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波
(郑州轻工业大学 政法学院,郑州 450000)
农村地区由于外出人口返乡人员多、流动性大、医疗卫生条件相对差等因素,成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重点区域、薄弱环节。[1]因此,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农村新冠肺炎疫情防控。2020年1月30日,国务院为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联防联控机制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做好农村地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的通知》,并提出了压实县乡党委政府和村“两委”责任、强化返乡人员、流动人口健康管理、加强防控工作宣传引导等举措。[2]要使以上措施有效实施,需要充分发挥农村社区动员能力,鼓励社区居民参与疫情防控。但是,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在春节期间,春节作为我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是各种民俗活动的复合体。各种民俗活动为村民提供了互动、交流的机会,从而导致人员聚集。[3]这与疫情防控的“不聚集、少外出、不扎堆”等防控原则相对立。
新冠肺炎疫情发展迅速,因此在农村地区采取了以政府为主导的自上而下的行政动员模式。[4]这一动员模式介入迅速、便于整合资源、有利于信息传递,在春节之前发挥了重要作用。具体表现为村两委成员和村民小组长按照乡镇政府会议精神,对疫情防控进行宣传、封路、登记返乡人员信息、体温监测,从而使春节之前的疫情防控有序推进。大年初一是疫情防控的重要节点,因为拜年、祭祖、走亲戚等重要民俗活动将要陆续进行,这也意味着村民将会走出家庭,进入村庄公共空间。如何有效规范民俗活动,防止人员聚集,是春节之后疫情防控的重点,但是行政动员在这一阶段遇到了阻力。因为拜年、祭祖、走亲戚等民俗活动是在历史经验的积累过程中形成的,是内化于村民身体之中的“性情倾向系统”,即所谓的乡土惯习。[5]惯习一旦形成,具有很强的稳定性,短时间内很难发生改变。[6]因此,与春节相关的乡土惯习对农村疫情防控的行政动员提出了挑战。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问题:在疫情防控的行政动员中,以乡镇政府和村委会为载体的基层权威与春节相关联的乡土惯习之间存在哪些张力?农村基层组织采取什么策略对其进行化解的?
以上问题属于农村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机制的研究范畴,目前学界对及其研究主要集中于公共卫生管理学科,研究方向聚焦于自上而下的,以政府为主体的行政应对模式,具体研究视角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技术应对。主要包括构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卫生信息监测网络[7]和提升公共卫生机构专业能力。[8](2)管理应对。主要包括基层政府的应急反应能力、[9]应急运作规则[10]和不同组织之间的协同机制。[11](3)资源应对。主要包括公共卫生服务设施供给、[12]资金投入和人力资源储备。目前研究一方面将政府作为应对农村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主体,忽视了农村社区成员和社区组织,社区参与弱化;另一方面,以资源、技术等外生力量输入为主,缺乏对农村社区内部资源挖掘。从而导致基层权威与乡土惯习相遇时,产生了张力。本研究认为,在农村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处置中,应该在政府主导的外部资源输入的基础上,重视社区内部资源,从而调动社区成员积极性,激发社区内生动力,提高农村社区疫情防控能力。
