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煜,张书军
安庆师范大学体育学院,安徽安庆,246000
广场舞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群众体育项目,形式多样、老少皆宜,全国各地开展十分广泛。广场舞编排一般包含曲风、叙事方法和舞蹈技艺等内容,并兼顾练习时间和运动强度,做到寓动于乐。为了能够达到雅俗共赏、身心愉悦,广场舞编排不仅要考虑曲风舞韵、运动强度、艺术效果和开展普及等因素,还要体现中国传统文化复兴的时代潮流。当前,在党和政府“文化自信”号召和推动下,传统文化再次迸发出勃勃生机。一方面,文艺创作中越来越多的传统文化元素得到体现;另一方面,广场舞群体对传统文化中民族和曲艺多元性元素给予越来越多的关注,对广场舞编排提出了更高要求。广场舞的生命力在于不断地涌现出新的作品、新的风格,不断地将民族的、传统的、时尚的各种元素融入编排内容,让爱好者不断获得崭新的运动体验和情感体验。
李军[1]以“武舞同源”视角,指出传统武术和民族舞蹈是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同为中华民俗的重要表现形式。武术和舞蹈在中国古代交织互补,同根同脉。武舞作为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大量传统文化符号和元素,承载着丰富的历史人文要素和民族文化记忆。如何提炼武舞元素并融入广场舞作品,其有何编排价值?应用路径又如何构建?在“文化自信”背景下,持扬弃立场对武舞元素分类梳理、分析研究。
1.1 武舞历史起源
武舞起源于中国古代乐舞。中国古代乐舞萌芽于新石器时代,确立于周代礼乐制度,其主要用来完成社会生活与政治礼仪中的规定仪式,体现出文化表达和礼乐教化的重要功能[2]。 武舞是古代乐舞重要组成部分,它在古代被赋予了体现征伐之事、彰显武功之德的政治属性,通常持朱干玉戚而舞。干戚之舞初为军事巫舞,后演绎成为重大祭礼必备的武舞,具有严格的乐舞程序和礼教功能[3]。
从古文典籍记载来看武舞起源,《教育大辞典》释义自《礼记》开始将古代舞蹈分为文舞和武舞[4]。这一舞蹈分类方法刘向最早使用,正式确立于郑玄,指出武舞在中国古代是重要的艺术教育内容,具有代表性的是《大濩》和《大武》。尽管后世《宋书》中对“大武之舞”和“武舞”的诠释仍有较多模糊不清,但由此记述的“大武之舞”向“武舞”称谓变迁在中国艺术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从此武舞概念逐步确立。
任艳花[5]指出,要从更为宽泛的文化视角审视“武舞”,不应将其拘泥于军事舞蹈和武术舞台表演的具体形式,而应拓展涵盖那些展现威猛不屈之尚武品格和勇于牺牲之侠义精神的舞蹈艺术作品。“舞为艺术、武作灵魂”,武舞主旨展现的是舞的唯美,彰显的是武的觉悟。
迄今为止,对“武舞”概念界定,学界尚无定论,但对武舞的文化要素却基本达成共识。赵国庆等[6]指出,武舞是一种传统武术和民族舞蹈结合的体育文化现象,其起源演化具有各个时期的时代特征,具体内容和表现形式有一定差异。原始部落时期的兵操演练武舞及宗教祭祀和政治仪式中的武舞仪仗,周代的“象舞”“大武舞”;秦两汉晋时期器舞崛起,进一步演变至隋唐剑器舞、剑舞,更出现了大面舞、破阵舞等新武舞形式;宋代军事操演与“勾舍瓦栏”角力表演,推动武舞得到专业化发展,并出现了武术套路的雏形;明清代武舞逐步与戏曲、杂技等艺术形式融合;当代民族舞、搏击操、民俗体育中所展现的各类武舞形式,正是对传统武舞的继承发扬。
1.2 武舞当代发展
近年来,在党和国家“文化自信”引领下,传统舞重新获得大众的关注,再次走到文艺舞台中心。一方面,在一些民俗活动中清晰可见武舞的传承。如潮汕英歌舞具有武舞的多种特征,每逢节庆当地的每个村庄都会组织英歌队集体表演,场面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江苏小马灯和云南秀山节也以不同的形式开展武舞活动,为当地的节日增添喜庆气氛。另一方面,武舞结合当代传播方法做了一些有益尝试。例如,当代著名舞蹈演员华宵一的中国舞《见自己》,结合舞台光电效果揉入大量游身八卦掌的动作元素,舞蹈技巧与表达意境令人叹为观止;抖音主播“俏玲珑剑舞”将传统剑术元素编排入少年儿童舞蹈,获得十多万关注和数百万点赞。武舞当代发展,已经成为具有叙事、抒情、庆祝和传播等多种功能的重要表演形式,这一古老的具有大量传统文化元素的舞蹈种类正在“文化自信”的今天焕发出勃勃生机。
