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吾
作为千年古都,洛阳的历史遗迹和文化遗产数不胜数,这是历史给洛阳的馈赠,也是先人给今人的财富。
宋淳熙四年(1177年),陆游登成都城远眺,极目所见虽是成都城风景,心中所想却是远在千里之外洛阳的山光景色。中原陷落,收复无望,他只能“望城”叹息:“永怀河洛间,煌煌祖宗业。”(《登城》)
自夏朝建都斟鄩(洛阳二里头遗址)始,洛阳曾长时间是中原地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它历经十三朝建设,见证了无数人奋战耕耘又泪洒河洛的曲折历史。几千年的人文荟萃和历史积淀,在这座城市留下了不少珍贵的文化遗产。
白马寺:中国第一座寺庙
东汉永平七年(64年),汉明帝刘庄夜梦一位身高六丈、项佩白光的金人绕着殿庭飞旋。汉明帝醒来甚感惊诧,问及群臣。大臣傅毅解释说,此金人可能是天竺(古印度)得道者,称为佛。
汉明帝认为佛托梦于他,便派郎中蔡愔等人到天竺求取佛法。蔡愔一行人沿丝绸之路去往天竺,还未到达目的地,便在大月氏(今阿富汗一带)巧遇两位游化的天竺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遂邀请两位高僧前往中国传教。两位高僧欣然应允。
永平十年(67年),蔡愔一行人与两位高僧抵达洛阳。两位高僧用白马驮着佛像和佛经,所载颇丰。经二人讲授,汉明帝见识到佛法高深,有意留下他们在中国传法,便将他们安排在专门接待外宾的鸿胪寺内。
永平十一年(68年),汉明帝下令在洛阳东门外御道南另建一座精舍,特为两位高僧作译经之用,并命名为“白马寺”。此后,白马寺就成为佛僧译经之地和西域商人及佛教徒礼拜的场所。
白马寺是中国第一座寺庙。自白马寺后,中国佛教院落皆以“寺”为名,故白马寺被称为中国寺庙的祖庭和释源。随着佛教在中国盛传,白马寺也成为佛教徒向往的圣地,香火不断。
然而,每逢朝代兴替,战火纷飞,洛阳城乱,白马寺也难逃厄运。它几度被毁,又几经重建,数次坍塌,又不断崛起。终于,在唐武则天时,白马寺迎来鼎盛时期。
唐代佛教兴盛,武则天欲借白马寺之佛教祖庭地位巩固统治,便大兴土木重修白马寺。她命薛怀义在白马寺广建殿堂楼阁,不仅进一步扩大了白马寺的建筑规模,还将其修建得格外豪华壮观。据史料记载,安史之乱时,洛阳沦陷,城中人纷纷逃至白马寺内躲避。乱兵纵火烧寺,竟致万人死伤,火焰数月不息,由此可见当时白马寺规模之宏大。
唐以后,白马寺虽经几度修葺,但其规模已大不如前。现今白马寺的主体建筑—寺院和塔院沿袭的分别是明代和金代的建筑格局。
白马寺寺院于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重修,为长方形四合院落,布局严整,坐北朝南,占地4万平方米,中轴线上依次排列着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和毗卢阁,两侧建有头堂、云水堂、客堂、斋堂、祖堂、禅堂,左右对称,主次分明。寺院外观虽为明清建筑特色,但大雄殿内供奉的23尊佛像却是元代夹纻干漆造像,其造型生动,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展现了中国古代佛教造像的精湛工艺。
白马寺的塔院位于寺院东南方,以齐云塔(释迦舍利塔)为中心。史载汉永平年间,即白马寺初建之时,其内已建有齐云塔,为九层木塔,但无留存。现今齐云塔建于金大定十五年(1175年),由一名叫“彦公”的人在原木塔旧址上重建,塔高约25米,为四方形叠涩密檐式十三层砖塔,整体形似宝瓶,外形轮廓呈抛物线状,造型别致,线条柔和流畅。
无论是从建筑和雕塑艺术角度,还是从佛教史角度,白马寺都具有独特的价值和意义。正因如此,20世纪70年代,国家斥巨资修缮白马寺,还从故宫博物院调来包括佛像和法器等在内的元、明、清时期的文物充实该寺,使千年古刹白马寺焕发出新的生机。
龙门石窟:世界上造时最长的石窟
白馬寺香火最旺盛之时,也是龙门石窟的开凿之声响彻云霄之时。
北魏太和十七年(493年),孝文帝拓跋宏有意从平城(今山西大同)迁都洛阳。他一边以南伐为理由促使群臣南下,一边勘定洛阳山水,筹措建都事宜。
孝文帝笃信佛教,迁都之余,他有意效仿在平城开凿云冈石窟之事,也在洛阳开凿佛教石窟。他选中了位于洛阳伊水的龙门,并率先在龙门西山开凿了一方古阳洞。其后,忠心追随孝文帝的鲜卑旧部也纷纷在龙门凿龛造像。随着北魏迁都洛阳事定,龙门也开启了其长达1400多年的开凿营造史。
龙门石窟是世界上营造时间最长的石窟,南北长约1千米。据统计,龙门石窟共有窟龛2345个、造像10万多尊、碑刻题记2800块、佛塔60多座,位列我国石窟之首。龙门石窟虽始凿于北魏时期,但其开凿的繁盛期是在唐代,北魏时期所开凿的石窟占其总量的30%,唐代的占60%,可见唐代凿造之盛。唐以后,宋、元、明等诸朝也陆续有所开凿,但就其总量和规模而言,无法与北魏和唐代相比。因此,北魏和唐代是龙门石窟主要的大规模造像时期。
