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晴
(阜阳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众所周知,20世纪30年代左翼文化运动是一批爱国志士积极推动的先进思想文化运动。受五四妇女解放思想影响,左翼人士女权意识高涨,针对现实生活中难以遏制的娼妓泛滥和性病传播现象,他们往往带着深切的同情书写娼妓群体。左翼文学将娼妓的遭遇与沉重的社会现实联系起来,揭示娼妓的生存状况。其中李俊民的《人与人之间》把娼妓作为叙述主体,“从她们的视角呈现其所遭受的身心折磨、社会的压迫和性别的奴役”[1],以疾病隐喻的方式讽刺了当时存在的种种不公正现象。
人们对娼妓的认知,在不同历史阶段呈现出明显的差异。在传统语境中,风月场被看作展现风度与文采的“文雅场所”,逐渐形成所谓的“名妓文化”。尽管朝代更迭,但文人叙述的娼妓形象始终限制在“色艺双馨”的名妓或耽于享乐的恶妓范围内。“进入二十世纪,资本制度建立,大批贫困农民和破产的小资产阶级的妻女被迫沦为娼妓,娼妓群体呈现多层次的状况,催生文学叙事中娼妓形象的多元化倾向。”[2]在现代主流话语中,娼妓成为一种隐喻,一种建构社会性别身份的媒介。作家通过对娼妓形象的感知与想象表达对民族现代化、妇女解放等问题的思考,建立新的自我想象与自我认同。
左翼文学娼妓题材创作始于20年代后期,彼时社会危机重重、秩序紊乱、市场失灵、战争频仍,大量产业工人下岗,民众家境一贫如洗。女性因社会岗位的性别限制,更是求生无路,无力担负个人生计,很多女性被迫沦为娼妓。历史地看,清代确立了公娼制度,向政府缴纳娼税的公娼受到官府庇护,弛娼政策的再度实行使娼妓人数激增。民国肇造,政局动荡不安,新的社会管理体系尚未完善,民众生活缺乏保障,卖淫这一特殊行当在民间不受限制地蔓延,为娼人数只增不减。清代遗留的不良传统和民国的社会现实迫使女性放下尊严“弃良为娼”。这种现象引发了知识分子的关注,他们普遍从人道主义出发,把笔触伸向底层娼妓琐屑的日常生活,关注她们的遭际,用朴实无华的语言书写她们悲惨的命运,揭示她们苦难的非人生活,为她们的不幸鸣不平。
然而,娼妓业的兴盛不仅加速了道德沦丧,而且使性病(又称为“花柳病”)流行,对公共卫生造成了威胁。“有人认为娼妓危害尤大,是如洪水猛兽之不可响迩者,所引起的花柳病是最可恐怖的传染病,犹或过之,减灭国力,败坏人种,是吞噬人力之恶魔,提出娼妓是花柳病之母,为人类健康大敌的说法。”[3]性病作为严重危及公众健康的疾病,其主要传播途径是性交活动,娼妓和嫖客是重点感染群体,娼妓业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加剧了性病的传播。由于民国时期医疗条件落后,没有较好的医治办法,性病很难彻底治愈。据资料记载,“1875—1922年上海的公济医院、山东路医院接诊病人中,性病感染者约占总接诊患者的9.9%、6.6%”[4],可见当时性病患病率极高。
尽管20年代以上海医学会为代表的医生提出通过教育预防性病,但公董局、工部局、上海市政府都没有采纳这个意见,认为只要把性病的根源——娼妓管控和约束好就足够了。但事实上,绝大多数携带性病的娼妓很少去看医生接受治疗。“她们这样的态度不完全是因为未意识到性产业的严重危害性或医疗卫生的存在,主要也与她们的经济状况和租界、华界实施的政策相关。”[5]“当时,租界的一切医疗卫生设施主要为洋人提供服务,华人虽蛰居数十万,但为其提供服务的医院却寥寥无几。”[6]即使租界在1900年设立了华人隔离医院,但与外侨相比,医疗设施和水平依然要落后许多。
