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定量统计议疑问语气副词“究竟”

2022-05-30 07:25:20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言者特指听者

许 睿 可

(复旦大学 国际文化交流学院, 上海 200433)

《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中列出了“究竟”的两个副词义项:①用于问句,表示进一步追究;②表示归根到底,毕竟,多用于含有评价意义的陈述句[1]314。《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则补充了第三个义项:名词,表示结果、原委[2]697。义项②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频率不高,且有接受度降低的趋势。义项③的出现时间较晚[3],多以固定结构的形式存在,同样用例较少。而义项①,即“究竟”为疑问语气副词(又称“评注性副词”)的用法在现代汉语中十分活跃,使用频率较高。

有关“究竟”的疑问语气副词用法的研究,学界已有一些成果。如陆俭明(2003)[4]、姚晓霞(2007)[5]、吕萍和戴秀干(2009)[6]、王敬培(2012)[7]、许秋娟(2013)[8]、郝雪(2014)[9]对副词“究竟”的句法、语义、语用功能进行讨论;王军(2009)[10]、张秀松(2014)[3]围绕“究竟”的语法化过程展开论述;王天姣(2010)[11]、赵舸(2017)[12]、樊荔红(2019)[13]、徐佳玲(2019)[14]把“究竟”“到底”“毕竟”等副词归为一类,比较异同。

由于学者往往将“究竟”的多个义项合并论述,其相关性质和功能还有待深入挖掘。鉴于此,我们在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中选取了605万字当代语料作为数据样本,进行定量分析。考虑到篇幅和组织布局,本文仅以疑问语气副词“究竟”(义项①)为研究对象,以期对该用法的句法性质、语义内涵、语用功能等作进一步思考。

一、疑问语气副词“究竟”的句法性质

(一)句法分布

吕叔湘先生(1999)指出,疑问语气副词“究竟”可用在动词和形容词前,也可用于主语前[1]314。具体来说,“究竟”在主语前后都可能出现,位于主语之后时可后面紧接动词结构、形容词结构和介词结构。当代语料中也存在“究竟”直接出现在疑问代词结构前,句中无任何谓词结构的情况①。如果主语省略,则直接位于句首。例如:

(1)究竟皇上打算在哪儿驻跸围猎,尚不得知。②(名词主语前,刘心武《红楼望月》)

(2)徐义德不动声色地接下:“究竟哪个公式好,不能根据多数少数来决定,应该看哪个公式公平合理。”(疑问代词主语前,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3)这笔钱他究竟敢不敢花,以及如何打发王喜,叫他永世不再纠缠金枝,都是后话了。(主语后,动词结构前,陈建功《皇城根》)

(4)赛里木湖究竟美不美?我简直说不上来。我只是觉得:真蓝。(主语后,形容词结构前,汪曾祺《赛里木湖·果子沟》)

(5)我是想,让我们都拿出面对真实的勇气吧,让我告诉她,我究竟从哪里走来,还要向哪里走去——(主语后,介词结构前,张炜《柏慧》)

(6)我问:“阿姨,究竟什么事?”她说:“法院才判了那个女人七年。”(主语省略,句首,梁晓声《冉之父》)

我们在605万字当代语料中,共检索出370例包含疑问语气副词“究竟”的用例,对其句法分布进行统计,详见表1。

表1 “究竟”的句法分布情况③

如表1所示,从总体分布上看,“究竟”较多出现在主语之后,或者在省略主语的用例中位于句首,以后接动词结构为主。出现在主语前,尤其是非疑问主语前的比例相对较低。

学界公认疑问副词“究竟”的句法位置存在两条限制原则:其一,“单纯针对主语提问时,只能用在主语前”(吕叔湘,1999)[1]314。其二,不可位于具体的疑问形式(疑问代词或疑问结构)之后(陆俭明,2003)[4]。除这两种情况外,理论上“究竟”可自由移位,如既可以说“究竟他来不来”,也可以说“他究竟来不来”。然而我们发现,即使是在可自由移位的情况下,“究竟”对句法位置也有一定的选择倾向。经统计,当主语非疑问代词,且不是提问内容时,“究竟”位于主语之前的用例数量仅有10例,而位于主语之后的用例数量高达248例。因此,在符合句法规则的情况下,“究竟”仍倾向于出现在主语之后,紧靠核心谓语。

