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典型案例——评《水西书院志》

金小方

（合肥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

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当代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文化创新发展的不竭源泉，它承载着中华文明的内在基因。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必然要寻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机制。中国古代文化的主流一直是学在官府，孔子则开启了中国私家讲学的先河，发展到宋代出现了书院，形成了有组织的私学教育体制，“促进了教育向下层社会的移动”［1］。刘聪、王黎芳2021 年在宗教文化出版社出版的新著《水西书院志》（36 万字），为研究水西书院的教学组织和管理制度提供了详实的史料，为了解阳明后学以水西书院主要阵地讲学情况提供了权威史料，对于研究水西书院的历史及其在明清两代的发展盛况有重要价值。

一、呈现了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鲜活典型

国家高度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继承和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仅要抽象地讨论传承方法和理念，更需要进行具体的个案研究。研究中国古代的书院文化，必然要从具体的书院入手。水西书院作为阳明后学建立的在当时影响最大的书院，是研究阳明后学从事讲学活动的重要研究对象。王阳明重视书院讲学，其弟子更加重视建书院进行讲学，他们在浙江、江西、江苏、贵州、安徽等地建了二十多座书院，其中浙江的天真书院和安徽泾县的水西书院影响最大。可见，水西书院在阳明后学的讲学活动中，是一个典型阵地。

刘聪教授等所著的《水西书院志》全面总结了水西书院的发展历史，编校了水西书院的志文，辑录了水西书院学田的相关文献，整理了水西书院的讲学规约，辑录了相关学者在水西书院的讲学资料以及相关赠序和诗文。《水西书院志》尤有特色的是辑录了明清两朝与水西书院相关人物的传记资料，着重提到了他们与泾县或水西书院的关联，这对于从微观上深入了解水西书院的历史非常有价值。

历史上的水西书院是阳明学的学术重镇，一度可以与“白鹿、石鼓、岳麓、睢阳等媲美”［2］1。水西书院不仅在历史上有重要的地位和价值，而且在当代仍发挥着传承传统文化的作用。水西书院于2016 年复建，水西书院在传承传统文化方面又开始了新的探索。宗行2021 年4 月在《水西书院志·序言》中提道：“截至目前，水西书院已经开办两届佛学研修班，多次举办名家讲堂，形成一定的讲学规模。”［2］2因此该书为研究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供了一个鲜活的典型案例。当代重建的水西书院，与其历史上以阳明学或程朱理学为讲学内容不同，开始了以传承佛教文化为主要内容的巨大转变。这可谓是古代书院在当代中国发展的新形式，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新尝试。

二、系统总结了水西书院发展的历史

历史上关于水西书院的志书有四部，分别是明代嘉靖年间贡安国的《水西精舍志》和万历年间萧之龙的《水西志》、清代左士望的《水西志》（三卷）及萧应斗的《水西志》。现存仅有贡安国《水西精舍志》的少量内容和萧应斗的《水西志》的节录本，前者仅存五百余字，后者也仅存两千余字，水西书院的历史文献亟待整理。作者将这两部志书的内容辑入其所著的《水西书院志》，全以简体字进行编校，并注明文献来源，为后续研究提供了直接的资料来源，并且增加了关于水西山和水西寺的相关记载，为人们了解水西书院的历史全貌提供了便利。

