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学,断机杼”考辨

2022-04-29 00:44王清溪
文史知识 2022年5期
关键词:列女孟母训诂

王清溪

“子不学,断机杼”一语出自《三字经》,人人“耳熟”却未必“能详”。当代出版的众多《三字经》注译本,对该句的解释莫衷一是,让读者无所适从。有的说“孟子逃学回家,难过的孟母立刻拿出刀子来,把快要织完的布割断,让孟子知道半途而废将一事无成”;有的说“孟母用剪刀剪断了织机上已经织好的布”;还有的说“孟母折断织布用的梭子”。众说纷纭,孰是孰非,请循其本。

一 典故出处

这则关于孟母教子的典故最早见于西汉初年韩婴所撰的《韩诗外传》,卷九第一章载:“孟子少时诵,其母方织。孟子辍然中止,乃复进。其母知其諠也,呼而问之曰:‘何为中止?对曰:‘有所失复得。其母引刀裂其织,以此诫之。自是之后,孟子不复諠矣。”说的是孟子少时在一次背书时因忘记内容而卡壳了,“諠”同“谖”,即忘。孟母“引刀裂其织”,对于孟子所犯错误的警示意义于书中并无明示,读者也难以联想。

其后,刘向在《列女传》卷一《母仪传·邹孟轲母》中也记述了一个类似的故事:

孟子之少也,既学而归,孟母方绩,问曰:“学所至矣?”孟子曰:“自若也。”孟母以刀断其织。孟子惧而问其故,孟母曰:“子之废学,若吾断斯织也。夫君子学以立名,问则广知,是以居则安宁,动则远害。今而废之,是不免于厮役,而无以离于祸患也。何以异于织绩而食,中道废而不为,宁能衣其夫子而长不乏粮食哉?女则废其所食,男则堕于修德,不为窃盗,则为虏役矣。”孟子惧,旦夕勤学不息,师事子思,遂成天下之名儒。君子谓孟母知为人母之道矣。(〔清〕王照圆撰,虞思徵点校《列女传补注》,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34页)

孟子“既学而归”,孟母问他学得如何(“学所至矣”,梁端《列女传校注》作“学何所至矣”,注曰:“何字旧脱,从《太平御览》校增。”王照圆《列女传补注》认为:“所,疑当作‘何。或‘所上脱‘何字。”),孟子回答说“还是那样”(“自若”,梁端《列女传校注》注曰:“《太平御览》引注云:‘言未能博。”),孟子的回答惹了祸,孟母就此认为孟子“废学”,学习态度不端正,这是个严重的问题。为此,孟母不仅“以刀断其织”,还敷衍了一番劝学的大道理,“子之废学”与“吾断斯织”的关系说得很清楚。孟母对孟子说的这番话大致可以归纳为:一个女子靠织布让家人吃饱穿暖,如果她不干了,一家人就得喝西北风。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出人头地,安居乐业,否则不是沦为盗贼,就是做苦工服劳役。孟子谨遵教诲,改过自新,学有所成。孟母的行为得到了世人的高度评价。

较之《韩诗外传》,后世更倾向于《列女传》的这番表述,师出有名,更合情理。讲到孟母教子多会引用这个版本,进而将故事归纳为“停机下训”(北周)、“断织垂训”(唐)、“由儿断织”(唐)、“训教断织”(唐)、“孟轲废学母断织”(北宋)而广为流传,直到南宋王应麟将其编入《三字经》进一步强化了孟母的“母仪”形象。

二 “子不学”辨正

找到了故事的源头,再回看上文提到的当代演绎,诸多问题需要辨正。先看孟子究竟是否逃学。

(一)《韩诗外传》《列女传》未载孟子逃学

《韩诗外传》《列女传》所载,虽然“子不学”的具体表现行为不同,但都没有提到孟子逃学。《韩诗外传》无须论,至于《列女传》中“孟子之少也,既学而归”,张涛在《列女传译注》中译为:“孟子小时候外出求学,刚离家不久就回来了”(张涛译注《列女传译注》,人民出版社,2017,43页),张敬在《列女传今注今译》中译为:“孟子小时候,上学回来”(张敬译注《列女传今注今译》,台湾商务印书馆,1994,38页)。因为单从“既学而归”字面理解,实在难以得出孟子无故不上学的结论。且从下文孟母和孟子的一问一答来看,如果孟子是逃学,孟母应不会还能心平气和地关心“学所至矣”,而是直接批评了。

