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陶行知编辑思想特色及启示

张今歌

(南阳师范学院期刊部，河南 南阳 473061)

陶行知是蜚声中外的教育家。 他以救国救民为毕生事业，以教育为终生职业，被毛泽东誉为“伟大的人民教育家”。 他虽然没有成为共产主义者，但被周恩来称为“党外布尔什维克”，被宋庆龄誉为“万世师表”。 他一生大力践行教育教学实践，推进平民教育。 对他在教育教学与实践方面的成就，思想界、学界已有多方面研究和论述。

纵观陶行知的一生，我们能够看到，陶行知不仅是伟大的人民教育家，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出版和编辑家。 他的教育活动与出版编辑工作相辅相成，在出版编辑上有多方面的建树和成就，其出版编辑实践和编辑思想的鲜明特色为中国出版编辑史留下深深的印记。 深入挖掘陶行知在编辑与出版方面的思想与实践，不仅可以丰富和深化对陶行知的研究，同时对新时代出版编辑事业有重要的启示和借鉴意义。

一、 出版编辑领域的辛勤耕耘者

陶行知是著名的教育家，为办教育，他一生创办并主编了诸多刊物和教材。 他出版编辑刊物与其推行的教育救国强国实践齐头并进。 早年在金陵大学读书时创办了《金陵光》中文版学报，他不仅是中文编辑也是中文主笔。 此后，创办了中华教育共进社社刊《新教育》，他是编辑和审稿人，后被公推为《新教育》主编。 1923 年陶行知等人发起平民教育运动，为配合这一运动，他和朱经农一起编写了《平民千字课》教材。 与此同时，编写出版了《南京平民教育概况》《平民教育旬刊》《平民教育特刊》《平民周刊》等。 中华教育改进社成立，作为主任干事的他倡议并主编了改进社丛刊:《中国之科学教育》《中国教育一瞥录》《中国全国小学概况》《中国教育统计概览》。 他深入考察了解中国教育现状，出版了《中国最近教育状况》《京师教育概况》《燕子矶小学》《农民》小报等。 为推进乡村教育和儿童教育，创办了《新教育评论》《乡教丛讯》《乡村教师》《儿童生活》月刊、《儿童科学丛刊》《儿童科学活页指导》《师范生》月刊等。 他受冯玉祥之托，在西北军中开展士兵识字运动，为此编写了《军人千字课》教材。 他创办晓庄学校的同时还主编了《晓庄丛书》，又创办了《山海工学团丛书》《小先生丛书》《民众学校教科书》等。 1934 年他亲任主编创办了《生活教育半月刊》。

“陶行知从大学时代的1913 年到逝世的1946年，33 年间一直在出版、编辑园地辛勤耕耘，出版、编辑书刊的种类众多:月刊、半月刊、旬刊、周刊、学报、图书、报纸、画报，可谓硕果累累……在中国出版史、编辑史上留下了光辉、卓异的一页。”

