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例黑龙江省原发性青光眼患者的中医体质类型分布探析

董霏雪，孙河，刘旭，樊晓瑞，王丽媛，赵爽

中医基础理论认为，体质是禀赋于先天父母之精，同时又不断受到后天各种因素的影响。体质一旦形成，具有相对稳定的特性，这种特性是人体在形态结构、生理功能、心理因素等影响下形成。疾病的产生、发展、治疗，以及预防疾病的发生，都需要体质学说的指导。《黄帝内经》书中虽未明确提出体质，但曾记载“天地之间，六合之内，不离于五，人亦应之”“阴阳二十五人”，处处体现体质之意，可见体质学说由来已久，同时也提出了根据不同人的特点进行调护应用。近年来，随着“不治已病治未病”的思想转变，基于体质学说研究眼科疾病发生发展规律成为近几年中医眼科研究热点。

青光眼做为一种主要的致盲性眼病，因其不可逆的视力损害，一直备受眼科医师关注。原发性青光眼的主要特征为视神经的损伤、视野缺失、缺损，其发病机制尚未完全明确。临床上根据房角的结构，将其分为原发性闭角型青光眼 （primary angle-closure glaucoma,PACG）、原发性开角型青光眼（primary open-angle glaucoma,POAG），POAG 包含正常眼压性青光眼（normal tension glaucoma，NTG）。如何在临床工作中更有效的早防、早治，降低青光眼致盲风险，保护视功能是眼科工作者一直探索的领域，本文主要从中医体质角度出发，寻找普遍规律，探析青光眼易感体质，及早纠正偏颇体质，为原发性青光眼患者的预防及治疗增加新的途径，对易感体质重点关注、密切随访，通过纠正体质偏颇，及早干预，达到早防早治，最大限度保护视功能。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本研究纳入2017 年5 月—2021 年1 月期间，黑龙江省内居民并就诊于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原发性青光眼患者，共计162例。为保持诊断同质性，所有病例均为本课题组中同一医师确诊。患者经过临床检查诊断为原发性青光眼，发放调查问卷表格均由随诊医师接诊详细的进行体质类型测定。男性60例，女性102例，年龄范围为：18～85 岁；青光眼分类：PACG 96例（59.3%），POAG 66例（40.7%）。在POAG 患者中，高眼压型58例，NTG 8例。

1.2 诊断标准

参考中华医学会眼科学分会青光眼学组制定的《我国原发性青光眼诊断和治疗专家共识（2014 年）》[1]，拟定诊断标准，判断纳入病例是否符合POAG 和PACG诊断标准。（1）POAG：①高眼压型，病理性高眼压，一般认为24 h 眼压峰值超过21 mm Hg （1 mm Hg=0.133 kPa），眼底有青光眼的特征性损害和（或）视野出现青光眼性损害，房角开放，并排除引起眼压升高的其他因素，诊断为POAG。②正常眼压型，24 h 眼压峰值不超过正常值上限（眼压≤21 mm Hg），眼底有青光眼的特征性损害和（或）视野出现青光眼性损害，房角开放，并排除其他疾病引起的眼底及视野变化，诊断为NTG。（2）PACG：原发性房角关闭所导致的急性或慢性眼压升高，伴有或不伴有青光眼性视盘改变和视野损害，包括急性和慢性两种类型，青光眼激发实验阳性。

中医体质分型：根据中华中医药学会2009 年制定的《中医体质分类与判定（ZYYXH/T157-2009）》评价标准[2]，将体质分为9 种：平和质（A 型）、气虚质（B 型）、阳虚质（C 型）、阴虚质（D 型）、痰湿质（E型）、湿热质（F 型）、血瘀质（G 型）、气郁质（H 型）、特禀质（I 型）。

1.3 纳入标准和排除标准

纳入标准：（1）符合原发性青光眼诊断标准；（2）年龄18～85 岁；（3）黑龙江省常驻居民，至少在黑龙江省内生活12 个月以上；（4）男女不限；（5）近3 个月未行手术；（6）患者知情同意。

