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艳 罗杰
乔纳森·斯威夫特创作的小说《格列佛游记》自1726年问世以来多次被改编成电影,而小说与电影是两种不同的媒介,通过各自的制作代码和成规以不同的方式进行传播。因此,本文主要以1977年版、1996年版、2010年版的改编电影为研究对象,从小说与电影两者的媒介属性差异出发进行比较研究,得出经典文学作品影视改编的规律,以期促进影视改编的发展。
信息的呈现将极大地影响我们如何解码和理解任何媒体文本。信息本身和其在媒介中的传播方式一样重要,也就是说人们在对任何一种媒介进行比较分析时,都需要考虑其承载的内容。影视改编并非将文学作品的内容照搬到大荧幕上,因此改编者在改编的过程中既要考虑人物安排,比如人物如何出场从而引起事件布局的差异性,还要考虑文字内容。改编者在将小说里所描述的内容转变为视觉形象时,还需把书中的对话,改编成影视对话。《格列佛游记》改编的电影亦是如此,主要体现在视角的改变以及内容的删减与变化上。
首先是视角的改变。小说一般主要采用第一人称进行回忆叙事,而电影中大部分以第三视角进行拍摄。小说《格列佛游记》主要以格列佛的第一视角讲述他周游四国的故事,影片《格列佛游记》则是以第三人称视角进行拍摄,展现格列佛的游览经历。在1977年版和2010年版电影中均采用上帝视角,跟随着主人公格列佛航行到小人国从而展开故事,只讲他参与的、看到的和听到的事情。
其次是内容的删减与变化。导演和编剧以小说文本为基础对其进行改编,从而使得影片展现在观众面前。在内容的删减上,1977年版和2010年版影片保持了高度的相似,均只保留了格列佛周游小人国的经历,而其余国家的游历片段并未拍摄出来。1996年版影片则与原著更为相似,保留了格列佛周游四国的经历外同时改变了其他的元素,比如将格列佛的出场定义为从一个消失数年归来后“精神失常”的人,在经历重重挫折之后最终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
环境是一个时空综合体,其构成因素包含时间与空间,而小说与电影在时间与空间上的把握也存在着差异,因此两者的呈现方式也有所差异。
小说的时间感与电影的空间感。“叙述者在叙事时所使用的表现材料是言语,而言语的单一性使得叙述者经常采用某种‘话分两头’的形式,因为他不能在描写行动的同时又描写行动中发生的环境。”由于小说文字媒介具有特殊性,作者在书写故事的时候只能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对格列佛的游历逐个叙述。电影是以图像为依托的视听媒介,在表达时空问题上与小说是有所区别的。如1996年版影片,英国导演查理斯·斯特里奇采用倒叙的方式将小说呈现在观众面前。导演将格列佛在四国的游历与现实生活的片段交替呈现在影片中,伴随着其他人物的出现开始慢慢地讲述故事,以空间的不断变化来表示时间的推进,并采用画面重叠的手段过渡到了格列佛曾经在四个国家生活的画面。
可见,小说和电影本质上是在一定的时间段内讲述一个合乎逻辑的故事,其不同之处在于读者是借助文字来感知故事的时间与空间,观众则是借助镜头画面的转换来感知故事的时间与空间。
小说文字与电影影音。电影和文学通过流动的时间来描绘动作、塑造形象,文学需要读者借助想象在头脑中进行创造;影视则是具体可感的,可利用时空综合并通过四维空间来调动观众的视觉、听觉。
小说作者通过精心组织语言,利用大量形容词、量词等描绘现实景象,并介绍社会背景,刻画人物内心,同时它也可对环境的描写进行清晰或模糊的呈现,比如格列佛来到小人国时,他看见“四周的城墙约有两英尺半高,至少有十一英寸宽……每隔十英尺,城墙的两侧便建有坚固的城堡”。该片段借助于“两英尺”“十一英寸”等多个数词和“四周”“两侧”等方位词将小人国的环境清晰呈现在读者面前。
