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否定性辩证法到肯定性辩证法
——中国共产党百年辉煌历程的方法论视角

2022-11-08 07:56义,袁
学术交流 2022年3期
关键词:辩证法黑格尔范式

郭 忠 义,袁 野

(1.大连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4;2.辽宁大学 哲学院,沈阳 110036;3.中共辽宁省委党校 公共管理教研室,沈阳 110000)

本文理解的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是一种由“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的辩证性质所决定的历史性辩证法,其存在方式包括逻辑的思维形式和一般方法论的精神原则。这种一般方法论的精神原则,是由特定的历史情境关系和实践场域所决定的时代精神的抽象表达,表征着对社会现实肯定性或否定性的根本理解。马克思说,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的时代精神上的精华。恩格斯也说过,“每一个时代的理论思维,从而我们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它在不同的时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那么,辩证法存在着自身辩证本性所决定的肯定性和否定性两大范式。特定的历史情境所构成的“自己的时代”决定了其时代精神表征的辩证法精神原则具有肯定性或否定性的总体精神取向。

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产物,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自己的世界观和根本的方法论原则。“一百年来,党领导人民浴血奋战、百折不挠,创造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成就;自力更生、发愤图强,创造了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伟大成就;解放思想、锐意进取,创造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伟大成就;自信自强、守正创新,创造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成就。党和人民百年奋斗,书写了中华民族几千年历史上最恢宏的史诗。”在百年历史进程中,体现了党的方法论精神原则鲜明的逻辑轨迹——从否定性辩证法到肯定性辩证法。

一、 辩证法范式的历史转向: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翻转

寻找辩证法范式只能从现代辩证法的奠基者黑格尔那里开始,因为,正如马克思所说,黑格尔“第一个全面地有意识地叙述了辩证法的一般运动形式”。法国启蒙运动确立了理性(主要指自然科学的牛顿范式和形式逻辑)至高无上的权威之后,却遭遇了休谟的怀疑论对理性的挑战。于是,康德的哲学革命,颠覆了近代唯物论哲学的主观符合客观的自然哲学范式,确立了让客观混沌质料围绕先验主观形式旋转的主体性原则,但在物自体与现象界之间划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黑格尔则进一步将这一主体性原则贯彻到底,用客观唯心主义存在论消解了康德的物自体与现象界之间的鸿沟。辩证法正是黑格尔作为实体即主体的形而上学的最高存在和发展的逻辑。“肯定、否定和否定之否定”构成了黑格尔的思辨的辩证法的一般形式。

据此,辩证法如果存在着范式的话,那么必须从黑格尔之“存在”的“肯定”和“否定”的辩证本性中去寻找。在《小逻辑》中,黑格尔指出,“逻辑思想就形式而论有三方面:(a)抽象的或知性〔理智〕的方面,(b)辩证的或否定的理性的方面,(c)思辨的或肯定理性的方面。〔说明〕这三方面并不构成逻辑学的三部分,而是每一逻辑真实体的各环节”。由此可见,“肯定”“否定”作为黑格尔思辨逻辑的基本逻辑要素,构成其整个逻辑体系的每一个逻辑环节与全部逻辑运行过程的基本规定。如果探寻辩证法的范式的话,那么最好从“肯定”“否定”的概念上去把握。如果辩证法存在着历史发展范式的话,那么就一定是肯定性和否定性两大范式。

然而,界定辩证法范式的内涵,必须从马克思对辩证法的定义出发。马克思指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我们可以从马克思这段名言引申出辩证法范式的定义。所谓肯定性范式,就是在对现存事物肯定性的理解中包含着对现存事物否定性的理解,且旨在事物优化与成长的思维定式;所谓否定性范式,则是在对现存事物肯定性的理解中包含着对现存事物否定性的理解,且旨在使现存事物速亡和新事物诞生的思维定式。二者区分的关键在于“否定性理解”的总体性旨趣是现存事物的生存还是毁灭。

一般说来,肯定性辩证法范式重在突出现实事物的同一、兼容与发展及其发展过程的有序演进;否定性辩证法范式重在突出现实事物的对立与对抗、结构的崩解与重构。在实践的精神取向上,肯定性辩证法范式并非否认矛盾与对立,但强调矛盾双方的和谐共生;并非否认现存事物的发展变化,而是在积极否定现实不合理性中渐进地实现合理性变革,并且在变革的每一具体过程都以对现实事物和秩序的肯定为前提,体现出对现实的基本肯定的理论态度。否定性辩证法范式则对现存结构及秩序采取总体上否定的理论态度,强调矛盾的激烈对抗,主张激进的爆炸式飞跃,甚至不惜否定现存结构的合理性要素,来进行矛盾的全面根本的解决和激进的社会制度重建。

