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自主设置交叉学科布局结构、编组模式与建设方式

2022-08-12 04:28陶金虎郄海霞
江苏高教 2022年8期
关键词:门类交叉学科交叉

陶金虎,郄海霞

(天津大学 教育学院,天津 300350)

一、研究背景

交叉学科是不同学科门类之间相互渗透、彼此融合出现的新兴学科[1],同门类下学科交叉即“近缘学科交叉”,跨门类学科交叉即“远缘学科交叉”[2]。为进一步培养创新型、复合型人才,各国已经开始加强“交叉学科”的探索:新加坡国立大学将其颇负盛名的“艺术和社会科学学院”与“科学学院”合并为新的科学和人文学院[3]。英国研究型大学广泛设置“博而专”的人才培养课程,交叉学科课程通常包括多门类学科中的具体技能与知识[4]。美国众多大学着力建设交叉学科学院、交叉学科中心和研究所[5]。近期,我国自然科学基金委也率先成立“交叉科学部”,专门为交叉科学问题提供资金保障。2021年1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也正式批准设置“交叉学科”(代号14),并下设“集成电路科学与工程”“国家安全学”两门一级学科[6]。尽管我国“交叉学科”进入官方学科目录时间相对较晚,但其相关实践早已在我国“落地生根”。

事实上,“交叉学科门类”获得学科建制以前,高校自主设置交叉学科已经开始了“紧锣密鼓”地探索。2002年教育部颁布的《关于充分发挥高等学校科技创新作用的若干意见》中较早提出学科设置权力下放,高校可根据地区需求自主设置二级学科。短时间内,全国自主设置二级学科数量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这为自设交叉学科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2010年教育部办公厅再次对学科目录管理办法做出调整,首次强调“自主设置与调整授予博士学位的交叉学科”,学科代码前三位“99J”[7]。而后北京大学、中国科学院大学、南开大学等一众高校开始在纳米技术、社会计算、计算机工程等领域展开积极探索。2014年,全国296个单位已自主设置二级学科2341个,其中交叉学科255个[8]。如今,根据教育部2021年自主设置交叉学科名单[9],我国自主设置交叉学科更是超过600个,双一流院校占比58.13%,以理工类高校、综合类高校、师范类高校、财经类高校为代表的建设院校,除军事学以外交叉学科门类齐全,其中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京理工大学等12所高校建设了9个自设交叉学科。

综上所述,“交叉学科”门类中不仅一级学科设置有待完善,其发展战略与建设经验也相对较少。而高校“自主设置交叉学科”作为新时代“交叉学科门类”建设的重要探索与实践,发端已十年有余,取得了显著成绩和进步。对“自设交叉学科”建设现状与经验的分析、总结与反思既有利于促进其纵深化发展,也有利于加快与完善未来“交叉学科门类”建设。因此,如何从整体到局部对高校自设交叉学科的宏观建设现状和微观办学经验进行分析,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鉴于此,本研究通过Python编写数据透视、学科集中度、跨学科度等量化方法探析高校“自设交叉学科”布局特征,通过文献与网络调研等方法揭示其具体办学方式与经验,以期助推自设交叉学科高水平发展。

二、高校自主设置交叉学科布局特征与编组模式

教育部最新公布高校自主设置交叉学科名单中,部分交叉学科在同院和合作学院具备相异学科代码,且分属不同门类,为保证研究科学性,使用中国研究生招生信息网[10]对所有交叉学科分布情况做二次梳理和统计,最终形成185所高校657个学科的共现矩阵。由于不同高校特色和办学模式不尽相同,以下将分别从“交叉学科”视角和其“支撑学科”视角对整体布局特征和编组模式做进一步分析,其中“支撑学科”是“交叉学科”组成学科的统称。