因此,本研究通过对胶东P县级市D镇H村的调查,发现在拜年、祭祖、走亲戚等三类春节民俗活动中,基层权威与乡土惯习之间的张力较为明显。从而通过质性研究方法,探讨乡镇政府和村委会如何合理利用村庄内生资源,将两者之间的张力进行化解,对以政府为主体的行政动员模式,进行补充和拓展。
拜年是春节的重要仪式活动,拜年习俗源流久远,先秦礼仪中的“朝正”即诸侯、百官向天子拜年。[13]经过历史传承,拜年习俗已经成为春节期间内化于人们身体之中,并支配个人实践行为的“乡土惯习”。拜年的重要文化意义是向长辈尽孝道,向平辈示亲情,因此需要走家串户。为了阻止村民拜年,防止疫情传播,D镇H村两委召集村两委成员、村民小组长、村民代表召开会议讨论应对策略。村两委倡议“禁止外出拜年”,但是没有通过,大部分参会人员极力反对。关于这次会议内容,村委会主任W1谈到:
村两委提出这个倡议,本以为大家都会理解,没想到遭到大家的反对,许多村民小组长也不同意。特别是一些村民代表中的老年人反对更加强烈,他们认为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以前有多大困难都没有不让拜年的,这个规矩不能破。另外一些年轻外出打工村民代表认为平常大家都忙着在外面打工,只有过年时候才能回来,拜年可以使大家叙叙旧、联络感情,如果取消了拜年有些不近人情,何况村里也没有被感染的人。围绕这个问题,大家在一起讨论了将近2个小时,最后不欢而散。
以上倡议没有通过是目的理性与价值理性冲突的结果。村两委将“禁止外出拜年”作为疫情防控的重要手段,但是忽视了拜年仪式中蕴含的情感诉求。这属于目的理性行为,着重考虑的是手段对达成目的的能力,至于特定目的是否符合人们的心愿,则在所不论。而村民“反对禁止拜年”,更多考虑的是对拜年仪式的主观欲求、意愿、信念、意向等价值因素,具体表现为年长者对拜年仪式的敬畏,外出务工者对家乡情感的寄托。这属于价值理性行为,更多关注行动的价值因素,不顾后果如何、条件怎样都要去完成。
针对以上困境,村两委成员召集村中5大家族的负责人。家族负责人一般为家族中辈分很高、具有较高威望的长者。尽管他们不是村两委成员,但是在各自家族内的非正式公共事务中的地位高于村干部。因为长期以来家庭、家族被作为私人领域,政府对其直接干涉较少。家族负责人是家族内部事务的积极分子或组织者,因此让其参与“禁止外出拜年”的商讨有助于问题解决。经过协商,关于是否“禁止外出拜年”并没有偏向一方,而是在双方各有退让前提下,形成了“族内默许与族外禁止”的折中策略。村支书L2谈到:
腊月二十八下午,村两委成员在一起碰了个头,决定找村里各大家族负责人来讨论下大年初一早晨拜年的事情。腊月二十九上午大家坐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家族负责人平常在各大家族的婚丧嫁娶等大事中扮演重要角色。刚开始不让拜年遭到了各大家族负责人极力反对。后来俺们改变策略,直接反问他们,如果大家拜年互相感染怎么办,万一有人感染死了谁来负责。家族负责人们有些害怕了,但是仍然不退让,坚持拜年。针对僵持局面,其中一个家族负责人,并且以前担任过村干部,认为双方各退一步,家族内成员可以相互拜年,家族之外禁止拜年。家族内拜年时间要压缩,不要久留,拜年时带上口罩。各家族负责人和村两委经过进一步协商,最后双方都同意了。
