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道,马洁娴,5,吴敏,谢咪雪,陈萍萍,花京剩,沈琳,王小华,杨如玉,张洪娣,邹昭玲,王小钦,叶秀锦,谢彦晖
1.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血液科,上海 200040;2.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血液科,浙江杭州 310003;3.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血液科,上海 200040;4.台州市立医院血液科,浙江台州 317700;5.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上海市老年医学临床重点实验室,上海 200040;6.南阳市中心医院,河南南阳 473000;7.芜湖市第二人民医院,安徽芜湖 241000
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MDS)的特点是髓系细胞发育异常,表现为无效造血、难治性血细胞减少,高风险向急性髓系白血病(tAML)转化[1]。虽然造血干细胞移植是中高危MDS 患者的首选治疗方法,但对于不符合移植条件的患者,化疗仍然是一种重要的手段[2,3,4]。然而高强度化疗又会导致MDS 患者早期高死亡率(约5%~20%)和短生存期(6 ~12 个月)[2⁃4]。近些年来,去甲基化药物与化疗联合治疗MDS 的研究不断涌现。临床工作中发现,由依托泊苷(Etoposide)+阿糖胞苷(Cytarabine)+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CSF)组成的的CEG 方案联合地西他滨(D +CEG)在治疗老年中高危MDS 时展现出令人满意的效果。目前国内外尚未有关于D +CEG 方案治疗MDS 有效性和安全性的报道。本研究回顾性探索了老年中高危MDS 及MDS 转化AML 患者接受D +CEG 方案和地西他滨单药方案(DECI)治疗的生存获益和安全性。
纳入2016年1月至2021年10月个医疗中心(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台州市立医院,浙江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南阳市中心医院以及芜湖市人民医院)的老年中高危MDS 患者(年龄≥60 岁),分别接受单独地西他滨方案或D +CEG方案治疗。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了本研究(编号:2016K038)。
(1)根据IPSS⁃R 评分诊断为中高危MDS[5];(2)患者符合化疗标准(IPSS⁃R 得分>5);(3)无其他系统难以控制的疾病; (4)按美国东部肿瘤协作组(ECOG)标准评定功能状态0 至2 分; (5)可耐受化疗的肝功能水平(TSB <2 ×正常高限)和肾功能水平(Scr <2 ×正常高限); (6)排除其他进行性恶性疾病、难以控制的精神性疾病和妊娠等。
D +CEG 方案中,使用地西他滨前12 h 使用G⁃CSF,如血象WBC 计数<4.0×109/L,则给予5 μg/(kg·d)G⁃CSF,如WBC 计数约为4.0 ~10 ×109/L,则给予3 μg/(kg·d)G⁃CSF,如WBC 计数>10 ×109/L,则不使用G⁃CSF。第1 ~3 天静脉给予低剂量地西他滨(15 mg/m2,第1~3 天),从第4 天起每2 天以30 mg/m2的剂量静脉施用依托泊苷。每12 h 皮下注射1 次低剂量阿糖胞苷,剂量为10 mg/m2,在第13 天停止化疗。地西他滨方案为静脉注射地西他滨(15 mg/m2,第1 ~5 天),该方案至少连续4 个疗程后进行评估。