因此,把患病娼妓作为文学创作对象,通过再现她们的生活,凸显别样的社会面貌,能折射出某些隐蔽的世态人情。左翼文学的娼妓书写中,梅毒在性病叙事中占据突出位置,多数人物形象有患梅毒的情节。蒋光慈《冲出云围的月亮》中王曼英被误诊患有梅毒,《丽莎的哀怨》中丽莎因最终染上梅毒而走上绝路,李俊民《人与人之间》更是通篇以身患梅毒的女叫化视角,来揭示梅毒对其身体的摧残,刻画出女叫化患病后遭受的种种排斥与不公。通过对这种现象的书写,一方面显示出左翼作家对娼妓现象的关注,对妇女地位的重视,并从人道主义立场对社会进行反思与批判;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五四以来废娼运动和废娼效果的不尽如人意。
民国时期,左翼文学结合社会现实对娼妓进行创造性书写,暴露军阀统治之下社会的混乱,揭示出法律制度的不完善不仅使娼妓问题被搁置,更使娼妓业演变成女性生存的“避难所”,带有极大的讽刺性和批判性。这种批判也展示了作家直面现实以及与人民心意相通的创作立场。
在文学创作中,“疾病”是重要题材。作为偏离正常轨道却又潜伏于身体的存在,疾病总会引起人们恐慌、担忧和不满的情绪,因此也多被作家当作叙事的“引爆点”,来拓展文本的内在深度和叙事的广度。苏珊·桑塔格认为,在具有想象特质的文学创作中,“疾病隐喻”是一种常见的表达方式。疾病是每个人必然经历的生理现象,“在现实社会中,健康/疾病是二元对立关系,无疑疾病是被边缘化的一方。作为备受排挤的疾病,既不具有与健康同等的身份与地位,同时又被健康所代表的主流压制,这种压制也是由隐喻的出现来完成的”[7]。
性是人们讳莫如深的话题,随着五四时期“人的发现”,人的原始本能——性,正式在文学中拥有了合法地位。李俊民的《人与人之间》是为数不多的以患梅毒的妓女为主人公的小说,茅盾曾评价说:“《人与人之间》只是一个所谓‘平凡的故事’。可读了之后却留下‘不寻常’的印象,就是作者觅取题材时用他自己的眼睛。”[8]小说刻画了人物感染梅毒后外貌的变化:“她那几乎全秃的,只剩得几绺散乱而黄污的稀疏头发……她的鼻孔因了梅毒溃败的结果,陷成了一个肉红的深洞……她的眼睑也倒翻向外,肉红色的内皮……她上唇微缺……由两颊扯到两个耳根,有好多处紫色的瘢痕。”[9]167可以看出,梅毒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性病,不仅传染性极强,对人体的毒害也极大。毫无疑问,梅毒严重危及个人健康,患病者也被排斥在正常人之外,成为边缘群体。因此,小说中由于梅毒侵袭而面部受损的女叫化无法正常生活,老爷太太们闭着眼掩着口鼻避开她,她即使去拾垃圾和乞讨也遭人厌恶,乞丐也把她打得半死。