农村拜年主要分为族内拜年和族外拜年两种类型。族内拜年主要是指具有血缘关系的家族成员之间相互拜年;族外拜年主要是指具有地缘关系的邻居和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关系较好的村民之间相互拜年。按照费孝通的差序格局,农村拜年根据关系的亲疏远近,[14]形成了清晰的拜年次序。最先拜年的是家庭成员,其次是家族成员,最后是邻居和其他关系较好的村民。由于家族成员之间存在先赋的血统或生理联系,因此家族内拜年蕴含着尽孝道、示亲情等道德义务,拜年难以禁止。家族之外的邻居和其他关系较好的村民,是基于日常生活中的交往和互助而形成的关系,家族外拜年主要体现交流互动的功能,缺乏道德压力,因此存在禁止拜年的可能性。基于“族内默许,族外禁止”的倡议,家族负责人在族内进行了动员。家族负责人W3谈到:
俺们找大家谈了下,针对这个想法都是比较赞同的,认为不给村里其他人拜年能够接受,毕竟今年疫情比较严重。家族内的人居住的比较近,活动范围比较小,影响比较小。但是家族外关系较好的人可能居住比较远,一个可能住在村东头,另一个可能住在村西头,俺们村面积也是比较大的,这样影响就大了。俺还嘱咐了大家拜年时不要在别人家里待时间长,拜年的时候要带上口罩。
尽管缩小了拜年范围,但是还会存在人员流动,因此村两委也采取了相关保障和监督措施。一是加强对村民族外拜年的监管;二是对从疫区返乡的家庭进行监督,禁止该类家庭成员外出拜年和他人进入该类家庭拜年;三是监督村民拜年时戴口罩情况。村委会主任W1谈到:
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村委会还是组织了村委会成员、小组长和部分村民代表,大年初一早上4点开始在村里不同位置进行值班。在拜年人群中发现了有部分村民不带口罩,俺们对他们进行了劝说。另外,也有个别村民去关系比较好的,家族之外的村民家里拜年,被俺们发现后进行了劝回。经过村委会的监督,村民基本遵守了禁止族外拜年和拜年戴口罩的倡议。
在拜年这一环节的疫情防控中,村委会并没有采取强制手段,而是在尊重拜年这一传统习俗的前提下,充分发挥家族负责人的动员能力,合理利用家族关系网络,从而满足双方的利益诉求。当然家族动员是一种非正式动员,缺乏制度的刚性约束,具有一定的弹性,因此部分村民违背约定,族外拜年。针对此,村委会运用正式权威对其监督与纠正,从而使“族内拜年、族外禁止”这一倡议有效实施,在满足村民拜年情感诉求的同时,也实现了疫情的有效防控。
上年坟是春节期间最重要的祭祀仪式,表达了对祖宗先辈孝敬和怀念之情,体现着“百善孝为先”和“慎终追远”的传统理念。[15]H村祭祀仪式分为接老祖和送老祖两部分,接老祖是在大年三十傍晚将家中去世的祖先请回家,一般在各自家中进行,不用外出。送老祖比较隆重,大年初三早晨日出之前,家族“五服”以内的男人,穿戴一新集结一起,拎着香纸、鞭炮、供品去上坟。H村的坟地较为集中,村委会划出了一块机动地作为坟地,无偿供村民使用。由此可见,上年坟时间较为集中、人员数量庞大、祭祀空间密集,从而会使人员短时间内聚集,不利于疫情防控。由于上年坟以家族为单位进行,因此村委会仍然发挥家族关系网络的作用,召集各家族负责人进行商讨。村小组长L4谈到:
大年初一下午,村两委召集了两委成员、各小组组长、五大家族负责人,重点商讨初三早晨上坟的事情。当然村委会还是建议大家取消上坟,祭祀活动在家里进行,遭到了各大家族负责人的反对。家族负责人认为上坟在户外进行,大家带好口罩就没有问题。但是村干部认为,咱村坟地较为集中,各大家族人数较多,容易交叉传播。双方从下午3点讨论到下午6点,将近3个小时。最终形成了“压缩人数和错峰进行”的倡议。
“压缩人数”是指各家族指派3~5名代表上坟祭祖,其他家族成员在各自家庭中送老祖。这一策略一方面防止人员集中聚集;另一方面也满足了村民对祖先的缅怀之情。但是家族内也有少数成员对此倡议反对,村委会并没有与其直接接触,而是委托家族负责人与其协商。由于家族负责人在家族内辈分较高,家族成员对他们比较敬重,有利于沟通。因此,针对“压缩人数”原则,没有村民直接与村委会交涉,也没有形成矛盾和冲突。即使有,也在家族内得到化解。家族负责人Z5谈到:
