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勇
(清华大学 继续教育学院,北京 100084)
非学历教育是指高校在学历教育之外面向社会举办的,以提升受教育者专业素质、职业技能、文化水平或者满足个人兴趣等为目的的各类培训、进修、研修、辅导等教育活动[1]。它与学历继续教育共同构成继续教育的两根重要支柱。近年来,产业变革、科技创新、百年变局、规范管理和疫情叠加,使高校非学历教育发展外部环境呈现出复杂、多变的不确定性。从发展规模、应对机制、协同合作、条件保障、数字化转型等方面综合分析,高校非学历教育呈现出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现象,严峻的形势与挑战考验着其应变、应对能力,倒逼其发展模式创新转型。笔者认为,树立战略韧性思维,建立韧性发展模式,是高校非学历教育应对不确定性及疫情常态化风险与挑战的重要选择。
韧性本是物理专业术语,根据周园等的《高韧性社会》一书的解释[2],韧性是指某种材料在塑性变形和断裂过程中吸收能量的能力,是承受应力时对折断的抵抗能力。2015年,联合国机构间常设委员会(IASC)将“韧性”的定义扩展到更加广泛的社会层面,指个体、机构以及社会面对各类风险时的预防、抵御、适应与恢复的体系化能力。“韧性”概念被组织和个体接受并逐步流行,体现了人们对所处环境与应对策略的认知变化。在不确定的环境下,人们的生存模式从以往的追求速度和效率转向强调抵御、恢复及可持续的韧性。我们借用“韧性”概念,是强调高校非学历教育对不确定性环境的应变能力和抗击、应对危机风险能力,以及满足国家、组织、个体学习需求变化的适应能力;是强调突破思维桎梏,及时识别风险与机遇,保持战略定力,利用新技术、新力量的崛起与发展,建立适应时代、面向未来的高韧性发展新范式,使高校非学历教育在不确定性和疫情常态化下持续健康发展。
彼得·德鲁克说:“新的陌生时代已经明确到来,而我们曾经很熟悉的现代世界已经成为与现实无关的过往。”[3]经济、政治、科技、社会及疫情等各种因素共同影响和推动着高校非学历教育发展环境发生巨变,并进而推动其变革与转型。
2020年初爆发并延续至今,实施动态封控常态化的新冠肺炎疫情,对高校非学历教育发展理念、模式、机制和常规形态产生了直接的、不可逆的巨大影响。
需求萎缩和结构调整。2022年5月,CSTD人才发展平台发布的《疫情下企业培训行业生存现状》反映了疫情常态化下培训行业的生存与发展现状:线下培训基本处于停滞状态,超过50%国企和外企均表示当前培训工作基本停滞;培训机构收入下降50%以上;疫后培训预算缩减,与企业降本增效、转型升级、保增长等主题相关的内容会成为刚需,贴近业务,关注业务问题解决将成为培训行业的无奈选择。[4]
教学方式变革加速。疫情使线上线下加速融合成为组织学习新常态,视频教学、在线教学、远程会议、在线平台等成为办学机构的“神兵利器”,但在线教学效果不佳、学习价值难以呈现成为痛点问题。疫情常态化给以面授为主的高校非学历教育带来极大转型压力,线上线下融合创新将成为发展方向,但单纯线下转线上的非学历教育项目价值不大,线上模式如何与业务场景结合,学习效果如何满足组织对学习的价值期待,成为必须正视和解决的实际问题。
生存危机显现。疫情常态化造成培训需求萎缩、需求关注点转移、教学方式变革和学习时空转移等。2020—2021年,国内大多数高校非学历教育办班数量、学习人数和经营收入锐减,部分规模大、市场化程度高的高校继续教育办学机构采取了减薪、停薪留岗、裁员等举措以应对危机,安然度过危机的形势十分严峻。
环境变化越快,学习需求结构和学习供给方式的变化越大,非学历教育业态进化程度越深。
1.经济整体下行。能给组织带来显性价值的非学历教育产品正在成为刚需。“双循环战略”把构建“统一的国内大市场”上升为国家安全问题,一个高效内需的大循环体系将激发和培育国内市场潜力,对学习需求结构变化将产生重要影响。
