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龚新蜀 赵 贤 李丹怡 董依婷
(石河子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 新疆 石河子 832000)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南疆民族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多维效应与发展研究(21XMZ062);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兵团农产品加工业转型升级路径研究(21ZD03)。
自改革开放以来,外商直接投资(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FDI)企业对中国经济的发展带来了不容忽视的贡献,“十四五”规划更是指出,坚持实施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的对外开放,健全外商投资管理制度,推进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尽管外资准入原则调整的总体方向是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但我国还没有形成能够准确估计外资进入对市场势力影响的定量研究方法,致使学者们对外商直接投资的“负面清单”边界调整以及是否应该继续降低外资准入门槛存在争议。盲目的鼓励或限制外资进入可能保护了行业内低效率企业和既得利益者,不能形成内资与外资良性竞争的经济格局。合理有效的识别外资进入的市场效应,进而制定相应的外资政策和产业政策才能使外资在中国的市场经济环境中持续迸发新的活力。
垄断主要表现为企业的市场势力溢价水平提高,它反映了企业拥有市场势力导致的企业价格与边际成本的偏离程度。有关市场势力的研究对于改善市场竞争环境、完善市场竞争秩序、进一步提高我国对外开放水平和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具有重要意义。学者们对外资进入与市场势力溢价的关系一直都在讨论中,外商直接投资已经深刻地影响了中国产业市场结构的变化,企业间的竞争关系也因外资进入而变得日益激烈,并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市场势力溢价水平。例如,外商直接投资所带来的水平溢出效应、垂直关联效应对企业科研投入、技术创新以及绩效均产生影响[1]。制造业是实体经济的主体,也是外商直接投资的重要领域,在外资大量涌入的情形下,对中国制造业市场势力溢价水平的研究尤为重要。以往研究主要围绕外商直接投资的溢出效应对企业生产率的影响,而直接考察对不同产业层面市场势力影响的研究较少。不同产业层面因其市场规模、企业生产规模、国家产业政策不同,外商直接投资的效应也各有所异。同时,现有研究发现市场势力与市场集中度[2]、资本密集度[3]有着密切关系。因此,本文旨在辨析外商直接投资在不同产业层面对市场势力的影响,并在研究过程中考虑了市场集中度与资本密集度在不同产业层面的反应,同时考虑到不同产业之间的差异,在异质性检验中根据不同类型资本密集度产业进一步分析外商直接投资、市场集中度与资本密集度对市场势力的影响,以期为我国制定合理的外资政策和产业政策提供实证经验与政策指导。
外商直接投资对东道国市场势力影响的研究属于外商投资理论与产业组织理论研究领域的交叉话题,最早源自于美国经济学家斯蒂芬·海默提出的垄断优势理论。近年来关于外商直接投资对东道国市场竞争影响的研究越来越多,大量研究表明外资进入会对东道国市场竞争产生影响,但对于变化方向却有所争议。
