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艳飞
《非正式会谈》是一档关于国家文化交流的谈话节目,自开播至今已播出6.5季,一直受到许多年轻观众的喜爱,在豆瓣评分居高不下。在谈话节目式微的当下,《非正式会谈》能够在众多节目中脱颖而出,离不开节目谈话场的成功建构。谈话场,即在特定的空间(通常是演播室)由多个话语主体共同营造、信息多向且有序流动、不同语义合理叠加的对话语境。由此可见,谈话场的成功建构离不开空间、心理、人物以及话题,接下来将从这四个方面分析《非正式会谈》节目谈话场的构建。通过对《非正式会谈》节目如何成功构建谈话场的研究,以期为其他谈话节目提供可借鉴路径。
谈话场发生在一定的时空范围内,空间是谈话场展现在观众面前的前提,同时它对谈话的氛围和情感的互动也有很大的影响。《非正式会谈》在空间建构的过程中,通过仪式化场景和中国化语境的营造,为谈话场的顺利开展奠定了物理基础。
仪式化场景。场景即录制现场的环境及物件摆放,谈话节目的场景布置通常与节目内容有关,因此节目场景需要根据节目内容设置得有特色和代表性,场景的布置体现出节目的仪式感。演播室内所有的场景布置及物件摆放都应当是有意义的,从而形成符号标识,成为主体及受众识别节目的关键。打造具有仪式感的空间场景,增强嘉宾角色认同,是谈话场得以建构的物质基础。谈话主体的现场表现依赖于场景氛围的烘托,仪式的建构使得谈话场内的谈话主体能够更好地进行内容传递以及情感交互。《非正式会谈》节目的场景布置借鉴于国际会谈的现场布置,来自不同国家的嘉宾坐在一张会议桌前,在嘉宾前面放置所属国家的名牌和国旗,让嘉宾角色认同感更为强烈,仿佛置身于“国际会谈”的现场。节目抓准当下年轻人希望参与世界进程的心理,场景的布置让嘉宾也更有表达的欲望,帮助嘉宾融入节目构建的谈话场,同时也让收看节目的受众对于节目的传播内容更易于接受。节目前几季的演播室背景布置成图书馆,放置各种书籍,同时摆放地球仪及小黑板等多种道具,都体现出节目的文化底蕴以及人文关怀。在具有仪式感的场景中,各国代表以互相学习、相互交流的心态进行讨论,减少矛盾冲突,使谈话场的信息有效流通。
社会化语境。语境即语言使用时的实际环境。语言的交流及传播是一种社会活动,任何群体进行信息的传播都是在一定的社会语境下开展的。节目的录制、传播离不开社会语境,社会语境制约着谈话场的话语构建。社会阶层或团体的全部社会成员几乎有着相同的价值观,在社会语境的制约下谈话场的谈话倾向要依靠社会大语境才能完成信息的传播。因此,虽然嘉宾来自不同国家、有着不同肤色,但是在节目设定的中国主语境下自然会对中国文化及中国价值抱着友好态度。同时,语言是人们进行沟通交流的工具,在节目中所有嘉宾共同使用一种语言——汉语。谈话场的成功建构离不开统一语言的使用,如果嘉宾各自说着自己的母语,各说各话,那么消息也无法传递和流通,节目谈话场的建构更无从谈起。
勒温的场论表明个体行为的发生受到客观环境以及心理活动的影响。心理场是指以人的心理为中心而组合而成的场。开放的心理场在谈话节目中对话语主体的言行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开放的心理场不但包括话语主体的心理活动和状态,还包括延伸到场外观众的心理活动和状态。可见,心理建构包括场内外的心理延伸。
轻松愉快的氛围。从心理学角度看,每个人周围都存在能量场,在同一个空间内不同的心理场会影响彼此的心理。在交流的能量场中,人们会感受他人的情绪起伏,人们获得交流的快感不仅来自获取的信息也来自现场的氛围。在多人谈话节目中,如何调动嘉宾积极性,打破谈话者的局外人心态是相当重要的问题。节目通过玩游戏环节调节节目现场氛围,使嘉宾放松自己,彼此之间关系更为亲近。在节目中,来自挪威的嘉宾顾思达面无表情、不太积极。在“推手掌”游戏环节,因为输给俄罗斯嘉宾激起了顾思达强烈的胜负欲,他一改平时形象全力参与到游戏当中。同时,嘉宾在节目中出现的口音问题、词汇表达错误以及在游戏环节产生的笑料通过后期剪辑放大,营造出整个节目轻松的氛围。例如意大利代表阿雷说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话,俄罗斯代表萨沙带着东北口音,泰国代表天乐经常词不达意,节目通过剪辑把刻板严肃的外国人形象解构,使其更贴近普通人的生活状态,消解了受众观看跨文化节目的距离感。受众可以更加平行的视角观看外国嘉宾的言行,受到母语优势的影响,使受众在心理上处于放松状态。《非正式会谈》在轻松愉快的节目氛围中实现节目传播,无形中弱化了与受众的心理距离,节目的心理场延伸到场外的受众,使受众获得情感满足的同时产生文化共鸣。