在治疗开始前进行骨髓涂片、流式细胞学、染色体和基因分析检测,治疗完成后2~3 周行骨髓涂片复查。患者化疗后每3 d 行一次血常规检测。根据MDS 国际工作组(IWG)制定的反应标准,疗效包含完全缓解(CR),血细胞计数未完全恢复的完全缓解(CRi),部分缓解(PR),血液学改善(HI)和无改善(NR)[6]。
如果在2~4 疗程的化疗后患者达到CR、CRi、PR或HI,则按照原方案完成余下4 个化疗周期,此后第1年每3 个月门诊随访1 次,第2年每半年随访1 次。如果在2 个疗程后无反应或出现疾病进展则更换治疗方案。
患者接受体格检查、血常规(每3 天)、血液生化(每周)、尿常规(每周)和心电图或超声心动图检测(每月)等评估。如在治疗过程中出现白细胞减少或血小板减少高于NCI Ⅱ级水平,则记录为与治疗相关的白细胞或血小板减少。毒性作用及不良反应参照不良反应时间评价标准(NCI⁃CTCAE 4.0)[7]。
使用SPSS 20.0 软件进行统计分析,如数据符合正态分布则采用t检验。计量资料用均数± 标准差(Mean±SD)来表示,运用秩和检验对患者年龄、血细胞计数等偏态分布的计量资料及危险分层、疗效水平、不良事件等分级资料进行比较,运用卡方检验对患者性别、诊断亚型、染色体核型、突变基因情况等临床特征分类资料进行比较;患者总生存时间(OS)及无症状生存时间(PFS)通过Kaplan⁃Meier 生存分析评估;Log⁃Rank 检验用于比较2 组生存率差异;采用cox回归进行多因素分析。所有检验中P<0.05 代表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回顾分析了2016年1月至2021年10月共64 例年龄≥60 岁的中高危MDS/tAML 患者,22 例接受地西他滨单药治疗,2 例失访退出,平均年龄(68.5 ±6.4)岁;42 例接受了D +CEG 治疗,1 例中途更换治疗药物退出,平均年龄(67.3 ±6.4)岁。2 组患者的性别、年龄、诊断类型、预后危险度分层、染色体核型、突变基因均无统计学差异(见表1)。
表1 61 例患者临床特征
接受地西他滨单药治疗患者有4 例达到CR,占到总体的20.0%,5 例达到CRi,4 例达到HI,总体缓解率(ORR)为45.0%;接受D +CEG 治疗的患者中,21例达到CR,占到总体的51.2%,5 例达到CRi,2 例达到PR,1 例达到HI,总体缓解率(ORR)为68.3%。2 组CR 率(P=0.027)和1年内转化为白血病率(P=0.006)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见表2)。
表2 总体患者疗效
2 组患者随访截至2021年10月1日,中位随访时间26 个月(3 ~94 个月)。地西他滨单药组中,3例(15.0%)在随访终点存活,4 例(25.0%)出现疾病进展,中位OS 为18.0月;中位PFS 为10.0月。D +CEG 治疗组中,13 例(31.0%)在随访终点存活,10 例(23.8%)出现了疾病进展,中位OS 为18.0月,中位PFS 为15.0月。2 组患者中位OS(P=0.577)和中位PFS(P=0.501)无统计学差异(见表3)。生存曲线如图1a、b 所示(OS,P=0.493;PFS,P=0.422)。
表3 总体患者中位OS 及中位PFS 比较
图1 a 总体患者OS 生存曲线
图1 b 总体患者PFS 生存曲线
分比较2 组中存在TP53基因突变的患者的疗效及预后。地西他滨组20 例患者中6 例TP53基因突变,3 例治疗后达到CR,1年内有2 例转白;D +CEG组41 例患者中19 例存在突变,12 例达到CR,5 例达到CRi,1年内1 人转白。D +CEG 组在总体缓解率(94.7%vs50.0%,P=0.000)上较地西他滨单药更显出优势(见表4)。
表4 TP53 突变患者疗效
预后方面,接受地西他滨单药治疗的TP53突变患者中位OS 为12.0 个月,中位PFS 为8.0 个月,无人在随访终点存活。接受D +CEG 治疗的患者中位OS 为31.0 个月,中位PFS 为24.0 个月,19 例中有10例在随访终点存活。2 组患者OS 及PFS 生存曲线如图2a、2b 所示,OS (P=0.004)和PFS (P=0.008)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D +CEG 治疗患者在生存时间上优于地西他滨单药组(见表5)。