部分研究者认为外资企业通常可以凭借其跨国公司资金雄厚、技术先进、成本低廉等各方面优势,加速低效率企业退出市场,同时通过水平溢出效应与垂直关联效应创造新的市场生存空间,激励存活企业持续创新,提高企业生产率,加强东道国企业市场竞争,降低市场势力溢价水平[4]。但也有研究发现外商直接投资在东道国市场竞争中,竞争效应并不总是占据主导地位,会因外资进入方式、时间长短、产业层面、产业与地区等的不同对东道国市场竞争造成差异性影响。外资借助跨国并购的方式进入对提升中国企业竞争力的直接效应并不显著,间接效应仅在长期显著为正,并且从长期来看,外资并购对于中国企业的竞争力总体存在抑制效应[5]。同时,外资进入在同一产业内的上游产业中反竞争效应占据主导地位,但在下游产业却表现出更强的竞争性。在不同区域中,也仅在东部地区与中部地区表现出明显的竞争效应。进一步研究发现,外资进入通过水平溢出效应降低了东道国水平行业内企业市场势力溢价水平,而通过垂直关联效应提高了东道国同行业内上下游企业市场势力溢价水平,在总体上提升了东道国企业市场势力溢价水平[6]。最后,外资进入与制造业市场势力也具有非线性关系[7]。
结合国内外现有文献,将外商直接投资对东道国市场势力的影响机制归纳为水平溢出效应和垂直关联效应。
水平溢出效应包含竞争效应、培训效应和示范效应。外资进入东道国市场首先会发挥竞争效应,外资企业凭借母国优势与本土企业抢夺市场份额和优质生产资料,本土企业在技术、质量、成本等劣势情况下为了生存只能降价竞争,这时东道国市场势力溢价水平趋向于降低。经历初期的市场竞争,外资企业容易在部分市场规模较小的行业获取市场势力,市场规模较大的行业中本土企业实力更强,能够在相当长的时间与外资企业竞争,但外资进入的培训效应与示范效应也会在这个时期吸引东道国本土企业的观察学习。一方面,在市场竞争中存活下来的本土企业为了生存,促使本土企业学习外资企业的生产技术、营销策略、管理方式;另一方面,外资企业在东道国市场占据优势地位后并不愿意出现新的竞争者,但由于企业高管与技术人才经常会离开外资企业进入本土企业或自己创建公司,而外资企业面对这种情况没有有效解决方式,因此外溢效应的发生不可避免。
垂直关联效应包含前向关联与后向关联。外资企业进入东道国市场对本土企业的影响更多是处于同一行业的上下游企业[8]。处于上游行业的外资企业会紧紧抓住高附加值产品的生产环节,为下游本地企业提供高质量中间产品[9]。同时,外资企业通过技术溢出效应对本土企业产生技术转移,本地企业独立研发成本大于引进成本,由此对外资企业技术产生依赖性,随着外资企业技术研发速度加快,本土企业技术不能实现赶超,技术被锁定在低端产品。处于行业下游的外资企业通常会将技术转让给东道国本土供应商以提高供应商的产品质量与生产率,降低采购成本,同时通过技术指导、知识培训等方式降低供应商的进入门槛,并将相应技术提供给多家供应商,促使上游供应企业竞争加剧,被锁定在低端生产环节。因此,外资企业凭借在上下游行业的市场势力抬升产品价格,致使整个行业的市场势力溢价水平提高。
相较于已有文献,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以往文献主要研究单一行业外资进入对本土企业的影响,对于宏观层面外资进入与市场势力的研究较少,本文从两位数与四位数产业层面实证分析制造业外资进入的市场势力溢价水平。第二,以往研究市场势力的文献年代较早,数据范围小,市场竞争环境已发生巨大改变,过去的研究结论可能不再适合指导如今的外资政策和产业政策。本文研究的时间区间为2001—2015年,能更好的解释外资进入以来制造业市场势力溢价水平的变化,为制定相关外资政策和产业政策提供可靠的经验证据。第三,本文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加入了市场集中度、资本密集度对制造业市场势力溢价水平的考察,希望能为中国深化对外开放制定外资政策和产业政策提供更充分详实的实证依据。
以Roeger[10]的市场势力测度模型为主体。首先从一个标准的生产函数开始:
Qit=AitF(Nit,Kit,Mit)
(1)
其中,i表示产业,t表示时间,Q为总产出,F为一个生产函数,A为希克斯技术中性,N是劳动投入,K是资本投入,M是中间投入。
索罗总产出增长率可以分解为:
(2)
(3)
这里是高于边际成本的溢价的形式,可以转变为另一种形式:
(4)
为了免于寻找工具变量,Roeger采用以要素价格为基础的对偶法来计算索罗余值,可以写为:
(5)
在完全竞争的市场条件下,边际成本应该等于市场价格,根据方程(4)和(5)计算出来的结果应该一致,βit=0。但在实际情况中,由于非完全竞争,两者并不一致。
由(4)-(5)得:
(6)
Roeger证明了两者之间的差异可以通过市场势力来解释。改写方程(6)可以得到:
g(PitQit)-αNitg(PNitNit)-αMitg(PMitMit)-
(1-αNit-αMit)g(PKitKit)=
βit[g(PitQit)-g(PKitKit)]
(7)
其中,g(·)表示括号内部分的增长率。方程(7)左手项可以记为Yit,右手项加入随机扰动项得:
Yit=βitXit+εit
(8)
结合现有研究,尝试在模型中控制以下三方面因素对产业市场势力的影响,以便更准确的估计市场势力。
第一,参考陈甬军和杨振[7]的做法,在(8)式的基础上加入外资。随着中国加入WTO,外资涌入对产业市场的影响不容忽视,这可能会系统性的改变我国的市场势力结构,进而影响市场势力溢价水平。由此,考虑外资水平溢出效应与垂直关联效应的模型可进一步扩展为:
Yit=β1Xit+β2FDIitXit+β3FORitXit+
β4BACKitXit+εit
(9)
第二,借鉴Konings模型[11],在(9)式的基础上加入市场集中度,并引入市场集中度与外资溢出效应的交互项。这代表产业内市场的竞争程度,特别是外资企业的进入能通过改变市场集中度的水平来影响市场势力溢价水平。这里使用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作为市场集中度的衡量指标,扩展后的模型为:
Yit=β1Xit+β2FDIitXit+β3FORitXit+
β4BACKitXit+β5HHIitXit+γ1FDIitHHIit+
γ2FORitHHIit+γ3BACKitHHIit+εit
(10)
第三,考虑到资本密集度的影响,在(10)式的基础上加入资本密集度。资本密集度是衡量产业进入壁垒的重要指标,它反映了该产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还是资本密集型产业,资本密集度对市场结构的影响不可小觑。
Yit=β1Xit+β2FDIitXit+β3FORitXit+
β4BACKitXit+β5HHIitXit+β6CAPitXit+
γ1FDIitHHIit+γ2FORitHHIit+
γ3BACKitHHIit+εit
(11)
1. 数据来源与处理
本文样本数据来自于2001—2007年与2011—2015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其中2008—2010年的数据因为关键变量缺失,且无法寻找到替代指标,因此将其剔除。对于数据的基本处理,因所选数据产业代码经过两轮变动,将所选样本数据统一转化为2011年国民经济行业分类标准。同时,参考朱沛华和陈林[12]的数据处理方式,对数据进行基础处理以及对缺失的关键变量“中间投入”重新估算。在此基础上,构造出两个面板数据:制造业两位数代码29个产业、四位数代码403个产业。
2. 变量设定
表1 变量设定
其中,国内生产总值价格指数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实际利率假定不随产业变动,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折旧率,所有产业均采用每年折旧5%的标准。
外资水平溢出。本文将实收资本中有外商资本和港澳台资本的企业视为外资投资企业。采用两种方式来测度外资投资比例。第一种,外资投资企业总产值占产业总产值的比重;第二种,外资投资企业固定资产占产业总固定资产的比重。
外资前向溢出。定义为上游产业u中外资对下游产业j的溢出效应:
其中δjut为t年产业j生产所消耗上游产业u生产的中间产品占产业j全部中间投入的比例,该参数可从投入产出表的直接消耗系数表中各列取得(排除对角线上的元素,因为水平溢出已经考虑行业内效应)。
外资后向溢出。定义为下游产业b中外资对上游产业j的溢出效应:
其中δjbt为t年产业j生产所消耗下游产业b生产的中间产品占产业j全部中间投入的比例,该参数可从投入产出表的直接消耗系数表中各行取得(排除对角线上的元素)。
市场集中度。其中,Z表示产业总销售收入;Zi表示企业i的销售收入;Si表示企业i在所属产业内的市场占有率;n表示该产业内的企业数。由此可得市场结构分类,HHI<1000为竞争型,1000≤HHI<1 800为低寡占型,HHI≥1 800为高寡占型。