(二)与“又”的位置关系

“还”“再”“又”“都”等范围、时间副词与谓词联系紧密,易组合出现。当谓词前存在这些副词时,“究竟”一般都位于副词之前。然而姚晓霞(2007)指出,“究竟”有时可出现在“又”之后,即“又”和谓词结构之间[5]。例如:

(7)“那么,依您章先生,四十岁以下的工人究竟该保留多少?四十岁以上的工人又究竟该保留多少?……”(梁晓声《钳工王》)

姚文提出“又究竟”和“究竟又”的区别在于前者“指明事实”,后者表示对“真实情况的进一步追究”[5]。但是我们通过对语料的分析发现,“究竟又”和“又究竟”都既能“指明事实”,也能表示“进一步追问”。例如:

(8)a.她果然睁大了眼睛,骂人还好吗?”“究竟又坏在哪里呢?”我反问。(礼平《晚霞消失的时候》)

b.这样反反复复的动力究竟是什么?这个过程的意义又究竟何在?(《读书》)

(9)a.但是,多数究竟多到什么程度?少数究竟又少到什么程度?(《读书》)

b.罗维民揣摩着赵中和这句话的意思,他究竟想干什么?又究竟想跟我说什么?(张平《十面埋伏》)

例(8a)和例(8b)中言者以反问的形式阐明对现实情况的理解。例(9a)和例(9b)中言者对实际情况进行追问。因此,“究竟”和“又”存在两种位置关系并非是因为姚文所说的语义差异。

我们认为之所以“究竟”和“又”共现时会出现两种位置关系,实则因为“又”为多义副词,有“重复”、“加强反问语气”和“说明另一方情况”三个义项⑤,而不同义项对“又”和“究竟”之间的位置要求有所不同。由于封闭语料中的相关用例过少,我们选择在CCL现代汉语总库中进行检索,得到表2:

表2 “究竟”和副词“又”的位置关系

根据表2,CCL总库中共检索出93例符合要求的用例,其中53例包含“究竟又”,40例包含“又究竟”,总体而言“究竟又”出现的频率高于“又究竟”,这与姚文“‘又究竟’的形式在上下文中更显连贯,所以‘又究竟’的使用频率高于‘究竟又’”[5]的观点也有所出入。

如表2所示,当“又”表示重复义时,“究竟”全都位于“又”之前。例如:

(10)那饿不死的野杂种贾雨村,捏着这个把儿在手,他究竟又埋伏着什么奸计在手呢?不能不防啊!”(刘心武《贾元春之死》)

当“又”用于反问句中加强语气时,“究竟”的位置较为灵活,但是大多出现在“又”之前,如例(8a)。

当“又”表示“说明另一方面情况”时,“究竟”位置最为灵活,不过在我们的统计中,仍倾向于出现在“又”之前,如例(9a)。

综上,虽然疑问语气副词“究竟”存在用于副词“又”之后的用例,但是出现在“又”之前的概率更高。

(三)句类结合

疑问语气副词“究竟”不能和是非问共现已成共识,然而其和特指问、选择问、正反问结合的情况有待进一步考察。因此我们对三类疑问句与“究竟”结合的频率进行定量统计,得到表3:

表3 “究竟”与三类疑问句的结合情况

从表3可得,三类疑问句的数量有明显差异。疑问语气副词“究竟”最常和特指问结合,询问具体的时间、地点等,其次和选择问结合。相较而言,出现在正反问句中的可能性最低。事实上,表3显示出的频率差异与“究竟”的语义和语用功能密切相关,下文将详细论述。

(四)语气词共现

“究竟”不能出现在是非问中,因此其不能和“吗”“吧”等只用于是非问中的语气词共现。而语气词“呢”可出现在特指问、选择问和正反问中,满足与“究竟”共现的条件,常出现在“究竟”所在句的句末。例如:

(11)她仍然不满足,孩子气地追问:“那么,绿色究竟是什么样子呢?说具体些,不要书上写的,要你自己看见过的,越具体越好!”(航鹰《明姑娘》)