排除标准：（1）患有脑卒中、心力衰竭、恶性肿瘤等严重的全身疾病；（2）患有精神疾病；（3）妊娠或哺乳期妇女；（4）拒绝配合体质问卷调查者。

1.4 研究方法

对纳入的原发性青光眼患者，发放调查问卷，问卷包括九个表格，分别针对平和质、气虚质、阳虚质、阴虚质、痰湿质、湿热质、血瘀质、气郁质、特禀质进行提问，每个表格包括7～8 个问题，通过患者的问卷问答反馈，对最终结果进行分析。问卷中每个调查问题有5 个不同级别分值选择，计算原始分并根据公式计算转化分，依据最终9 个表格问卷得分判定体质类型。

1.5 观察指标

原发性青光眼患者的中医体质分布情况及体质分型。

1.6 判定标准

原始分=各个条目分值相加。转化分数=[（原始分一条目数）／（条目数×4）]×100。

平和质为正常体质，其他8 种体质为偏颇体质。

平和质与偏颇体质判定标准：（1） 平和质转化分≥60 分，其他8 种体质转化分均＜30 分，判断结果为平和质；平和质转化分≥60 分，其他8 种体质转化分均＜40 分，判断结果基本是平和质；不满足上诉条件者判断结果为否，即不是平和质。（2）偏颇体质转化分≥40 分，判断结果为是；转化分30～39 分，判断结果为倾向是；转化分＜30 分，判断结果为否。

1.7 统计学方法

调查结束后将问卷数据进行准确换算，将数据输入Excel 软件进行体质分布情况的频数统计学分析。

2 结果

2.1 原发性青光眼患者的中医体质情况分析

162例原发性青光眼患者中，气郁质65例（40.1%）、阳虚质25例（15.4%）、气虚质20例（12.3%）、阴虚质16例（9.9%）、血瘀质8例（4.9%）、湿热质4例（2.5%）、痰湿质8例（4.9%）、平和质12例（7.4%）、特禀质4例（2.5%）。排名前3 位的体质类型分别是气郁、阳虚、气虚体质（表1）。

表1 中医体质类型与青光眼类型关系分析[例数（%）]

气郁质（H 型）：65例，其中PACG 37例，POAG 28例（高眼压型26例，NTG 2例）。患者共同存在的中医体质特征，即情志抑郁或急躁易怒，多愁善感，情绪易波动，平素无故叹气，还有部分患者有梅核气的表现。亦或胸中满闷不舒，有气在胸胁窜走；女性伴有胸部胀痛，月经或提前或延迟等表现。

阳虚质（C 型）：25例，其中PACG 18例，POAG 7例（高眼压型6例；NTG 1例）。患者共有的体质特征，即容易四肢厥冷，所穿衣物较别人多，对寒冷耐受度差，容易感冒，畏寒，容易受凉腹泻。

气虚质（B 型）：20例，其中PACG 8例，POAG 12例（高眼压型10例；NTG 2例）。患者共同拥有的体质特征，即容易疲乏，小量运动或正常行走易心慌气短，感冒频繁，懒言少语，易出虚汗。

2.2 不同类型原发性青光眼患者的中医体质情况分析

在POAG 患者中气郁质28例（42.4%）、气虚质10例（15.2%）、阳虚质7例（10.6%）为偏颇体质中的前3 位,其中在NTG 患者中阴虚、气虚、气郁质的数量相等，各占NTG 病例中25.0%，在高眼压型POAG患者中气郁质、气虚质、阳虚质为本类型青光眼的前3 位，占比分别为44.8%、13.8%和10.3%；在PACG患者中气郁质37例（38.5%）、阳虚质18例（18.8%）是偏颇体质中前2 者，而气虚质10例（10.4%）和阴虚质10例（10.4%）并列第3 位（图1）。

