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静 毛祖光
(阜阳师范大学,安徽 阜阳 236041)
1.鼎
鼎在古代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三足鼎立”通常用来形容三个势均力敌的势力。因此会用三足来代表稳固。商周时期鼎的主要造型特征就是三个足的形式。如图1为皖南出土的鼎,有两个立耳,鼎的足部较细,而且稍微往外撇,更加增强了稳定性。这一种类型的鼎延续的时间比较长,最早出现在西周早、中期的墓葬中,一直到春秋中、晚期仍有发现。形式变化较多。图2为安徽南部歙县出土的鼎,这个鼎的造型有所变化,立耳比较小,并且直立,鼎的腹部较浅,底部较平。鼎刚开始出现时腹部较深,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逐渐出现了腹部变浅的形式。更加的实用,是我们今天的锅的雏形。这个鼎的足部较长,纤细而往外撇,足部的末端不尖锐,横截面像一个四棱形。这类鼎的表现多为素面没有纹饰,有少数装饰一两条弦纹,简洁大方。图3为铜陵金口岭出土的鼎,鼎有两个立耳微外侈,口沿比较宽,大多装饰为绳纹,腹部较深,外鼓,腹部多为素面,有的装饰有弦纹或者云雷纹。足较高,外撇,两端粗中间细,近似马蹄形。马蹄形的足部更加稳固[1]。图4为郎溪县出土的鼎,整体感觉比较敦实,立耳厚实,腹部比较直、鼓腹,平底,蹄形足根部较粗,直立。腹部装饰着虁龙纹和窃曲纹。窃曲纹为当时周代的流行纹饰,与兽面纹相比较,窃曲纹更加自由,以曲线为主要构成形式。给人轻松秩序的感觉。多为二方连续装饰。图5为带盖子的鼎,这是后期出现的类型。腹部较深,圆底,足为外翻的马蹄形,比较粗壮,大多有复杂的纹饰。足部,腹部,耳朵和盖子都有体现。图6芜湖市出土兽首龙纹鼎,这是古代造物中比较典型的类型,仿生器型。大多模仿动物的造型制作。体圆,三兽蹄足,鼎的边缘一侧做成兽首的形式,双角已经缺失,眼睛圆形突出,兽体正好为整个鼎身。方折唇,束颈,鼓腹,平底。有盖子,盖体扁凹,厚重,上有半环状纽。与兽首相对应的一侧饰有龙形扉棱,独角三足,尾部上卷,也为纹饰的造型。鼎的腹部两侧各有一个残留的两个长方形凸角。腹部周饰卷曲龙纹带一条,近两蹄足处,有团状蛇纹两处,如涡状[2]。
图1 皖南出土鼎
图2 歙县出土鼎
图3 铜陵出土鼎
图4 郎溪出土鼎
图5 带盖鼎
图6 芜湖出土鼎
从以上代表性鼎的器型可以看出其演变规律:立耳的造型一直都存在,由最初的圆环形到方形。腹部由深变浅,由圆底变成平底,扉棱由有到无、再到有,足部由尖尖的三足到外翻的马蹄形,由细到粗。后期出现了带盖子的鼎,为了实用的需求而诞生。还出现了大量仿生的器型。由没有装饰到有装饰。腹部纹饰由云纹到绳索纹,再到重环纹、窃曲纹和虁纹为主。符合整个商周时代青铜器的演变特征。
2.簋
簋也是古代食器的重要类型,如图7为基本的造型。这个簋造型比较简洁,口部大大的,圆形,口部稍微往外侈,颈部内收,垂鼓腹,为平底,有圈足。有长方形的两个附耳,腹部装饰有四道弦纹,外部底端分别有四个半圆形的凸起物,支撑在器皿圈足内壁和底的边缘,为了使其更加牢固。
图7 鼓腹簋
如图8的器形,装饰精美复杂。这个簋口部也为大圆口,口沿微翻,颈部微收,腹部鼓鼓的,圈足分几个层次。两个附耳为兽形,上端为兽首,高昂,额上有角状卷曲,下端有方形垂珥,腹部装饰着雷纹、平行线纹、虚线纹等纹饰。颈部和足部刻有交连纹。在编织物纹上部有一变形兽面纹,双目,有耳,长翼,似有触角,两面纹样稍异,簋的底部装饰有麻布纹。两器兽耳略有不同,但整体风格是统一的。从以上器形可以看出簋的演变规律:双立耳的形式一直存在,由简单到复杂,造型有所变化,位置也根据需要不断调整。簋身的装饰一直存在,有简单的二方连续几何纹,到复杂的兽面夔龙纹,簋的主要器形变化不大,口部由大到小,足部加高。
图8 兽耳簋
3.甗
甗为古代食器的主要类型,是蒸食器。它的造型比较特殊,上面像锅的样子,下面是鬲的足部,有三个足。这就是古代用来蒸煮食物的器皿。如图9,图10所示。图9的甗上下分为两部分是分开的。图10是连体的造型。两种造型均装饰着精美的图案。图10的甗腹部为两方连续形式的纹样,把手处为旋纹。着朗格甗都出土于皖南地区。代表着当时两种不同的造型风格特征。甗的出现说明古代人已经非常讲究饮食的健康与卫生。蒸的食物能够更加多的保留食物的营养。有益于人体消化吸收。上下两部分是相连的,下面放水,上面放蒸煮的食物。但是经过研究得知,在当时使用时,上下两层的中间是放一个叫做“箅”的东西隔开的,用来防止食物掉进水里,也就是说甗就是今天蒸锅的雏形。同样甗的器型也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如甗的足部由空心柱足到实心柱足,由直立到逐渐外撇;耳的形状由绳索形耳向方形耳变化;鬲的腹部由丰鼓到逐渐减小。箅孔的设置从无到有,由简单到复杂[1]。