当前的武舞研究成果基本集中在历史起源、规格分类、文化功能等三个方面。或依据相关典籍和考古成果进一步梳理厘清了武舞起源与演变;或通过形式、作用、历史时期等分类标准进行了分类研究;或论述了武舞在古代各类活动中的建构、功能与价值。这些研究成果对于确立武舞本源、构建武舞文化框架和确立其在不同历史时期社会价值具有重要意义。然而,在诸多武舞学术成果中鲜见武舞当代发展与演变相关研究,让人不禁有武舞研究倾向“厚古薄今”之感。继承为发扬、研究为运用,武舞研究不仅需要拓展到当代发展,还应对未来武舞发展趋势有所预测。
究其原因,当前武舞研究没有把武舞作为一项随着时代进步而不断发展演变的文化内容,而是把它作为曾经在中国历史特别是古代史中“昙花一现”的文化现象去理解、去诠释。武舞从夏商代出现相关记载、周代确立礼制,经过五千年不断演变,在各个历史时期发展出不尽相同的形式,其核心本质“武与舞”交织的形式从未改变。尽管从明清至新中国建立初期武舞在传统文化舞台中由“显”变“隐”,但民间各类武舞活动从未中断。武舞在当代主要形式体现为民俗活动:以武为魂,颂扬团结勇敢;起舞娱情,讴歌美好生活。以水浒人物与故事为题材的潮汕英歌舞,以岳飞传奇为题材的高邮小马灯等民俗活动均以武舞作为主要表演形式。武舞不仅在汉族民俗活动中广泛开展,在少数民族节庆民俗中也是绵绵延续。傣族凤凰拳、苗族花山腿功等节庆活动中包含大量以武起舞的武舞内容。将武舞元素融入广场舞进行研究,既是对广场舞内容的丰富,也是对武舞发展的创新思考。
2.1 雅乐武舞编排价值
雅乐武舞中体现中国传统哲学五行学说的《五行舞》,以及《武德舞》《大风歌》是古代舞台武舞的巅峰作品,体现了周礼汉制、武技武德、攻防阵法、仪仗面具等诸多民族文化元素。祁文生[7]指出:传统武术元素是中华民族舞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另外,武术表演中艺术设计和文化思考还为武舞创作提供广泛的创编素材。
武舞自创立之初就具备强大的叙事和演绎功能,可以选用传统文化中众所周知的文学桥段,充分运用阵型变化以及民族古典乐曲渲染,设计出角色情节情景,使得每一个广场舞参与者都能拥有更多沉浸式体验和角色代入感。潮汕英歌舞通过武舞演绎出梁山好汉化妆营救宋江和卢俊义的两个场景。舞者双手持英歌槌,队伍在行进过程中,舞者且行且舞,英歌槌左右互击,并时不时发出呐喊,演绎出潮汕地区人们以舞为武、崇勇尚义的英雄主义精神,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2.2 俗乐武舞编排价值
俗乐武舞中以角抵戏和兵器舞为主。角抵戏以摔跤角力为主要表演形式辅以乐舞杂技的综合形式,在军队和群众中广受欢迎。对战斗或狩猎中角抵的演绎,不是对攻击动作本身的重复,而是对战斗或狩猎场景的紧张体验,是对战斗胜利或狩猎成功的喜悦体验。角抵戏中包含大量的曲艺表演形式,有些流传至今,如天津武相声、天桥花跤等。不仅汉族具有俗乐武舞的传统,很多少数民族也在节日等庆典中进行武舞活动。如:傣族武舞兼顾武术与舞蹈,有“凤凰拳”之称,不仅动作中包含武术技术中闪展腾挪等身法,还经常同孔雀舞等傣族舞蹈同步表演;云南屏边苗族花山节的展演中,把武术腿功演练与倒爬花杆、牛王争霸、跳芦笙等艺术形式结合,使得武舞同样成为当地群众喜闻乐见的节庆观赏活动。每每进行腿功演练和切磋时,观众层层叠叠,观赏人群中有意愿参加演练切磋的,可现场报名参与。整个活动互动性好、体验性强,演练者可以是观众,观众也可以是演练者。这一自排自演、娱己娱人的场景,与广场舞有异曲同工之妙。
俗乐武舞中的兵器舞具有显而易见的武术特征。兵器舞一般在舞蹈时持有冷兵器,如盾牌、长穗剑、花枪、单双刀、弓等。杜甫在诗句中这样描述:“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兵器舞虽然持冷兵器,但此时兵器成为舞具,技能上不再以攻击性为原则,而是以审美作为宗旨。剑舞实是舞情,以撩挂盘掰腕等走圆运动路线的剑法为主,刺剑相对减少更具抒情性和观赏性。冷兵器具有显著传统武术文化特征,是重要的民族文化符号,将此类元素纳入广场舞编排中会表现出独特的舞蹈风格,可以满足群众对传统文化的体验需求。
3.1 武舞叙事风格融入广场舞编排