刘聪教授等所著的《水西书院志》是目前最完整最系统记载水西书院发展历史的著作。该书从《嘉靖泾县志》《顺治泾县志》《乾隆泾县志》《道光泾县志》《嘉庆泾县志》《泾县乡土志》《泾川金石记》《王阳明全集》《二楼纪略》《嘉庆宁国府志》《光绪重修安徽通志》《乾隆泾县续志》《道光泾县续志》等志书、文集中，整理了关于水西山、水西寺和水西书院的历史记载资料。这种整理从表面上看做的是辑录工作，其实，资料的辑录是最基础性的研究工作，为后人研究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刘聪教授将水西书院的发展历程分为四个阶段：一是水西会，二是水西精舍讲会，三是水西书院讲学，四是万历十三年（1585 年）水西书院重建后的水西讲学。第一阶段是王阳明的著名弟子王畿、钱德洪自1548 年开始在泾县水西寺讲学，史称水西会；第二阶段是自1554 年开始，泾县地方官员在水西寺旁修建水西精舍，此后的水西会被称为水西精舍讲会；第三阶段是1565年，郡守罗汝芳将水西精舍扩建为水西书院，此后的水西精舍讲会便被称为水西书院讲学；第四阶段是1576 年泾县县令张尧文等重建水西书院，此后的水西书院讲学一直延续到晚明。四个阶段的划分清晰揭示了水西书院在明代的发展演变情况。

这里有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刘聪教授指出：“清朝以后，水西书院虽然屡次重建，依旧开展讲学教育活动，但讲学的内容逐渐转为程朱理学，与阳明学关系不大。”［2］2如果说阳明后学创办讲会，建水西精舍，直到建水西书院，都是阳明后学在这里讲学，这里是阳明学讲学的阵地；那么清代以后讲程朱理学，偏离了阳明学理论，这里在精神传承上已不是明代的水西书院了。清代以来水西书院讲学规模远不及前，尤其是随着太平天国运动的冲击和清末科举考试的废除，水西书院的讲学便停止了。如果说清代的水西书院因讲学内容偏离阳明学而不能归入水西书院发展的正统历史，那么当代水西书院复建，办佛学研修班就更非水西书院的正统了。这就给评价清代和当代水西书院的价值造成一定困难。笔者认为，如果不站在阳明学的立场上，而是站在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立场上，无论是讲阳明学的水西书院，还是讲程朱理学的水西书院，或是讲佛学的水西书院，都是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场所，都值得关注和研究。

三、全面整理了水西书院相关的文献资料

刘聪教授等所著的《水西书院志》是截至目前内容最全面、史料最丰富的水西书院志书。全书共分六卷，包括卷一讲水西概况，卷二讲水西书院兴复和学田，卷三讲水西书院的会约和祀典，卷四讲学者在水西书院的会语和答问，卷五讲水西书院相关历史人物传记，卷六讲水西书院相关的赠序和诗文。此外还有两个附录，附录一为《龙溪会语》，附录二为《水西书院大事记》。两个附录不仅有助于了解水西书院的发端、兴起和演变历史，而且全面辑录了阳明学学者在水西书院讲学的会约、祀典等文献资料，对于了解水西书院的讲学组织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会约相当于书院讲学的章程，具体包括讲学的时间、地点、人员、程序、主旨、奖惩等内容，有的会约还要求参与人员撰写一份包括姓名、字号、生辰等内容的簿册，并签字保证遵守会约，这又被称为会籍。《水西书院志》辑录了王畿的《水西会约题词》《水西同志会籍》、邹守益的《书水西同志聚讲会约》、查铎的《书水西会条》四篇关于会约的文献。前三篇是关于明代嘉靖年间水西讲学会约的序文，最后一篇明代万历年间的会约原文，是了解水西书院讲学制度的直接资料。祀典是关于书院祭祀的相关内容，书院的祭祀对象体现了书院的文化认同。《水西书院志》辑录了《水西书院祀典》和《水西书院祝文》两篇文献。水西书院初办时没有专门祭祀场所，万历十三年（1585 年）重修时建有文成公祠，祭祀王阳明，陪祀王艮、邹守益、欧阳德、钱德洪、王畿等五人。天启初年改文成公祠为朱王二先生祠，祀奉王阳明和朱熹，并增加罗汝芳、何迁、耿定向三人陪祀，这表明水西书院的文化立场由阳明心学走向了阳明心学与程朱理学的合流。