《人与人之间》开篇写到,女叫化在四五岁时被贫贱的父亲卖到上海弄堂里,不解人事的她“仅知道寂寞、孤苦和怀恋家乡;她好几百次地逃回去”[9]168-169。渐渐长大后她学会了一些骗术和媚术,开始沉浸于纸醉金迷的生活,满足于眼前的一切,但对未来的设想终是茫然。直到这样平静的生活被“性病”打破:病患深深地折磨她,没有被医治的资格使她不得不忍受这种痛苦继续生活,致命的病患腐蚀她的器官,也腐蚀了她的内心,仇恨的种子在心中发芽,生活的没落使憎恶的情绪在她内心扩张,女叫化的心态由此发生巨大转变——她变成“眦睚必报”之人,通过传播梅毒的方式发泄这种憎恨。随着病情加重,她的身体大面积溃烂,无法继续营业的她遭到了驱逐,但这种境况反而使得她更加肆无忌惮。她故意跟随过路的行人,嘴里溜出些污言秽语,似是讽刺他们又像恫吓他们。她候在车站石级上,对每个等电车的人伸出霉烂的手,看似是乞讨,更多是为达到自己“报复”的目的。
在文学创作中,性病被附加的隐喻十分广泛,它不仅被看作是可怕的疾病,而且也暴露出自身道德的松懈或堕落,同时也是作为对这种态度的惩罚。感染性病通常是与性病携带者发生性关系所致,感染者不仅自己要遭受疾病带来的痛苦,还要承受外界的冷眼、厌恶和道德化目光对身体的凝视,以及对那些附着于性病之上充满隐秘感的性污染的幻象。但左翼作家在叙述梅毒时,略去了道德上的批判和谴责,故而笔下的人物即使感染性病,也毫无畏惧和悔意,甚至引以为傲。“她渐渐地,秘密地炫耀起她的病患来,她几乎崇拜了它,觉得它可以替她复仇。她驯服地接受着别人各种各样的毒菌,再无声地将它们广播出去……她骄傲着她开辟的功绩,正和买办阶级觉得他们有功于中国的商业一样。”[9]169老舍的《月牙儿》亦是如此,月牙儿在发现身上染病后,“我把病尽力地传给他,我不觉得这对不起人,这根本不是我的过错”[10],并以此作为对嫖客的惩罚。
“在现代政治话语中,疾病隐喻的夸张透露出一种惩罚性的观念:这并不是说疾病是一种惩罚,而是疾病被当作了邪恶的标志,某种被惩罚的东西的标志”[11]77。这种附加于疾病的隐喻,无不与人的道德准则相关联。无论是《人与人之间》还是《月牙儿》,在作者的表述中,性病成为她们向社会报复的工具,患病的娼妓转化成恶的化身,成为社会的罪恶力量。“在这一转化过程中,性病起着‘媒介’的作用,对于她们来说,性病不再是生理层面的疾病,而是道德和社会力量对女性的批判和对女性身体的管制。”[12]
对左翼作家来说,“疾病书写”是表达对社会和人生思考的有效方式,蒋光慈和李俊民对性病叙事具有不同的创作态度,或以革命反抗社会,或以死亡反叛社会。在这里,性病实际上完成了对人物身体和心性的变异,揭示出命运无常,世事难料,“生”与“死”的往复也使文本具有丰沛的叙事张力。同时“疾病”也与社会问题息息相关。女叫化的疼痛、焦虑、憎恶等情绪是对社会和生存困境的反馈。性病带来身体的残缺和生活的苦难,让人很难不注意到“臭皮囊”加之于她的桎梏:有缺陷的相貌使她受到驱逐,行动的迂缓使她时常挨饿,身上的恶臭使她遭受毒打。她的这一切遭遇都是因患性病引起的。疾病导致她产生厌恶、悲世、仇恨和异化的情绪,精神的颓废和肉体的衰败把她隔绝在无望的世界里,她在饥饿与病患中痛苦死去,李俊民正是通过女叫化之死来为不幸群体的不幸命运发出悲鸣。
在30年代左翼娼妓题材作品中,李俊民《人与人之间》里的女叫化,蒋光慈《丽莎的哀怨》里的丽莎、《冲出云围的月亮》里的王曼英等都身患梅毒。由于梅毒往往通过性交方式传染,危及人的身体健康,它的肆虐引起了作家对娼妓制度的关注。左翼文学对娼妓形象的认知多是被损害者,为人所同情和怜悯。《人与人之间》女叫化的患病并不是由于个人的放纵所致,她因生活所迫走上卖身道路,为了生存不得不带病接客。可以看出,李俊民的娼妓书写更多的是站在受压迫者的立场上慷慨陈词,显示了他对道德伦理、社会现状的忧患意识,故患病娼妓成为抒发悲愤之感和反思社会的时代符码。