2.科技加速迭代。以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为核心的新一代信息技术成为经济发展新引擎,新技术、新产业、新模式、新业态、新工种、新岗位的涌现,以及以绿色、智能、泛在为特征的产业革命,对产业人才数量、质量、结构和人才培养提出新要求,并将激发更多更新的学习需求,带动需求结构变化。
3.数字化转型加速。国家“十四五”规划把“加快数字化发展,建设数字中国”单列成篇,提出“以数字化转型整体驱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变革”。2022年1月,国务院印发《“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5月,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印发《“十四五”国家信息化规划》。数字化转型持续深化重塑发展格局,终身学习也进入到数字化的泛在学习时代,这对降低培训的经济成本、时间成本、空间成本,减少单一面授培训带来的疫情防控风险具有重要影响。数字化的泛在学习对高校非学历教育突破制度、场域、内容、形式等方面的束缚和制约,重构非学历教育生态提出了新要求。[5]
国际地缘政治危机四伏、东西阵营价值观针锋相对、贸易逆全球化,新兴市场国家力量崛起,世界既有秩序迎来变革。2022年2月爆发的俄乌冲突正极大地改变未来世界格局。一些国家的孤立主义和贸易保护措施摧毁了原有国际贸易秩序,逆全球化成为一些国家主流的上层建筑。贸易摩擦、技术封锁、经济制裁日甚一日,单边主义、全面脱钩、战争威胁逐步成为现实,世界走上了寻找新规则体系的道路,进入了不确定的高风险阶段。与此同时,疫情常态化一定程度上阻隔了世界的交流交往。这些变化要求高校继续教育必须站在历史新方位,思考对我国政治、经济、科技、社会、文化等有什么影响,对人才发展有什么影响,对非学历教育战略选择有什么影响,对非学历教育国际化有什么影响,积极寻求应对之策。
2021年11月,教育部办公厅印发《普通高等学校举办非学历教育管理规定(试行)》(以下简称《规定》)。客观说,《规定》发布之前,高校非学历教育系统性规范管理制度并不健全,高校非学历教育经历了一段时期的“野蛮成长”:治理体系不完善、职能定位不清晰、体制机制不健全、工作流程不规范、协同协作不协调、市场活力难激发等问题突出。《规定》从办学原则、管理体制和职责、立项与招生、合作办学、教学管理、财务管理、条件保障、监督管理与处罚等方面对高校非学历教育规范发展作了明确规定和要求,对完善高校非学历教育治理体系具有积极促进作用。但《规定》的核心关键词是“规范”,高校在严格执行的前提下,原来的业务模式如何调整创新,是必须思考和解决的问题。如《规定》提出:非学历教育要“依托学科专业优势和特色,与学校发展定位相一致、与学校办学能力相适应”,对于高校继续教育学院等专门办学机构来说,业务主要以社会需求(即市场)为导向,由于没有专业学科依托,按照《规定》的新要求,就必须对原有业务模式进行调整,特别是要提高教学资源整合、集成创新能力,加强校内协同协作,妥善处理相关合作方的利益关系。
高校非学历教育持续健康发展是内、外部因素的统一、协调和平衡。从高校内部来看,非学历教育正面临诸多发展困境。
1.不同类型高校发展不平衡。康书豪、李峰巅对不同高校继续教育发展不平衡现象进行了分析:清华、北大等知名高校起步较早,已打造出著名培训品牌;北京师范大学等重点高校,具有区位优势和行业性质,承担了本行业的专业引领和培训任务,培训规模和质量能得到有效保障;地方普通高校起步较晚,只能在本地区开展临时性的、零散的非学历教育活动,发展规模不一,培训质量良莠不齐。[6]
2.各高校办学规模差距较大。2019年2月,北京大学课题组《高校非学历继续教育规范创新发展调研报告(2017—2018年)》对全国28所重点高校的非学历教育办学规模作了分析,北京大学、浙江大学年培训学员人数达到20万以上。其中,浙江大学2018年共举办各类非学历培训班5578个,培训人数326 400余人次。而有6所高校年培训在0.6万人次以下。
