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姬
(吉林工程技术师范学院,吉林 长春 130052)
20世纪中叶以前,劳动仅仅被看成是一种体力和智力的付出过程,个体在劳动中的情绪问题并未得到足够的关注。随着心理科学对人类内心世界探索的深入和西方国家服务业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学者不仅认识到情绪是影响个体身心健康的心理因素,还发现情绪劳动在工作中具有重要的作用,是影响个体工作效果的重要变量,情绪劳动被组织当作商品加以利用,要求从业者根据其行业组织内部的规则和要求管理和展现情绪。由此,Hochschild 提出情绪劳动这个概念,即个体对内外在情绪进行伪装与管理,以符合组织的表达规则,进而使组织达到盈利的目的[1]。
教师作为以人为工作对象的劳动者,作为被高期待的群体,承担着教育下一代的重要社会责任。面对信息时代的教学对象、教育科技带来的教学方式的变化、与日俱增的科研压力以及所有职业中最繁杂的人际关系,都需要教师理智地付出情绪劳动,不把个人的情绪带到学校人际关系中,在工作过程恪守教师职业道德规范和准则,以社会和学校规定或认可的情绪状态完成工作,可以说情绪劳动在教师的工作和个人发展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教师进行情绪劳动,一方面有助于形成融洽的师生关系,保障学生身心健康发展,提高教师工作绩效,另一方面也可能给教师的心理健康带来消极影响。以往研究发现,情绪劳动会耗费资源,带来压力,导致心理负担和身体上的疾病,进而产生职业倦怠等不良后果。因此,关注教师的情绪劳动,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但是与国外相比,我国对情绪劳动的研究起步较晚,成果相对较少。因此,本文希望能为情绪劳动的理论研究提供依据,为学校管理提供建议,为教师自身认知和情绪调节提供参考。
继Hochschild之后,国内外很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对情绪劳动的概念作了进一步的阐述和界定,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情绪劳动的概念内涵。从20 世纪90年代开始,情绪劳动应用于教师领域,有关教师的情绪劳动概念在情绪劳动概念的基础上发展起来,不同学者从不同角度对教师情绪劳动概念进行了界定。谢晶晶从人际互动视角认为教师情绪劳动是在教学工作过程中教师与学生之间互动时,操纵、调节自己情绪,以表达组织以及教学工作所要求情绪的过程[2]。肖丽君从工作要求视角界定了教师情绪劳动是教师为完成学校交给的教育教学任务,根据学校的要求努力调节、管理自身的情绪,来表现出符合社会和学校要求的特定情绪,以有效达到教育教学目标的过程[3]。张一楠从心理加工视角认为教师情绪劳动是在工作场合,为了使得自身情绪表达符合工作情绪规则而付出的心力。
无论哪种视角,当前对教师情绪劳动的界定都囊括了情绪劳动的几个特征,即情绪劳动中的人际互动、情绪劳动承载的特定功能和要符合国家、社会、学校各个层面的教育规定。
情绪劳动概念提出之后,很多学者对情绪劳动的结构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虽然情绪劳动具体包括哪些维度没有达成共识,但是对于情绪劳动是一个多维度、多成分的概念没有任何异议。李俊刚、郭苹、陈笑颜等以幼儿园教师为研究对象,将情绪劳动划分为真实情绪表达、表层伪装、深层伪装和情绪劳动觉察4个维度[4];刘慧娟以幼儿园教师为研究对象,认为情绪劳动包括表层策略、深层策略、真实策略3个维度[5];刘衍玲以中小学教师为研究对象,将教师情绪劳动结构划分为表面行为、主动深度行为、被动深度行为3个维度;李红菊以初中和高中教师为对象,认为情绪劳动结构包括表层伪装、深层伪装、自动调节和蓄意不同步调节;缪丽华认为中小学教师情绪劳动主要包括蓄意不同步行为、表层行为、被动深层行为和主动深层行为;Cukur 2009年认为高校教师的情绪劳动包含真实情绪表达、表层扮演、情绪偏离和深层扮演4个维度[6];吴宇驹以中小学教师为研究对象,将情绪劳动划分为知觉、深层行为、表层行为和自然行为等。由于研究者对情绪劳动的概念与结构的认识存在不同的见解,情绪劳动结构表现出一定的差异,有的侧重测量情绪表达的方式,有的侧重情绪表达的内容等。