龙门石窟在北魏时期的开凿历经三帝35年,造像3万多尊,皆位于龙门西山,古阳洞、宾阳中洞、莲花洞、皇甫洞、魏字洞是其代表。其中,古阳洞是龙门石窟开凿最早、内容最为丰富的洞窟,主要为北魏皇室和贵族造像。并且,该洞中还留存有800多块碑刻题记,其中有19件位列魏碑“龙门二十品”之中。
在造像风格上,古阳洞、宾阳中洞等北魏早期开凿的石窟造像,带有明显的古印度佛教文化和犍陀罗艺术特色,如古阳洞的人像形态拱柱和宾阳中洞体现古希腊爱奥尼亚风格的拱柱。两石窟内的浮雕中也常出现连珠纹构图,都具有明显的西域风格。但是,在整体窟制上,均为中国殿堂式的佛殿窟或佛堂窟。其造像所用的圆转刀法和绘画中线也体现了中国传统圆雕和绘画艺术特色。
唐代龙门石窟的凿造历时110年,唐高宗和武则天时期造像最多,龙门西山、东山(香山)均有开凿,其代表性石窟有潜溪寺、宾阳南洞、敬善寺、奉先寺、看经寺等。武则天时期的龙门石窟造像,在数量上和艺术造诣上均达到了顶峰。众所周知的卢舍那大佛就是在这一时期凿造的。
卢舍那大佛位于奉先寺中。奉先寺是龙门石窟规模最大的佛窟,气势宏伟,内有9尊大佛依山凿立,其高度均在10米以上,姿态各异,体态婀娜。卢舍那大佛居中而坐,总高度超17米,头长4米,耳长1.9米。其面部丰满,表情温和,又不失庄严肃穆,透露出一股母仪天下的威严和大气。仔细观察,其嘴角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因这神秘微笑,卢舍那大佛又被称为“东方的蒙娜丽莎”,代表了龙门石窟造像艺术的最高水平。
整体而言,龙门石窟的造像风格偏向写实、自然,更富人情味,尤其是唐代造像,更多地体现了汉民族世俗艺术特色,对后世影响深远。
隋唐大运河洛阳段:漕运发达又繁盛
唐代是白马寺和龙门石窟开凿的鼎盛期,也是隋唐大运河洛阳段的繁盛期。
隋大业年间,隋炀帝以洛阳为中心,以原有的地方性运河为基础,开凿了南起余杭、北到涿郡的隋唐大运河。大运河从南向北依次为江南河、邗沟、通济渠、永济渠四段,全长1747千米,连接黄河、长江、海河、钱塘江、淮河五大水系,成为当时联系南北的交通大动脉。
洛阳能够繁荣昌盛,大运河功不可没。隋唐时期,大运河洛阳段发挥了重要的漕运功能,是当时的交通枢纽中心。唐人陈子昂《上军国机要事》记载:“即日江南、淮南诸州租船数千艘,已至巩洛,计有百余万斛。”可见当时洛阳漕运之发达。据说,每年数百万石的漕粮,皆经江南运到洛阳,再由洛阳运到长安和北京等地,其最典型的例证就是含嘉仓。
含嘉仓位于洛阳城北,始建于隋代,其东西宽612米,南北长710米,总面积40多万平方米,是隋唐东都城的重要组成部分。唐朝政府规定,洛阳以东的租米都要先集中在含嘉仓,再通过陆路运至陕西等地。发达的漕运和政策优势,使含嘉仓成为唐代全国最大的粮仓。据有关史料记载,唐玄宗天宝八载(749年),全国主要大型粮仓的储粮总数为1200余万石,含嘉仓就有500余万石,占了将近1/2,储量之大可见一斑。
20世纪60年代,因动工兴建铁路,洛阳含嘉仓遗址被发现。考古人员对该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发现仓窖超200座。其中,160号仓窖保存有一部分粮食,为宋代遗存,粮食粒粒分明,多呈棕黄色。含嘉仓的发现,对于研究中国古代粮食及仓储制度乃至隋唐大运河漕运史都具有重要意义。
含嘉仓在宋代沿用也表明,当时的隋唐大运河洛阳段依然发挥着漕运功能,这要归功于宋代对大运河的整治。唐代中后期的战乱曾使隋唐大运河日渐衰退,甚至一度断绝。宋神宗元丰年间,朝廷实施“导洛通汴”工程,即把洛水引入汴河,通过增加汴河的水量,保障其到江南粮食漕运的畅通,使洛阳到京师开封的运河段得以重新通航。
运河洛阳段得以恢复,也让这一时期的洛阳城重现繁荣景象。北宋文学家邵伯温《邵氏闻见录》记载:“以漕河故道湮塞,复引伊、洛水入城,入漕河,至偃师与伊、洛汇,以通漕运,隶白波辇运司,诏可之。自是,由洛舟行河至京师,公私便之,洛城园圃复盛。”
南宋时,经济重心南移,南宋与金朝以淮河为界,实行南北分治,大运河无法再将东南的粮食运到北方,漕运功能无从谈起。至元代,政治中心北移至北京,海运开通,由此大运河洛阳段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
历经千年岁月沧桑,白马寺、龙门石窟和隋唐大运河洛陽段共同见证了古都洛阳的兴衰起伏,它们是洛阳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洛阳的文化遗产远不止这些,如二里头夏代遗址、偃师商代遗址、东周陵冢、汉光武帝陵等,均是先人留在洛阳的宝贵遗产。这些文化遗产对于研究洛阳历史文化乃至中华文明都有着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