考虑到包含副词“究竟”的结构从句化为句中成分时,会使得语气词的使用受限,因此,我们仅统计“究竟”所在部分独立使用,或作为小句使用时出现语气词“呢”的频率。统计得出,符合要求的语料共213例,其中58例含“呢”,占比约27.23%。根据陈妹金(1995)一文中疑问语气词“呢”的分布数据进行测算,疑问句(无论有无“究竟”)中含语气词“呢”的比例约为24.28%[15]。由此可见,“究竟”的存在会一定程度上提高所在疑问句使用语气词“呢”的概率。至于这一现象出现的原因,我们的解释是,“究竟”和“呢”同属疑问标记,但是“究竟”的疑问语力远强于“呢”。二者共现后属于标记叠加,此时疑问语气基本由“究竟”承担,而“呢”的作用则不再是疑问标记。其位于句末可起到舒缓语气的作用,减少“究竟”对听者造成的压迫感,是言者委婉表达的方式,比起无“呢”的形式,更容易让听者接受。因此“究竟”和“呢”结合使用,可更好地服务于言者的表达需求。

二、疑问语气副词“究竟”的语义和语用功能

(一)语义内涵

“究竟”本来是两个语义相近的单音节动词“究”和“竟”连用而成的谓词性联合结构,后凝聚成双音节词并逐渐虚化成副词[10],用于问句中,表示“追究到底”。“究竟”在句中只能语义后指,有不同表现,具体可观察以下例句:

(12)张小玲有意不立即表示自己的看法,对大家说:“不好讲互相养活,总有一个为主的。究竟谁养活谁呢?”(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13)我固执地问:“你究竟骂她什么了?”(梁晓声《表弟》)

(14)我的近视眼只看见她带着笑脸,但看不清那究竟是嘲笑、讪笑、顽皮的笑还是善意的笑。(张贤亮《绿化树》)

(15)您认为他发现的那些新大陆究竟是不是东印度呢?(刘心武《永恒的微笑》)

例(12)和例(13)中“究竟”与特指问结合,此时“究竟”语义后指,指向句中的疑问代词,有时疑问代词占据主语位置,如例(12),即针对主语提问。例(14)中“究竟”与选择问结合,语义后指向可供选择的选项。例(15)中“究竟”与正反问结合,语义后指向疑问结构部分,一般是由动词或形容词构成的正反两个选项。

“究竟”之所以语义后指,是因为该词本身是一个标明了方向的管道隐喻。“究”和“竟”都有“穷尽”“完毕”的意思,包含从无到有,从开始到结束,从未知到已知的全过程,具有朝向终点或结果的方向性。因此“究竟”一词后指问题内容,也暗中指向问题的答案。

上文提过“究竟”的句法位置存在两个限制条件,而明确了“究竟”的语义后指性后则可以进一步解释为何具体的疑问形式必须位于“究竟”之后,以及针对主语提问时,主语必须位于疑问词之后。沈开木(1996)提出:“一个特定的词的‘语义指向’,就是指定并取用基础结构中某个或某些个词语的语义为焦点的能力。”[16]因此,“究竟”语义后指则意味着在“究竟”之后必定存在着一个可成为焦点的词语,以满足作为“究竟”的语义指向对象的要求。在特指问句中,疑问词引入的疑问点是疑问焦点;在选择问句中(A还是B),A和B共同做疑问焦点;在正反问句中,谓词为疑问焦点[17];而一旦针对主语提问,则主语必定是疑问句中的疑问焦点,因而疑问词、疑问结构等具体的疑问形式和承担疑问焦点的主语只能在副词“究竟”之后出现。

(二)立场表达

由于疑问语气副词“究竟”的存现与否其实并不能影响其所在部分的合语法性,因此“究竟”可以在句中使用且为常规用法,必定是本身具有某种特殊的语用功能。Du Bois(2007)提出的立场三角(stance triangle),揭示出立场主体(stance subject)和立场客体(stance object)之间有评价(evaluate)、定位(position)等关系[18]。“究竟”用在问句中,表示进一步追究,呈现出较强的询问意愿,反映出言者(立场主体)对其接收到的有关被谈论对象(立场客体)的信息持怀疑态度,因而探求真实情况。