3 讨论

中医体质学说起源至今，判定及分类方法较多。现在比较常用的为北京中医药大学王琦[3]教授的中医体质九分法，该方法是科学严谨的体质调查方式。中医体质学科发展已经40 余年，2009 年中医体质辨识被卫生部纳入《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规范》[4]。体质早于疾病的出现而存在，影响疾病的发生、发展和演变规律，体质学说对于指导疾病的预防、诊断、治疗均有重要的意义。

现代医学认为青光眼的发病是多种机制的作用结果，如遗传、精神状态、社会因素等。分子遗传学遗传调查学研究[5]发现原发性青光眼与MYOC 基因、OPTN 基因、CYP1B1 基因、WDR36 基因密切相关；国内临床研究[6]发现PACG 患者中抑郁、焦虑状态比率高，产生这一结果的因素多与生活质量、病程、年龄、平均月收入、手术等方面的相关。陈达等[7]通过对以往的文献整理，推论青光眼的发生和演变过程，与体质也有密切的相关性。在国内1 项对9 省市一般人群21948例的中医体质调查[8]中发现，中国一般人群中平和质占比约32.14%，8 种偏颇体质占比约67.86%，不同年龄、性别、地域、职业、文化程度甚至包括婚姻状况不同，人群的体质特点也不同，这与中医体质中先天与后天相互影响的理论一致，笔者从中医体质学说角度审视青光眼，为通过纠正偏颇体质达到未病先防提供理论基础，同时笔者遵循中医整体观中的因地制宜原则，以162例黑龙江省青光眼患者体质特点分析黑龙江省地域特点与青光眼体质关系。研究发现PACG 患病率高于POAG，达到59.3%，这可能与黑龙江省北疆寒地的气候特点有关；在162例原发性青光眼患者中气郁质体质最多，其次为阳虚、气虚体质；而在POAG 患者中气郁质、气虚质、阳虚质为偏颇体质中的前3 位；在PACG 患者中气郁质、阳虚质为偏颇体质的前两者，第3 位为气虚质和阴虚质。在不同类型原发性青光眼患者中均可见气郁质为例数最多，是不同类型青光眼的共同易感体质。

3.1 原发性青光眼与气郁质关系

本项临床研究结果显示青光眼患者中平和质仅占7.4%，而气郁质占40.1%，这说明青光眼患者具有很多共同体质特点，而这些共同的体质特点多集中于气郁质，气郁质中青光眼发病率较高，也说明了气郁质体质人群更加具有青光眼的易感倾向。

孙河[9-10]通过大量临床观察发现，在原发性青光眼中符合肝郁证症状者均高达80.8%；而在闭角型青光眼急性发作期时这一比率更高，91%患者有烦躁易怒、口苦、耳鸣、咽干、大便秘结等肝胆火炽或肝郁症状，肝郁证与青光眼的形成有密切关系。肝郁症状虽然与气郁质不能等同而论，但气郁质中包括了多个典型的肝郁症状，石晶琳[11]在上海地区青光眼住院患者中进行的中医体质调查，也得出了同一结论，认为急性闭角型青光眼、慢性闭角型青光眼、开角型青光眼中气郁质多见。

3.2 地域特点与原发性青光眼及中医体质关系

各地区体质有地域特点，体现了中医的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在1 项调查[8]中发现东北和西部气虚质比例较高；东北和中部阳虚质比例较高，这表明中医体质类型的分布也有地区差异。

本研究中选取的原发性青光眼患者为黑龙江省常驻人口，在黑龙江省内居住12 个月以上，研究结果具有地域性。黑龙江省地处我国最东北部，属温带、寒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南北跨越10 个纬度,东西横跨14 个经度,地形复杂,温差较大[12]。