3.办学定位不清,功能发挥不足。部分高校没有将非学历教育纳入高校评价指标体系,非学历教育人才培养的定位不清晰、目标不明确;个别高校将经济效益作为衡量非学历教育办学成效的主要指标,出现了办学思想错位和办学方向偏离。
4.顶层设计不够,体制机制不活。部分高校管、办、评分离机制尚不完善;校内协同培养机制尚未建立,人、财、物等资源在非学历教育领域难以得到合理配置;校地校企人才培养融合机制尚未建立。
5.优质供给不足。无研究不培训,非学历教育优质供给需要研究支撑,但高校非学历教育理论研究和理论创新严重不足,部分高校的办学理念、课程设置、培训模式长时间囿于惯性,缺乏创新,导致覆盖面不广,供给质量不高。
从供需关系看,影响高校非学历教育发展的关键因素是学习需求的变迁。外部环境的复杂多变和疫情常态化,使学习需求呈现出结构性变化:一方面,培训预算缩减,一些传统培训计划或取消,或调整;另一方面,产业变革和科技创新,需要更多的新理念、新知识、新技能、新方法、新工具,对人们的素质能力提出更新更高要求。培训经费缩减是表象,而学习需求激增是时代要求。
此外,各种因素联动,使组织客户对学习服务的专业性、学习需求的稳定性和学习效果的信任度发生改变,更期望提升非学历教育与学习者工作、生活的契合度,主要体现在:一是经济结构调整、产业升级和新科技革命要求非学历教育能够为组织人才发展提供整体解决方案,以解决组织人才供应链的数量、质量和结构等方面问题,而不只满足于单一项目的学习服务。二是疫情常态化使组织学习需求重点发生转移,从以能力提升和梯队建设为主的人才发展,向以问题解决和业务赋能延伸,贴近业务、助力业务问题解决和绩效提升的培训成为刚需。三是组织学习的战略定位与职能升级,分层分类的人才培养体系日益完善,提升组织能力,促进战略落地,赋能业务发展成为组织学习的价值目标和追求,高校非学历教育服务的组织学习对象、领域越来越明确、细分。四是组织对学习效果的极致追求使如何呈现学习价值、与组织客户达成学习价值共识成为新挑战。面对组织学习需求结构的变化,高校非学历教育应走出原有运行模式的“舒适区”,在发展理念、供给结构、产品形态、商业模式、产品交付、价值呈现等方面随“需”而变,探索新思路,构建新模式。但当前不少高校对组织学习需求的结构变化缺少相应思想和能力准备,出现了“本领恐慌”“能力陷阱”。
开展非学历教育的办学主体很多(如图1所示),且存在相互竞争。在新形势下,协同办学是高校非学历教育转型发展的趋势之一,政府部门、行业企业、科研院所、社会机构等都应是高校非学历教育可联合、可依靠的合作伙伴。据笔者观察,不同办学主体之间存在明显身份认同边界,互相之间壁垒森严,缺少交流合作,高校则更封闭,除了参加一些高校系统继续教育行业论坛外,较少参加其他活动。
图1 非学历教育办学主体
不同办学主体均具有特定的学习服务领域和办学品牌特色。高校非学历教育集聚了大学师资、学科、校园文化等资源,能够更好地满足学习者在内容、形式、质量、效果等方面的要求。而社会培训(咨询)机构也具有高校所不具备的优势:一般建立了现代企业制度,与市场接轨,办学机制灵活;重视品牌建设,重视研发,项目课程一般具有自主知识产权,个性特征明显;教学方式灵活,注重根据培训效果随时做出修正和调整;以学习价值链为主线进行项目设计,重视工作坊、行动学习、教练技术等学习技术、方法和工具的应用;核心师资专属性强;学习效果注重结果导向和绩效导向;危机意识较强,危机应对方式灵活,等等。高校如何建立协同共生机制,把原来的竞争关系变成共生关系,把竞争对手发展为合作伙伴,成为非学历教育发展新课题。
场地、技术和师资等教育资源是高校非学历教育健康发展的基础支撑,而部分高校在满足全日制教学之余,非学历教育面临场地短缺、技术保障能力不足、师资队伍无法满足教学要求等资源瓶颈问题。特别是由于疫情常态化防控要求,线下培训基本停止,原来作为稳定的办学优势条件的城市、学校、师资等空间、地域的优势逐渐消失,非学历教育成功的因素从原有的场地、技术和师资等硬件条件演变为敏捷应对环境变化和风险危机的柔性组织、响应学习需求变化的速度、集聚融合教育资源的能力和办学模式创新力等软实力因素。如何把传统的成功因素与适应环境变化的发展因素有机融合,形成新的支持保障条件,高校明显准备不足。