一般而言,语境中会提供背景信息,表明言者存有强烈探究心理的合理性,例如:

(16)导演问:“小韩啊,你为咱们这个剧院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告诉我实话,究竟图的什么?”(梁晓声《激杀》)

(17)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呢?(梁晓声《表弟》)

(18)那一次马车究竟拉走了多少东西,已经无法统计了。人说整整拉了十二车,有人说更多。(张炜《柏慧》)

例(16)中,导演对韩德宝平白无故鞍前马后的举动感到十分奇怪,于是询问他的真实意图。例(17)中,“我”从索瑶的讲述中获取了大量无关信息,故有此一问。例(18)中,因时代久远且众说纷纭,所以“我”难以获得准确答案。由此观之,“究竟”往往使用在言者无法轻易得到真相的语境中⑦,如因主客观原因,言者无法掌握足量的信息等。

“究竟”的使用反映出言者强烈的探寻态度。从逻辑上讲,言者在提问时认定问题必然存在答案,但是心中并无预期答案。事实也是如此,在370例用例中共发现73例(19.73%)语料中明确出现了“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等表明言者对现实情况一无所知的提示词,而仅有两例与“知道”“清楚”共现。因此,言者在使用“究竟”进行追问时,心中已有预期答案的可能性较低。

由此,我们可以从一个新的视角对“究竟”不能与是非问结合的情况进行分析。以往学者对该句法现象的研究多从疑问域的大小(张谊生[19],2004;樊荔红[13],2019)、命题信息的明确性(姚晓霞[5],2007;王敬培[7],2012)等角度切入,而我们认为“预期理论”同样可以给予解释。站在言者的立场分析,其对命题结论一无所知,所提出的问题应具有真性、中性的特征,传疑且有疑有问。在是非问、特指问、选择问和正反问四类疑问句中,特指问和选择问是“多值变量疑问句”[20],“问域中的命题选项数不定”[21],即特指问和选择问的答案范围较为开放⑧,言者没有事先对答案进行预测和设定。不过由于选择问所设立的选项给予了听者一定提示,相较而言,特指问的回答空间更大,中性程度更高。

是非问和正反问则为“二值变量疑问句”[20],问域中有且只有两个命题选项,并且“解答总是直接包括在该问域中”[21],所以是非问和正反问的回答都受到限制。不少学者认为是非问的中性程度还比正反问低(赵元任[22],1968;吕叔湘[23],1985;黄国营[24],1986;袁毓林[25],1993;张伯江[26],1997),因为是非问中通常含有疑问标记“吗”“吧”等。“吗”字经常有反问义,言者期待听到听者说出与命题相反的回答”[24];“吧”字带有揣测意味,显示出言者想让听者说出与命题一致的答案。因此,“吗”“吧”两个语气词提示了言者的预期答案并希望听者与之联盟(align)。此外,学者的研究也表明,即使是非问中无语气词出现,中性疑问的比例也在四类问句中相对较少(张伯江[26],1997;刘月华等[27],2001)。

综合选项数量和中性程度,我们可以得到言者对四类疑问句存在预期回答的可能性排序,从低到高为:特指问 < 选择问 < 正反问 < 是非问。而表3的统计结果表明,“究竟”与四类疑问句结合的频率顺序从高到低为:特指问> 选择问 > 正反问 > 是非问。由此可见,“究竟”和四类疑问句共现的频率与疑问句存在预期回答的可能性负相关。从预期角度不仅可以分析出“究竟”不能用于是非问的原因,也能对“究竟”出现在其余三类疑问句中的比例排序作出解释。

另外,与“究竟”结合的疑问句须具有中性、真性的特点也可以说明“究竟”不能和表示原因的“怎么”共现,只能与“为什么”一起构成特指问的现象。“为什么”和“怎么”同样有询问原因的功能,不同之处在于“为什么”可以是中性客观问,言者询问信息时无预期答案且主观性不强。而使用“怎么”时言者往往会流露出责难、不满的语气[28],主观性较强,张秀松(2008)甚至认为表原因的“怎么”是一种假性疑问,真正的话语功能不在于询问而是“责备和惊叹”[29]。由于“怎么”构成的原因问句不符合中性、真性的条件,所以“究竟”只能和“为什么”连用,才能确保句子的主要功能仍是“问”而非“责”。

