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影响探析

王玻狄欢

（广西大学工商管理学院 广西南宁 530004）

我国正处于经济转型升级期，政府对宏观经济的调控作用与资源的调配作用不容忽视。随着民营经济的发展，民营企业秉持的经营理念和发展方向日趋多样。为借助政府获得资源，克服企业发展中遇到的困难，企业选择与政府建立必要的联系。然而，政治关联的建立也意味着企业需要增加商务支出，甚至导致腐败滋生。政治关联是否能改善企业经营绩效，相关研究还没有一致结论。已有研究通常选择上市企业为样本，较少将研究对象进行分区域研究。本文考虑区域异质性的影响，将民营企业政治关联及政治关联层级作为解释变量，利用我国上证A股民营企业2011—2020年的数据进行实证研究，探究民营企业政治关联对绩效的影响，对企业应对高速变化的新环境，制定战略决策有重要的参考和借鉴意义。

一、理论关系与研究假设

本文在政治关联存在的基础上将其分为中央、省、市及县四个层级，研究了不同级别政治关联的影响。另外，本文按各省2011—2020年人均GDP水平，将全国划分为A、B、C三类地区，探究了政治关联在不同地区的影响。

（一）政治关联与企业绩效

中西方关于政治关联的定义有所差异。国外学者认为，政治关联是指企业高层与国会议员或高层政治人物有私人联系。国内学者认为，政治关联是指企业经营者与政治权利之间的关系（封思贤等，2012）。

现有对政治关联与企业绩效关系的研究主要有三种观点：第一种认为政治关联正向影响企业绩效。政治关联可以帮助企业获取政府掌控的资源，降低了企业失败的可能性和执行成本，强化企业内部控制，最终提升企业绩效（钱红光等，2018）。民营企业为与政府建立关联而支出必要的费用与企业获得的财政补贴之间显著正相关（申宇等，2016）。有政治关联的企业通常会被认为风险较低，更容易获取外部资金，借助政治关联进入壁垒更高的行业，快速感知政策变化从而及时调整战略实施（朱红波等，2017）。第二种观点认为企业政治关联会对企业绩效产生负面影响。一方面，建立政治关联会增加企业商务支出，导致企业内部的腐败滋生。另一方面，为维持政治关联，企业有时会牺牲自己的利益迎合官员私利或政府目标，而导致企业财务绩效降低，阻碍企业发展（黄生权等，2018）。第三种观点认为企业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不显著或同时存在正面和负面影响。柴俊武等人将政治关联类型分为政治关系、因与行业协会有联系而产生的服务组织关系及由于企业与官员之间的个人联系产生的个人关系，前两种政治关系对企业绩效有正向影响。

通过文献梳理发现，政治关联给企业带来的积极影响远大于给企业带来的消极影响。本文认为，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比没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拥有更大的市场份额、更多的增长机会、更高的生产率水平及更好的企业盈利能力。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

H1：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有正向影响，政治关联层级越高，对企业绩效影响越大。

（二）政治关联的区域差异

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会因其所处地区不同而有所差异。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在欠发达和腐败程度高的国家，可以获得显著的好处。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对经济资源有较大的控制权，政治关联帮助企业获取政府信贷。地区制度环境的差异也会影响政治关联和企业绩效的关系——区域市场化程度越高，政治管理对企业绩效的提升越明显（俞峰，2017），地方政府与市场关系差，企业具有政治关联时，激进的施政风格会提高企业股价崩盘的风险（游家兴等，2022）。

我国幅员辽阔，各省经济发展差距较大。在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地区之间，企业对政府的依赖程度也可能相差甚远。因此，本文按地区经济水平，将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港澳台不在本次统计分析范围内）划分为A、B、C三个等级，衡量地区经济水平常用指标为GDP、人均GDP，考虑到直辖市和省份之间人口数量的差异，选择人均GDP衡量地区经济水平。本文的研究范围选择2011—2020年各省级行政区人均GDP的平均值作为区域划分依据，具体划分方法如下：

1.根据式（1）求得划分值a；

2.将各省级行政区在2011—2020年人均GDP的平均值降序排列，得到数列{Gn}，其前n项和Sn同时满足式（2）和式（3）时，将Sn包含的省级行政区划分为A类区域；

3.当数列{Gn}前m项和Sm同时满足式（4）和式（5）时，将从Sn+1到Sm内所有省级行政区划分为B类区域；

4.余下为C类区域。

具体划分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地区划分表

基于现有文献的研究基础，我们利用数据验证三类地区政治关联对于企业绩效的影响程度差别，提出假设：

H2：相对于A类地区和B类地区，C类地区政治关联及政治关联指数对企业的绩效影响更明显。

二、研究设计与假设检验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利用国泰安数据库2011—2020年上证A股民营企业数据作为研究样本，剔除ST相关企业和金融企业，剔除样本数据严重缺失的企业，利用CSMAR中公司年报进行数据采集，用公司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的政治背景衡量公司的政治关联，利用Excel将董事长或CEO背景和公司绩效数据进行匹配，缺失的数据手动补充，研究中涉及的连续变量在1%的水平进行缩尾处理。最终样本包括696家企业，其中A类地区416家企业，B类地区163家企业，C类地区117家企业。本文基于CEO的政治关联不受政府领导换届影响的假设构建模型。

