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高考小说阅读:命题思路及其教学启示

2022-05-30 10:48陆丽萍
关键词:小说阅读文本细读新高考

陆丽萍

摘要:近几年高考语文全国卷小说阅读的命题有意识地转向因文命题的方向,理解把握“这一篇”的文本内容成为考查的重点,既往刻板的阅读方法和解题套路无法适应新高考的要求。在小说阅读教学中,教师应吃透新课标的理念,重视基础,坚持文本细读,并尝试提升阅读思维品质的教学手段。

关键词:新高考;小说阅读;命题思路;课程标准;文本细读

从历次调研反馈来看,新高考语文卷中的小说阅读是大多数学生应试的难点。无论是客观题还是主观题,得分普遍堪忧。尤其是主观题,以“反套路”的因文命题形式考查,往往让学生无所适从。教师需要直面学生的困境,寻找教学突破口。本文从新高考小说阅读考查概况、新高考小说阅读命题特点以及小说阅读教学实施策略三个方面来谈相关思考。

一、新高考小说阅读考查概况

(一)选文特征

从历年考题(全国卷)来看,小说文本有以下特征:(1)选材上,文本大多选择国内外优秀文学作品;(2)题材上,多选取人物的日常生活片段;(3)人物塑造上,捕捉人物主要性格特征的某种光彩,展示人物精神的内在力量;(4)情节上,弱化或者内隐矛盾冲突,故事平和舒缓;(5)主题上,厚植家国情怀,弘扬时代精神,激励学生有所担当、施展抱负。

(二)题型概况

笔者对近五年全国卷小说文本的几道题进行了梳理,第一题(新高考卷的第一、第二题)以客观选择题形式进行考查,主要涉及文本内容的分析概括与艺术特色的鉴赏。第一道主观题基本考查塑造人物形象的手法或对人物形象的概括,体现“要感受作品艺术形象”的基本要求。如2022年全国甲卷文学类文本以双文本(小说+纪实作品)构成阅读材料,其中的第8题要求学生通过抓住文本细节感受主人公老胡的英雄形象,进而领会长征精神。第二道主观题的命题形式相对灵活,但也有规律可循,基本是针对小说文本的特征命题的。比如,海明威的《越野滑雪》采用了“冰山”叙事法,试题要求学生从海明威“冰山理论”的角度结合文本内容谈情节安排技巧;废名的《放猖》以儿童视角写作放猖的民俗,试题考查学生对该创作特色的探究;冯至的小说《江上》将历史故事“渔夫拒剑”中“渔夫”的形象做了艺术处理,试题要求考生评价改写后的艺术效果。从客观题和主观题的组合考查来看,题型可以归纳为形象特征分析、技巧作用分析与小说创作规律探究三大类。相对而言,技巧作用类题型在不断弱化,尤其是主观题考查,以探究小说创作规律为主要命题方向,偏向于因文命题,即基于文本特征而命题。

二、新高考小说阅读命题特点

(一)关注小说文本的特质

面对新高考试卷具有独特风格的小说文本,认识、把握此文本的特殊性或文本特质,对增进小说文本的认识和了解命题意图,是大有裨益的。

这里的小说文本特质,不是一般所言的小说文体的基本特点,而是该文本(或节选)创作的典型风格及小说的基本构成要素、内容主旨的具体呈现及呈现方式的独特性。这种特质,往往能够给读者带来最深刻的阅读感受和心灵震撼。谨以高考卷或模拟卷中的几篇选文为例来说明。

1.作品风格鲜明

2020年全国卷Ⅰ现代文阅读选用了海明威的《越野滑雪》。两个类似蒙太奇的鏡头组合令人浮想联翩,这是冰山理论的体现,也是命题者的命题用意,在最后一题中有相应考查。2021年“八省联考”选用川端康成的《秋雨》,作品渗透了日本小说“物哀之美”的美学传统。“物哀”近似于中国古典文论中的“借景抒情”或“因情造景”,而主观题最后一题考查了作品的情感氛围及表达手段。2022年新高考卷Ⅰ冯至的《江上》改写“渔夫拒剑”的历史故事,文本形式上属于故事新编,文本风格上具有“诗化”小说浪漫主义的特点,而主观题也直接指向作品的文学效果。