图9 分体甗
图10 连体甗
通过对以上三种主要青铜饮食礼器特征的分析,可以看出青铜器形式的划分,主要采用了进化论的思想,根据同类器皿在纹饰,形态上的相似度进行有序排列。区别他们的主要依据是整体造型的变化,和造型中腹部、耳部、足部等细节的变化。这些造型在慢慢演变的过程中,会变得更加符合人们的使用需求,也会体现出不同时代的特征,根据这些特征还可以进行细分,因此各类器物之间有横向联系,也有纵向的演变。体现出同类器物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历史背景下的演变规律和发展趋势。同时,在同一个墓葬中,往往会出土不同形式的青铜器,这是同一时代中的器物,大多以时代组合的形式出现。在安徽南部出土的青铜器中,对于不同器形的划分和整理,不仅仅可以使同类器物的发展变化的规律更加明晰,也可以体现出同一时期不同的类型器物之间的共生关系。对我们研究安徽先秦时期的青铜饮食礼器提供了丰富的确凿的资料。具有一定的文化意义和历史意义。玩那青铜器纹饰多样化,并且带有浓厚的地域特色,是非常值得探讨的。相对于器形的变化,纹饰也有更加明显的特征,一般会将其与相对应的器形统一研究。
先秦时期的造物思想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下面以商周时期为代表加以论述,以此映射在整个先秦时期的造物思想的内涵及来源。
1.造物者的身份地位和组织形式
商代是青铜文化的鼎盛时期,有很多专门制作青铜器皿的匠人。他们经过长期的磨炼,练就了高超的制铜技艺,能为不同的阶层提供所需的服务。但是匠人们的身份各不相同,甚至来自不一样的阶层。大体可以分为以下三个类型。
第一种类型是奴隶阶层。奴隶是商代地位最低下的阶层。大多数是由战争的俘虏和犯罪的人组成;第二种类型是自由手工业者。这部分人是自由的,比奴隶的地位要高。他们可以自由地劳作。《左传》中曾对自由的手工业者做过记载。记载中表明这些人属于世代相传的氏族,他们有自己擅长的某种技能。从夏代开始,这些氏族的头目就和上层阶级关系密切。他们有机会接近上层为上层服务,并通过自己熟练精湛的技术,为达官贵族制作精美的青铜器皿;最后一种类型是直接为上层王室服务的,属于高级工匠。技术最高超,身份地位也最高。《合集》中提到“宗工”是从事宗庙专用器物制作的工匠。他们也属于自由劳动者,直接服务于王室贵族,制作的器物大多数是非常重要的“礼器”器物,用来进行祭祀活动。第三类工匠与宗工不同,他们是商代地位最高的工匠[3]。
商代青铜业的发展繁荣,带动了很多其他行业的发展。使商代的手工业分工越来越细致。出现了所谓的“百工”。他们与“宗工”不同,大多属于平民阶层,拥有一定的生产资料。宗工不仅仅是技术高超的工匠,还参与底层工匠的管理工作。史书中对于这些工匠的制作活动记载较少,我们只能通过青铜制器的大致流程加以推测。青铜的制作,小的器物并不复杂,用模具制作的方法即可完成。但是商代很多重大器物的制作却相当复杂。工序很多,很繁复,对技术的要求较高。因此在工匠内部会有细致的分工。各种分工的匠人分别负责一道制作工序。如著名的后母戊大方鼎,高133厘米,口部长110厘米,宽79厘米,重量超出832公斤,是目前发现的中国出土最重的青铜器。对于这种形体硕大,制作精美的大器物,在整个制作的过程中不仅仅需要众多的工匠,也需要很大的场地,很多件铸作的设备器具。同时也要进行细致的现场指导,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各步骤,最终铸成大器。后母戊方鼎的制作成功充分代表了高度发达的商代青铜文化[4]。
2.制器活动的仪式性
商代的制器活动与先民的信仰密切相关。在制作器物之前会选择良辰吉日,制作完工后也会举行仪式活动庆祝。同其他朝代具有宗教信仰的人们一样,在目的达到之时,会将大部分功劳归结于神灵的庇佑。或者是天人合一的结果。在甲骨文中展示的商代宗教系统中,种类相当丰富,有动物神灵、植物神灵、山川河流神灵,也有器物神灵。这些神灵都是他们心目中的保护神。对神灵的信仰使得商代青铜器的装饰呈现神秘、威严的特征。且大多是兽面纹。这些兽面也基本来自神话传说中的神灵。如饕餮纹、夔纹、龙凤纹等。匠人对于神灵怀有敬畏之心,会更加用心地制作器物。因此商代青铜器是集智慧、技巧与信仰于一体的伟大艺术。
