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对女性收入的影响研究

2022-02-15 07:36张嘉祺
江苏商论 2022年2期
关键词:工资收入生育劳动力

张嘉祺

(南京财经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一、引言

计划生育自1982年被定为中国的基本国策,随着计划生育的有效实施,中国的生育率呈下降趋势,生育率的下降导致人口老龄化、性别比例失衡、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等问题日益严重。所以,为解决中国现存的人口问题,在2013年底十八届三中全会上,中国正式通过“单独二孩”政策。随后,2016年初,中国继续宣布实施“全面二孩”政策,“二孩”的全面放开标志着实行30多年的独生子女生育政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17年,中国新出生的婴儿中二孩占比高达51%,由此可见“二孩政策”实施效果明显,而家庭生育子女数量的增加会对劳动力市场中的女性产生怎样的影响引发了社会的讨论。

女性需要承受来自家庭和就业的双重压力,她们是家庭生活中不可替代的角色,同时女性也是劳动力市场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古以来,女性不得不承担生育和照顾家庭的责任,一般来说,女性往往会减少参与工作的机会甚至主动放弃就业以照顾家庭。计划经济时期,中国为保持劳动力市场的公平坚持以“统一分配”为原则,男性与女性的收入差距不明显。改革开放之后,劳动力市场开始对女性产生就业歧视,“同工不同酬”等问题日益严重。中国“全面二孩”的政策背景可能会使女性的生育意愿进一步提高,而生育行为会对女性产生“生育代价”,导致女性中断职业生涯,甚至退出劳动力市场。劳动力市场理论认为,孩子数量增加会使得女性减少对工作的投入,进一步减弱劳动力市场上女性的就业。因此,子女数量的增加将如何影响女性收入,如何保护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中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怎样解决男女收入不平等问题,成为“二孩政策”背景下亟待解决的问题。本文通过分析“二孩政策”背景下生育子女数量对女性收入的影响,并针对研究结论提出相关的政策建议,为“二孩政策”的有效实施提供实证依据。

二、文献综述

女性的生育问题一直是学术界研究的热点话题,国际上关于女性生育与就业的研究已有大量积累。国外对于女性“生育代价”的相关研究成果较为丰富。Buding(2001)通过研究NLSY1979数据,结果发现生育会使女性的工资收入下降7%。Sami Napsri(2010)通过研究芬兰统计局数据,结果发现芬兰劳动力市场中也存在对女性生育行为的歧视,但是劳动力市场对女性的歧视程度取决于女性由于生育而中断工作的时间。Molina(2009)基于ECHP1994—2001数据,研究西班牙女性生育数量与收入的关系,分析结果表明孩子数量越多,对女性的负面影响越大。由于生育会直接导致西班牙女性当年的工资显著下降9%,家庭中子女数量为1个的女性工资显著降低6%,家庭中子女数量为2个的女性工资会降低14%,家庭中子女数量为3个及以上的女性工资会降低超过15%。Livermore et al.(2011)通过研究HILDA2001—2008数据对澳大利亚女性生育与收入的关系进行研究,发现生育一个孩子会导致收入下降4%,生育两个及以上孩子会导致收入下降8%。Gamboa&Zuluaga(2013)发现哥伦比亚女性生育一个孩子,工资收入会降低1.73%,然而计量模型中加入教育变量后结果并不显著。Pacelli et al.(2013)利用WHIP1985—2003数据进行研究,结果显示意大利已生育女性的平均收入比未生育女性低3%。Tarja Viitanen(2014)通过使用NSDS数据,研究结果发现“生育代价”在英国普遍存在,并且随着女性生育孩子年龄的不同,“生育惩罚”的效应也会随之改变。Oesch et al.(2017)使用SHP1999—2015和SLFS1999—2009数据,研究发现瑞士女性的“生育惩罚”率为4—8%之间。