(一)高校自主设置交叉学科整体布局特征

1.学科、门类、高校均呈现“差序”分布格局。首先,从学科建设看,人工智能、数据科学、人文医学、再生医学等相关一级学科较为主流,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京邮电大学等52所高校中设置,成为最热门的交叉学科。而中国文化经典教育、环境政策与管理等494个一级学科未纳入其他高校建设名单,成为交叉学科中的少数。其次,从学科门类看,工学、管理学、理学类学科占总体的62.56%,作为支撑门类参与了64.12%的交叉学科建设,成为学科门类交叉学科建设的排头兵;农学、历史学、哲学类学科仅占总体的6.09%,而作为支撑门类仅参与了7.64%的交叉学科建设,参与度相对较低。最后,从高校类型上看,理工类、综合类高校交叉学科建设数量较多,达到了237、213个,分别占总体36.07%、32.42%,两类高校超过总体一半有余。而语言类、民族类、艺术类高校交叉学科建设数量仅有13个、10个、1个,占比为1.98%、1.52%、0.15%,其总和甚至低于农林类高校。综上,不同学科、门类、高校类型布局上冷热不均,差异显著。

表1 交叉学科分布情况统计

2.西部地区高校“按下”交叉学科建设的“快车键”,部分地区特色交叉学科显著。东部地区交叉学科建设数量共373个,占比56.77%,其中北京、江苏、山东等省市交叉学科较多,分别为118个、44个、37个,主要关注门类为工学、管理学、理学、医学等,热门一级学科包括计算机科学与技术(频次60)、应用经济学(频次57)、生物学(频次55)等。中部地区交叉学科建设数量共130个,占比19.79%,其中湖北、吉林、安徽等省市交叉学科较多,分别为28个、24个、18个,主要关注工学、理学、管理学、医学等门类,热门一级学科包括管理科学与工程(频次25)、计算机科学与技术(频次23)、工商管理(频次19)等。值得一提的是西部地区参与活跃度较高,其数量达到了154项,占比23.44%,其中四川、陕西、云南等省市交叉学科较多,分别为51个、51个、17个,且无论是绝对数值还是平均持有交叉学科数均高于中部地区,成为借助交叉学科加快区域经济建设和复合型人才培养的“黑马”。西部地区主要关注门类包括工学、管理学、理学、法学等,热门一级学科包括公共管理(频次22)、工商管理(频次19)、法学(频次19)等。此外,从我国地理大区来看,七大区域都较为关注工科,除此以外部分地区特色显著,例如华中(频次10)、华北(频次30)、西南(频次13)、华东(频次25)地区较为关注管理学类交叉学科,东北(频次11)、华南地区(频次7)较为关注医学类交叉学科,而西北地区(频次13)较为关注法学类交叉学科。

3.工、医、理、农等门类的支撑学科更加“专精”,文、哲、法、教育、管理门类的支撑学科更加开放多元,所有门类支撑学科编组强度均为3~4个。为进一步厘清不同学科门类的学科构成特征、编组强度,使用Python重写表2中香农 、波特等提出的算法,并基于其对学科门类数据做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哲学、文学、教育学、管理学、法学门类集中度较小,跨学科度均达到1.80以上,说明该门类下交叉学科的支撑学科多数为其他门类,交叉学科建设更倾向于引入其他学科门类知识,更加开放多元。历史学、经济学、艺术学、理学、农学门类集中度相对较强,跨学科度在1.39~1.66区间,其总体定位相对居中,说明该些门类下交叉学科的支撑学科较为均衡,既重视同学科门类理论、方法的引入,也积极借鉴其他学科门类相关技术与知识。医学、工学门类集中度较强,跨学科度较弱,均低于1.0,说明这两个门类下交叉学科的支撑学科多数为本门类学科,交叉学科跨度相对较小,注重本门类内知识的纵深化发展。此外,适切支撑学科数量能够有效完善交叉学科建设,减少冗余教育和办学资源浪费。尽管交叉学科支撑学科数量上大小不一,最大达到了5,最小仅有2,例如同济大学知识产权学科由五个一级学科构成,中国人民大学金融工程学科由两个一级学科构成,但通过编组强度可知,所有门类平均支撑学科数量大致为3~4个。

表2 学科集中度、跨学科度及编组强度计算算法

表3 自设交叉学科开放与集中程度

此外,对现有资料整理也发现,现有高校自设交叉学科基本以研究生培养为主,同一交叉学科基本跨越硕士、博士两个点位,部分高校仅面向博士或硕士。不同高校相同交叉学科侧重点显著,例如大连海事大学人工智能学科更倾向于船舶与海洋控制工程,而陕西科技大学人工智能学科更倾向人工智能的机械控制工程。同时还有一部分高校尽管侧重点可能相同,但学科代码、学科门类仍存在显著差异,如“资源循环科学与工程”在山西大学为工学,在福建师范大学为理学;“金融信息工程”在山东财经大学为工学,在上海财经大学为管理学。