以互联网为核心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如5G、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区块链等快速融入教育,言必称数字化转型几乎成了所有高校非学历教育的不二选择。而从实际来看,多数高校对于学习技术、信息技术给非学历教育带来的颠覆性影响缺少敏锐感知和敏捷应对,缺乏数字素养和数字思维,数字化转型路径尚不清晰。习惯于原有人才培养模式和管理模式,对于应用新技术将所有学习者、教育者、专家、学习工具、学习资源、应用服务联结起来,构建面向学习者的终身学习服务体系,缺少系统思考与谋划,制约了非学历教育的数字化转型。
面对复杂多变的不确定性环境和疫情常态化,高校建立非学历教育韧性发展模式尤为重要。韧性发展是一种基于变化的思维方式,它更突出对多变环境的适应性和应对风险危机的敏捷性,强调发现需求的判断力、激发需求的引导力、应对需求的适应力、整合资源的创新力、学习生态体系的架构力、赋能组织和人才发展的创值力,以及数字化转型的突破力。我们从建立韧性发展战略、构建敏捷应对机制、优化需求导向供给、建设协作共生生态、创新融合发展模式、推进数字转型突破等六个方面对此展开讨论。
高校非学历教育韧性发展,必须突破固有思维桎梏,树立战略韧性思维,紧跟环境变化,在不确定中寻找确定的战略目标和方向;必须回归教育本质,以学习者为中心,以赋能为核心,重新定义和彰显教育价值;必须适应时代变化,塑造韧性组织,提升组织韧性发展能力。
1.树立战略韧性思维,明确战略目标方向。高校非学历教育的战略韧性,是面对复杂多变的不确定性环境的动态选择,是面向未来的长期价值追求。在新形势下,变化是根本特征,迭代优化是基本形态,保持战略定力是行稳致远的基本前提。而对于非学历教育长期发展战略,还存在不少认识误区。如,有的高校把愿景使命当成战略,显得那么缥缈和遥远;有的把计划当成战略,年初制定了10项工作计划,就称之为10大战略举措;有的认为不确定性和疫情常态化下战略无用,有一个应急方案就行;有的把战略仅仅看成是对现有运行机制、工作流程和组织架构的优化;有的照抄非学历教育行业标杆当成自己的发展战略;还有的把集中力量、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制定的战略规划,仅仅看成是应付上级的文本,没有推进落地。高校非学历教育要行稳致远,必须居安思危,跳出思维定式,树立战略韧性思维,感悟时代脉搏,认清发展大势,在不确定性下寻找确定的战略目标方向。
2.回归教育本质,赋能价值创造。明确的价值定位是高校开展非学历教育的目的和意义所在,也是建立战略韧性的内生动力。确定非学历教育价值定位,一要充分考虑国家、组织和个人的价值诉求。如清华大学继续教育学院明确了“广育祖国和人民需要的各类人才”的学院使命和“两个服从服务(继续教育要服从和服务于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大局,服从和服务于学校‘双一流’建设和综合改革大局)”的价值定位。二要重点把握组织学习需求变化趋势,对于组织聚焦的组织赋能、解决业务问题、改进组织绩效等价值目标,要在非学历教育项目实施过程中给予最佳体现。三要重点关注基于组织需求的学习价值创造,有效协调个体价值与组织价值,回归教育本质,以学习者为中心,重新定义学习价值。四是把“赋能创值”作为未来高校非学历教育创新发展的方向,通过学习赋能员工、赋能业务、赋能组织、赋能生态。
3.塑造韧性组织,提高韧性能力。在不确定性环境下,高校非学历教育必须积极为变化做好准备,多视角重塑基于韧性思维的组织基础架构。一是学习者视角,以学习者为中心,致力于提高学习服务专业化水平,增强学习体验;二是业务发展视角,实现教育链与业务链有效链接,学习与业务场景深度融合,致力于解决业务问题,改善绩效,创造组织价值;三是组织发展视角,适应内外部环境变化,致力于高校非学历教育组织转型、战略落地和组织文化建设;四是未来视角,构建生态型组织,敏捷应对趋势、挑战。