五四前后兴起的废娼运动也使人们对性病产生较高的关注,人们认识到娼妓问题不仅是重大的社会问题,也是关系到整个国民健康的问题。由于缺乏预防性病的教育宣传,多数人不了解性病的传播途径和危害,没有掌握一些预防手段,在得病之后又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医治,使这一疾病在社会上蔓延。这一现象也引起左翼人士的关注,在他们笔下,落后的医疗条件和水平无法遏制性病的传播,娼妓与嫖客得性病几率激增。《人与人之间》正体现了这种社会现象:女叫化得病后依旧有嫖客光顾,显示出他们对性病的无知。由此可见,即使积极开展废娼活动,取缔娼妓业,但在此过程中,由于对性病的漠视和不加防范,仍无法有效遏制其传染、蔓延。
20世纪二三十年代天灾人祸频仍,无数家庭陷入破产的境地,人们被迫卷入流民行列,有些则沦为娼妓、小偷、乞丐等,许多家庭无奈之下只好卖儿鬻女。面对苦难迭至的情形,左翼文学将底层群体作为表现对象,为他们发出不平的声音。叙述被压迫、剥削的民众在社会中面临的生存困境和自发或自觉形成的反抗意识,是左翼文学常见的叙事特征。
左翼作家把“疾病”当作隐喻,来指控社会腐败或种种不公正现象。李俊民在《人与人之间》中把女叫化的住处(即垃圾堆)安排在某大慈善家多年经营的药房后面,别有深意。女叫化悲剧的始因正是患上梅毒,尽管她发觉得病后想去治疗,但疗治资格的受限,使她只能放任疾病的发展、蔓延,受尽折磨。前方所谓的“医者仁心”与后方病患“求医无门”形成强烈反差,似是讽刺民国时期陆续开展的废娼运动和娼妓救济的无效性。他们一方面宣扬娼妓肆虐和性病危害,积极鼓动废娼,另一方面医疗卫生设施主要为洋人服务,对患病娼妓不管不问,任其发展,故而阻断性病传播和彻底根除娼妓业的愿景难以实现。因此,30年代左翼作家“性病隐喻”的文学叙事实际上是表达了“个体力量对外在环境和社会秩序操控能力的丧失,以及对这种丧失的反抗”[13]。
作为底层利益的代表,左翼文学不仅反映民众艰难的现实处境,而且表达了底层群众对现实的强烈不满以及改变生活的意愿。在左翼作家眼中,娼妓作为底层最贫贱、卑微的群体,不能单纯地从道德层面予以批判。他们把娼妓问题视为崩坏的社会秩序的一部分,是需要拯救的个体,因而在左翼文学中娼妓常以被损害者的形象呈现,被左翼人士用作批判社会制度、道德和正义沦丧的“利器”。
从李俊民的《人与人之间》、蒋光慈的《丽莎的哀怨》《冲出云围的月亮》等作品不难看出,这些女性不幸的命运也与当时的男权社会息息相关,一方面社会对女性的奴役迫使无生存技能的女性从事这样的行当,为了生存,她们别无选择。另一方面,尽管有人宣称“花柳病不应被视为对淫荡生活的一种报应,而必须看作是不幸的偶然事故”[14],桑塔格也认为“应当把梅毒看作是一种被动地感染上的疾病,是一种纯属偶然的灾难”[11]59,但大众普遍视妓女为“污染源”,认为她们是男性堕落的引诱者,厌恶和仇视她们,甚至娼妓们用以谋生的“身体”和“性”被附加了欲望、道德、罪恶的意义。
李俊民作为革命教育家,曾在南通女师的“三八节”纪念会上宣讲妇女共产主义运动,并通过“性病隐喻”的文学叙事方式引起大众对娼妓问题的重视,传达左翼人士的平民主义精神。《人与人之间》中女叫化的堕落是家贫所致,她也是受害者。对她而言,少女时代更像是一场噩梦,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卖身体,在患病之后辗转各个弄堂来谋生。在李俊民看来,性病的传播,并不一定是有意的行为,它可能由一个前期对自己患病情况一无所知的传送者“传递”给一个毫无疑心的接受者。因此,性病的蔓延不能仅仅归咎于妓女身上。