(二)高校自主设置交叉学科编组模式

高校自设交叉学科整体布局主要从宏观视角对交叉学科、高校、地区映射关系进行统计,有利于揭示交叉学科建设现状。而由于不同高校办学模式相异,故进一步从交叉学科的“支撑学科”视角探析其主要编组模式。

1.内生联动模式,即交叉学科由同门类其他支撑学科构成,支撑学科围绕共同人才培养目标有效联动互通。该类模式交叉学科强调知识在社会需求不断复杂和社会分工不断细化环境下的纵深化发展,注重知识在不同应用领域的适用性。属于该类模式的交叉学科主要集中在工学(频次120)、医学(频次15)、理学(频次8)等门类,热门交叉学科主要为人工智能、人文医学、储能科学与工程等,主要支撑学科包括控制科学与工程(频次40)、材料科学与工程(频次30)、信息与通信工程(频次28)等。内生联动模式学科分布不均衡性较大,“工科”是其核心门类,且尽管其“专精化”独特发展模式与其他门类“主动”联系较少,但作为交叉学科最大“输入”门类,其与其他学科“被动”联动中,不断深化了多领域间的学科沟通,内生联动模式不仅不意味着自我封闭,且一定程度上更加面向社会建设前沿技术,追求应用硬科学的深度发展与革新。

2.主干引领模式,即交叉学科主要由至少2个同门类和少量远缘门类学科构成,一般具有学科中心,支撑学科相对多元。该类模式交叉学科不仅强调自身门类科学知识的聚合,也强调重组其他远缘门类学科知识,拓展交叉学科建设的深度和广度。属于该模式的交叉学科主要集中在工学(频次87)、医学(频次32)、理学(频次30)等,热门交叉学科主要为人工智能、数据科学、人文医学、文化产业管理等,主要支撑学科包括生物学(频次41)、管理科学与工程(频次41)、计算机科学与技术(频次40)等。此外,该模式交叉学科的支撑学科一般具有一至多个学科中心,其他一级学科在“主干”引领下生成新交叉学科,例如上海交通大学“动物科学与工程(理学)”交叉学科,主要由“生物学、生态学、环境科学与工程、生物医学工程”四个支撑学科构成,其学科中心主要是生物学和生态学(同为理学)。相较内生联动模式交叉学,该模式交叉学科分布相对均衡,总量更大,分布更为普遍,是硬科学与软科学的优势互补,注重在优势学科基础上“守正拓新”,构建合理学科布局,是优势学科发展为“学科高原”的重要途径。

3.多门类整合模式,即交叉学科主要由其他远缘门类学科构成,至多有一个本门类学科。如上海大学全球学学科(历史学),支撑学科为世界史(历史学)、应用经济学(经济学)、社会学(法学);中国政法大学犯罪心理学专业(教育学),主要支撑学科为法学(法学)、社会学(法学)、心理学(理学)。该模式学科强调其他学科门类在本门类中的拓展与应用,属于一种“远缘杂交”,能够填平自然科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间的沟壑[14]。属于该模式的学科包括管理学(频次58)、工学(频次47)、法学(频次36),热门交叉学科主要为国学、边疆学、人工智能等,主要支撑学科包括应用经济学(频次55)、工商管理(频次53)、管理科学与工程(频次49)等。多门类整合模式交叉学科开放度更大,总体上隶属软科学范畴,注重经济学、管理学等在科学发展中的决策和支持作用。该模式下,学科经过不断“推拉与拽扯”“分裂与聚合”,开始着重突破学科壁垒,跳出学科“领域”,逐渐形成相对独立的专业领域和知识生产模式[15]。

三、高校自主设置交叉学科主要建设方式

高校自设交叉学科整体布局特征与学科编组模式从宏观层面探讨了自设交叉学科建设现状和“支撑学科”组群方式。本节主要从“交叉学科”微观视角聚焦高校具体建设方式。结合高校研究生招生网、交叉学科院系资料、研究生招生信息网以及具体人才培养方案等进行详细分析,共总结出四类建设方式,具体如图1所示。