2.文本意蕴深刻

黑格尔认为艺术作品不只是用了某种线条、颜色、音调、文字或其他媒介,而是要显现出一种内在的生气、情感、灵魂、风骨和精神。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艺术作品的意蕴。新高考小说试题在文本思想性上往往超越时代性与阶级性,具有丰厚的审美意义、哲学意义和文化意义。

仍以冯至的《江上》为例。作家立足抗战时代背景新编历史故事,其中渔夫由“义士”到“渔人”的形象重塑富有新意,也极具深意。伍子胥与渔夫,同在一个江上,却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痛苦孤愤,深浸于血海深仇里;一个闲散柔情,疏散于清淡云水乡。这隐喻了两种不同的生命姿态,最终作为“普通人”的渔夫让伍子胥对自身的使命有了更深的理解。作品创作于1942—1943年,冯至笔下的伍子胥,将“渔夫”视为“永久难忘的朋友”,同样隐喻着动荡年代进步知识分子与劳动人民的亲和。这样的艺术处理独具匠心,呈现了不尽的艺术魅力,最后一题考查这种改写所带来的文学效果。

3.叙事技巧独特

综合来看,试题的选文叙事技巧独特。田洪波的《喀秋莎》结尾处安德烈的颤动一跪,让读者心灵深深震动,试题也考查了这一悲剧结尾的艺术效果。赵长天的《天嚣》聚焦“渴”字精巧谋篇,让读者对情节间的关系、人物形象的塑造,以及作品内涵都有了更完整、精准的认识,命题意图也指向该文本“特质”。萧红《呼兰河传》节选的第2题是“分析本文叙述上的特征”,命题用意之一正是以儿童视角来呈现人情冷暖。当然,完整地理解该题还不止于此,还有诸如本文的叙述顺序、叙事风格等。同时,萧红《呼兰河传》的节选的特质之二,是文章以较大篇幅描述“冯歪嘴子”,作者残存的一点希望和所有的无望正源于此。只可惜是节选,未能深入考查。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雪》也是一篇风格迥异的文章,各种叙事技巧的得当运用和环境的渲染使小说结构紧凑,意趣盎然。

可见,小说的内容、技巧,三要素或三要素之外,大到文本主题,小到一个物象,都可以作为考查点,考查形式多变而灵活。从命题而言,这属于学业质量水平的第4、第5层次,因而文本的特质也自然成为小说阅读命题的重点。

(二)重视作品内容的理解

黑格尔在《美学》第二卷中提出并集中论述了艺术类型说。他一贯主张决定不同艺术类型特点的不是形式而是内容,有什么样的理念内容,就有什么样的理念与形式结合的方式,也就是说,内容本身决定了与之相应的表现形式。

从全国卷近几年小说阅读考查来看,文本内容理解与艺术特色鉴赏是必考题型。但无论客观题还是主观题,都不会对两者进行孤立考查,其本质仍是考查对内容的理解。其中,鉴赏知识的考查主要体现在客观题中,学生需要借助鉴赏知识去理解和辨析文本内容。阅读能力不强的学生,客观题得分往往不尽如人意。而两道主观题,命题者常根据文章本身典型写作特点命题,要求学生结合文本探究小说的创作规律,以此考查学生是否真正读懂“这一篇”,而非考查是否掌握套路或模式。比如,2021年“八省联考”中“先写身裹山茶花和服女孩,再写律子的和服暗示什么”;2022年新高考卷Ⅰ中“伍子胥思绪随江行所见所感逐步开展”,都在考查学生在鉴赏中对作品情感、形象的理解。也有对文章整体评价进行考查,比如“‘故事与‘新编‘科幻与‘现实‘历史与‘现实叙事艺术的评析”“冰山理论在文章中的具体呈现”“以‘新世说为题评论《国文教员》”等。但这也并非对学生专业文学理论知识的考查,而是要求学生能结合文本具体内容对其作出阐释或评价,重在考查他们的阅读与鉴赏水平。