水西书院讲的具体内容表现在会语和答问之中。会语即记录学者讲学具体内容的文献。《水西书院志》辑录的会语有王畿的《水西经舍会语》、罗汝芳的《勖水西书院诸生》、查铎的《水西会语》。这些会语的形式表现为主讲与学子之间的问答，内容都是关于心性修养的问题。答问其实也是会语，只是更鲜明地揭示了讲学的形式是问答式。《水西书院志》辑录的答问有明代翟台的《水西答问》和清代华希闵的《水西书院答问》。刘聪教授指出：“王畿、查铎、翟台三人的《会语》属于阳明学讲学的范围，而华希闵的《答问》则是以程朱理学为主要内容，这体现出明清两朝水西书院不同的学派属性。”［2］41这一论断体现了作者以编辑资料为主要工作，同时也体现其鲜明的研究观点。

水西书院之所以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是因为参与水西书院讲学活动的人物众多。刘聪教授等对《嘉庆泾县志》中的《水西书院祀典》记录的书院祭祀的一百三十多人进行了详细考证，对水西书院创建和讲学作出重要贡献和文献资料留存较多者，分别作了人物传记，并简要介绍了其与水西书院的关系。人物传记包括明代钱德洪、王畿、邹守益至清代何燮在内的七十二人，为了解水西书院讲学的盛况提供了直接的资料线索。此外，《水西书院志》的附录部分包括《龙溪会语》和《水西书院大事记》两部分内容。《龙溪会语》即王阳明弟子王畿的讲学语录，因水西书院讲学是其中的重要部分，故录于此。《水西书院大事记》则是以历史顺序整理了水西书院相关的大事件，起于崇庆寺建立，迄于2016 年复建水西书院。大事记的特色在于详细记载了推动2016 年水西书院复建的主要专家，记载了水西书院在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方面开展的学术活动，如举办水西佛教文化论坛、出版研究著作、举办名家讲堂、举办传统文化研修班等。

以上资料整理工作之所以深入而细致，源于刘聪教授丰富的阳明学及阳明后学研究经验。在该书之前，他出版的阳明后学著作有《聂豹》和《黄绾》，《水西书院志》是他出版的第三部阳明后学相关著作。刘聪教授自2005 年做博士论文以来，一直从事王阳明及其后学的相关研究，因此他整理阳明后学讲学重镇——水西书院的相关资料，与他一直以来的学术研究领域是直接相关的。刘聪教授等所著的《水西书院志》不仅全面辑录了泾县县志、宁国府志及相关志书的内容，还全面辑录了阳明后学文献中与水西书院相关的记文、赠序、诗文，例如：辑录了王阳明弟子王畿的《水西会约题词》《水西同志会籍》《续刻〈传习录〉序》《水西别言》《别言赠梅纯甫》《书查子警卷》《寿近溪罗侯五秩序》《水西用邹东廓韵》等文章，辑录了王阳明弟子邹守益的《水西精舍记》《书水西同志聚讲会约》《寿莲坪甘郡侯先生七十序》《雪中聚讲水西和王岩潭韵》《雪中充翚岭赴顺之周司谏友水西之约》等，辑录了钱德洪的《迭玉墩》《寄示水西诸生》《山门》《水西用李谪仙韵》等。此外，该书还辑录了阳明后学罗洪先、罗汝芳、耿定向等人的文章。

综上所述，刘聪、王黎芳合著的《水西书院志》既是关于水西书院相关文献基础上的资料辑录，又是关于水西书院发展历史的整理与研究。水西书院发展历史悠久，参与书院讲学人物众多，历史文献分散而庞杂。经过作者的整理研究，读者可以清晰了解水西书院的发展历史，系统掌握水西书院讲学的史料，全景透视水西书院讲学学者的传记。全书有史有论，史论结合，处处注重考证可靠资料，为后人研究水西书院提供了可靠的资料。《水西书院志》既是一部高水平的辑录著作，又是一部观点鲜明的研究性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