图1 高校自设交叉学科主要建设方式

(一)老系所新学科

交叉学科人才培养通常在原学院老系所中完成,包括在老系所建设新学科,改造旧学科,旧学科研究方向改设等。例如中国石油大学(华东)2020年呈报教育部能源治理与法律学科完成备案,并将其设置于文法学院法学系(1997年成立)。中国传媒大学艺术与科学学科直至2010年学科代码仍为“050423”(文学)[16],2014年学科代码调整为“1301J3”(艺术学),成为自设交叉学科,原有“广播电视艺术学”学科中的“视听艺术与科学”正式归为“艺术与科学”学科下。在我国,由于自设交叉学科建设经验相对较少,因此,相当数量高校以老系所新学科建设方式进行探索,主要涉及软科学、应用软科学以及部分应用硬科学,如管理学、经济学、法学、工学等。

该类型建设的交叉学科由一位主要导师带领,仅有部分应用性较高学科提出按需与企业工厂“联合培养”,但该种模式所谓“双师”人才培养方式较为常见,特别是在效仿德国双元制的高校或高职院校中。同时,该模式交叉学科与一般学科课程体系设置并无显著区别,均由公共必修课、专业必修课、全校选修课等构成,可选修课程数量相对较少,不能对学生教育背景做出精准匹配。此外,交叉学科学生过程评价、中期考核、学位授予等其他环节也与既往学科人才培养模式相似。因此,老系所新学科建设方式只是为“交叉学科”生长提供了必要“环境”与“养分”,但交叉学科是否适合“寄居”在这个“环境”,需要从学科集中度、学科跨度等多方面考量。不过,作为目前交叉学科人才培养路径探索的重要方式,其也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如灵活调整课程体系与结构、总结试点经验、依附现有学院资源实现发展等。

(二)组建新部院

交叉学科人才培养通常由专门开设的新学部、学院或研究院完成。例如中山大学2017年组建智能工程学院,依托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开展智能制造、智能医疗等领域研究[17]。吉林农业大学智慧农业研究院下设四所创新研究中心,致力于将先进信息技术与传统农业深度融合,协同创新智慧农业[18],培养交叉学科一流人才和团队。再如北京大学前沿交叉学科研究院、北京理工大学医工融合研究院等等。

教育工作先决条件是行使教育权威,统一的学校组织、考试、甚至职业化教师工作,都标志着教育工作制度化进程的一个新起点,制度合法性的建立进而使制度的服务或工作人员“不必不断取得并确认他们的教育权威”[19]。如此,新学院或研究院的建立则意味着绝对制度的形成与合法性的建立,自然得到了相应教育权威,并被授权与委任专门教育活动。于是,研究院与国家、社会各类研究机构、企业达成默契协议,在交叉学科人才培养上具有相对充足的教育资源、教育经费以及生产要素,不断吸引各类人才;在校企合作上拥有大批复合型创新人才,深受国内外众多大中小类型企业信赖,正逐步形成“开放合作”的产学研新格局。组建新部院的建设方式是隐性资源和显性资源并行获得,更具可持续性和未来发展潜力。学科管理上,隶属该建设方式的自设交叉学科,一般要求学生具有跨学科背景,倾向构建“大而全”的课程体系,为学生既往专业背景提供充足选修课程,除此以外还包括交叉学科必修课程以及全校公共选修课程,部分课程由多位教师集体授课。为全方面帮助学生复合能力建设,交叉学科通常实行双导师制或多导师制模式,分为主导师和联合指导老师[20],由于该模式交叉学科以新“院系”为建设单位,故导师团队人员通常具有“跨学院”性质,教师多来自高校不同学院不同学系,跨度较大。此外,交叉学院围绕“项目或问题”,依托构筑的具体研究中心或机构展开人才培养,且人才培养全过程形成了相对完善的质量评价体系。

(三)多系所共带

交叉学科人才培养通常由院内多个系别、实验室或研究所等共同完成。例如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公共政策与管理学科,指导老师一般来自行政管理、公共事业管理、海关管理等不同系别;中国科学院大学“再生医学”人才培养同时跨越干细胞与生殖生物学、膜生物学两个国家重点实验室。高校自设交叉学科拥有固定学科代码,与一般学科代码具有显著区别(学科代码通常带有字母),专业设置较为灵活。经分析,相异的研究方向是造成这种多系所共带的本质原因,例如中国科学院大学再生医学,一个学科就设置了包括干细胞与神经再生等16个研究方向。