在政治取向上,肯定性范式的辩证法一定是改革的辩证法,肯定性辩证法范式主张社会改善和渐进变迁;否定性辩证法范式一定是革命辩证法,主张社会革命和激进剧变。因此,辩证法的批判性不完全等于革命性,前者是辩证法的一般特征,后者是否定性辩证法范式的首要品质。就此而言,否定性辩证法似乎有非理性特征,是生与死的直接对决,是用个体生命的牺牲换取阶级、民族、国家的重生和美好未来。然而,总体革命过程却不存在利弊得失的理性权衡,革命辩证法无疑是一种理性的辩证智慧。肯定性辩证法是在肯定基本制度前提下对现实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改进,是现实制度本身的自我改进、自我完善和自我发展。它以整个民族生命的生生不息和个体生活的优化改善为价值目标,以变革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和不适应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进而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为实践目的。

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翻转,一是从思维逻辑形式上将黑格尔的辩证法概括为“否定性”原则,并与其整个思辨逻辑体系相切割,进而实现了辩证法精神原则由肯定性到否定性的理论转向;二是将辩证法的存在论基础由客观的“绝对精神”转变为客观的“现实生活过程”,进而为辩证法范式变迁找到了存在论基础。

第一,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明确指出,“黑格尔的《现象学》及其最后成果——辩证法,作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这里把“否定性”,即黑格尔《小逻辑》中对存在论证的第二环节,即“辩证的或否定的理性的方面”与“辩证法”进行了互指式的联结。黑格尔确实把这一逻辑环节称为“辩证的阶段”,并指出“在辩证的阶段,这些有限的规定扬弃它们自身,并且过渡到它们的反面”。但紧接着作出了说明,“当辩证法原则被知性孤立地、单独地应用时,特别是当它这样被应用来处理科学概念时,就形成怀疑主义。怀疑主义作为运用辩证法的结果,包含着单纯的否定”。也就是说,不包含这“肯定”内涵的否定就是怀疑主义诡辩而非辩证法。黑格尔也确实说过“辩证法是现实世界中一切运动、一切生命、一切事业的推动原则。……是知识范围内一切真正科学认识的灵魂”。但同时又说,“辩证法既然以否定为其结果,那么就否定作为结果来说,至少同时也可说是肯定的。因为肯定中即包含有它所自出的否定,并且扬弃其对方〔否定〕在自身内,没有对方它就不存在。但这种扬弃否定、否定中包含肯定的基本特性,就具有逻辑真理的第三形式,即思辨的形式或肯定理性的形式”。由此可见,当思维辩证地规定“否定”时,必然过渡到或者说已经过渡到“否定之否定”即更高的肯定环节了。绝对精神的运动由肯定、否定和否定之否定三大逻辑环节及其各环节所内在的三个小环节形成的大小圆圈依次演进,构成整个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进程。如果将黑格尔辩证法作为全部思辨体系的逻辑表征来说,黑格尔辩证法无疑是肯定性范式。马克思将“否定性”进行了辩证法诠释,标志着辩证法范式由肯定性到否定性的重大转向。

第二,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改造不仅将辩证法与思辨体系切割,在思维逻辑形式上高扬了黑格尔辩证法中的否定性原则,并开始了辩证法范式的否定性转向,而且关键在于,实现了辩证法存在论基石上由绝对观念到“现实生活过程”的转变。马克思承认在辩证法上是黑格尔的学生的同时明确声明:“我的辩证法,从根本上来说,不仅和黑格尔的辩证方法不同,而且和它截然相反。”“在黑格尔看来,思维过程,即甚至被他在观念这一名称下转化为独立主体的思维过程,是现实事物的创造主,而现实事物只是思维过程的外部表现。我的看法则相反,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这个“物质的东西”绝不是黑格尔作为客观独立主体的“决定人们的存在”的观念或“意识”,因为“意识[das Bewu βtsein]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das bewu βteSein],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正是因此,辩证法的存在论基础就从黑格尔虚幻的绝对精神,转换为马克思所说的人的对象性的感性活动创生的人化自然和历史存在,转换为作为历史的前提性存在并制约着人的实践活动的人的“现实生活过程”。