资本密集度。使用总资产/销售收入来衡量产业资本密集度水平。
同时,为了便于数据的运算、避免共线性、异方差等问题,对以上数据做对数处理。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为观察前文所述重要变量可能产生的影响,本文设计如下4个模型分两个时间区间进行回归:2001—2007年、2001—2015年,分为两个时间段主要是考虑到:第一,2001—2007年这一区间涵盖中国加入WTO到金融危机之前的数据,既能避开金融危机对市场的冲击,又能较好的捕捉中国对外开放以来市场势力溢价水平的变化;第二,2001—2015年这一区间能从更长的时间跨度来探究外资进入对中国市场势力溢价水平的影响,但其中剔除了2008—2010年的数据。一方面是因为数据质量的原因必须剔除,另一方面是金融危机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冲击了市场势力溢价水平[7]。
根据Hall对市场势力溢价水平的分类研究:勒纳指数β<0.167为市场势力较弱;0.167<β<0.5为市场势力较强;β>0.5为市场势力极强。根据这一标准,由阶段1可知我国市场势力溢价水平为22%,处于较强阶段,2001—2007年与2001—2015年中国制造业宏观层面市场势力溢价水平较为接近。考虑到中国加入WTO时间较短,经济正处于转型期,不少行业仍然是国有企业处于优势地位,市场竞争度还比较低,因此2001—2007年这一时间段得到较高的市场势力溢价水平可以理解。而在2001—2015年这一时段中,虽然我们剔除了金融危机这三年的数据,但是考虑到以下原因,得到较高市场势力溢价水平不足为奇:一方面,国家“4万亿计划”从实施到见效有一定的时滞性;另一方面,金融危机下国内企业的并购热度不降反升,在危机中存活下来的企业往往具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再借助政府的救助资金迅速走出低谷,并开始并购重组市场中其他破产企业。
在阶段2中观察了外资进入对市场势力溢价的影响。在两个时间区间中,外资水平溢出效应都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负,表示在两位数代码产业层面显著促进了市场竞争;而外资的前向溢出效应则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正,抑制了市场竞争;外资的后向溢出效应则并不显著。得到这个结论可能是由于以下原因:第一,中国在2001年才加入WTO,政策实施各方面都处于初级探索阶段,国有企业、集体企业凭借其资本、人员、技术优势在市场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市场化程度较低;第二,外资进入的行业有其自身偏好性,大部分是劳动密集型行业和中度技术劳动密集型行业,而这些行业大部分是国企、集体企业占据优势的行业,外资进入挑战了它们在行业内的地位,引入了竞争活力;第三,两位数代码产业层面分析属于宏观层面,市场规模更大,外资进入时间较短,获得市场势力还需要时间的积累;第四,外资进入的同时水平溢出效应已开始发挥作用,行业内部分企业开始学习外资企业的经营策略、管理方式、生产技术,市场内将会形成长期竞争的局面;第五,外资的垂直关联效应聚集于同一产业上下游企业,前向溢出效应表明外资已经利用自身技术、资金等优势在同一产业内部取得了部分优势。
在阶段3中观察了市场集中度及市场集中度与外资溢出效应交互项对市场势力溢价的影响。在两个时间区间中,HHI都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抑制市场势力溢价。根据传统产业组织理论,市场集中度越高,代表少数企业占据了更大的市场份额,这些企业对市场定价有更多话语权,意味着他们有更强的市场势力。实际上,市场集中并不一定会导致更高的市场势力溢价。市场集中度对市场势力主要有两种效应:一种是垄断效应,少数企业占有大部分市场份额,提升市场势力溢价水平;一种是规模经济,少数企业拥有更强的市场势力,意味着他们拥有更大的生产规模,能更快达到生产的规模经济。我国制造业产业中劳动密集型产业居多,且技术使用量较少,还没有达到生产的规模经济。