组织韧性,离不开组织关键能力建设。一些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转型期的高校继续教育能力建设进行了研究。如丁凯、李国强提出“双一流”高校继续教育要成为继续教育领域的引领者、设计者、供给者和价值创造者。[7]张牧寒提出:高校继教工作者要成为成人学习、组织学习的专家,做组织学习的促进者,应具备专业化、专职化、专家化以及差异化学习体系设计力、师资课程组织开发力、项目实施与改进保障力、项目品牌认知推广力、组织学习行为改善力“三专五力”的岗位能力。[8]笔者以为,新时代高校非学历教育工作者应首先提高应对需求变化的敏感性、洞察力,从忙于“组织师资”“安排课程”,帮助客户匹配“课程需求”的培训事务专家向组织学习专家(学习工程师、学习设计师)转变,像工程师一样来设计非学历教育项目。要重点提高国家战略服务能力、学习需求调研能力、资源集成创新能力、学习项目设计能力、组织学习技术应用能力及数字化转型实践创新能力等。
有效应对危机是韧性发展的重要特征。防范、化解危机是高校非学历教育危机中重生的逻辑起点和基本前提。风险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与非学历教育办学过程相关的项目立项、招生宣传、协议签订、合作管理、财务管理、质量管控、效果评估等方面存在的风险点,可能会演变为危机。对此,可通过严格执行《规定》进行有效防范。第二类是复杂多变的不确定性外部环境带来的风险。对此,一要及时跟踪和积极监测培训行业发展趋势,重点把高校、社会培训(咨询)机构、企业大学作为观察点,通过观察及时把握行业发展动态,预测新发展机遇,保持前瞻性和领先性。二要关注可能具有颠覆性的新技术和新模式,即使这些新兴技术、模式可能一开始还比较微弱,也要以敏锐眼光、开放心态,判断其发展前景,思考其对非学历教育的未来影响和应对策略,提前进行战略布局。三要建立风险预警防范机制,掌握应对危机主动权,及时监测识别可能的危机信号。如政策调整收缩、宏观经济衰退、产业环境变化、新技术新模式推广、竞争对手动态、疫情流行等都可能对非学历教育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对于这些风险因素,要本着高效、敏捷原则精准识别,快速反应,科学决策,敏捷应对,化解风险,转“危”为“机”。
所有成功,皆为序曲。韧性发展的高校非学历教育要放下已有“成功”模式,调整坐标,指向未来,构建基于学习需求变化的非学历教育产品供给体系,丰富产品内涵品质。
1.校准产品供给方向。在新形势下,高校非学历教育业务发展方向要重点关注以下变化:一是国家对高校非学历教育的价值要求。《规定》强调:“强化公益属性,发挥市场机制作用,主动服务国家战略、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这就要求在制订非学历教育产品策略时,要把服务国家战略、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作为使命担当。二是组织人才供应链变化对高校非学历教育的影响。[9]非学历教育要助力组织人才供应链的打造和完善,促进组织人才供应数量、质量和结构的积极变化(人才数量要能够充分满足组织常规运行与业务扩张;人才质量要能够充分满足当前发展与未来转型升级;人才结构要能够根据组织战略需要“随需而变”)。三是组织培训/学习体系优化升级对高校非学历教育产品供给的影响。原来致力于知识传授、技能提升的组织学习体系已很难适应不确定性时代的组织发展需要,升级组织培训/学习体系成为共识,主要体现在:人才培养从“零散化”向“专业化和体系化”升级;从培训与人才管理“两张皮”向融合共生进化;从培训作为“成本耗费”向“价值创造”转型。针对以上变化,高校非学历教育产品供给要向服务国家战略、区域经济产业发展的项目倾斜,向围绕组织人才供应链打造的项目(或项目群)倾斜,向关注组织学习变化、精准满足组织价值需求的项目倾斜。