(三)注重思维品质的考查

试题命制在稳定的基础上体现了一定的创新性,命制的新题型尤其注重对学生思维能力的考查。《石门阵》讲述了一个“王木匠讲故事”的故事,复杂的叙事结构考查思维的灵活性。在材料选择上,文学类阅读也会涉及跨文本比较阅读,将一个文本与另一经典文本的某个写作特点进行关联或比较,考查学生思维的深度与广度。2021年新高考卷Ⅱ选了两则文本,《放猖》与《莫须有先生教国语》,题目要求学生谈文本一是如何实践文本二中“能懂得小孩子的欢喜”这一文学主张的。文本一紧扣“放猖”习俗,以儿童视角展现了儿童丰富的内心世界;文本二谈的是教小孩写作就是要“懂得小孩的欢喜”,即“自己是一个孩子”的道理。命题将两个文本进行关联,设问逻辑性更强。学生首先要读懂文本二中的写作观,并理清与文本一的关系,通过文本二的观点去感受评析文本一中儿童的行为、语言、心理与天性。这样的测评方式下,机械刷题是无用的,而应加强对学生思维能力的培养。

也有试题尝试开放命题,考查学生的认知水平与创新思维。课程标准也强调了测评题目“以具体情境为载体”“设置典型任务”“测试形式要创新,多设置主观性、开放性的题目”的命题原则,鼓励学生有所发挥和创造,“以展示其多样化的语文素养”。2022年新高考卷Ⅰ文学类文本第8题正是对这一考查要求的具体体现。试题要求学生比较“渔夫拒剑”两个不同版本的文学效果。本题设问方式开放,重在引导学生根据阅读经验及审美情趣,对作品的艺术形象和价值有独到的感悟与理解。本题的具体情境是有针对性的问题情境,集中于渔夫由“义士”到“普通人”身份的转变,要求学生跳出思维定式,对典型任务进行个性化解读与创造性探究,突出对考生思维品质的考查。此外,笔者认为以《江上》为文学阅读材料也有其不足之处,一是文本截取了原著九个章节中的一节,二是学生日常生活與作品时空距离遥远,大多数学生的真实阅读感受较难与作品有共鸣,那么,命题导向中的“个人体验情境”,即在文学阅读中产生丰富的情感的测评要求则较难实现。尽管如此,试题命制关心核心素养中的思维品质,降低套路答题得分收益的导向还是鲜明的。

综上,新高考语文小说阅读改变了传统固化的命题形式,每年的小说试题常考常新,将来也可能出现更灵活开放的试题。比如以微写作的方式考查阅读理解;鉴赏评价方面,可以要求学生给小说补写一个结尾并阐释原因,推断某个情节或人物出现的合理性等。只要是能对学生阅读素养和思维品质进行考查的题型,都有可能出现在新高考试卷中。

三、小说阅读教学的实施策略

基于新高考小说阅读命题思路的变化,笔者认为,教师要转变观念,从囿于传统应试的教学模式中走出来,致力于更有效的阅读教学。小说阅读教学,可以采用以下基本策略:

(一)以课程标准引导教学方式转变,回归教材,重视基础

《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中明确提出:“能欣赏、鉴别和评价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作品,具有正确的价值观、审美情趣和审美品位。”可见,能读出不同作品的独特风格,是对学生阅读能力的基本要求。我们在进行小说阅读教学时,要用课标的理念进行教学,从单纯重视内容转向重视形式和内容的结合。