电影会运用大量的光影和声音来渲染氛围,让观众能够通过视觉和听觉去感知事件发展和人物内心。其中,声音是一种重要的呈现方式,它会带动情节发展的节奏使电影画面效果得到加强。在2010年版影片中,格列佛与小人国的海军司令开始打斗时电影中的背景音乐开始紧张,最终在格列佛胜利时背景音乐变得轻松俏皮。背景音乐的变化轻松调动起观影者的由紧张到放松的心情,同时背景音乐使得画面的感染力大大提升,将情节推向高潮,刺激观众的视听感官。
《格列佛游记》改编成电影之后,其内容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在前文的基础上探讨其变化的缘由,主要从以下几方面来分析。
创作人员的变化。麦克卢汉认为,作家和导演的职责是将受众从自我的世界转移到银幕形象造成的世界中去。一般而言,小说的主创人员是作者,作者通过文字描绘生活事件、塑造人物形象,从而进行有意识的创作,传递自己的思想感情。电影的主要创作者是导演,他能更多地掌控电影的观影和视听效果,而导演的个人风格及喜好、对题材的关注以及其所处的时代背景都会在改编的影视作品中留有痕迹。
萨伊德·菲尔德认为:“当你改编一部小说时,你没有必要把自己仅限于忠实于原素材的地步。”这种观点的改编模式亦被好莱坞所套用,其实就是对一种成熟、实用的剧情模式的套用,当然还需具备强烈的视觉效果和事件本身的惊心动魄。2010年版影片的美国导演罗伯·莱特曼就深受好莱坞模式的影响,他从格列佛周游四国的经历中挑选几个事件,然后将其构成一条戏剧性的故事线。《格列佛游记》的改编在很大程度上带有鲜明的好莱坞痕迹,把原著中强烈的讽刺性主题改编成了“小人物变成大人物”的个人英雄故事。改编之后,增添了原著中没有的现实元素,也赋予了格列佛在小说中没有的性格特征,这样的改编有着导演独特的个人风格。
受众审美心理的满足。姚斯强调文学作品虽以崭新的面目出现在受众面前,但不可能在信息真空中以绝对新的姿态展示自身。然而,它可以给予一些独特的信号、熟悉的情节或隐蔽的暗示为读者提供特殊的感受,以此唤醒读者以往的阅读记忆,将其带入特定的情感态度中,唤起“中间与终结”的期待。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受众的期待视野与其所处的社会背景、过往的经历以及已有的知识积累有着一定的联系。
《格列佛游记》电影中营造的氛围和塑造的人物形象,能满足受众的欣赏习惯和心理需求,比如励志性主题、好莱坞现实元素等。美国导演罗伯·莱特曼拍摄的2010年版影片对电影主题的体现与小说相比有所变化,政治讽刺的意味减少,增添了钢铁侠等好莱坞现实元素。该影片挖掘出娱乐性的一面,在其娱乐性的外延之下暗含着人需具备勤奋踏实、内心强大等精神。格列佛成功逆袭的经历以及其中蕴含着的积极向上的精神是电影所宣扬和赞美的,能够贴切受众的现实生活,满足了受众的审美心理。
媒介形式的变化。形式可以被定义为一种特定的媒介通过使用其独特的技术、代码和成规对信息进行组织的方式。小说和电影是两种不同的媒介形式,它们通过各自约定俗成的传播方式进行运作。由于小说与电影两种媒介形式间存在着差异,特定的内容通过这两种不同的媒介形式,其表现也有所不同。
格列佛在游历小人国时,通过一次非凡的计策阻止了布莱福斯库王国的入侵。“敌人见到我都大惊失色……我放下绳索,让钩子依然牢牢地挂住所有的军舰,然后我断然掏出匕首,割断了所有的锚索……最后,我抓起系住钩子的所有绳子结在一起的绳扣端,不费吹灰之力拖起敌人的五十艘最大的军舰就走。”
小说媒介通过语言文字向读者传递信息,上述文字简要概述了格列佛的动作,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但在电影改编中,影视创作者不得不思考一系列的视觉策略,为文本注入意义。在2010年版影片中,格列佛走向敌军这一幕运用中镜头,摄像机在他前方行进。当格列佛站在敌军面前时采用蒙太奇的剪辑方式,利用画面的切换将格列佛的“庞大”与敌军舰队的“渺小”对比呈现在观众面前,从而产生强烈的视觉对比效果。当格列佛抓起绳扣端向小人国国王走去时,则运用远景镜头将整个宏大的场景囊括于银幕之中。