2.优化项目供给结构。一要建立产品供给侧与国家、组织和个人的学习需求侧结构要素全方位融合,以需求为导向的非学历教育产品结构动态调整机制。二要发挥学校综合优势和学科专业特色,建立具有高校品牌特色的非学历教育产品供给体系。三要与高校原有的教育产品供给体系做好衔接,迭代更新传统优势项目,保持产品延续性。四要抓好重点项目,特别是面向“三支队伍”的教育服务项目(国家党政干部队伍、企业经营管理队伍、高层次专业技术人才队伍)。要以国家重大战略、新兴产业、区域经济规划为导向,促进学科专业发展逻辑与产业发展逻辑的融合,促进教育链、人才链和产业链、创新链的有机衔接,积极打造产教融合示范项目。要大力开发大企业内训方案、大中型企业人才培养方案、新兴产业人才培养方案、产业集群人才培养项目方案等类型的人才发展服务整体解决方案。要主动协同专业院系设计一批反映学术水平、面向科技或学科前沿、适应社会需求的交叉融合型特色品牌项目,彰显学术引领与专业价值。要聚焦乡村振兴、国防军工、特殊人群等国家战略重点领域,开发特色学习发展项目。
3.丰富内涵提高品质。近年来,高校逐步重视非学历教育项目设计,不断丰富项目内涵,提升项目品质。相关设计宜重点把握四个方面:一要理解全局,对非学历教育项目的历史方位、宏观形势、行业战略和竞争环境具有全局性理解,充分考虑项目对组织发展生态和人才成长生态的价值和意义,明确项目目标方向。二要赋能创值,树立价值赋能的理念和思维,从业务全价值链视角,充分考虑项目对推进组织变革、业务问题解决、绩效改进支持和学习者行为改变的价值、影响和作用。三要立足业务场景,理解业务逻辑,以学习力提升促进组织业务发展和人才成长。四要面向未来,既着眼于解决现实问题,又避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打补丁式”项目设计思路,以组织和人才未来发展的前瞻性战略眼光,思考项目未来价值。
未来非学历教育的竞争是不同生态系统之间的竞争。突破组织边界,用开放共享共创的方式构建非学历教育生态,将成为高校撬动教育资源、创造教育价值的支点。在传统模式下,高校非学历教育是一个学习服务者的角色。进入不确定性时代,基于数字技术带来的无限链接,使高校与更多组织、更多系统、更复杂的外部环境建立协同共生关系,形成开放的协同协作的生态型教育价值共同体。高校将扮演非学历教育生态促进者、建设者和维护者的角色,在共生共荣的教育价值空间集聚资源,分工协作,协同共进,共建教育生态,共创教育价值,实现可持续韧性发展。
1.做好非学历教育校内归口管理与统筹协调工作。《规定》明确高校应按照“管办分离”原则,明确归口管理部门,对非学历教育实施归口管理。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浙江大学等已实施了管办分离、归口管理机制,分工明确,职责清晰,既有利于对非学历教育进行管控,也提高了管理效率。需注意的是,要明确归口管理部门和办学单位的角色定位,处理好二者关系。非学历教育归口管理部门既是管理者,履行非学历教育发展规划制订、制度建设、规范办学和质量保证等职能;又是服务者,为办学单位提供政策支持和服务。而办学单位则是集成创新者,集聚校内外优质资源,设计并组织实施高水平非学历教育项目,满足组织和个体的学习需求。
2.加强校内横向协同协作。高校非学历教育办学主体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各学科专业院系和科研院所,依托学科专业优势为特定行业特定人群提供高水平、高层次的专业型非学历教育服务;另一类是继续教育学院等专门办学机构,通过集聚整合校内外教育资源,开展非学历教育服务。这两类机构需要通过分工协作实现资源高效配置,避免校内不当竞争。而在不确定性时代,高校内部不同的办学机构应加强横向合作,融通校内办学资源,充分平衡合作各方利益关切,共同建立和维护非学历教育生态,提供高水平教育服务,保持非学历教育韧性发展态势。