(三)互动关系

语言的结构和意义往往在言听双方的互动中体现。由此,我们继续对使用疑问语气副词“究竟”的言听双方关系进行探究。根据语料可得言者和听者之间主要存在以下三种身份关系:

其一,言者是作者,听者是目标读者,作者积极地将读者带入讨论,引发其思考和关注。例如:

(19)那么,持以作羹的葵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呢?(汪曾祺《葵·薤》)

其二,言者和听者是文本中的同一人物,即该人物自说自话或自我反思。例如:

(20)我和他,究竟谁高尚呢?我皱着眉头这样想。(张贤亮《绿化树》)

其三,言者和作者是文本中的两个人物,以直接对话或间接引语的形式,呈现一方对另一方的质询。例如:

(21)他气得把讲台猛地一拍,冲着我怒吼起来:“罗世凯!你要干什么?究竟是你讲课,还是我讲课?”(刘心武《我可不怕十三岁》)

三种身份关系的定量结果,详见表4。

表4 言者和听者的身份关系

由表4可得,疑问语气副词“究竟”最常使用在言者自问、自我思考的情境中,而真正出现在对话中,用于询问他人的情况有限。由此可见,“究竟”虽然具有“追问”的性质,具备对话条件,但是总体而言,多使用在听者隐去的场合,而非和他人的直接交谈中。这可能是因为“究竟”多出现在书面语句式中,在口语句式中则倾向于使用另一疑问语气副词“到底”(吕叔湘[1],1999;王天姣[11],2010;樊荔红[13],2019;徐佳玲[14],2019),所以“究竟”在口语性较强的人物对话中出现的频率并不高,而在具有一定的抒情性或议论性,能呈现出书面语特征的个人自省中更易出现。

“究竟”的使用表明存在阻碍信息获取的因素,因此其本身也暗含一定的负面性,这有可能会对言听双方的地位关系形成一定的限制。于是我们再对107例人物对话中的言者和听者的地位关系进行统计,所得结果如表5。

表5 言者和听者的地位关系

表5显示,“究竟”最常出现在地位平等,或无所谓上下、没有明确上下长幼之分的言者和听者的对话中,也确实较少出现在下对上的询问中。可见,由于“究竟”所具有的追问性质和负面性使其呈现出一定的不礼貌性,因而言者在与上位者的对话中会回避使用该词。

三、结语

综上,我们基于定量的语料对疑问语气副词“究竟”的句法、语义和语用功能进行了进一步探索。“究竟”是现代汉语中使用较为广泛的副词,常位于主语后、动词结构前,与特指问结合较多,易与语气词“呢”共现。语义后指,要求后续句中有明确焦点,因此不能出现在疑问结构和作为疑问焦点的主语之后。具有追问语气,语境中往往显示出获取答案的困难。言者对命题无预期答案,所以疑问须真性中性,这是其不能与是非问结合、不能与表原因的“怎么”共现的原因之一。“究竟”的书面语色彩浓厚,因而更多出现在言者自问、思考的情境中。由于该副词暗含一定的负面性,因此较少使用在下对上的对话之中。本文是基于封闭语料的定量统计,希望可以为“究竟”的疑问语气副词用法提供一些新的观点。

注释:

① “究竟”和疑问代词结构之间实则省略了动词“是”“该”等,但是此类情况在当代存在较多用例,故单列出来,而不视为动词结构的省略形式。

② 文中语料全部来自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CCL),均标注其原始出处。

③ 此处统计的是疑问副词“究竟”在含有“究竟”的单句、小句或从句化的句内成分中的位置,不以句子实际的主谓语作为判断。譬如“我不知道究竟谁会来?”,此时“究竟”算作主语之前。

④ 包括名词(结构)主语和非疑问的人称代词(结构)主语。

⑤ “又”的语义参考《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

⑥ “>”“<”表示位于某成分之前、位于成分之后。

⑦ 有时语境虽未明说,但是根据常识可以推断。

⑧ 虽然选择问提供了选项,但是选项并不能包括所有可能性,回答者可说出选项以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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