新高考中,试题考点或材料关联教材内容在各类测评板块中都有所呈现,可见,基础性评价维度在高考中的体现。以小说阅读中叙事艺术的叙事视角为例。学生对“叙事视角”这一概念其实并不陌生,初高中语文教材中可以找到许多案例。《祝福》中,“我”作为第一人称有特定作用;在局部,我又有参与者的作用。《孔乙己》中,“我”作为旁观者有特定作用,看客视角下的人物相比直接去写人物,其艺术效果迥然不同;而作品主题也因为由“我”这样一个最底层的小伙计叙述更显深刻。教师可以让学生思考小说从孔乙己的视角来写作的特点,比较两者效果的差异。《林黛玉进贾府》是“林黛玉”眼中的贾府,作为“客人”的叙述者的感知具有局限性,因而,作品留下一些未言说的空白,是其有限叙事的效果。教学时,也可让学生分析:如果让宝玉来介绍贾府或以刘姥姥的视角来看贾府,有何不同。教师应扎实回归教材,以新课标的理念用好教材,在日常的阅读教学中夯实学生的基础,提升其阅读能力。

(二)始终坚持文本细读,进行阅读思维训练

受考试时间和命题测评的限制,文本往往需要删改。删改后的文本,语言更凝练、信息更密集,只凭粗读或略读往往无法真正读懂。因此,高质量的阅读训练应该从日常的文本细读开始,学生只有习惯了细读,才能提高阅读思维品质。

文本細读,从微观层面上来说,包括关注作品发展的情节、描写中的细节,作品的创作背景,以及叙事之外的抒情、议论等。以关注作品创作背景对阅读理解的重要性为例。阅读冯至的《江上》,学生如若忽视了创作于1942—1943年的创作背景,或许会有“放弃报仇,归隐山林”的误读;阅读林斤澜的《表妹》,倘若无视作品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可能会把“表姐扑过去抢着洗衣服”的劳动细节理解为“拜金主义”的不良做派。以上案例,都可以体现细读文本对理解作品内涵的重要性。

尽管我们一直倡导文本细读,但整体上学生的细读水平并不高,其中重要的原因在于阅读方法落后和缺乏阅读思维训练。文本分析如果始终局限于对对象的感想,停留在事物的表象,便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析。文学批评家马歇雷提出,真正的分析不应局限于对象之内,解释那些已经被说出的东西;分析应该正视对象之中的沉默、否认及抵御。真正的细读是去发现文本中的不完整和矛盾之处,且作品的意蕴也往往存在着深刻的矛盾。以《老人与海》为例,作品展现了“人可以被消灭,但不可以被打败”的硬汉精神,但大马林鱼骨架像垃圾一样被浪潮卷走并将最终消失的结尾,同样令人深思,这也不免让人感到人类的渺小——当搏斗已然成为一段历史,其价值又有几人能理解呢?对人的自我价值的肯定和怀疑交织于作品意蕴之中,是《老人与海》永恒艺术价值的呈现。倘若缺乏一定的思维品质,学生无法从统一的认知中寻找差异和矛盾并提出新的问题,阅读就只能浅尝辄止。某种意义上,学生阅读深浅不一,与其阅读思维有关,这就启示教师在教学时要进行一定的阅读思维训练。

过往的阅读教学中,理解和考查常常千篇一律,谈到小说,就是“三要素”或“四循环”,阅读教学尤其是高三复习变得机械而刻板。而现在,新高考的考查理念与形式正在变革,教师和学生都应积极适应这种变革。

参考文献:

[1]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S].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

[2] 郑桂华.高考文学阅读素养测评的探索——以2019年高考语文全国卷小说阅读试题为讨论对象[J].基础教育课程,2019(15).

[3] Pierre Macherey. A Theory of Literary Production[M].London: Routledge & Kegan Paul Ltd, 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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