个“历史决议”强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是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继续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奋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时代,决议作为开启新的奋斗征程的号角,其行动导向就是要把握新的伟大斗争的历史特点,抓住和用好历史机遇,提高全党斗争本领和应对风险挑战能力,凝聚起全党全国人民的意志和力量,发挥历史主动,坚定思想共识,凝聚前进力量,从而战胜一切可以预见和难以预见的风险挑战。
中国共产党作为使命型政党,其执政理念、方略和政策是贯通的、相衔接的,百年奋斗的逻辑主线就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三个“历史决议”对历史的书写、对经验的总结、对理论的提炼、对目标的明确,最终都要落实到接续奋斗的行动上。
总之,“指导一个伟大的革命运动使之向着胜利,没有革命理论,没有历史知识,没有实际运动的了解,就不能有胜利”[5]650。中国共产党秉持高度的历史自觉、理论自觉和实践自觉取得了百年奋斗的伟大成就,三个“历史决议”作为党的奋斗历程中的标志性文本,深刻彰显了这种有着明确导向的自觉,并通过透视历史反映出中国共产党政党素养和政党自觉在不断提高,深化了对中国共产党是什么、要干什么这个根本问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