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天舒
1995年10月,在新疆和田地区民丰县尼雅遗址出土了一块汉代织锦护臂,“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八个字赫然其上。这个汉代织锦护臂目前收藏在新疆博物馆。《史记·天官书》里说:“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兵)者利。五星皆从辰星而聚于一舍,其所舍之国可以法致天下。”
《天官书》所讲的“五星”指岁星(木星)、荧惑星(火星)、填星(土星)、太白星(金星)和辰星(水星)。天地回转,日月流逝,五星一般情况来说是难以聚合的。在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于东井,由此,在《天官书》《汉书》《张耳传》《汉纪》就都有了记载。
关于“中国”最早出现的文献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最早出现于《诗经·民劳》,“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意思是:京师行惠政,可以安定四方。這里的“中国”是指“京师”,即周朝京城及其周围地区。另一种是最早出现在西周青铜器“何尊”的铭文中,有“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日:余其宅兹中或(國)。”意思是:武王已经灭了大邑商,卜告上天,我将在中心地区(洛邑)建都。“中国”在这里蕴含着“天下之中”的意思。“中国”既有地理概念,也同时具有文明与正统的概念。《战国策·赵策二》里说:“中国者,聪明睿知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异敏技艺之所试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义行也。”在这里,“中国”与“蛮夷”已经清晰地用“礼乐文明”来区分了。在中国文化思想史上有著名的“夷夏之辨”,华夏中国是礼仪文明之邦。唐代经学家孔颖达在解释《左传·定公十年》中的“夷不乱华”时说:“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故称华。华夏一也。”“天下”与“国家”也有所区分,“天下”带有了“文明”的意蕴,例如,明末清初的顾炎武在《日知录》里说:“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中国”不仅仅是一个地理上的概念,通过“夷夏之辨”而成为一个文化概念。《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里说:“虽夷狄之邦,而俎豆之象存。中国失礼,求之四夷,犹信。”唐代皇甫湜在《东晋元魏正论》里说:“所以为中国者,礼义也;所谓夷狄者,无礼义也。”“中国”是以“文明”来判断的。北宋石介的《中国论》也从地理与文明两个方面讲了“中国”与“四夷”的区分。石介说:“若人道悖于中国,不为中国矣。”
从文化而言,“中国”与“礼义文明”是一体的,若失去礼义文明,也就失去了“中国”的意义。韩愈说:“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我们今天面临历史变局。往上数三千年的中国历史,给我们以昭示:华夏文明始终伴随中国,而且能够历久弥新。汤一介先生说:“一个有长久历史仍然有着生命力的文化就像一条不断流着的大江大河,有着自己的源头,在流动中有一些江河汇入,这些汇入主干流的江河称之为支流,甚至某些支流在一定情况下其流量比来自源头的流量要大,但源仍然是源,流仍然是流。因此,我们在讨论一种文化发展的时候,必须处理好文化的源与流的关系。”处于变局中的中国,应该能够向历史上的中国一样,学习吸收外来文化,发展好自己的文化。
中国有文字可考的历史五千年,天象之“五星汇聚东方”不是时时都有的,但是中华文明却是连绵不断的。愿中华文明之“五星”永远照耀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