(二)“逃学”说的由来

为何当代诸多《三字经》注译本众口一词地指出孟子逃学,或许源自《三字经》在古代的注本。原本《三字经》早已不传,今人所见《三字经》大多源自明清的注本。而这其中,最重要的要数王相的《三字经训诂》(以下简称《训诂》)和贺兴思的《三字经注解备要》(以下简称《备要》)。

《训诂》在“子不学,断机杼”下是这样注的:

杼者,织机之梭。孟母平居,以织纺为事。孟子稍长,出从外傅,偶倦而返,孟母引刀自断其机。孟子惧,跪而请问,母曰:“子之学,犹吾之织也。积丝成寸,积寸成尺,尺寸不已,遂成丈匹。今子学为圣贤,乃厌倦而求归,犹吾织布未成而自断其机也。”孟子感悟,乃往受业于子思之门。绍明圣学,皆母教也。杼,音暑。(施孝峰《三字经古本集成》,辽海出版社,2008,377—378页)

很明显,王相是在《列女传》故事的基础上进行了改编。“孟子稍长,出从外傅,偶倦而返”,即孟子长大后外出求学,有一天厌倦了就返回家中。这是逃学无疑了。既然是逃学,性质就变了,所以孟母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引刀自断其机”,故而也删去了《列女传》中问答的情节,在这个故事里逻辑是顺畅的。接下来,王相又加了一个孟子下跪的动作,既体现了孟子的“孝”,也反衬出孟母的“严”。而且对《列女传》改动较大,这次孟母是围绕“子之学,犹吾之织也”立论的,与《列女传》中的“子之废学,若吾断斯织也”相比,少了两个动词“废”“断”,本体和喻体都不一样。“废学”和“断织”的关系,刘向已经解释了。且看王相笔下,孟母如何分析“学”与“织”的相似性:“积丝成寸,积寸成尺,尺寸不已,遂成丈匹。今子学为圣贤,乃厌倦而求归,犹吾织布未成而自断其机也。”如果说刘向笔下的孟母侧重结果,强调学习的重要性,王相笔下的孟母则更关注过程,强调学习的延续性。而为了阐扬“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道理,制造出一个“逃学的孟子”更易于借题发挥。

《备要》的注文与《训诂》类似:

一日厌倦回家,其母正在机房,一见即怒,割断其机。孟子惶恐,跪问其故。母责之曰:“子之所学,犹如我之织机一般,累丝成寸,累寸成尺、成丈、成匹,才为有用之物。今子所学,必要加累年累月之功,无分昼夜,方有进益。尔今懒学厌倦,乃自弃其功也。我断机,亦如汝自弃其功也。”孟子复去子思之门,发奋笃志,朝夕勤学,遂成大儒。(《三字经古本集成》,450页)

同样也说孟子逃学,孟母自然“一见即怒”。“割断其机”后说的话与《训诂》所载基本一致,同样是强调学习的恒心和毅力。

(三)“乐羊子妻”的故事

《训诂》和《备要》所载的故事看似源出《列女传》,实则另有所本。纺织是中国古代女性的基本工作,所谓“妇人无与外政,虽王后犹以蚕织为事”(《毛诗传笺》),而当她们需要讲道理时往往也喜欢拿纺织说事。比如《后汉书·列女传》记载了一则“乐羊子妻”的故事:

一年来归,妻跪问其故。羊子曰:“久行怀思,无它异也。”妻乃引刀趋机而言曰:“此织生自蚕茧,成于机杼。一丝而累,以至于寸,累寸不已,遂成丈匹。今若断斯织也,则捐失成功,稽废时日。夫子积学,当日知其所亡,以就懿德。若中道而归,何异断斯织乎?”羊子感其言,复还终业,七年不反。

不难看出,《训诂》和《备要》几乎照搬了“乐羊子妻”的故事,只是将时代从东汉换成了战国,主人公从乐羊子和乐羊子妻换成了孟子和孟母。乐羊子是“久行怀思”想家,孟子是厌倦学习,总之都是逃学。对此,乐羊子妻和孟母的劝学之语几乎如出一辙。

综上,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判断:关于“子不学”,少年孟子的形象在文献记载中发生了多次转变。从最初的《韩诗外传》中的粗心大意,到《列女传》中的不求上进,再到《训诂》《备要》中的大胆逃学。本来是个学习态度的问题,后来发展到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王相和贺兴思受《后汉书·列女传》中“乐羊子妻”故事的启发,为了阐扬学习要专心致志、持之以恒的道理,而故意给孟子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因为《训诂》《备要》二书影响甚大,流传甚广,是故以讹传讹至今。