目前,关于教师情绪劳动的相关研究主要以前因变量与后果变量为主,中介变量和调节变量研究较少。前因变量可以归结为个体、组织与情境变量。从个体变量来看,年龄、性别、工作年限、个性特征、职业认同、正、负性情绪、心理资本、特质应对方式、职业自我效能感、大五人格、正念和职业承诺等都会影响情绪劳动。组织气氛、无规则认知等组织情境因素对教师情绪劳动策略的选择具有重要影响。情绪劳动结果变量方面,起初研究者从组织的角度进行研究,关注情绪劳动对组织目标的影响。近年来研究者则多从工作者的角度进行研究,比较集中的内容是职业倦怠、情绪衰竭、工作满意度、工作绩效、工作压力、师生关系、职业幸福感、工作参与、情绪智力、离职意向等。中介和调节变量相对于前因变量和结果变量方面的研究较少,孙阳以幼儿园教师为研究对象,发现情绪劳动在职业承诺和情绪耗竭之间具有中介作用[7];张思宁在教师情绪与教学满意度、工作投入的关系研究中,探讨了情绪劳动的中介作用[8];赵佳伟和吴捷在《第二十一届全国心理学校学术会议摘要集》中发表了情绪劳动在中小学教师的工作压力和职业倦怠中具有中介作用的观点;李佳怡研究了教师情绪劳动在班级环境对中学生情绪智力的调节作用等[9]。
当前对于情绪劳动的研究主要采用质性和量化两种方式。质性研究方法是通过对研究对象深入系统的探究和剖析,获取被试的全部关键信息,包括行为观察、情绪日记记录、深入访谈法、心路历程分析、故事叙述、行动研究等。例如Zembylas 和 Papanastasiou 对1名中学教师进行为期3年的跟踪,通过领域观察、深入访谈和教案收集等方式收集数据[10]。Isenbarger 和 Zembylas 通过对一位教师进行行为观察发现,教师的情绪劳动与其在教学过程中所表现的职业态度有关。中国学者梁茜对农村11位初任教师进行了访谈,探讨了情绪劳动的动因、过程和影响因素。在量化研究方面,一般采用问卷调查法,学者根据自己的理论和研究实践编制或修订问卷。由于学者们对情绪劳动结构看法不一,问卷的结构和维度也都有所不同。国内学者主要是在参照国外问卷的基础上,编制或修订情绪劳动问卷来进行后续研究。
从目前国内外的教师情绪劳动研究成果可知,一是充分认识到了教师情绪劳动的重要性;二是在教师情绪劳动的界定、表现及其相关变量等方面达成了不少共识;三是对教师情绪劳动策略类型、测量工具及其在工作环境中的具体运用等实践方面进行了深入研究,为当前教师教育改革及教师素质提升提供了理论与技术支持。但是已有研究还存在一些不足,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1.以高校教师为研究对象的研究相对匮乏。当前教师情绪劳动研究对象比较广泛,有幼儿园教师、小学教师、中学教师、中职教师、特殊教育教师、大学教师等,但是以幼儿园教师和中小学教师研究居多,还缺少对高等教育领域研究的数据。
2.在情绪劳动的测量上,主要存在两方面问题,一是国内相关情绪劳动的实证研究中采用的研究工具大多是在国外的量表基础上修正而来的,本土化程度不够,使用对象缺乏针对性。例如有些研究将中小学情绪劳动问卷用来测量高校教师,中小学教师与大学教师在教学对象、教学方式、工作环境和特征、学历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直接将中小学教师情绪劳动理论假设应用于高校教师并不匹配,而且目前情绪劳动的测量大多采取被调查者自评的方式,这就无法避免共同方法偏差,对研究结果的客观性造成一定影响。样本的选择上,许多研究的样本来自于同一单位,这样就不能确定得到的研究结论在不同的组织中是否同样成立。