这些编辑的刊物和教材，虽然不是全部，但是足以说明陶行知一直耕耘在出版编辑领域，是一位成果卓著的出版和编辑家。

二、 独具风格的出版编辑思想及办刊特色

从陶行知出版的刊物和编辑的教材，我们可以探究他独具风格的出版编辑思想特色。

(一)注重提高国人的爱国主义思想和道德修养

陶行知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 他认为普及平民教育启发民智是一条拯救中国的道路。因此，他办刊物、编教材注重受众德育水平的提高和爱国主义思想的传播。 他说:“国家是大家的。 爱国是个人的本分……我觉得凡是脚站在中国土地，嘴吃中国五谷，身穿中国衣服的，无论男女老少，都应当爱中国。”反映在他所出版的刊物上就是提高国民的政治素质和政治觉悟，树立爱国主义思想。在陶行知看来，刊物、杂志、教科书具有传播知识、引导阅读、培育文化等功能。 1945 年，陶行知曾写诗:“什么是好报? 说话公道，新闻可靠。 拥护老百姓做主人，不为达官贵人跑龙套。 什么是好报? 比一比，就知道。 买报看报要自由，鼻子不让别人牵着跑。”这体现出陶行知坚持民主，新闻真实，为民请愿，言论自由，正确引导的思想。 他早期办《金陵光》中文版杂志，首先申明办刊宗旨:从小的方面讲“用以惊醒同学，避不善如蛇蝎，勿以恶小而为之”，从大的方面要使“盛世黎民嬉游于光天化日之感。由感立志，由志生奋，由奋而捍国、而御侮，勠力同心，使中华放大光明于世界”。 更希望以《金陵光》之“光”激发学生的学习热忱，自强不息，努力向上，进而激发国人的爱国主义热情和爱国主义精神。他发文道:“希望民国文官，不贪财，不因循，不争门户，勠力国事。”“希望民国武臣，严纪律，重人道，不矜功，不嚣张，为义战，不为暴戾。”《金陵光》针砭时弊，抵制腐败风气和封建专制，批判封建主义，揭露社会黑暗面。 批判不道德的一夫多妻制，呼吁国家立法取消这一制度。 他确定编辑《平民千字课》的宗旨首先就是“培育人生与共和国民必不可少之精神和态度”。 所体现出来的思想就是提高国民政治素质和道德修养，教育人民爱国、救国、报国，做好人，做有理想有抱负的合格国民。

陶行知是一位民主主义者，更是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者。 他爱国爱人民，希望“教育救国”，他的办刊宗旨和所办的刊物都闪耀着爱国主义的光辉。

(二)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办刊物与教育运动同步

陶行知终其一生推行教育运动，注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他所办刊物大多属于教育类，将办刊物作为发起并推动教育运动的利器和工具，推动着教育运动的发展。 他强调“依据社会即学校、即知即传两条原则，拿了新文字及其他有效工具，引导大众，组织起来，争取中华民族大众之解放”。 陶行知发起“小先生运动”，为此他编辑出版了《小先生丛书》。 他发起乡村教育运动，创办编写出版了《乡教丛讯》《乡村教师》等，希望实现“小的村庄与大的世界沟通”。 他还联系邹韬奋希望把自己办的《乡村教师》周刊在邹韬奋主编的《生活》周刊上进行宣传介绍。 他办山海工学团，编辑出版了《山海工学团丛书》。 他创办著名的“晓庄学校”，编辑出版了《晓庄丛书》。 为在军队里搞识字运动，与之相配合，编辑出版了《军人千字课》。 他的出版编辑思想反映了他的“教学做合一”的教育理念。

陶行知终身都在从事平民教育运动，为使更多的农民朋友能够识字、学文化，陶行知提出了“教育必须下乡，知识必须给予农民”的口号。 1925 年陶行知创办了专以农民为对象的小报《农民》，该报每月三期，成为中国农民报的始祖。 针对平民教育，陶行知创办编辑了诸如《平民教育旬刊》《平民教育特刊》《平民教育周刊》等报刊。 他所办刊物呈现出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教育与办刊同步的特色。

陶行知关注国家大势，办教育出版刊物与时俱进。 不仅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也与形势相融合，使刊物真正发挥实效。 抗日战争爆发，他将抗战与教育活动结合起来，将《生活教育》改为《战时教育》。“他反对蒋介石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反人民的政策，为争取抗日战争胜利而斗争。”1945 年抗战结束，国民党专制独裁，欲发动反共反人民的内战，反内战、争民主成为时局焦点。 他适时地将《战时教育》改为《民主教育》，并创办了《民主》星期刊以配合中国共产党发动和领导的反内战运动。 在民主同盟的机关报《民主报》上陶行知作为社论委员会委员发表了许多反内战争民主的文章。

陶行知认为:“有胆量创造的人，即是创造的教育家；有胆量开辟的人即是开辟的教育家。”他秉着开辟的精神，开拓创新使其出版编辑事业与时俱进。 他的创新精神深入渗透到出版、编辑工作中去。 他把办刊物与发起的各种教育运动相结合，使教育运动方向明确，又有章可循，使倡导的教育运动既有理论又有实践，从而能够轰轰烈烈地开展下去。所办刊物真正起到了引领和传播知识的作用。