表5 TP53 突变患者中位OS 及中位PFS 比较
图2 a TP53 突变患者OS 生存曲线
图2 b TP53 突变患者PFS 生存曲线
本研究组相继纳入性别、年龄、病理分型、IPSS⁃R评分、初治血液学指标、染色体核型及多个髓系基因突变情况等变量进行影响OS 和PFS 的单因素分析。年龄≥70 岁(OS,P=0.026;PFS,P=0.046)、TP53基因突变(OS,P=0.003; PFS,P=0.007)和达到PR及以上缓解(OS,P=0.000; PFS,P=0.000)对患者生存时间有改善作用。在多因素分析中,取得PR 及以上缓解对生存时间延长的影响有统计学意义(见表6)。
表6 D +CEG 组内多因素分析
地西他滨单药组中65%的患者用药后发生Ⅲ级以上骨髓抑制,40%患者抑制期间出现了感染。这两项数据在联合用药组中均为85.4%,两组患者的骨髓抑制期间感染发生率有统计学差异(P=0.000)。两组患者均接受了不同程度的输血支持和抗生素抗感染治疗。化疗期间患者出现皮疹、静脉血栓、腹痛、腹胀等不良反应,在治疗结束后一定时间内均得到缓解,两组无统计学差异(P=0.301)。地西他滨单药与联合治疗的治疗相关死亡率分别为35.0% 和22.0%,主要为死因为严重感染及颅内出血(见表7)。
表7 患者不良事件及治疗相关死亡
老年患者因为身体原因,对高强度化疗耐受性差,治疗过程中易发生感染和疾病进展[8]。地西他滨能够抑制肿瘤细胞DNA 甲基化,使异常沉默基因重新激活和表达[9],被广泛用于治疗/MDS/和tAML。在一项欧洲多中心开展的临床三期试验中,不适合强化化疗的患者分别接受低剂量地西他滨和最佳支持治疗(BSC),前者PFS 较后者延长(6.6月vs3.0月,P=0.004)[10]。在另1 篇研究中,地西他滨治疗MDS转化为AML 患者的PFS 也要优于BSC 组(6.2月vs2.8月,P<0.001)[11]。
先前有研究表明低剂量依托泊苷应用于MDS 及tAML 患者均取得了不同程度缓解,且具有患者耐受性好,毒副作用小等优点[12]。在本研究中,D +CEG化疗方案在疗效上取得优势,经D +CEG 方案治疗患者总体缓解率达68.3%,大多数患者在两个疗程后异常造血得到控制。虽然和单用地西他滨相比,感染发生率更高,但经过抗生素和对症治疗后,大部分患者都平稳度过了骨髓抑制期。
在60 岁及以上人群中TP53基因突变更加常见[13],TP53突变的MDS 患者在接受干细胞移植后,与未突变患者相比,生存期和复发时间更短(P<0.001)[14]。针对TP53突变MDS/AML 患者,目前较为常用的疗法是BCL⁃2 抑制剂维奈克拉+去甲基化药物诱导缓解。DiNardo 等人[15]的研究中,维奈克拉联合阿扎胞苷治疗TP53突变且年龄≥65 岁的老年初治AML 患者CR/CRi 率为47%,中位CR/CRi 持续时间5.6 个月,中位OS 为7.2 个月[16]。本研究中,经D +CEG 治疗的TP53基因突变患者CR +CRi 率达到89.5%,中位OS 达到31 个月(P=0.004),中位PFS达24 个月(P=0.008),D +CEG 方案在TP53基因突变患者中有明显的优势。低浓度依托泊苷已被报道在体外对白血病细胞具有分化诱导作用[13],并且相较于靶向药物,地西他滨和依托泊苷也具有易于获得、经济实惠的特点。据此本组研究结果有望为今后治疗TP53突变的老年髓系血液肿瘤患者提供新思路。
本研究仍然存在一定的不足。作为回顾性研究,实验分组及干预手段无法像前瞻性研究做到随机和严格对照。在两组患者总体生存及无症状生存的比较上,没有体现出明显的差异。并且存在亚组分析纳入样本数较少等问题。本研究理论结果仍需更大样本量的前瞻性研究来进一步验证。
综上所述,与地西他滨单药相比,D +CEG 治疗高龄MDS 及tAML 在诱导患者完全缓解上均取得优势,且具有更低的白血病转化风险。地西他滨联合CEG方案治疗TP53突变患者较地西他滨单药具有更好的疗效和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