3.器物的纹饰与造型特征体现造物思想
商代前期,青铜器的制作有了很大的进步。在造型方面,最明显的进步是青铜圈足的出现。还出现了多样化的器类。例如小型的饮酒器铜觚,大型饮酒器铜尊等,还有水器盘之类的器皿。在技术方面,商代已经能够制作大型的青铜器,铸造的技术开始用多片开范法,为了成型的成功率,还使用了垫片,来保持内外范的间距。在纹饰方面,兽面纹成为装饰的主要类型,有饕餮纹,夔纹,龙凤纹等。外范基本采用的是分块技术的制作,环绕在器身上的纹饰被分割,分成了很多重复的单元,浅浮雕的装饰手法已经开始使用。张光直先生曾经说过:商周的美术是以动物纹饰为支配纹样的美术。这是一种真实而形象的表述。在目前我们发掘到的商代青铜器上面,都表现出了动物纹的主体地位,尤其是兽面纹之类。这些纹饰在传统文化中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大都是一些神话传说中的形象。以动物纹为主体,结合抽象的几何纹饰,在不同的器型中实现不同的风格特征。除了兽面纹之外,还有一部分来自自然界的动物纹样,如羊、牛、鸟等。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了原始社会的装饰特征。兽面纹给人庄重威严的感觉,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在商代青铜器纹饰的宗教意义大于审美意义。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商代的等级制度。
“器以藏礼”是指商周时期,按照礼的要求。一些用于祭祀和宴饮的青铜器具有确立主人身份地位,显示尊卑的作用。还可以表达敬畏和虔诚。只有这些特殊的意义,这些被称为礼器的青铜器具,实际上是礼的物化形式。周代实行宗法制与分封制,围绕在周代王室周边的是严密的具有政治色彩的宗族。在周王分封时都要举行赏赐器物等仪式,因此西周时期青铜礼器的新风格也逐渐形成。以此形成了“天子享用九鼎,诸侯、卿大夫、士则渐次减少两鼎”的制度。
1.礼器的造型和纹饰表达等级制度
周代的贵族阶层对礼器的占有,明确地显示出身份地位。在贵族阶层的内部,也规定了从天子到诸侯,大夫、士的等级排序。这一次序也被物化到他们所使用的器物与穿着的服饰上面,成了典型的符号与标志。表面是指器物的功能,实质上却是指社会上不同的阶级形式及其权力。就像《周礼春官典命》中所记载的,诸侯有五仪之分,诸臣有五等之命等等,不同的地位身份有不同的器物使用规矩,如礼仪、车旗、衣服等,均不能逾越。
2.铭文对君臣关系的明确
商代开始已经有了铭文记载,但是形式简单,最长的铭文不过几十字。多记载礼器的所有者。或者因祭祀某位先祖或记载某件大事而制作。从西周早期出现的铭文是一个主要的特点。这些铭文大多是长篇记载,以叙述事情的形式体现。铭文的内容大多,记录一些有纪念意义的大事,如周王任命、训诫、赏赐的仪式过程。并且在铭文的记载中,通常会体现君臣关系与等级关系。如记录他们所建功勋,被赏赐的人会将周王的恩赐记录在青铜器上,作为纪念,也作为对自己的激励和享受某些特权的证据。西周早期的很多青铜铭文记载都体现了这一点。
3.礼器对于人伦关系的规范
另外,周代礼器的制器思想也体现在对于人伦关系的规范上,它严格地表明了使用者的地位、身份和权利等。在礼器的使用仪式中,既构成了礼仪活动中的神圣氛围,又体现了行礼者的身份地位。西周中期形成了青铜器的新的风格。这一风格与分封制有关。在出土的这一时期的墓葬中,有食器、礼器、水器、乐器等。酒器的数量较少,逐渐形成了有规律的器物的组合关系和数量关系,以便表达等级区分与人伦关系。各种文献中都有记载,尤其在宴请中食器的使用最为典型。
青铜器是商周时期文明的象征,因此我们也把商周时期称为“青铜时代”。安徽皖南地区的青铜饮食礼器不仅数量多、种类丰富,还是当时青铜造物思想的集中体现。我们通过饮食礼器的造型、纹饰、铭文等,看到了几千年前的文明。洞察了当时森严的等级制度,也感受了粗犷、厚重的艺术气息和特有的宗教情感。今天,当我们在博物馆里驻足不前,被一个个精美的器物吸引的时候,也被这一精湛的技术所震撼,为先人的勤劳和智慧所叹服。青铜文明的历史,必将随着出土文物的增多而愈加完善,我们对于商周文明的研究也将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