同时,外资进入带来的技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空缺,使得生产向规模经济接近。因此,市场集中度目前抑制了市场势力溢价。同时,外资水平溢出效应与市场集中度的交互项在2001—2015年中通过10%显著性检验,且系数为正。说明市场集中度对外资水平溢出效应有显著的调节作用,外资企业进入国内市场通过水平溢出效应抢占市场份额,进而增加市场竞争程度,降低市场势力溢价水平。而市场集中度对外资的前向溢出效应与后向溢出效应的调节作用并不显著,可能与我国外资管理政策与产业保护政策有关。
在阶段4中观察了资本密集度对市场势力溢价的影响。两个时间区间所得结果并不一致。考虑到加入WTO初期,我国产业结构发展并不均衡,劳动密集型产业在产业结构中比例较高,这类产业对资本、技术要求相对较低,因此在较短的时间范围内,产业进入壁垒对市场势力的影响并不明显。在更长的时间范围中,伴随着我国产业结构升级,产业进入壁垒对市场势力的影响开始凸显,高资本密集度产业具有更高的进入限制,产业内竞争较小,易形成天然垄断或寡头垄断,一家或少数几家大企业垄断整个产业内市场。
表3 两位数代码产业估计结果
与两位数代码产业估计相似,这里同样分4个阶段来估计四位数代码产业市场势力溢价水平。与两位数代码产业估计不同的是,四位数代码产业属于更微观的层面,因此对影响市场势力溢价水平变动的因素的敏感程度有差别。在阶段1中,四位数代码产业的市场势力溢价水平更高,即使从较长时间范围内看,仍然高于两位数代码产业层面。这一结论与Hall[13]的发现一致,宏观产业层面的实证分析会低估市场势力溢价水平。根据孙瑞[14]的研究,产业间和产业内的资源配置效率有着高低之分,资源会从低配置效率产业流向高配置效率产业,资源配置效率高的产业内企业的规模和垄断势力更强,产业间的资源重配最终使得微观层面的市场势力溢价水平提高。
理论上来看,加入WTO是中国市场化改革的重要举措,外资进入冲击了原有市场结构,打破了国企、集体企业占优的市场局面,增加了竞争活力,这一结论在宏观层面得到了证实。值得注意的是,外资水平溢出效应在四位数代码产业层面估计结果与两位数代码产业层面估计结果相反,增加了垄断势力。这一结果看似矛盾,实则不然:一方面,不同产业层面对影响市场势力溢价水平变动的因素的敏感程度不尽相同;另一方面,四位数代码产业层面属于微观层面,市场规模相对较小,产业内企业数量更少,外资企业同时拥有母国的资金、技术优势,更容易在市场竞争中击败本土企业,并通过垂直关联效应在上下游行业中获得市场势力。这一点也通过外资前向溢出效应与后向溢出效应的表现得到印证,两者均抑制了市场竞争,增加了市场势力溢价水平。
同时,也注意到市场集中度、外资溢出效应与市场集中度的交互项及资本密集度在2001—2007年并不显著。可能的原因在于:第一,时间长度较短,四位数产业层面对市场集中度、资本密集度的反应不敏感;第二,由于国企改革、外资管理放松政策和贸易自由化政策引起了更高的竞争性,使得产业进入壁垒的门槛降低,新的企业进入市场;第三,产业层面的市场势力还取决于需求的价格弹性和企业战略,在更微观的市场中进行详细的公司层面的分析也许会有更好的见解。
表4 四位数代码产业估计结果
1. 两位数代码产业
在两位数产业代码层面的稳健性检验中,替换外资进入的衡量方法,使用外资投资企业固定资产占产业总固定资产的比重来重新测度外资对市场势力溢价水平的影响。所得结果同基准回归一致,外资水平溢出效应估计系数仍显著为负,外资前向溢出效应估计系数仍显著为正。
2. 四位数代码产业
四位数代码产业因其所属产业层面不同,产业划分更为细致,产业间及产业内市场资源配置情况差异大,对国家政策反应程度、执行程度也有着层面差异,在进行稳健性检验时需要考虑的方面更多。
同样变换主要变量的计算方式。赫芬达尔指数(HHI)与行业集中率(CRn)为主要两种衡量市场集中度的工具。前文已经使用HHI指数,因此这里采用产业内销售额前1%企业的市场份额之和来进行稳健性检验。
四位数产业因国家分类更为细致,国家贸易自由化政策与外资管理放松政策在实施时是渐进、有序、逐步开放,并非同一时间全部开放。因此部分产业可能由于政策等多方面原因,外资并未进入这些细分产业。本文保留了自2001年就已有外资进入的产业数据,剔除了外资没有涉足的产业的数据再进行回归。