该种建设模式的交叉学科与“老系所新学科”管理逻辑差异不大。尽管学院或研究所开始为学生个性化发展,打破传统系所壁垒,使所有资源为学生而服务,但这种模式仍未作为一种长期、固定化方式写入学科培养方案,具有较强的“临场性”与“实验性”。当然,多系所共带建设方式也具有一定优势,即重组一切资源(人力、物力、财力等),整合生产要素,这在“老系所新学科”模式交叉学科中较为少见,一定程度上也有利于学生多元化发展,提高自身综合素质。

(四)组建新室新中心

交叉学科人才培养通常由新建“实验室”或“中心”等完成。例如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计算与模拟学科建设于国家数学与交叉科学中心,该中心成立于2010年,专门用于促进数学和信息技术、生物医学等领域的交叉合作。清华大学脑与智能实验室建设于2017年,致力于将脑科学与人工智能相结合,攻关国家或地区开创性、前瞻性重大问题。值得一提的是,目前较少有高校以新建“研究所”的形式组建自设交叉学科,而更多地在已有研究所下组建新实验室,但按照“组建新部院”建设方式发展态势与国外经验可以猜测,在可预见的未来“新建研究所”必然将成为交叉学科人才培养的重要途径之一。

从某种程度上,“组建新室新中心”与“组建新部院”建设方式类似,均开辟了新的研究场所,然而由于两种模式新建单位等级不尽相同,使得其涉及学科范畴、学科倾向存在差异,例如前者总体上倾向理工等实验室类、应用类学科,而后者学科门类分布相对均衡,两类模式存在一定共性和差异,这也使得“组建新室新中心”管理模式呈现一定特殊性。一方面,该模式下交叉学科仍然属于原定院系一员,人才培养方式、课程体系设置与导师制度模式同一般应用型学科建设方式差异不大。另一方面,交叉型“实验室”或“中心”逐渐形成一套颇为成熟的管理模式:“实验室”通常会被划分为若干工作区域,内置多样化实验仪器,这些仪器跨越生物、化学、医药等多学科领域,且日常维护、存取管理相较传统单一学科实验室更为复杂[21],如何联合各类资源,安全、科学、有效地使用设备培养人次,成为其主流问题。“中心”通常会被划分为若干“研究部”或“研究院”等下级实体或虚体组织,这些组织也将依据中心体制承担交叉学科人才培养任务。总的来看,该模式下的交叉学科具备“组建新部院”的部分优势,例如教育权威、与企业合作资本、经费配置,同时,“组建新室新中心”也具有“老系所新学科”的部分优势,例如人才培养试点经验总结,依附学院相关生产要素实现发展等。

此外,从学科建设内部来看,还存在一种“跨院协同建设方式”,交叉学科人才培养建立在多个学院中。该种模式可能与上述建设方式平行,也可能建立在上述建设方式之上。例如厦门大学“智能仪器与装备”学科由机电工程系、化学系、海洋与地球学院、公共卫生学院等多方参与共建,使得同一学科的学科代码多达5类。类似地,北京工业大学资源环境与循环经济、吉林大学医事法学等学科也是如此。然而,目前采用该种方式建设交叉学科的高校仅占少数,也未形成被广泛认可的交叉人才培养模式。因此,在支撑学科涉及学院或系部中同时开设同一交叉学科,是一种“创新”还是一种“妥协”,是优于还是劣于上述建设方式仍是一个需要长期关注的重要课题。

总的来看,交叉学科建设已经成为高校增值提效,实现内涵式发展的必然选择。如果说学科是一种“知识分类体系”和“认知劳动分工”,那么交叉学科就是“知识整合体系”和“认知二次加工”。由于新型交叉学科通常需要多学院知识或技能集成,故多系所共带、老系所新学科方式更加面向近缘门类交叉学科(包括部分远缘门类交叉学科),组建新部院、组建新室新中心方式更加面向远缘门类交叉学科(包括部分近缘门类交叉学科)。同时,也要强调上述交叉学科建设方式并非单一线性或完全独立的,组建新部院下也可能再组建“新室新中心”,其间逻辑关系实则错综复杂。如何进一步完善“知识整合体系”,以特色学科或优势学科促进交叉学科建设,选择适用交叉学科的建设方式,依然需要不同高校按照其特色典型、学科类型以及办学条件等选择。