由此可见,建立在唯物主义存在论基础上的辩证法,作为主体把握实践的方法论原则,绝非纯粹不受限制的无限自由的“绝对否定性”,而是受特定历史时代的历史情境关系和特定的实践场域所约束,并带着历史主体实践价值取向的辩证精神。这种辩证精神作为时代主题的理论反射和思想回声,表征着对现存社会存在总体的否定性理解或肯定性理解,以辩证法范式的方式回应着“生活世界”的现实状态和时代主题。

二、 否定性辩证法范式的中国化完成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马列主义方法论传入中国的主要形式就是列宁的唯物辩证法。19世纪末期,世界进入到了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帝国主义国家之间、帝国主义宗主国与殖民地之间三大矛盾日益凸显。列宁洞悉了“战争与革命”的时代主题并以否定性辩证法范式在哲学上完成了主题再现。列宁的唯物辩证法以彻底的批判性、革命性形式,把握了俄国十月革命进程。如前所述,马克思哲学革命标志着辩证法范式的否定性转向的开始,受时代主题制约的列宁战斗唯物主义的辩证法则标志着否定性辩证法范式的理论完成。其主要表现在,列宁通过对辩证法实质与核心的指认,突出了“否定性”在辩证法中的地位。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辩证法的论述中,“否定之否定” 的逻辑规律是辩证法的中轴。表现在直到《资本论》的逻辑框架,依然按照否定之否定的逻辑实现概念来进展。虽然,在马克思看来,“否定性”固然是辩证法之能动的“推动和创造原则”, 然而,作为这一原则内容的对立统一规律则以“矛盾进展”的方式侧重于时间上的历史性,存在于否定之否定规律的逻辑之中。列宁则“把辩证法简要地规定为关于对立面的统一的学说”,认为“ 统一物之分为两个部分以及对它的矛盾着的部分的认识……是辩证法的实质”。于是,唯物辩证法视域就从着眼于历史演进过程,到着眼于空间性的结构“矛盾”,否定之否定规律进而也就成了对立统一规律的表现形式。并且,侧重于空间对立的“矛盾的斗争性”成为“绝对的”,而“矛盾的同一性”则具有“相对”的属性,鲜明体现了否定性辩证法范式。

中国作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东方大国,面临工业化和民族独立的双重历史任务。战争与革命的时代主题,在中国表现为彻底的反封建与反帝救亡的时代浪潮。《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指出:“一八四〇年鸦片战争以后,由于西方列强入侵和封建统治腐败,中国逐步成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国家蒙辱、人民蒙难、文明蒙尘,中华民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劫难。为了拯救民族危亡,中国人民奋起反抗,仁人志士奔走呐喊,进行了可歌可泣的斗争。太平天国运动、洋务运动、戊戌变法、义和团运动接连而起,各种救国方案轮番出台,但都以失败而告终。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统治中国几千年的君主专制制度,但未能改变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和中国人民的悲惨命运。中国迫切需要新的思想引领救亡运动,迫切需要新的组织凝聚革命力量。”

中国需要马列主义的真理之光,点燃探寻救亡图存的火炬。走共产主义道路,成为中国人民义无反顾的历史选择,中国共产党应运而生。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前赴后继,经历了艰苦卓绝的伟大斗争,取得了彪炳史册的伟大成就。概言之,一是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建立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和社会主义基本制度,进行了社会主义建设的艰辛探索,实现了中国从几千年封建专制政治向人民民主,从一穷二白、人口众多的东方大国大步迈进社会主义社会的伟大飞跃;二是开辟了改革开放历史新时期,进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使中国大踏步赶上了时代发展,实现了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到富起来的伟大飞跃;三是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华民族迎来了从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百年党史是马克思主义同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开放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历史,就方法论而言,则经历了否定性辩证法范式到肯定性辩证法范式的转变。