由于中国实施长达30多年的独生子女计划生育政策,关于生育对女性收入影响的相关研究较少。然而在中国实施“二孩政策”之后,学者们开始关注女性“生育惩罚”的变化。张川川(2011)使用赫克曼两步法和工具变量法研究了2004—2006年CHNS数据,结果发现城镇女性的生育收入代价系数为76%,而生育行为对农村女性的收入没有显著影响。宋健等人(2015)通过研究认为,城市和农村的女性都会因为生育而降低在劳动力市场的劳动参与并且降低就业概率。贾南(2013)等人基于Mincer工资决定方程研究女性生育行为与收入的关系,使用1991—2009年共计七轮CHNS数据,得出女性的工资收入会在生育当年减少18%的结论。於嘉(2014)等人使用固定效应模型估计了1993—2006年共计5轮的CHNS数据,研究得出生育致使女性收入下降7%的结论。刘娜(2018)运用2SLS回归分析了CFPS2010—2014三期调查数据,结果发现城镇体制内的女性生育孩子会使工资收入降低18.4%。肖洁(2017)建立CQR模型对“2010年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数据进行研究,发现女性的“生育惩罚”系数约为3.4%。盛亦男(2019)使用“2017年妇女生育与就业状况调查”数据发现,中国生育政策的调整不利于女性的就业质量,女性在劳动力市场的就业质量显著下降。赵梦晗(2019)研究了生育年龄对中国城镇女性就业的影响,并利用CHNS1991—2015九期追踪调查数据进行验证,结果发现,女性第一次生育年龄在23岁和25岁之间,较大地影响了女性的就业。

三、数据与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了2016年CFPS数据1,以18—55岁的男性与女性为本文的研究对象,选取收入、子女数量、性别、受教育年限、雇主性质、婚姻状态、地区、工作经验、户口类型、健康状况等变量,经过数据处理后,得到女性样本1904个,男性样本2292个。

(二)变量设置与描述性统计

1.因变量:收入(Wage)。本文用月收入的对数作为被访者的收入水平。问卷中包含被访者年收入总额,将被访者的年收入总额除以12再取对数,就能得到本文使用的因变量,作为样本的收入水平。

2.自变量:子女数量(Birth)。

3.控制变量:除子女数量外,女性的收入还与年龄(X1)、受教育年限(X2)、工作经验(X3)、工作经验的平方(X4)、雇主性质(X5)、婚姻状况(X6)、户籍(X7)、健康状况(X8)、地区(X9、X10)等因素密切相关。本文剔除18岁以下及55岁以上的样本,并根据“现在还在上学吗?”这一问题,剔除正在上学的样本。CFPS中没有直接统计样本的工作经验,本文工作经验为年龄减受教育年限减6;工作经验的平方等于工作经验的平方除以100。将在婚和同居状态赋值为1,未婚、离婚和丧偶赋值为0。将非常健康、很健康、比较健康和一般健康赋值为1,不健康赋值为0。本文将农业户口和没有户口赋值为0,将非农业户口赋值为1。雇主类型为政府部门/党政机关/人民团体、事业单位和国有企业时,雇主性质视为公共部门,赋值为1,其余赋值为0。设置两个虚拟变量,按地理位置将各个省市分为东、中、西部。经过上述数据处理,再剔除关键变量缺失的样本点后,总共得到样本3113个,其中男性样本1628个,女性样本1485个。本文所使用样本的描述性统计在表1中给出。

根据表1的描述性统计,在全部样本中,男性的平均月收入为3451.358元,女性的平均月收入为2346.222元,男性的月收入高出女性47.1%,男性与女性的收入差异明显。而男性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低于女性,女性平均受教育年限为11.218年,男性平均受教育年限为10.994年。女性的非农村户口比例高于男性,30.8%的女性为非农村户口,27.6%的男性为非农村户口。男性在公共部门工作的比例高于女性,20.1%的男性在公共部门工作,19.3%的女性在公共部门工作。女性的健康状况整体好于男性。

表1 样本的描述性统计

(三)计量模型

本文使用扩展的Mincer模型,被解释变量为被访问对象的月收入的对数,主要解释变量为子女数量,控制变量包括受教育年限、工作性质、地区、工作经验、工作经验平方、户口类型、婚姻状况、性别等。所以,本文扩展的明瑟方程模型为:

Wage为被访问对象月收入的对数,birth为生育子女数量,edu为受教育年限,exp为工作经验,exp2为工作经验的平方,X为控制变量,包括工作性质、地区、户口类型、婚姻状况、健康状况等。β1为生育惩罚系数,β0为常数项,ε为误差项。

四、实证结果

(一)回归结果

本文考虑了子女数量对男性和女性工资收入的影响,表2的第一列和第二列分别为女性和男性生育子女数量对工资收入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增加子女数量会显著降低女性收入。女性多生育一个孩子,收入会降低14.1%,并且系数在5%的水平上统计显著;而生育对男性的收入没有显著影响。结果证明,生育行为会使女性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家庭和孩子的抚养问题上,导致生育对女性收入的影响大于男性,使得男性与女性的性别收入差距进一步扩大。