小说开头就将故事置于1929年夏天,按照女叫化的回忆,她的黄金时代即娼妓生涯是在民国初期,当时清末公娼制度盛行,视狎妓为平常之事。随着新文化运动和妇女解放思潮的兴起,部分废娼人士提出娼妓是“耻辱”的。伴随娼妓泛滥引发的性病在妓女与嫖客之间肆意蔓延,使得妓女的身份更加低贱,甚至被仇视。小说中患上梅毒的女叫化被顽童称为“瘟臭的烂屄”,经常受到巡逻西捕硬底皮靴的驱逐,即使是拾垃圾的乞丐也对她拳打脚踢。不难看出,她的娼妓身份以及患上梅毒的后遗症让她在生活中不受任何人的待见,受尽周围人的欺侮。
女性之所以沦为娼妓,有家庭贫困、就业面狭窄、天灾人祸频仍、女性地位低下、社会纵容等因素,她们之中大多非主动为之,在苦难面前,她们的需求降低到了最原始的层次——活着。为了活下去,她们甘愿为娼。小说也由此构筑出一幅下层女子苦难生活的全景图。作者写道:“一个女性的梅毒病患者,生活在上海,却始终没有被治疗的机会,结果是成为叫化。”[9]168这是多么大的讽刺!李俊民通过《人与人之间》中女叫化的思想和人生的波折,展露出底层女性悲剧命运的不可避免性,表达了民国时期断断续续开展的废娼运动,表面上看起来是解放女性,为女性争取社会地位,但事实上女性的经济和健康问题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患上性病后的她们求医无路,在忍受病痛的同时,仍要为生计发愁、奔波,而社会的不接纳更使她们雪上加霜。因而在左翼的文学作品中,患性病的妓女都毫不例外地走向毁灭:《人与人之间》中女叫化饿死在垃圾堆旁、《丽莎的哀怨》中丽莎跳河自尽……作家们用悲剧性的结局为她们悲剧的一生划上了句号。
总而言之,30年代左翼作家对娼妓问题进行疾病隐喻的书写,具有鲜明的现实讽喻性。作家们直面现实的冲动超过审美创造的冲动,再现了娼妓在极端贫困和沉重压迫下真实的生活境况。难以遏制的娼妓现象和难以控制的性病传播成为左翼作家批判社会的“宣泄口”。“三十年代左翼小说正是写出这样一些被遮蔽的事实,它才保持着与民众现实苦难的深刻联系,也使它具备超越具体政治理念的力量和品质。左翼文学的深远价值正是通过这一方面体现出来的。”[15]左翼人士多从娼妓视角出发,将女性卖淫和性病问题视为最值得引起重视的社会痼疾,因而作品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在左翼作家笔下,书写患病娼妓的作品细致而逼真地刻画了那个时代底层女性的苦难:她们的身心被残酷地剥蚀,像蝼蚁一样生活,微弱的希望在无尽的愁苦和压迫中消磨,最终在现实的苦难中万劫不复。民国时期面对传播速度快、传染范围广的性病,知识分子认为娼妓具有巨大的威胁性,是败坏道德、引诱男性堕落、危害公众健康的罪恶之首,这种现象也引起了左翼人士的关注。由于性病被用作疾病隐喻有利于对社会的指控,因而李俊民、蒋光慈等作家把性病当作观察社会的窗口,揭示娼妓在现实前面临的困境与苦楚,传达对现实的反叛和批判意识,具有重要的社会学和文学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