这种地域特点影响了眼部结构及中医体质分布。国内文献报道[13-14]黑龙江省肇州县闭角型青光眼患病率明显高于广东省斗门县，这种差异可能与东北气候环境有关系,黑龙江省为北疆寒地、气候寒冷,在这种气候下为保证眼部角膜温度，需要角膜与虹膜更加贴近，抵御角膜寒冷，气候特点造成了这种浅前房的解剖结构，而浅前房又是闭角型青光眼发生的解剖条件。

春夏养阳，东北地区春夏季节短，自然界阳气对体内阳气的培养补充周期较南方地区缩短，而冬季时间漫长，气候寒冷，寒易伤阳、或耗损阳气。所以本研究调查中阳虚质体质青光眼患者占比较大，阳虚质中男女比例1∶2，与女性阴盛阳弱的生理特点相关，正如《普济方·卷三百三十二》载:“女子以阴为主,则阴胜乎阳”；阳虚质中60 岁以下患者8 人，60岁以上患者17 人，随着年龄增长，阳气逐渐耗散，老年人中阳虚居多。

“阳化气，阴成形”“气者，阳所生也”，阳有化气功能，可把机体的物质转化为气，阳虚与气虚往往伴随而出现，气虚严重则可转化为阳虚，而东北地区阳气易受损，近而影响阳的气化，所以偏颇体质中气虚质也多见。气虚质60 岁以下患者4 人，60 岁以上患者16 人。本研究中，阳虚质和气虚质体质分别居于第2、3 位，符合不同地域一般人群中偏颇体质的分布规律。

3.3 纠正青光眼体质偏颇

体质是相对稳定的、较长时间存在的机体状态，与证候不同。而中医证候可因病情变化、治疗手段的干预等发生转变，如向圣锦等[15]发现青光眼患者中医症候在术前和术后可发生转变。偏颇体质的纠正，可通过调整患者异常的、不适的中医证候，辨证论治，审因立法。孙河[16]根据青光眼患者多郁证的特点、发病多由于肝郁气滞、肝失条达，导致玄府郁闭的病因病机特点提出了“疏肝通窍法”，应用自拟经验方“通窍明目IV 号”治疗肝气郁结型原发性青光眼，取得了满意疗效。彭清华[17]根据病因治疗常用红花、赤芍、茯苓等具有疏肝理气、活血利水的药物。张殷建等[18]根据青光眼“郁、痰、虚”的病因特点，进行辨证论治治疗，取得了明显的临床效果。所以，体质可调，辨析准确体质，并掌握该病的易感体质，从易感重点人群纠正偏颇体质，以达到减少患病率，保护视功能的目的。

总而言之，通过对真实世界中青光眼体质的规律研究，达到辨体质的目的。辨别体质能够指导医者掌握某类病邪的易感性、病症发展的倾向性等，推动辨体质、辨病、辨证的结合[19]，探索形成基于体质的个性化健康管理模式[20]，希望能够建立“个体-诊治-预防”的动态体系。基于体质可调理论，根据不同的体质对患者进行药物、情志等方面的提前干预，争取做到早预防、早发现、早治疗，通过纠正偏颇体质，达到治“未病”之效，对这种高致盲性眼病及时发现和尽早干预，防止疾病向严重程度发展，让机体不得病、得小病、晚得病。

本研究还存在不足，仅仅是对原发性青光眼患者体质（王琦九分法）调查的初步探索，由于调查问卷收集的病例为横断面的小样本调查，对于体质演变规律未跟踪调查，所以对于原发性青光眼患者体质类型的认识不够全面。另外，患者的体质分型可能与患者发病的时间、所处的生活环境以及可能存在对疾病影响的因素之间存在不同程度的影响。同时，受调查患者由于年龄、教育程度等影响，则可能对调查问卷的认识和理解也参差不齐。本研究未进行大样本、多中心的临床调查，样本量也是不足之处。在下一步的研究工作中，希望扩大大样本量，提高研究结果的准确性和科学性，为今后的临床工作中提供一个新的治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