结果如表5所示,更换变量后所得结果与表4中基准回归一致,市场集中度的估计系数仍然显著为负。替换估计样本后,结论仍然与表4基准回归一致,再次证实了上述结论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由于不同产业资本密集度差异较大,本文采用分组检验法。首先计算2001—2015年各个产业的平均资本密集度,然后再从低到高排序,最后分为低资本密集度、中资本密集度与高资本密集度产业3组进行分组回归。从表6第(1)~(3)列得到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外资水平溢出效应在低资本密集度产业中促进了市场竞争,在中高资本密集度产业不显著。国内市场中资本相较劳动更为稀缺,因此低资本密集度产业企业数量更多,外资进入促进了市场竞争;而中高资本密度产业企业数量较少,外资凭借资本、技术能较快在市场竞争中取得优势地位,获得垄断势力。HHI所得结论同表3基准回归结果一致,在低、高资本密集度产业中显著促进了市场竞争。CAP在不同资本密集度产业中系数皆为正,表明抑制了市场竞争,但并不显著。
表5 稳健性检验
表6第(4)~(6)列为四位数代码产业分组回归结果。外资前向溢出效应在中资本密集度产业中显著抑制了市场竞争,所得结论与表4基础回归一致。HHI所得结论同表4基准回归结果一致,促进了市场竞争。CAP的结果同表4结果基本一致,抑制了市场竞争。
表6 异质性检验估计结果
本文以2001—2015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构造出制造业两位数代码产业面板数据与四位数代码产业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中国制造业对外开放的市场势力效应。研究结论表明:中国制造业存在显著的市场势力且四位数代码产业层面市场势力溢价水平大于两位数代码产业层面;外资水平溢出效应在两位数代码产业层面促进了市场竞争,但在四位数代码产业层面抑制了市场竞争;外资前向溢出效应在两个层面都抑制了市场竞争;HHI在各个层面显著促进了市场竞争;CAP在两位数代码产业层面结论更显著;稳健性检验结论表明上述结论具有较强的可靠性;异质性检验发现外资前向溢出效应在中资本密集度产业中抑制了市场竞争。基于以上结论,可以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对外开放是我国长期国策,对于外资的管理是我国的工作重点。上述研究表明外资进入总体上促进了我国市场竞争,因此本文认为应按照“十四五”规划的部署,坚持实施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的对外开放,健全外商投资管理制度,推进投资自由化便利化,夯实国内市场经济基础,加快形成对外开放新格局,合理利用外资,继续减少外资进入限制,加大高新技术产业对外资的吸引,充分发挥外资的水平溢出效应。同时也要加强对外资的管理,部分产业外资进入抑制市场竞争的情况不可忽视,外资管理政策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合理调整。
(2)目前市场集中度对制造业市场竞争主要发挥竞争效应。市场集中度主要通过在市场竞争中击败竞争对手以及企业兼并来实现。适度的提高市场集中度有利于企业实现生产的规模效应并促进市场竞争,但也需要警惕企业为了利润与增强市场势力而不断并购市场中其他企业来干扰市场竞争。目前市场集中度促进了市场竞争,但仍需加强对企业兼并的管理,制定相关产业政策,防止资本无序扩张。
(3)现有文献发现资本密集度与企业生产率有显著的相关性,资本密集度提高将增加市场势力溢价水平,本文也证实这一结论。资本密集度是市场生产的重要条件之一,拥有较高的资本密集度意味着拥有更多的机器设备、更高的生产率。提高生产率固然重要,但控制市场势力溢价在一个合理的水平也极其重要。因此,政府在制定产业相关政策时也需要考虑相应的形势,既要考虑促进社会经济发展,也要合理促进市场竞争,针对不同产业的政策设计应有针对性,某些细分产业适当的放宽外资进入准则有利于促进市场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