四、高校自设交叉学科建设提升路径:“三位一体”创新逻辑

高校自设交叉学科是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重要阵地,也是国家学科目录“交叉学科”建设的重要实践。为进一步完善高校自主设置交叉学科建设,提升其时代适应性与可持续性,研究从“三位一体”创新逻辑出发,提出相关建议与措施。

(一)理念创新:树立广阔的交叉学科意识,促使学科建设实践与理念并驰

相较其他国家,我国学院划分更为精细,“学科文化”更加显著,例如美国斯坦福大学工程学院包含了计算机、机械、生物、化学、土木工程以及航空航天等众多领域,而在我国却大致将其分设在15个学院以上[22]。学科机构单元“专业化”,促使学科意识“独立化”。特别是长期以来在这种学科建制熏陶下,学院或学科教师开始形成独特的“学科文化”,一方面学科成为高校的基本单位,培养出社会各领域“术业专攻”人才,另一方面学科教师往往“两耳不闻窗外事”,除行政层级的必要沟通以外,交流甚少,可以说高校受益于“学科”也被“学科”所牵制。学科间的排斥性与文化惰性使交叉学科人才交流更是举步维艰,拒绝学科改变成为各学科的基本态度[23]。然而,从整体科学史来看,学科经历了古代整体观“哲学”—中世纪文法神医分科—19世纪学科不断分化—20世纪二战以后学科不断整合的流变。从现实来看,国际与国内社会重大战略需求领域往往需要多学科资源与生产要素(人才、技术、技能等),学者早已在学科交叉共有地带“又借又贷”。知识取向与问题取向都决定了交叉学科的必然趋势,而不受制于个体观念影响。因此,欲进一步促进学科建设,无论选择何种交叉学科编组模式,何种建设方式,都要首先树立广阔的交叉学科意识,顺应学科发展规律,并将该种理念渗透到课程设置、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乃至社会服务中。总之,没有“一流”的学科意识,就很难有“一流”的适应时代变化的“现代性质大学”。

(二)机构创新:增设“交叉学系”与“交叉学院”,构建矩阵式管理架构

学科是院校办学和人才培养的重要载体,然而受“学科文化”长期以来潜在内隐性的“熏陶”,其对应实体学科建制间存在多方面利益博弈关系。如何在学科布局结构以及学科设置上寻得恰切张力成为交叉学科建设的主要问题。从现行交叉学科建设方式来看,“多系共带”与“老系所新学科”建设方式面向近缘交叉学科,其开放度较小,追求“专而深”的发展模式,但受限于来自未来的复杂人才需求变化,不断新设交叉学科,对旧学科做粗略调整,难免“陷入”19世纪美国康乃尔大学“学科海洋”的泥潭,因此其可持续性与适应性不强。“组建新部院”与“组建新室新中心”建设方式面向远缘交叉学科,其开放度更大,追求“全而广”的发展模式,但其仅关照了“重点突破”,弱化了交叉机构与学院职能间,或与交叉机构间的系统统筹,例如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法经济学”学科由经济学、法学两个门类学科构成,但学科单设于国际经济贸易学院,法学及其相应学院学科“刻画”不够,且时间效应下学院壁垒势必导致多学院间的整体协调与教学活动交流“名存实亡”。