3.研究方法方面,量化与实证研究多,质性与理论研究少。多数学者都采用量化与实证的研究方法调查分析教师情绪劳动的现实状况,而采用质性研究方法,如通过访谈和个案等多渠道搜集资料,做出深层理论的归纳与演绎的研究不多,将两种方法结合使用的研究更少。
4.在数据统计上,大多数研究都采取以变量为中心的方式,其基本的假定是研究的被试总体上是同质的,揭示的是从研究个体身上抽取出来的平均水平,其研究结论的得出也主要基于样本平均水平的数据,而非每个个体的独特心理或行为。当前的实证研究结果反映出,仅使用以变量为中心的方法会使我们失去很多个性化的信息,难以体现情绪劳动的复杂性,不利于做深层次的探索。
5.研究内容与范围略显狭窄,近10年来,虽然教师情绪劳动的研究受到一定程度的重视,但教师情绪劳动的相关变量研究还不够丰富,这样容易弱化情绪劳动在研究中的重要性,不利于教师情绪劳动机制的研究。而且在不同的国家和文化背景下,教师情绪劳动与其他变量之间的关系和影响效应可能并不一致,但是目前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对比研究比较少。
以往有人认为高校教师不是情绪劳动者,不太关注高校教师的情绪劳动,但随着信息化社会的到来,给高校教师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手机、电脑、电子游戏、各种社交软件的出现给学生的上课状态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许多学生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到教师和教学内容上,听课质量严重下滑。有些学校为了监控教师上课和学生听课状态,安装了电子监控设备,这给教师带来了一定的心理压力。但是以培养人为主要任务的教师,只要出现在课堂中,就要按照国家和社会的要求,遵守教师职业道德规范,在课堂中必须做到对情绪的自我控制和调节,不能表现出无精打采、厌烦焦躁和冷漠疏离的情绪。除了上课的压力,近年来高校教师的科学研究压力、一些社会事务的压力、角色压力也越来越大,教师需要处理多种社会关系,这就需要高校教师在学校管理者面前表现得恰当得体,隐瞒自己的真实情绪,而且还要保持人们心目中良好教师的形象,必须要按照社会标准来工作、学习、生活。因此,在当前社会背景下,高校教师的情绪劳动非常值得进一步挖掘和研究。
未来有必要采取横向研究和纵向研究相结合的设计,这样可以考察情绪劳动的发展趋势,能够更深入地分析较长时间内情绪劳动对教师的影响。在测量方法和工具方面,加大测量工具本土化力度和研究对象使用的针对性,进一步提高情绪劳动测量工具的信度和效度。而且测量的时候为了降低共同方法偏差的影响,有必要采用质性研究和量化研究相结合的方式,将访谈、观察、档案袋式资料搜集与问卷测评相结合,尽可能多地选择不同组织的主体进行测量,或者在不同的时间点进行测量,增加研究结论的可靠性。对数据进行统计时,在以变量研究为中心的基础上,可以采取“以人为中心”的潜在剖面分析的方法,这种方法能够将更多的个体信息纳入其中,从水平分类和类别分类上对教师情绪劳动进行研究,可以对教师的情绪劳动进行个性化和深层次的探索,更全面、生态地认识和解释教师个体特征,加深情绪劳动研究的深度,利于获得更准确、全面的研究结果。
虽然在现有文献中,学者们已经研究了很多情绪劳动的相关变量,但可能还有其他因素会对情绪劳动产生影响。因此,未来研究有必要探讨更多的情绪劳动的影响因素。此外,在不同的国家和文化背景下,情绪劳动的影响效应可能并不一致,未来研究可以将国家和文化等因素纳入情绪劳动的研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