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俊、王强
黄瓜翠苣最相宜,上市登盘四月时。黄瓜是人们日常生活中非常多见既营养又健康的一种蔬菜,它不仅可以泡菜腌渍,还可以熟食入肴,倘若将黄瓜平放,用刀背轻拍几下,然后斜刀切块儿,撒点盐,淋点醋,再加点蒜泥,炸香的花椒油或是油泼辣子,拌匀装盘,就变成了国人舌尖上的一道经典下酒小菜——拍黄瓜。拍黄瓜用料简单,操作简便,成菜速度快,手脚麻利者一两分钟便可新鲜上桌。拍黄瓜物美价廉,既可佐酒,又可下饭,所以深受人们喜欢。
黄瓜也叫胡瓜,它是如今菜场里最常见的一种蔬菜,便宜几角钱1斤,贵也不过几元钱,人们可以随时买来朵颐。黄瓜的历史可追溯至汉朝,中原人想要在汉朝以前吃黄瓜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黄瓜是张骞出使西域时,经由丝绸之路带回中原的。胡瓜更名为黄瓜,始于后赵。据史书记载,后赵皇帝石勒由于非常忌讳“胡”字,他在宴请时,曾指着桌子上的一盘胡瓜问襄国郡守樊坦为何物?为了避免杀身之祸,樊坦只好说:“紫案佳肴,银杯绿茶,金樽甘露,玉盘黄瓜。”从此,胡瓜便得名为黄瓜了。物以稀为贵,在唐朝以前,黄瓜只能出现在皇帝或是贵族的餐桌上,即便是到了唐朝贞元年间的早春二月,要想吃到黄瓜,也得生于帝王之家。诗人王建在《宫词》中就曾描写到唐代的皇家风物:“酒幔高楼一百家,宫前杨柳寺前花。内园分得温汤水,二月中旬已进瓜。”这里的内园指的是皇家园圃,诗中的瓜,就是用温泉水在温室里培育出来的,专供皇帝享用的黄瓜。
到了宋朝,由于种植技术的发展,普通百姓是可以吃到黄瓜。南宋诗人陆游在古诗《新蔬》里就从买菜人的角度描述了黄瓜上市后的欣喜。“莫拟将军春荠句,两京名价有谁知?”新上市的黄瓜水嫩甘脆,价格不高,比起两京的春荠,更能让买者心情欢悦。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由于温室种植技术的发展,宋朝百姓在冬季也是可以吃到黄瓜的。陆游在古诗《种菜》里就曾写道:“白苣黄瓜上市稀,盘中顿觉有光辉。时清闾里具安业,殊胜周人咏采薇。”由此可见,宋朝冬季上市的黄瓜只不过价钱稍微贵一点罢了。宋朝人吃黄瓜舍得花钱,清朝人更甚,清朝诗人李静山就曾感慨道:“黄瓜初见比人参,小小如簪值数金。微物不能增寿命,万钱一食是何心!”清代反季节上市的黄瓜跟人参一样金贵,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奢侈了一点,但试想,在寒风呼啸,白雪皑皑,见不到半点绿的隆冬季节里,如果老饕兜里银子充足,又怎能禁得住水嫩嫩的黄瓜的诱惑呢?
其实,不止国人喜欢吃黄瓜,外国人也一样。美国报纸就曾刊登过中国常见凉菜拍黄瓜风靡纽约的报道。美国人丰富的想象力把拍黄瓜演绎得花样繁出:有拍完加蜂蜜的,有加酸奶的,有加橙汁的,有加芝麻酱的,有加孜然的,还有加金枪鱼变成荤素搭配的,等等。总之,美国人不管中国人的传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好吃,吃得开心就行。一道平平常常的中国北方传统小菜为何时来运转,在大洋彼岸红了,并且登上了《纽约时报》的头版呢?其实,拍黄瓜之所以美味,究其秘密全在一个“拍”字上。
拍黄瓜的“拍”算是中国烹饪中最粗最野的刀法,但恰恰就是这种“最没技术含量”的刀法才是拍黄瓜美味的奥妙所在。因为,拍黄瓜的拍看似普通,用时也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很讲究,也需要非常夯实的刀工功底。拍黄瓜时刀要横握,出刀时要声势煊赫,落刀时要刚中带柔,柔中有刚,刚柔并济,力度一定要适中,技术要求是一拍即成,绝不可将黄瓜拍飞,以黄瓜外形不发生强烈变化,但内里却早已肝肠寸断,魂魄全无为标准。一招一式,颇具金庸老先生小说里崆峒派绝世武功七伤拳的神韵。对此,美国大厨丹尼博温就曾深深地感悟道:“拍一拍,只不过是采用不同的方法处理食材,就能彻底改变它的口感和味道,这真是酷到家了。”细细想来,跟切好的黄瓜表面光滑,调料加在上面容易滑落,不好入味相比,拍成的黄瓜粗砺成块儿,既容易入味又能保持黄瓜天然的生脆口感,故美国人喜爱拍黄瓜也绝非偶然。
拍虽看似粗放,但在中式烹饪技法中却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比如有些肉类在烹调前就需要用刀拍几下,轻重缓急全由厨师掌握。有人在家模仿专业厨师做一道菜,就是因为少了用刀拍几下这一程序,其结果就是吃起来怎么都不及餐馆美味。所以,用刀“拍一拍”真的简约而不简单。不可否认的是,社会背景、风俗习惯、气候人文的迥异都会造成饮食文化上的差异,虽然美国人趋之若鹜的拍黄瓜跟中国传统的拍黄瓜大相径庭,但区区一拍就能让酸奶沙拉酱版的拍黄瓜,彻底改变口感和味道,进而变成一道闪烁着中华饮食文化光芒的异域风情美食,这不能不让人叹服中华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由此想来,虽然饮食文化的输出交流有时会留头存面,有时也会改头换面,有可能是小众的,更有可能是曲高和寡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它拥有能在短期内迅速打开异国文化市场的魅力。
忆往昔,俱往矣。现在我们居住的世界早已变成了地球村,经济无国界,文化无国界,美食更无国界。近年来,随着中餐的异军突起,下一步征服外国人味蕾的,不单单是拍黄瓜,也不仅仅是宫保鸡丁、扬州炒饭,坚信还有更多享誉世界的中华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