3.促进与校外社会培训机构的协同协作。相对高校,许多社会培训(咨询)机构具有独特的知识、能力、渠道,其非学历教育项目各有特色和优势,特别是在疫情常态化下,一些社会培训机构既有当地的资源与渠道,也具有较强的培训行业专业化能力,高校应以开放包容、互惠共赢的态度,在《规定》框架下,积极探索与社会培训机构合作,促进大学资源与社会资源融合,共同为客户提供非学历教育解决方案,增强高校非学历教育发展韧性。
4.与客户共建教育价值共同体。在多变的不确定性环境中,非学历教育供需双方共处价值共同体中,是一种双向融合的关系。因此,要把以办学机构为视角的教育价值链和以学习者为视角的学习价值链全过程、全要素进行有机融合,激发供需双方教育价值认同,形成水乳交融的教育/学习价值创造共同体。
综合相关研究,我国高校非学历教育运行模式的发展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以师资、课程为核心的教育培训模式,突出名师名课,学习内容以名师讲授或精品课程为主,学习价值主要由名师提供,高校的主要职责和能力就是资源整合,建立庞大的师资库,组织精品课程。学习者在学习价值创造中处于被动和从属地位。第二阶段是以客户为核心的教育培训模式。注重对客户需求的调研、诊断,客户部分参与学习价值创造。该阶段,高校会关注通过学习促进组织和个人绩效提升,但学习效果受高校资源集聚能力和配置水平影响较大,并难以衡量和评估。在未来较长一段时间内这两种模式仍将是多数高校非学历教育的主选。在新形势下,组织学习的价值关注焦点已逐步从知识学习、技能提升向问题解决和业务赋能转移,高校非学历教育模式将迭代创新到更具韧性的第三阶段——融合创新阶段。组织、知识、师资、产教、教学方式方法融合是该模式的主要体现。[10]
1.组织融合。是指非学历教育办学过程中,打破校内外组织边界,通过协同协作促进不同组织的目标、制度和环境等协调与整合。从高校外部说,政府、行业/企业、高校、科研院所和用人单位等人才培养主体,围绕人才培养目标,共同参与、优势互补、相互配合,将生产、教学、科学研究与实践应用结合起来,实施融合式人才培养项目。从高校内部来说,校内各组织机构之间、教学与科研之间、学科专业之间相互配合融合,共同参与有关人才发展项目。
2.知识融合。2021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到清华大学考察时强调,高等教育体系是一个有机整体,其内部各部分具有内在的相互依存关系。要用好学科交叉融合的“催化剂”……打破学科专业壁垒,对现有学科专业体系进行调整升级。[11]习近平总书记这段话对通过知识融合创新推动非学历教育模式变革具有重要指导意义。在新时代,组织和个体学习者已不再局限于单一学科知识体系,更需要交叉、复合、创新的知识内容体系,非学历教育的知识融合就意味着要打破以学科为中心的知识体系壁垒,打破高校理论知识与行业产业实践知识之间的鸿沟,促进学科发展逻辑与产业经济发展逻辑全要素匹配与融合,以跨学科视角为人才发展配置优质教育资源。
3.师资融合。融合式非学历教育的师资不再仅仅来自高校,而要海纳百川,广聚英才,为我所用。以产业人才培养项目的师资配置为例,至少应包括三类师资:一是非学历教育项目管理运营人才,主要来自高校非学历教育办学机构,应具有战略解读能力、集成创新能力、学习需求诊断能力、项目设计能力、组织学习技术应用能力及项目研发、课程规划、资源整合、技术应用、市场推广、质量管理等综合专业能力;二是产业师资,包括行业专家、企业资深工程师、企业家等,为教学带来更具实战的案例和场景;三是高校师资,他们是学科领域专家,对于产业发展具有前瞻性认知和学术视野,但需根据产业发展需求进行专业赋能,使其更具产业视野、产业思维、产品视角。
4.产教融合。产教融合是围绕产业发展和产业变革,行业企业和高校、政府等主体开展深层次合作,整合资源、协作共赢、多向发力的协同育人模式。其实质是教育系统与产业系统、经济系统及政府行政系统之间的互动演进,是整个教育体系、产业体系和人才培养体系围绕技术进步和产业发展而实现创新、融通和共享,从而改变教育和产业发展方式的一种机制和模式。产教融合要求高校不仅要做学校教育的转化者,更要成为学校教育、社会教育、职业教育、产教资源等各种教育要素价值再造的集成创新者。