因此,未来高校交叉学科建设上可着力从两个方面切入,其一学院设置“交叉学系”,“交叉学系”依据复杂社会问题,秉持人的终身发展观念下设不同研究方向和课程。课程体系设置既要关照学生多元化学科背景,也要适应专业发展。同时,建议交叉学系实行导师团制度,给予学生全方位指导,并依据其具体学科研究方向授予相应学位。其二,学校设置“交叉学院”,学院依据学科或门类“亲疏远近”关系组建若干学科(门类)部落,分别管理其他学院下设的交叉学科实体机构或交叉学系。如此,交叉学科不仅受相应学院直接管辖,同时也隶属“交叉学院”。相较原属学院,“交叉学院”核心职能包括协商多学院职能,分配公共实验室与资源,统筹交叉学科实体机构,协调利益分配,管理交叉研究项目,评价机构或学院协调度与绩效等。基于上述实体机构,可在职能式垂直形态组织基础上增加一种横向管理组织,形成“矩阵式组织架构”,该架构在多部门(学院)职能调配合作上具有显著优势。尽管“交叉学院”在组织上具有管理职能,但权力上与其他学院并无差异,即否定“强矩阵”对利益格局的纷扰,拒绝“弱矩阵”对交叉机构职能的淡化。此外,“交叉学院”人员设置与考核建议可参照上海交通大学通过建立Med-X研究院管理模式,具体包括全职兼职教师相结合聘用办法、首席教授负责制办法、分类考核制度办法等。

(三)制度创新:优化制度体系建设,完成“支持力”“推力”与“拉力”协调共进

制度作为“文化”的沉淀与载体,是实体“硬”机构运行必要的“软系统”,两者互不协调必然导致“系统崩溃”。无论是针对现行高校自设交叉学科主流建设方式,还是面向未来“交叉学系”“交叉学院”建设,至少应从三方面做出相应保障。

首先,合理的评价指标为交叉学科建设提供有效“支持力”。尽管如今学科边界日益模糊,各类新学科层出不穷,但有研究统计表明,交叉合作的重要阻碍之一仍是成果归属问题[24],即使具有其他学科背景教师对交叉性质课题项目有所兴趣,依旧无法全身心开展相关研究,这些成果并不会算作其代表性成果,也难以在考核或学科评估中得到体现。因此,高校、学院、学科评估组或其他评价管理部门理应尽可能加大对交叉项目或交叉成果的重视和支持,完善人才、学科或学院考核评价交叉性质相关指标,通过德尔菲法或其他方法确定予以其一定比例权重,以推动其交叉学科全方位建设,彻底打消教师或其他科研人员的“后顾之忧”。

其次,恰切的激励机制为交叉学科建设提供重要外推力与动力。在美国,密歇根大学专门设立交叉学科研究基金,每年援助一批交叉学科研究项目,鼓励联合聘用教师人才[25],解决社会前沿领域问题。尽管我国自然科学基金委已初步成立交叉学部,但总体规模依然有待加强,校级交叉基金也相对较少。因此,未来国家、省域乃至高校都应积极顺应时代变化,积极成立或进一步推动交叉研究基金设立的宽度和广度,合理设置不同门类基金项目数量和金额,以助推交叉学科蓬勃发展。此外,为进一步调动领域教师或工作者参与交叉研究项目积极性与合作意愿,地方高校可根据当地经济特点适当调整交叉研究项目范畴下科技成果产出的利益分配模式,解决好“交叉项目”科研工作“最后一公里”问题。

最后,适当的文化氛围为交叉学科建设提供核心向心力与拉力。人既是文化的缔造者也是文化的享受者,合适的跨学科文化有利于增加师生对交叉学科认可度。广义文化即指人类创造的一切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总和,狭义文化专指语言及一切意识形态在内的精神产品[26]。故外在物质文化也同样具有“耳濡目染”的重要作用。鉴于此,本文提出外在文化与内容文化同步建设策略,对于前者要完善多学科背景教师队伍,构建适合交叉学科人才培养的课程体系,举办多学科讲座论坛,构筑一流交叉学科实体建制等;对于后者则要通过宣讲或多种形式间接贯彻“交叉型精神文化”建设,使师生能够将该种精神作为自身不断发展的动力。总之,予以人才何种文化环境,人便拥有何种文化观念,这是一种潜在的、长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自设交叉学科”是“交叉学科”建设的“先驱发展”,也是高校实现一流学科建设的重要驱动力。合理依据高校自设交叉学科布局情况,选择适用的学科建设方式,有利于其更完善的发展,也有利于为“交叉学科门类”提供经验。然而要强调,以任何形式设立交叉学科都是为人的终身发展而服务,人才脱离高校在不同场景中的继续“生长”是第一位,切不可拔苗助长,为交叉而交叉,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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