表2 子女数量对男性与女性月收入的影响

受教育年限的提高会显著提高男性和女性的工资收入。女性的教育回报率为8.7%,回归结果在1%的水平上显著,意味女性的受教育年限每增加一年会使收入显著增加8.7%。男性的教育回报率为8.5%,回归结果在1%的水平上统计显著,表示男性的受教育年限每增加一年会使收入显著增加8.5%。

女性在公共部门工作会显著提升工资收入,而对男性的工资收入没有显著影响。婚姻对男性的工资收入有正影响,婚后男性的工资会显著提升,而女性婚后收入明显降低。根据贝克尔的家庭内部分工理论,这可能是由于中国“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理念,婚后男性主要负责赚钱养家,而女性会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家庭。平均来说,已婚女性的收入比未婚女性收入低35.7%,这一结果在1%的水平上显著。相比中部和西部,东部的工资收入更高,但这一结果只对男性显著,对女性不显著。

工作经验的增加会显著提高男性和女性的收入水平。女性工作经验的系数为11%并在1%上的水平上显著;男性工作经验的系数为7.6%并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男性和女性工作经验平方/100的系数都为负,并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示由于工作经验的增加,工资收入呈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工资收入与工作经验呈倒“U”型关系。

(二)稳健性检验

我们将使用年收入的对数来作为收入的衡量指标,进一步检验本文结果的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3。

表3 子女数量对男性与女性年收入的影响

表3为本文稳健性检验结果,第一列为生育子女数量对女性年收入的影响,第二列为生育子女数量对男性年收入的影响。稳健性检验结果表明,女性的“生育惩罚”系数为13.7%,女性多生育一个孩子会使得年收入显著下降13.7%,而生育对男性收入并没有显著影响。受教育年限对男性与女性收入都存在显著正效应。婚姻会显著提高男性收入,而婚姻对女性却有明显的负效应。随着工作经验的增加,男性与女性的收入都会先上升再下降。这与表2的结果基本一致,所以,本文的研究结果是可信的。

五、结论及建议

(一)结论

本文全面考察了中国女性生育对工资收入的因果效应,得到几点结论:第一,生育子女数量的增加会显著降低女性的工资收入。根据本文的研究,多生育一个孩子会导致女性的工资收入下降14.1%,而男性的收入不会受生育行为的影响。这预示,如果“二孩政策”的实施达到预期目标,那么中国男性和女性的性别工资差异会进一步增大。第二,随着劳动者年龄的提高,工作经验越来越丰富,而工资收入先上升后下降,收入与工作经验呈倒“U”型关系。第三,教育对收入的提高有显著性影响,女性受教育程度是防止性别收入差异进一步扩大的有效途径之一。

(二)建议

研究结果显示,长远来看,“二孩政策”有助于增加长期人口红利,但劳动力市场也会减弱女性的就业,不利于女性就业和劳动力市场的资源配置。“二孩政策”可能会加剧职业女性家庭与工作间的矛盾,也可能导致女性失业,自愿退出劳动力市场。然而,由于子女数量的增加会降低女性收入,这可能导致女性降低生育意愿,削弱“全面二孩”政策的效果。所以,可以从几方面保障女性就业:第一,国家应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以防止劳动力市场中性别歧视现象。完善中国的生育保险制度,同时,产假不只是女性劳动者的权利,在女性劳动者生育后休产假的同时,也给予男性劳动者育儿假以照顾家庭,在一定程度上会降低劳动力市场对女性的生育歧视。完善中国公共托育服务,有利于减少女性的个人时间机会成本。第二,企业应注重对女性的职业培训,帮助女性缓解工作与家庭的冲突。企业更倾向于雇佣男性以使利润最大化,对女性存在严重的性别歧视。然而女性在怀孕过程中依然具有工作和学习能力,企业仍应进行专业培训。对于结束产假返回工作岗位的女性,为了避免遭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企业应适当调整工作内容。第三,女性自身应秉持男女平等的观念。女性不仅要提高受教育水平,而且要加强职业能力。女性要及时获取信息以适应劳动力市场中的竞争,并且在生育期间合理分配时间以解决家庭和工作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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