开放包容的交流场。《非正式会谈》节目的宗旨是求同存异、和而不同,“求同存异”体现了我们国家对“和而不同”的追求。要想让来自不同国家的嘉宾能够在节目的交流场上各抒己见又互相理解,就要求话语主体对不同于自身的观点也能理解容纳,从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谈话。节目由主持人引导营造一个开放包容的交流场,成为嘉宾打开心扉积极参与话题讨论、表达自己观点的心理环境。在节目的文化交流中,最重要的是打破刻板印象、消除文化偏见。正如主持人大左说的:“认识一个国家,既要了解这个国家有趣的地方,也要打破对这个国家的一些偏见。”这就为嘉宾参与讨论奠定了超越国家的意义空间,既要在场的青年代表基于自己的文化认知提出固有的文化偏见,又要对这种偏见进行正确的认识和评价。在这个过程中,主持人会在嘉宾发言中归纳中肯的意见,对场上的话语及时拨正,进而保证场域的开放程度。
谈话场的成功建构,内容是核心,谈话的人物却是关键。谈话者只有输出观点产生思想碰撞的火花,才能在谈话场内实现良好的语轮交互。同时,需要主持人对话语具有一定的操纵权,保证节目成功录制。
主持人。在谈话节目当中,主持人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是节目议题顺利进行的引领者。在传统的谈话节目中,主持人往往是节目的主发言者,但随着受众话语权的增强,主持人话语权得到削弱,开始以更加亲和的形象及语态进行主持。在《非正式会谈》节目中,大左、陈铭、陈超、杨迪不以主持人的身份进行谈话,而是转变为会长、副会长、书记官、秘书长身份,使他们主持人的角色淡化,成为谈话场中的话语主体,更好地融入会谈的流程之中。会长大左机智、灵活,把控整个节目流程的转换,由开场到全球文化相对论再到提案环节或是节目中间的游戏互动,会长都处于主导位置。在轻松的氛围中完成环节的过渡,使观众注意力集中于谈话本身而非流程的转换。副会长杨迪搞笑、夸张、会接梗,与会长形成互补,实现与嘉宾的搞笑互动。书记官陈超以知性、温婉的形象出现,为这档节目提供女性视角,对其他人的发言进行补充和完善。秘书长陈铭睿智、幽默,在节目金句频出,对节目提出的观点进行总结、升华。主持团的默契配合有效平衡各方观点,使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之间的对话成为现实。
嘉宾。谈话节目最大的优势在于构建了公众意见表达平台,其中的嘉宾是主角。传统的谈话类节目,通常是1对1或者1对2,是一种线性的单一语轮的交互,而《非正式会谈》节目有4名主持人和12名外国代表,谈话场的人员构成并非是传统的二元主体,因多位嘉宾的参与谈话场内的话语交互变得丰富多彩。作为一档跨文化交流的节目,《非正式会谈》要想实现文化的碰撞,势必会对嘉宾提出要求,毕竟嘉宾的选择搭配决定节目的成败。首先要精通两国以上的语言及文化,且要对中国文化有深刻的认知和认同,这对嘉宾的文化素养提出了要求,节目嘉宾一般都具有在中国学习或工作的经历。其次,需要不同背景的嘉宾搭配,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节目嘉宾来自世界各地,国家开放程度有别,有着不同的职业背景,比如来自美国的哈佛经济学高材生钟逸伦、来自缅甸的设计师OO、来自日本的up主一之濑。他们对同一话题会产生不一样的看法,谈话场内的话语也就更加丰富。不同的文化背景提出的观点有冲突有差异在所难免,但在议题讨论中不同文化才得以碰撞,冲突才得以融合,最终达到跨文化交流的目的。