陶行知在《怎样选书》一文中提出了选书的标准:“一是我们要看这本书有没有引导人动作的力量……二是我们要看这本书有没有引导人思想的力量……三是我们要看这本书有没有引导人产生新益求新的价值的力量。”这是陶行知选书的标准，也是他编辑出版书的标准。 为此他致力于出版编辑的改革与探索。 陶行知的出版编辑思想融于教育实践办刊活动中，又在实践中深化其思想理论。

(三)重视刊物受众群体，所办刊物具有通俗易懂的大众化特色

陶行知从事大众化教育和平民教育。 他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活动旨在扫除文盲普及教育，从事的是治“愚”与治“穷”相结合的全民教育。 他把工人、农民、城市贫民通称劳苦大众，他办教育是为了劳苦大众，编辑出版刊物也是为了劳苦大众。 他把出版刊物看作教育的工具，而教育又是劳苦大众求解放的工具。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扫除文盲普及大众化教育是中国社会的大问题。 刊物、教材是传播知识的有效工具，必须使受众——劳苦大众能看懂能领会。陶行知认为阳春白雪、之乎者也的文字不利于劳苦大众的接受和传播，他所办刊物教材大都是通俗易懂大众化的刊物。 他说:“文章好不好? 要问老妈子。 老妈高兴听，可以卖稿子。 老妈听不懂，就算是废纸，废纸哪个要，送给书呆子。”他提出“我们要扫除文盲，不只是扫除文字盲，更重要的是扫除文化盲——那必须办一张真正属于老百姓的报纸，把天下的大事向老百姓报告，也让老百姓发表主张”，并说:“要办一张《老百姓日报》，有真实的报导，公正的论调，还要有正确的专稿……每个老百姓，把它当至宝。”孜孜不倦的身心投入体现出陶行知办刊物的敬业精神和严谨态度。 为老百姓办报，让老百姓发声。

“教学做合一”是陶行知在晓庄师范时候提出的教育理论，旨在强调培养学生的动手和动脑能力，学以致用。 他将这一理论贯穿于教学过程之中，同时也贯穿于教材的编写过程。 他与朱经农编写的4册96 课的《平民千字课》，内容采用《平民文学》中的文章及常用书信、账目、契据、字条等接近平民生活的内容，又根据使用情况进行修改完善，大大提高了教材的科学性和实用性。 脍炙人口的《自立立人歌》:“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自己干，靠人、靠天、靠祖上，不算是好汉。”朗朗上口，语言朴实，又寓意深刻。 七七事变，抗日战争爆发，他将《生活教育》改为《战时教育》，发动人民群众团结起来抗日。 他写道:“救国救国又救国，只有大众能救得。 大众一起联起来，才能创造新中国。”他抨击国民党利用抗战搜刮民脂民膏的行径:“人人都说团结好，竹杠只对大众敲。 如果要想救中国，大众肚子得吃饱。”把抗战与劳苦大众的生活结合起来。 他提醒国人，莫忘国耻:“九一八! 九一八! 谁要忘了九一八，便是一个小忘八。”没有空口号，没有大道理，有的是老百姓能明白接受的道理。 让人民大众获得知识，认清形势，提高认识，去自救，去救人。

通俗易懂的大众化刊物有实效接地气，广受民众欢迎。 陶行知坚定地走大众化办教育、办刊物之路。

(四)注重教材编写，“学者平民化”的践行者

陶行知作为著名教育家杜威的学生，学贯中西，学识渊博，有丰富的中西文学艺术、历史考古以及自然科学知识。 他虽然是留学生，著名学者，是人们眼中“绅士派”人物，但他根植于劳动人民生活的土壤，能够深入群众与劳动人民相结合。 他脱掉西装革履，换上布衣和布鞋，从城市到乡村，和师生们一道艰苦办学校，不做书屋里的教育家。 他办教育建学校身体力行，出版编辑刊物也身体力行。 他积极参加和支持书籍、报刊的出版发行工作。