毛泽东同志等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集体在将列宁的否定性辩证法范式同艰苦卓绝的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过程中,创立了以《矛盾论》为代表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矛盾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的辩证关系的论断表现出其鲜明的中国特色。在《矛盾论》中,毛泽东继承并发展了列宁关于辩证法就是认识论、 对立统一规律是辩证法的实质和核心的思想,指出关于矛盾的“共性与个性、绝对相对的道理,是关于事物矛盾的问题的精髓,不懂得它,就等于抛弃了辩证法”。这不仅在宇宙观的意义上阐发了辩证法的思维方式和方法论,实现了辩证法的世界观认识论和方法论的统一,而且,在实践论的意义上升华了矛盾分析方法,使辩证法成为认识世界和指导行动的实践智慧,树立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的典范,为破除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为中国特色革命道路——工农武装割据、农村包围城市道路,提供了世界观依据和普遍的方法论原则。

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革命和世界战争与革命的时代主题高度吻合,决定了这种否定性辩证法的精神品格。毛泽东在读西洛可夫等人写的《辩证法唯物论教程》时,对列宁的唯物辩证法理论高度赞同。他明确提出“辩证法的本质是矛盾斗争问题”,对“对立的统一性不是本质,对立的斗争(是)”作了赞同的标注。这就进一步强化了辩证法的斗争性原则,唯物辩证法的本质由对立统一规律一变而成为对立统一规律中的“斗争”。当然,在革命实践中,这种否定性辩证法并未排斥同一性,统一战线成为中国革命胜利的三大法宝之一就是最好的历史诠释。

这种辩证法紧紧抓住了中国战争与革命的时代主题。早在1925年毛泽东就写了《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开篇就提出“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农村包围城市的“井冈山道路”就是中国革命的路线图。新民主主义革命论是根据中国复杂的革命态势对革命性质、主体、对象、目标的系统论证。无论是对中国社会的阶级分析、对中国农民运动的考察,还是对中国红色政权存在条件的说明,以及对中国社会性质和主要矛盾的揭示,都从属于革命这一最高目标和价值。而对时代主题的理论把握的关键在于,坚持了唯物辩证法最基本的存在论原则——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实事求是”构成了毛泽东思想的灵魂。毛泽东始终强调从中国的实际出发,制定路线、方针、战略和政策,始终强调实事求是地解决革命的所有问题,始终强调反对教条主义、本本主义。因此,他才将矛盾辩证法娴熟运用到了中国革命武装斗争的全程,经过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推翻了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实现了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

走社会主义道路实现民族伟大复兴是中华民族的历史选择,党领导人民进行了社会主义革命,确立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实现了中华民族有史以来最为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实现了一个东方大国大步迈进社会主义社会的伟大飞跃。这一切伟大成就,都可以看作否定性辩证法的直接现实。

1956年4月毛泽东发表的《论十大关系》提出了一系列新方针,为党的八大路线的制定作出了思想准备,标志着我党开始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进程,也开始了否定性辩证法范式向肯定性辩证法范式的转向。但由于世界两极对抗格局的巨大压力和复杂的国际局势等原因,中国社会主义道路探索出现了波折,使辩证法范式转向出现逆转,其主要表现就是指导思想上一度离开了实事求是的唯物主义存在论原则,陷入了“阶级斗争为纲”论等理论误区,将否定性范式的辩证法绝对化,异化为“怀疑一切、否定一切、打倒一切”的斗争哲学。在革命时期取得巨大实践成功的辩证法,走向了恩格斯所说的“在绝对不相容的对立中思维”的形而上学。

三、 肯定性辩证法范式的历史回归与中国化现实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实现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党的历史上具有深远意义的伟大转折”。改革开放以来的伟大历史成就可以视为肯定性辩证法范式的实践诠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标志着党的指导思想由“两个凡是”向实事求是的重大转变,亦标志着思想路线上重新恢复了唯物辩证法的存在论基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标志着党和国家工作重心的转移,也标志着辩证法范式的历史性转向。因为从阶级斗争为纲转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本质上是从唯心主义存在论向唯物主义存在论的转变,是从异化的否定性辩证法——斗争哲学向肯定性辩证法的转变。

首先,邓小平同志科学回答了“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重大理论之问和实践之问。从中国落后的“现实生活过程”出发,否定了“贫穷社会主义”的谬论,同时肯定了中国社会主义处于初级阶段的基本现实,开创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强调了“改革是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和自我发展”,反映了肯定性辩证法的基本原则。邓小平同志对时代主题由战争与革命转向和平与发展的科学判断,彰显着肯定性的辩证思维的国际视野。对党由革命党变为执政党的基本认知决定了革命辩证法必须转向和谐辩证法。“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实现了党的社会基础由无产阶级到中华民族的历史转换,这也只有在肯定性辩证法中才能够得到合理的阐释。坚持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发展观,正是基于肯定性辩证法范式的精神原则提出的。“一国两制”的制度构想、和平发展道路的开拓、和谐社会蓝图的设计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更是无不体现了肯定性的辩证精神。