随着电影媒介的逐渐发展,文学与电影在相互影响的过程中不断碰撞出新的火花,在某种程度上,文学作品是电影改编的前提,小说改编成电影是不可忽视的新趋势。因此在前文的基础上,从《格列佛游记》的影视改编进一步探讨经典文学作品影视改编的规律。
“忠实原著”基础上的再创造。笔者这里所讲的“忠实原著”并非是对经典文学作品简单的复制、粘贴,将其搬上大荧幕,而是在原有作品的基础之上进行再创造。换言之,也就是在把握作者中心思想的基础之上,结合文学作品的整体结构,将文学作品里的人物形象、情节等内容通过电影媒介充分表现出来。比如文学作品《格列佛游记》里提到“两英尺”“十一英寸”等数词来显示小人国的“渺小”,并烘托格列佛的“庞大”;影视作品《格列佛游记》里面则直观地将小说里的人物形象、情节等内容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保留主题的时代感。由于创作主体所在的时代背景不同,因此将经典文学作品改编成影视作品时,创作主体会将其生活感知等因素放入作品的创作过程中,从而揭示一定的人生规律或社会现实。小说《格列佛游记》里面,通过主人公在各国的奇遇游历反映了十八世纪前半期英国社会的一些矛盾,揭露当时现实的社会主题。在1996年版影片中,导演在创作时不仅保留了原著奇幻的艺术风格,还批判了种族歧视等现实性社会主题。如格列佛在航海冒险时宣扬欧洲白人的优越性,还将自己和野蛮民族进行比较以展示种族的优越性。但当主人公来到智马国后,发现自己与曾经瞧不起的野蛮民族“耶胡”人没什么区别,甚至于有些方面可能还比不上“耶胡”人。至此,格列佛与生俱来的种族优越感被化解,从侧面也反映出导演在拍摄过程中结合了自身所处的时代背景,讽刺了当时的“文明社会”。
满足受众的审美需求。在改编的过程中应充分利用对人们审美情趣产生影响的关键点,满足人们精神需求的同时,能够将文学作品以影视化的方式呈现给大众,促进文学作品与影视行业的共同发展。因此,满足受众的审美需求是影视改编过程中不可忽略的一个因素。因为电影的投入成本最终需要受众来买单,受众的审美心理需求会对改编的电影所创造的经济效益以及对文学作品的传播价值产生一定的影响。如2010年版影片体现出好莱坞影片永恒的励志主题以及个人英雄主义等,满足了受众特有的欣赏习惯和心理需求,深深地打动了受众。
利用影视媒介的特点进行改编。导演在电影改编过程中实现了艺术方面的新突破,在改编中使用的极简主义手法向受众呈现了格列佛周游的经历。比如在1996年版影片中导演采用了色彩极简的策略,色调主要是冷色调,这样就可以避免鲜艳的色彩掩盖故事的精彩,防止色彩“夺走”内容。同时,在影视改编的过程中主张影像语言先行,在情节的发展中运用背景音乐等声音符号,能够给受众带来画面上的冲击与音效上的刺激。同时,光影符号能够有效渲染气氛。总之,影视媒介可以使作品中的人物更形象,情节更逼真,能够更好地引起受众的共鸣。
小说与电影虽是不同的艺术形式,但两者相辅相成,无论在语言或逻辑方面都是要相互学习的。这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通过语言文字和影音两种媒介将同一个故事展现在受众面前,拓宽了受众接收信息的渠道。小说与其改编电影之间会形成一股相互促进的神奇力量,共同推动着小说与其改编电影的发展。《格列佛游记》小说的影视改编进一步提升了该小说的影响力,让更多观众由观赏电影到关注小说乃至细读小说,促进了该小说在全世界的传播。因此,探究影视改编的规律对于研究经典文学改编成电影是极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