（二）模型构建

为验证上述假设，本文构建以下模型研究企业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式中，PER是被解释变量企业绩效；核心解释变量是企业政治关联，其中PC表示企业是否存在政治关联，PCindex用来衡量企业政治关联的层级；为了减少内生性的问题，对自变量滞后一期。∑controls表示相关控制变量，包括企业规模、营业现金流、现金存量、资产负债率和净利润增长率；i表示企业个体；t表示年份；ε是随机扰动项；γyear表示年固定效应。

1.被解释变量。本研究中的被解释变量是企业绩效，常用来衡量企业绩效的指标有资产收益率、净资产收益率和托宾Q值。资产收益率可能会受企业负债的影响，而托宾Q值受股价波动的影响较大。因此，本文选择ROE（净资产收益率）衡量企业绩效（吴婧洁，2018）。

2.解释变量。本文设置虚拟变量PC和PCindex，分别衡量企业政治关联的存在与否和政治关联的层级。如果民营企业的董事长或首席执行官担任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工商联执委，曾经担任政府官员、军队官员等，则认为存在政治关联。从董事长或CEO具有政治关联开始的那一年，PC取值为1，否则为0。如果企业的董事长或CEO的政治关联是国家级别，将变量PCindex赋值为4，省级赋值为3，市级赋值为2，县级赋值为1，非政治关联赋值为0。

3.控制变量。分析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的影响，需要控制其他影响企业绩效的因素。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与衡量指标为：企业规模（Size），用企业总资产对数衡量；企业资本结构（Lev），资产负债率衡量；企业营业现金流（Cf），用经营产生的现金流比总资产衡量；企业现金存量（Cash），用期末现金及其等价物占总资产的比值衡量；企业成长能力（Growth），用净利润增长率衡量（朱红波等，2017）。

（三）实证结果及假设检验

1.描述性统计分析。样本中上市企业的政治关联（虚拟变量PC）的平均值为0.25，说明在我们的样本中，企业的董事长或CEO有政治关联的比例为25%，PCindex的平均值为0.7454，方差为1.3695，说明样本间差异较大，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

表2 基本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2.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影响分析。模型的方差膨胀因子远小于10，认为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对政治关联及政治关联层级进行滞后一期处理，很好地控制了内生性问题。数据为非平衡面板数据，为保证对模型异方差进行有效处理，利用stata16.0分析软件，采取robust回归方法，实证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以ROE衡量企业绩效，自变量PC和PCindex的系数显著大于0，说明政治关联及政治关联的层级对民营企业的绩效具有积极影响。证实了假设1。

表3 基线检验结果

3.区域政治关联影响分析。我国当前社会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表现之一为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使得民营企业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具有明显的区域差异。本文按照人均GDP将全国按经济发展水平划分为A、B、C三类地区，利用模型（6）和（7）对三类地区分别进行测试，测试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考虑地区因素的回归结果

结果一：A类地区，即人均GDP排名靠前的省份，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A类地区市场经济发展较完善，市场竞争激烈，政治关联影响较小，也可能是企业建立政治关联得到的边际收益大于边际成本。结果二：政治关联的层级正向显著影响企业绩效。这可能是因为A类地区通常是新政策首次颁布的试验区，企业政治关联层级越高，越能及早了解政策变化趋势，从而及时调整战略，获得更好的发展。结果三：B类地区，即人均GDP排名居中的省级行政区，政治关联和政治关联层级对企业绩效的影响都不显著。结果四：C类地区，即人均GDP排名靠后的省级行政区，政治关联和政治关联指数都显著正向影响企业绩效。这可能是因为C类地区市场经济发展不充分，不平衡，企业更多依靠政府支持。政治关联作为一种非正式手段，可以给企业提供更多资源，为企业争取政府补贴和政府合同。另外，为缩减经济差异，国家出台各种支持性政策，即政府对C类地区干预程度较大，政治关联的建立及政治关联的层级给企业绩效带来更为明显的影响。

三、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2011—2020年我国上证A股民营企业的数据，分析了企业有无政治关联及企业政治关联的层级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并按经济发达程度对不同地区企业的影响程度进行了分类探讨。

（一）研究结论

在控制了企业规模、资本结构、营业现金流、现金存量和企业成长性的情况下，政治关系与企业绩效之间显著正相关，且企业政治关联层级越高，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越大。在对企业进行区域划分时，为更贴近各地实际经济发展水平，选择2011—2020年人均GDP作为衡量地区经济情况的指标，将我国划分为A、B、C三类地区。分类讨论后发现，A类地区政治关联层级越高，对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越大，政治关联的存在与否对企业绩效影响不显著；B类地区政治关联及政治关联层级对企业绩效影响都不显著；C类地区政治关联及政治关联层级都正向显著影响企业绩效。

（二）管理启示

第一，民营企业通常会通过各种方式努力建立与政府的关系，因为通常企业的政治关联被认为可以为企业带来某些好处，如减免税收、更低的行业进入门槛和更宽松的政策等，但与此同时，企业应当避免政治关联给企业带来的负面影响，如为扩宽自己的政治道路而伤害企业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利益等。第二，企业在考虑是否与政府建立联系及建立政治关联的层级时，应当充分结合企业所在区域的特点及政府在企业日常运行中所充当的职能角色，判断政治关联的建立是否符合企业整体发展战略需求，是否能切实有效地改善企业绩效。第三，企业在选择建立政治联系之后，政治关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企业缓解外来冲击。企业应当抓住政治关联带来的成长优势，发展企业综合实力。第四，企业通常要为建立政治关联付出一定的成本，当建立政治关联带来的边际成本大于边际收益时，政治关联的建立对企业就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