三 “断机杼”辨正

(一)断的是什么

解决了“子不学”的问题,再来看下句“断机杼”。

1.“机杼”一词单从字面上看,“机”是指织布机;“杼”在古代指梭,织布时牵引纬线的工具。两头尖,中间粗。

当代《三字经》注译本有的认为断的是“机”之“杼”。也有学者认为:“《三字经》中‘子不学,断机杼让人看到一个很暴力的孟母,孩子不学习,居然把自己的工作设备—织机和梭子给毁坏了。”这是硬要把“机”和“杼”拆开来解释。

先从理论上分析一下可行性,“断机杼”是一个动宾短语,动词是“断”,意为把长形的东西分成两段或几段。梭是可以断的,但织布机既非长形,也不容易将其分成几段,对付它可能需要“砸”。所以,先排除织布机。

那么,虽然“杼”可以“断”,把它弄断了就没法再织布,似也可以说明半途而废的道理,关键是孟母真的对它下手了吗?

从《韩诗外传》和《列女传》中,都可以清楚地看出故事原本写的是“其母引刀裂其织”或“孟母以刀断其织”。“织”即布,或许孟母动手之前,在心里快速掂量了一下一枚梭和一匹布的成本以及自己的力气。

2.其实,“断机杼”的说法并非《三字经》的首创。按照《列女传》的体例,刘向在《邹孟轲母》最后有一段总结:

颂曰:孟子之母,教化列分。处子择艺,使从大伦。子学不进,断机示焉。子遂成德,为当世冠。(《列女传补注》,35页)

这里出现了“断机”的说法,但联系上文,刘向明显是使用了借代的修辞手法,用“机”代“织”。

孟母“断机”的说法后世多有延用,唐人墓志中有“断机流芳”语;宋代徐元杰《李性传母追赠制》有“得孟母断机之旨”语;元杂剧里有“真乃孟母断机心”语;明代王阳明写过“孟母断机以励其子”;《大明一统志》记载在邹县治东,有断机堂。

《三字经》中的“断机杼”,应也是一种借代手法,借“机杼”代“织”,虽然单说“断织”或“断机”也可以,但既然是“三字经”,便再凑一个字。借代的例子在《三字经》中还有很多,如“丝与竹”中,借“丝”代琴、瑟等弦乐器,借“竹”代笛、箫等管乐器;“迁夏社”中,借“社”代国家政权;“逞干戈”中,借“干戈”代武力。至于有学者提出“从尊重历史文献的角度而言,‘子不学,断机杼不妨改为‘子不学,断机布为妥”,窃以为并无必要。

3.为何今人会误把“断机杼”理解为“折断织布用的梭子”,恐怕还要从《训诂》《备要》里找原因。

如上引,《训诂》在“子不学,断机杼”下,一 上来就先注了一个“杼者,织机之梭”。这是本意,但在该句中有无其他含义,作者没说。接下来,叙述了孟母“引刀自断其机”的行为,随后训话明明说的是“织”的事,总结偏偏是“犹吾织布未成而自断其机也”。把“织”和“机”在一句中并列起来,那显然就是两样物品了,否则,可以说“犹吾织布未成而自断之也”。

还是列表看得更清楚一些:

从上表可以看出,除了《韩诗外传》和《列女传》,连两部清代注本模仿的《后汉书·列女传》,也明白无误地告诉读者乐羊子妻只是拿着刀走向织布机,说的话也是“断斯织”。而《训诂》一会儿说“机”,一会儿又说“织”,已经让读者迷惑;至于《备要》,就只说“机”,压根不提“织”了。该书和《训诂》一样,也专门注明“杼,是机之梭也”。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训诂》《备要》的注文,都很容易让读者理解为孟母断的是“机杼”而非“织”。

4.误会的产生可能还与一则典故有关。前面说到古代女子终生与纺织结缘,《战国策》里记载过一则“曾母投杼”的故事:

昔者,曾子处费,费人有与曾子同名族者而杀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子不杀人。”织自若。有顷焉,人又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惧,投杼逾墙而走。(何建章注释《战国策注释》,中华书局,1990,129页)

说的是三人成虎,流言可畏的道理,但曾母从一开始的“织自若”,到后来害怕,扔掉梭子翻墙而走的形象深入人心。此处“投杼”不是借代,是确确实实的“杼”。王相和贺兴思在注书时,可能再次发生知识迁移。

综上,故事最初的版本就是“孟母断织”,南宋的王应麟继承了汉代刘向“断机”的借代手法,借“机杼”代“织”也无问题。但由于后人不了解故事的本源,望文生义,或是受了其他故事的影响,将“断机杼”误解为“折断织布用的梭子”。