这个事情村委会办的有技巧,将所有压力都推给了俺们这些老人,当然特殊时期咱也理解,尽力帮村干部排忧解难。压缩人数最大的困难是,在规定的人数范围内派谁去上坟,派几个人上坟。因为这个事情,许多人找过俺,给俺带来了不少麻烦。因为一个大的家族下面有好几个分支,每个分支下面又有小的分支,最后就是直系三代以内祖先。以前,家族所有成员先给目前坟头保留下来的,辈分最高的祖先上坟,然后再给各自家庭中已去世的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上坟。人数限制导致许多人不能给自己小家庭的直系已故祖先上坟了,所以大家意见较大。毕竟族内成员对俺们这些辈分较高的人较为尊敬,因为俺们在家族中的红白喜事、祭祀祖先等仪式中发挥重要作用,已经树立了威信。村干部劝说,大家不一定听他们的,俺们这些老人他们还是会给些面子。
家族内部关于“压缩人数”而产生的分歧,由家族负责人得以化解。家族负责人基于血缘关系在家族内部获得了较高的辈分,从而家族成员都会给他们面子。这是因为在熟人社会内部,是否有面子以及有多大面子,是与主体所处的社会结构位置有关,当一个人处于熟人社会结构上层时,他具有面子,反之则没有面子。[16]另外,家族负责人在婚丧嫁娶等家族公共事务中扮演重要角色,从而形成了较高权威。较高的权威使家族成员对其产生了依赖感,特别是面对不确定的重大事件时,对家族负责人更为信任。信任使家族负责人与家族成员之间容易形成良好互动,便于达成协议。
与“压缩人数”相比,“错峰进行”在家族内部遇到的阻力相对较小,而在家族外部产生了较大分歧。分歧分为两部分:一是排序问题,每个家族都期望排序最靠前,不愿意最后一个上坟;二是上坟时间问题,上坟时间过长,最后上坟的家族将会在日出之后才能结束,这与上坟的传统习俗相违背。以上分歧不是发生在村委会与各大家族负责人之间,而是产生于各大家族负责人之间。针对以上分歧,在村委会的主持下,各大家族负责人达成以下协议,村委会委员F6谈到:
以前上坟,各大家族去的时间差不多,一般早晨四点半左右出发。初三早晨俺们这要吃饺子,四点半吃完饺子,家族中的男人们就去上坟了。俺们这还有一个习俗是,上坟一定要在太阳出来之前进行。所以大家都想第一个去上坟,最后一个上坟可能会在太阳出来之后。最后确定上坟的顺序通过抓阄决定,每个家族上坟时间为30分钟,为了压缩时间各家族要开车上坟,早晨六点半之前全部结束。
由此可见,“压缩人数”与“错峰进行”的倡议是经过多次不同主体之间博弈才完成的。第一次博弈是在村委会与各大家族负责人之间进行的,主要解决的问题是“是否去上坟”,最后采取折中方式,减少人数,错峰进行。第二次博弈发生在家族内部,主要解决的问题是在“压缩人数”的原则下,“家族中的哪些成员去上坟”,最后通过家族负责人的面子和权威得以化解。第三次博弈发生在不同家族负责人之间,主要解决的问题是“哪个家族先去上坟,能否保证在日出之前结束”。村干部作为中间人,对各大家族之间的争论,以局外者的身份,公平客观的调解矛盾,最终达成一致。在以上三次博弈中,家族负责人全部参与,而且都是博弈的主体,在倡议达成和实施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走亲戚是我国春节习俗之一,已成为亲人之间沟通情感,互相祝福的一种交流方式。我国不同地区关于“走”的先后次序各有差异,并根据本土的生活特色形成了一套约定俗成的礼仪规则。[17]H村大年初一不出村走亲戚,主要在村庄范围内拜年。出村走亲戚从大年初二进行,初二姥娘,初三丈人,初四姑,初五姨。走亲戚导致人们跨村流动,人口聚集,而且持续时间较长,因此为疫情防控产生较大压力。针对人口跨村流动的特征,防止全镇范围内疫情扩散,镇政府下发了明确禁止走亲访友的通知。村委会通过喇叭广播、发放传单等方式向村民传达通知内容,禁止本村村民外出走亲戚和外村村民到本村走亲戚,并且在村口封路检查,大部分村民能够自觉遵守。
但是仍有部分村民违反上述规定,主要表现为硬闯和迂回两种方式。硬闯方式是指外村村民硬闯村口卡点,不接受登记和体温监测,强制进村。针对这一情况村委会并没有采取强制措施,而是充分发挥亲属关系网络的作用,通过本村村民与外村亲戚的沟通交流,规劝亲戚返回。由于前期政策宣传和熟人社会舆论压力使本村村民一般会配合村口卡点值班人员,对亲戚进行规劝。村支书L2谈到:
初二,初三这两天,来俺们村走亲戚的多,这些人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看看村口卡点严不严。大部分人通过值班人员劝说就回去了,但仍有小部分人要硬闯进村走亲戚。这些人也理解,都是走关系特别近的亲戚,而且常年在外打工不怎么回来,想过来看看自己的长辈,表达下感情。这些人走亲戚的意愿特别强烈,你不让他进村,火气特别大,很容易和你吵起来,甚至会打起来。因此俺们不和他们正面冲突,而是打电话通知村里的亲戚出来劝说。经劝说后,走亲戚的外村人会将礼品放下,然后就回去了。
迂回方式,是指走亲戚的外村村民绕过村口卡点进入村庄。H村进出村共有4条道路,每条路设有卡点,24小时轮流值班。但是在四条路中间是大片农田,部分外村人通过农田步行进入村中,甚至有的是晚上进村。迂回方式具有隐蔽性,而且通过与村内亲属沟通,已经获得了如何绕过卡点的信息。因此,卡点检查和动员村内亲属规劝都已经难以发挥作用。针对此,H村村委会提出“邻里监督”的应对策略,该策略的主要特征是“不泄露举报人姓名”和“采取奖励机制”。前者主要是由于农村是熟人社会,村民之间存在人情、面子等情感因素;后者是为了激发村民的举报动力。卡点值班村民W7谈到:
咱村的面积比较大,平原地区又比较开阔,仅靠4个道路卡点是很难防住的。大部分偷偷溜进村走亲戚的已经提前与村里的亲戚联系好了。哪个地方是值班人员看不到的地方,什么时候卡点值班人员比较少等。俺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只靠卡点检查很难发现。后来有村民主动举报邻居家有外来亲戚,村委会看到这种方式挺好,就采纳了,并且通过大喇叭广播给村民,保证不泄露举报人名字,而且举报属实奖励100元。对于违反走亲戚规定的村内村民,进行惩罚,惩罚方式是卡点下半夜值班。一奖一惩有效阻止了外村人的流入。
与拜年和上年坟相比,走亲戚存在人口跨村流动的特征,基层政府更为重视。因此对基层组织内的镇政府工作人员、村两委成员和村小组长进行强力动员,并设路卡采取硬核阻断措施。但是仍有村民通过硬闯和迂回方式与其对抗,因此村委会继续发挥社会关系网络的作用。一方面,发挥亲属关系作用,对硬闯的外村村民进行规劝;另一方面,发挥邻里关系作用,对迂回进村的外村村民进行举报和监督。
目前农村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处置,主要遵循了以政府为主体,自上而下的行动逻辑,忽视村落的主体性。这一处置模式与乡土惯习相遇时,由于乡土惯习在长期乡土生活实践中形成,并且内化于村民身心行为之中,具有较强的稳定性,因此难以高效率的发挥作用。但是农村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处置的基本要求是迅速、高效,防止疫情扩散。因此,面对这一张力,一方面,政府在动员各级行政组织的同时,也要发挥村庄内部的家庭、家族、邻里等非正式组织作用;另一方面,政府在发挥正式制度的同时,也应该利用农村社区内部的非正式制度,特别要重视基于血缘和地缘的社会关系网络。P市D镇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以家庭、家族、邻里为依托,充分发挥各种社会关系网络的作用。一是发挥家族关系网络作用。在拜年和上年坟等民俗活动中,充分调动家族负责人的积极性,通过其在家族中较高的辈分和权威,对家族内部成员有效动员。二是发挥亲属关系网络作用。在走亲戚这一民俗活动中,针对硬闯卡点的外村村民,通过本村亲戚对其规劝,让其返回。三是发挥邻里关系网络作用,针对迂回方式绕过卡点进入村庄的外村人,动员村民对其监督和举报。总之,农村基层正式组织与村庄内部非正式组织之间、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之间需要形成亲和性关系。要实现这种关系,农村基层正式组织应嵌入村庄的社会空间内,合理利用非正式制度的道德压力和动员能力。[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