其次,改革开放标志着一种新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改革,尤其是市场化取向的经济体制改革标志着中国对经济全球化的积极参与。开放首先是对现代市场经济制度文明的认同,对现代市场经济秩序的认可,对市场经济全球化进程的义无反顾的融入。改革不是像苏联那样使经济制度革命性“爆炸”和经济秩序“休克”,而是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自我完善和优化,是“摸着石头过河”式的探索和稳中求进的渐进性制度变迁。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说明在“姓社”“姓资”之间没有泾渭分明的产权边界。城市企业公司制改革说明“姓公”与“姓私”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形式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正是在对立兼容、奇正相生的肯定性辩证思维中创生的,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的伟大制度组合创新,正是在矛盾两极相通、和谐共生的肯定性辩证精神主导下实现了现实生成。

最后,中国经济奇迹的创生离开肯定性辩证精神便无法求解。中国经济经历了史无前例的持续稳定的高速增长,一跃成为与美国比肩的经济巨人,是改变世界经济版图和政治格局的最为重大的历史性事件。众多学者对中国经济奇迹成因的多种解读,概言之可以归结为两类:一是归因于中国在由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世界性经济转轨中选择了独特的转轨路径,实现了经济转轨中的高速增长和转轨经济绩效上的伟大领先;二是中国改革的市场化取向实现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伟大制度创新,迅速融入经济全球化潮流。然而,对于中国政府为何在转轨路径上没有选择东欧和独联体国家的 “大爆炸”式的“休克疗法”,为何选择“双轨制”过渡并能够将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相结合,却缺少哲学高度的深层思考。其实,实行这些富有创意的战略与政策,归根结底在于党中央在改革开放伟大实践中奉行了肯定性辩证法范式的精神原则。可以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20世纪后半期世界最伟大的制度创新。它不仅重塑了中国人民的生产方式、交换方式和生活方式,而且改变了中华民族的历史命运,改变了世界的经济版图、政治格局,并影响着21世纪世界经济和政治的走向。这一伟大制度创新实践构成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潮流,历史表象背后则是深层的肯定性辩证精神的逻辑轨迹。

从党的十八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对新时代的历史方位的科学概括,到“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的庄严宣告;从对党领导人民进行的伟大历史性成就、历史性变革的历史回眸,到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二十一世纪的马克思主义,是中华文化和中国精神的时代精华,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飞跃”的理论定位,更是体现了肯定性辩证精神。

第一,新时代的历史定位强调在民族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的“承前启后,继往开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诞生的理论前提是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坚持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本质特征、最大制度优势是党的领导,“党的领导是党和国家的根本所在、命脉所在,是全国各族人民的利益所系、命运所系”。 这些论断无不体现着辩证法的肯定性精神。

第二,全面深化改革开放,“实践发展永无止境,解放思想永无止境,……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划时代的,开启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也是划时代的,实现改革由局部探索、破冰突围到系统集成、全面深化的转变”。深化改革是以“四个自信”为思想前提的改革,是以“五位一体”为总体布局、以“稳重求进”为工作总基调的改革,是以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为总目标的改革。可以说,肯定性辩证法是深化改革宏伟进程的一般方法论原则。

第三,“独立自主是中华民族的精神之魂,是我们立党立国的重要原则。走自己的路,是党百年奋斗得出的历史结论”。走自己的路,就是立足于中国人民自己的“现实生活过程”,立足于自己的现实国情和历史文化,走出自己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正确道路。“脚踏中华大地,传承中华文明,走符合中国国情的正确道路,党和人民就具有无比广阔的舞台,具有无比深厚的历史底蕴,具有无比强大的前进定力。”这种对中国道路的世界性宣示,无不洋溢着肯定性辩证法的精神品格。

第四,秉承中华民族5 000多年来追求传承的和平、和睦、和谐理念,不断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旗帜,奉行独立自主和平外交政策,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引领人类进步潮流”。这种大气磅礴的世界视野更是充满了肯定性辩证法的中国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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