陶行知提倡“编著合一”，彰显出学者风范。 他认为一个称职的编辑出版者不仅要有好的眼光选好稿，还要有能力自己写。 从陶行知办刊编书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又“编”又“写”。 他把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教育理念都融于所写的文章和编辑的教材中，文字质朴无华，具有浓浓的乡土气息，是“学者平民化”的楷模。

陶行知特别注重教材建设，重视教育课本的编写与出版。 他认为科学使用教材对开展教育运动十分重要，教材要力求通俗易懂。 他对当时“八股文”式的教材不满意，认为“这些书使您觉得读到胡子白也不能叫您得着丝毫驾驭自然的力量”。 他编辑出版的刊物和教材，不仅通俗易懂而且符合语法、文法，实用性强。 他编写的教材既适合国情又符合教育理论，积极推动着普及教育的进程。

陶行知主张教材编写要充分体现思想性和科学性，他强调教材的编写要高标准严要求，力争编出具有权威性的教材，他身体力行和朱经农一起编写了既重视道德品质，又注重科学知识的《平民千字课》。 后来又编写了《老少通千字课》。 他编著教材的宗旨:一是自主的精神，二是互助的精神，三是涵养的精神，四是改进的精神。 这套书不仅用以扫除文盲，帮助民众识字、学文化，进而提高其思想认识水平，培养高尚品德，也成为陶行知编辑的大众教育读本，是陶行知为近代教育事业和出版事业做出的突出贡献。

有人曾攻击陶行知，说他浅薄，不像留洋生的样子，不研究学问，没有书屋，没有丰富的藏书，不像一个学者。 陶行知回击说，那些手挟洋装厚书、写文引经据典的人其实就是书虫和文抄公，让他们走出书室到实践中来，他们头脑就恍惚了。 陶行知摒弃所谓文人们的攻击和讽刺挖苦，顶着压力和困难，坚定走自己的路，真正是“学者平民化”的践行者。

三、 陶行知出版编辑思想的启示

陶行知的出版编辑思想成就是多方面的，他以出版编辑刊物为阵地倡导和振兴中国教育。 通过编辑出版活动传播先进教育理念，实现报国爱国、服务社会的崇高理想。 在灾难深重的中国增强了中华民族的自信心和为祖国奋斗的意志。 他的真知灼见和实践引导着我们，出版编辑人要有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 “从出版方向、编辑思想来看，陶行知堪为编辑出版界师表。 从编辑道德到出版物的语言风格等多方面都给我们以启示，值得出版编辑人学习借鉴”。

陶行知务实创新，与时俱进的敬业精神是出版编辑人学习的榜样。 他对出版物要求严格，出版前的论证，出版后的发行都缜密地思考运行。 他要求刊物“编排了然，印刷清楚，出得早，送得早”。 他的创新精神也表现在编辑、出版工作的各个环节，如版式的设计、封面的装帧等。 他高标准、严要求，以真诚的态度审稿用稿，以坚持职业操守的精神为我们树立了榜样。

实践与理论相结合、“编”与“写”相结合是陶行知出版编辑思想特色。 陶行知“编著合一” 和我们现在倡导的“编辑学者化”是一致的。 作为出版编辑者，不能停留在编辑作者稿子上，要注重自身的学习和提高。 出版编辑者要具有理论水平和专业学识，才能出版好刊物、编辑好稿子。 能够写出高水平的著作或论文，出版编辑水平自然也会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

陶行知特别注重教材的创办与编辑。 他一生创办了许多种教材，既体现教材的知识价值、语言文法价值，也体现教材的精神价值、思想价值。 他提出出版编写教材要有建设规划，教材要有特色和创造性。要对教材出版和编写进行监督管理，要立足于本国国情进行教育改革和教材改革。 他在教材出版编辑方面的理论和认识，对当前教育课程改革和教材建设都有启示和实用价值。

像陶行知那样终生编辑、出版教育类书刊，推动平民教育运动，普及大众化教育且发挥出巨大作用的人物，在中国出版史、编辑史上绝无仅有。 陶行知的编辑出版思想是编辑出版科学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陶行知贡献给人类的宝贵财富，丰富了中国出版史和编辑史。 我们要深入研究、探讨、学习，做一个称职的出版编辑工作者是我们终生的追求和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