(二)用什么来断

前面厘清了孟母为什么断(子不学),断的是什么(织),最后来看一个细节—用什么来断。

前面提到当代《三字经》的注译本有的说用“刀子割断”,有的说用“剪刀剪断”。解决这个矛盾不难,不管是《韩诗外传》《列女传》,还是《训诂》,都明确记载孟母用的是“刀”,而《韩诗外传》中的“裂其织”以及《备要》中的“割断其机”,自然也不会是剪刀所为。可见古人讲述这则故事时,对此并无分歧。

另外,孟母生活在战国时代,目前尚无可靠的文献记载和考古发掘可以证明彼时剪刀已经被发明。“剪”本作“翦”,《尔雅》载“剂、翦,齐也”。虽然,《周礼》《诗经》《庄子》诸书中已提及“翦”,但都是作为动词使用,是齐断、断灭的意思。而作为器物的“翦刀”之名大约是到汉代以后才见诸典籍。东汉末年刘熙作《释名》一书,卷七《释兵》载:“翦刀。翦,进也,所翦稍进前也。”成书约在战国至秦汉时期的《管子》一书记载:“一女必有一 刀、一锥、一箴、一,然后成为女。”彼时的“女红四件套”里并无剪刀。

根据考古资料,目前中国境内发现的所存时代最早的剪刀是1973年广州淘金坑西汉早期南越国墓葬出土的铁剪,形制为一体式的交股圆环(麦英豪《广州淘金坑的西汉墓》,《考古学报》1974年第1期)。

如果忠实于典籍原本,又能对剪刀的发展史有一个基本了解,不至于出现孟母使用剪刀的穿越故事。

(三)图像中的“断机”

今人会误以为孟母用剪刀剪断织布,并非纯粹 “以今度之,想当然耳”。

“孟母断机”的故事诞生后,历朝历代有很多画家将之形于图像。这些图像传播广泛且深入人心,不仅源自中国悠久的“左图右史”读书传统,更因为“比起或深奥或漂浮的文字来,图像在传递知识与表达立场时,更为直观、生动、表象、浅俗”(陈平原《左图右史与西学东渐—晚清画报研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8,57页)。但问题在于虽然描绘的是同一个故事,但因为每一位画家的理解不同,也会有截然不同的图像表现。

仅以“持刀”和“持剪”之不同,将古代众多“孟母断机”图像区分如下。

“持刀”:明洪武六年(1373)立《孟氏宗传祖图碑》之《孟氏祖庭图记》(图1);明万历十五年(1587)金陵唐氏富春堂刊本《新镌增补全像评林古今列女传》(图2);明万历三十四年徽州黄嘉育刊本《古列女传》(图3);明《孔门儒教列传》(图4);清乾隆二十八年康焘绘《孟母断机教子图》(图5);清乾隆四十四年鲍氏知不足斋重印明新安汪氏辑本《列女传》(署“仇十洲先生绘图”,图6)。

“持剪”:清道光五年阮氏影摹元建安余氏勤有堂刊本《古列女传》(署“晋大司马参军顾恺之图画”,图7)。

可见“持刀”者众,虽然“持剪”者仅上述阮氏影刊本一部,但该书依据的底本被认为是今本所存《列女传》中年代最早的(郑先彬《刘向〈列女传颂图〉研究》,凤凰出版社,2013,285页)。这部《古列女传》一度被认为是宋本,肖东发指出其实为元刻(肖东发《建阳余氏刻书考略(上)》,《文献》1984年第3期)。该本颇受学者和藏书家重视,钱谦益《有学集》、钱曾《读书敏求记》、于敏中等《天禄琳琅书目》、黄丕烈《百宋一廛书录》等均有记载,徐康《前尘梦影录》将其评为“绣像书籍最精”。几经翻刻,影响颇广。

从图7中可看出孟母所持之“剪”形制与今类似,是通过销钉连接两个剪爿的双股支轴剪,而考古发掘最早的支轴剪实物出土于洛阳涧西区北宋熙宁五年(1072)墓(蒋若是《洛阳古墓中的铁质生产工具》,《考古通讯》1957年第2期)。

这则关于孟母教子的故事源于汉代《韩诗外传》和《列女传》,由于后人擅自改编、六经注我、知识迁移等因素,故事在清代的《三字经》注本中已经发生变异,错误的图像传播加深了误解,当代注译本更是不同程度上存在不读原典、妄加揣测、望文生义、以今度古等问题。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出现了不少误读。回归最初的典籍记载,结合其他文献和考古发现,“子不学,断机杼”这句话应该解释为:因为孟子不好好学习,孟母用刀割断了布来警示他。

(作者单位:南京交通职业技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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