受众。媒介不断更迭,受众自我赋权要求相关节目满足受众参与和互动的要求。弹幕是当下年轻人和视频交互的一种重要形式,受众对节目进行评论阐释,使节目成为受众和制作者共同参与的作品。弹幕即受众在收看节目时实时发送的评论,可以设置字体颜色、滚动速度、显示区域,这些评论弹幕会被保存下来,当视频被播放时评论弹幕会和视频同步加载,并对应出现在发表评论的时间点。《非正式会谈》是国内首个有弹幕的电视综艺,其播出方式是先网后台,即节目首先在B站更新,第二周再登陆湖北卫视播出。节目将网络播出版本中的有趣弹幕进行筛选,在卫视播出节目时同步播放弹幕,成为一种独特的节目与受众的交互方式,使以往被动接受信息的受众参与到节目进程,作为潜在的非正式话语主体无形中参与了谈话场的建构。
话题是一个谈话类节目的内核,是谈话的中心。《非正式会谈》是一档谈话类节目,主持人与嘉宾的谈话内容自然要围绕着话题来展开,因此在谈话节目中最重要的就是话题建构。基于社会中的热点话题,开展具有国际视野的文化交流是节目的核心。
国际视野的文化交流。全球文化相对论是节目的重要环节,主持人会提出每期节目的议题,看似是小切口的议题,但以国际的视野看待都适合各个国家进行文化探讨。嘉宾基于自身的国家文化提出不同的观点、多元的理念,各个国家虽然交流日益密切,但仍处于不同的文化圈层,存在着独特差异性,正因如此才构成了碰撞性的文化议题。比如各国的民间禁忌与迷信,各国特别的婚俗,各国改变人类的文明等,嘉宾们搜集资料为观众介绍自己的国家特色、民俗风情,拓宽了观众的视野,丰富了观众的知识。
节目基本功能一类是满足观众的求知欲,一类是满足受众的娱乐要求。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各国的联系日益紧密,但普通民众对于别国的认知多是通过书本、互联网获得,且获得的知识非常有限,很难跳出自身文化圈层,容易对其他文化带有偏见。于是节目抓住这一点,邀请外国嘉宾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在他们的讲述中观众可以多层次地了解各个国家地道的文化和风俗。节目有一期的议题是“哪一句话会激怒你们国家的人”,泰国代表天乐表示到泰国旅游千万不要对着女孩说“how much”,这对于泰国人来说是一句很敏感的话,是对女性的不尊重。南非代表则提出最讨厌别人问“南非是一个国家吗”,很多人认为南非就是非洲南部的一个区域而不是一个国家,这一点会伤害到南非人。节目最后,主持人进行话题总结、升华,无论何种观点都体现出背后正确的价值观。节目以一种国际化的视野尊重各国文化,达到消除偏见、启发新思考的目的。
社会热点的讨论。传统综艺访谈节目聚焦于文化、艺术界名人背后的故事,展现他们不为人知的一面。但互联网用户掌握了信息接受权,陈旧的嘉宾纪年式叙事完全是在重复网上可以轻易获取的知识。因此,访谈节目不再仅仅关注文娱名人,一批草根获得了表达自我的机会,节目话题选择也以关注热点现象为中心,甚至直接是用户投票的结果。传播学领域中“传者—受者”关系的转变突出表现为受众对话语权的争夺,受众有了更多表达的机会。换言之,从电视机到手机、电脑,访谈节目的变革实质是话语权的下放,由官方、制作者转移至观众。《非正式会谈》提案环节的讨论话题来自民间,观众可以把观点、评论及时反馈,成为下期节目的参考。节目选择的话题与青年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涉及职场、社交、文化等方面。例如“原著党一定比影视党高级吗”“受不了家庭聚会上催婚摔门而出正常吗”“朋友找自己代购该收代购费吗”等话题。嘉宾通过陈述自己的观点去说服对方,但其目的不在于得出明确的对错,而是发出多元的声音,让受众有所思考。观众在一档节目中既能了解不同国家的文化,又能收获自我困扰的解决建议。
在网络高度发达的当下,受众注意力成为稀缺资源,各类真人秀竞技类综艺节目抢占市场,谈话节目想要得到受众认可,达到更好的传播效果,离不开谈话场的建构。《非正式会谈》节目通过空间、心理、人物、话题四个层面完成了节目谈话场的建构,收获了高收视率与高口碑,为其他谈话节目提供了借鉴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