5.教学方式方法融合。在不确定性和疫情常态化下,对教学方式方法的选择呈现出一定的差异,一般一线工作人员培训以在线学习为主,VR/AR场景在培训中大量应用,学习与工作场景深度融合;高层管理人员培训以线下为主,期待通过思想的碰撞达成组织战略共识,引领组织发展;中层管理人员会因行业属性不同选择线上线下结合的学习方式。高校要改变原来单一线下面授的教学形式,建立线下面授、线上教学、线下线上混合、岗位训练、移动学习等多种形式、多种空间相结合的非学历教育教学体系,加快学习技术与信息技术的深度融合,构建网络化、数字化、个性化和终身化相结合的非学历教育教学体系。
高校非学历教育数字化转型不是简单地进行线上营销,也不是把传统面授课程搬到线上,而要围绕数字化时代教育/学习价值链的打造,以面向未来的前瞻性战略眼光,进行发展战略调整、创新团队搭建、组织架构优化、业务模式变革、产品迭代创新、人才能力建设等一系列变革,它既包括管理体系、资源建设、运营流程、营销模式的数字化,也包括组织形态、学习服务、质量管控的数字化。
1.明确数字化的价值定位。非学历教育数字化转型不能囿于传统培训的思维桎梏,在流程上因循守旧,在路径上照搬竞争对手或其他行业领域的数字化转型模式,而要思考数字化转型的本质、目标、价值,以及与组织发展战略的关系。其本质是助力组织战略转型和业务战略落地,把数字时代学习需求变化与技术变化融入组织能力,实现教育产品和服务的创新,建立基于教育价值创造的差异化核心竞争力。实现组织再造、流程再造、制度再造,最终实现教育价值再造。
2.建立数字化学习生态平台。要树立协同协作共生包容的理念,对非学历教育机构进行数字化、平台化转型改造,搭建开放共享式生态化终身学习平台。它既是高校非学历教育综合管理平台,也是开放共享式的终身学习服务中心。
3.优化数字化非学历教育业务布局。数字化时代,既要统筹好传统主流培训业务与新兴数字化培训业务的关系,又要根据数字化转型不同阶段对非学历教育产品和业务模式快速更新迭代。要谨慎规划、统筹数字化教育资源建设,避免开发“短时效、一次性、难迭代”的数字化教育资源,造成资源浪费。要重视通过对组织和个体相关数据的收集、存储和分析,深刻洞察组织、个体学习需求变化,迭代创新数字化时代非学历教育产品体系。
4.构建具有高校特色的数字化非学历教育商业模式。对于市场功能尚不健全的高校非学历教育来说,数字化转型面临的挑战更多,难度更大。要把可持续发展作为数字化转型的重要课题,重视对数字时代非学历教育的运营模式研究,构建具有高校特色的数字化非学历教育商业模式。要加强数字化学习运营队伍建设,开展数字营销,建立基于数据的市场推广模式。
5.建设基于价值创造的高能组织。实现高校非学历教育数字化转型,关键要有差异化的数字化组织能力和全新的工作方式和团队模式。高校要着力建立一个能够承担数字化转型使命的组织团队,其成员不是简单地从传统主流业务团队中抽调组成,而是要基于包容、共享、协同、共生、创新的数字化学习文化,以数字化教育价值呈现为导向,打破组织边界,集聚整个组织所需的专业技能、知识、技术、数据、流程和行为,建立与原有业务团队不同的差异化组织能力,确保数字化转型积极推进和目标达成。
6.提供数字化转型的支撑保障。要把建设组织数字文化、提高员工数字素养,变革组织运行方式、搭建开放共享平台、完善数字基础设施等作为数字化转型的基本条件保障,统筹协调解决。特别要不断提升教职工数字化素养,使教职工具备数字获取、制作、使用、评价、交互、分享、创新、安全保障、伦理道德等一系列素质与能力,重点要围绕非学历教育创新发展,提高数字化思维能力和数字化发展能力,大力提升数字化运营创新能力、数据治理能力、数字化教育项目效果评价能力(数字化教育项目价值呈现能力)、数字化工具应用能力。要积极推进数字化管理变革,推动体系创新,构建系统完备、高效实用、智能绿色、安全可靠的现代化智能化数字化基础设施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