在广场舞发展初期,以健身为主要目的,兼顾动作美感,力求动作简单易行,使用大量操化动作和舞蹈手法、步法基本动作,编排创造对叙事、情景、渲染、表现张力等没有提出较高要求。随着广场舞运动的不断发展深化,身心愉悦、自娱自乐成为重要目标,广场舞习练过程不仅需要满足健身基本需求,还要满足赏心悦目、同娱同乐的精神需求。这就要求在编排过程中增加艺术化手法,对舞风曲韵、叙事风格、情景渲染和表现张力等方面进行科学设计。广场舞的这一特质为武舞特别是雅乐武舞叙事、演绎相关元素的融入提供了必要前提条件和现实路径。
广场舞编排时可以借鉴雅舞武舞宏大叙事、声势威扬的形式和边塞曲、军旅曲作为音乐背景的伴奏风格;桥段上可选择如花木兰“替父从军”、项羽“霸王别姬”、妇好“出征平乱”等。通过广场舞的演绎,参与者锻炼了身体,愉悦了心情,了解了典故,使用了民族传统舞具,展示了传统舞蹈技能,回顾了历史风俗,对传统文化进行了多角度的体验。
3.2 武舞展示手法融入广场舞编排
相比规模宏大、仪仗庄重的雅乐武舞,人员较少甚至是单人的俗乐武舞并不缺乏舞蹈表现力。相反,其文化表现方法更为贴近生活、更易为普通群众所接受和传播[8]。选取俗乐武舞中具有高识别度的舞具作为广场舞舞具,如剑(无危险伸缩剑)、小型弓(无危险道具弓)等,以及选取俗乐武舞中代表性的动作如推掌、穿掌、弯弓、击剑等编排入广场舞舞蹈动作。冷兵器舞具与武术化舞蹈动作的选用,是传统文化的体现,也是延伸,它与广场舞的交织,成为武舞当代发展新思路、广场舞发展的新领域。
舞台舞蹈与广场舞设计理念中最大的差别是舞台舞蹈表演的主客体是分开的,而广场舞在设计之初表演的主客体就是合一的。也就是说,体验者就是评价者,演员就是观众,广场舞归根结底是自娱自乐、愉悦身心的群众体育项目。这一特性,使得编排中使用叙事手法和角色设定时没有过多约束,人人都是主角、处处都是故事。由此可见,街头演练、交流互动、健身娱情既是俗乐武舞和广场舞共有特点,也是二者交织相融的现实路径。
3.3 武舞活动形式融入广场舞编排
广场舞编排与俗乐武舞共同遵循群演互动、自娱自乐的活动原则,而广场舞更为群众化,舞蹈表达方法更宜为普通群众所认知、所接纳。在各类广场活动中,常常可以看到一些明显带有武术元素的舞蹈健身运动,如:配有优雅民族传统乐曲,以太极、八卦等拳术动作为基本元素的功夫扇,运动过程中折扇时而为扇闭合展开、时而为剑挑拨点刺,运动强度适中、动作别具一格,深受中老年健身人群喜爱;以太极柔化伸展动作为主要内容的太极柔力球,执拍圆弧轻划、动作舒展持重,用全身折叠环绕之法、运太极圆周不断之意,带动拍上的柔力球不断按照既定线路运行。太极柔力球看似简单,却对练习者的平衡性、灵敏度和不同关节协同能力提出较高要求,练习时往往大汗淋漓,有良好的健身养生效果。
不同舞种、不同风俗和不同文化背景均能够在广场舞包容并蓄的活动形式中得到发挥。目前,大量具有民族风格的乐曲被广泛选用,不同民族风格舞蹈形式也在广场舞编排中相互交织。一些广为流传、辨识度高且具有代表性的动作,在广场舞编排中多有体现,可为整套舞蹈确立明显风格特征,如:新疆舞中的“动脖子”动作,蒙古舞中的“抖肩”动作,现代舞当中“扭胯”动作,武舞剑舞中的“盘坐亮剑”“望月平衡”等。
武舞或用英雄叙事、神话演绎来表达威武肃穆的军事仪仗,或以舞载武、通过舞蹈化武术技艺表达个体对美的理解与追求。当代武舞经历中国社会快速发展阶段时,或以民俗形式得以原生态保留,其发展中的一些特点与广场舞具有较高相似度和兼容性;或以与各类曲艺或节庆活动交融的演化方式继续发展,具体形式千差万别。这就要求将武舞元素融入广场舞编排实践过程中,一方面可以从组织方式、情景规划、表现手法等进行借鉴参考;另一方面可以从表现形式、动作设计、亮点元素等进行对比对照;还可以从俗乐武舞活动中借鉴对舞和武舞互动部分,采用轮转的展示形式,创作出受群众欢迎的新形式新类型的新作品。
生活是艺术的源泉。舞蹈艺术的生命力源于不断在生活中体验,生活中取材,用作品去体现生活、讴歌生活。武舞中所具备的传统文化元素,在融入广场舞这一舞蹈形式过程中具有拓展空间、丰富内涵、传承文化、创新思考的编排价值。雅乐武舞民俗留存、节庆展演模式,或是俗乐武舞多种元素交织的演化,二者“人人都是主角、处处都是故事”以及“街头演练、交流互动、健身娱情”的构建形式成为武舞元素融入广场舞具有现实意义的应用途径。在广场舞中揉入武舞思路和技艺元素,增添威武雄壮的肢体表达、强调自信自强的精神演绎,使之具有民族韵味风格,是创新广场舞编排,继承发扬传统,推动文化自信的重要实践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