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霞 刘桂鑫
摘 要: 干宝所辑 《搜神记》作为魏晋志怪小说的代表作,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和反映当时社会思想观念的认识价值。其部分篇目在叙述视角,尤其在叙事场景的选择方面颇有特色,在遵照作为自然形态的狐狸喜穴居、昼伏夜出等基础上,也多让狐狸形象在黄昏或黑夜时分出现在古墓、空冢等地方,结合一定的文化心态,营造出了一种陰森恐怖的气氛,也更有利于邪狐淫恶之狐形象的塑造。《搜神记》的狐狸故事,不仅体现了那个时代的道德、性别等方面的观念,也同样体现了那个时代人的意识的觉醒以及“物老成精”的原始宗教观念。
关键词:《搜神记》 文学价值 思想观念
《搜神记》辑录了众多动物精怪故事,其中狐狸形象及故事情节尤为突出,其形象较其他动物精怪形象要丰富得多,故事情节也颇有艺术特色,并蕴含着比较丰富的思想观念,值得进一步分析。依据李剑国《新辑搜神记》进行统计a,有关狐狸的篇目有十七篇,分别是《淳于智卜狐》(卷三)、《马化狐》(卷十)、《人状草》(卷十二)、《江淮败屩》(卷十四)、《变化》(卷十六)、《蜮》(卷十七)以及第十八卷中的《倪彦思家魅》《狸神》《吴兴老狸》《句容狸妇》《狸客》《庐陵亭》《阿紫》《胡博士》《宋大贤》《斑狐书生》,还有卷二四中的《萧桐子》。这些篇目中,《马化狐》《人状草》《江淮败屩》《蜮》《萧桐子》五篇,狐狸只是作为单纯的自然存在极其简单地提及,并没有具体的形象可以论述,故不在本文讨论之内。
一、狐狸故事的文学解读
就叙事视角而言,《搜神记》有着运用限知视角和流动视角的端倪,与传统的史学作品《史记》 《左传》等相比,其叙述视角有所开拓,但大体上还是延续了传统史学的全知全能的叙述套路,尽管在篇中会以故事中的人物为聚焦,以故事中人物的所见所闻来将故事展开,看似是限知叙述视角,但是从整体上看,更多的是在全知叙事的前提下穿插,是一种以大框架套小框架式的叙述,仍然是对传统“史官式”叙事的继承。其显著特点在于,在故事的开头便清清楚楚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甚至还交代了故事主人公的姓名、身份等,这些部分即使没有完全写出,也会将人物的籍贯、姓名先行道出,然后再进入事件的主要叙述部分。《淳于智卜狐》 《倪彦思家魅》以及《狸神》 《句容狸妇》等篇无不如是。这些极为相似的故事开头,与中国史传文学的代表《史记》中的列传开头写法大同小异。这主要是因为作者作《搜神记》的手法严格遵循修史的原则,他从各种典籍中搜集材料,并以实录的态度记叙以证明“神道之不诬”。
《搜神记》在叙事时空的选择方面很有特色。“叙述内容中具体描写的人物行为与环境组合成为场景。一部叙事作品在叙述故事中必须要有场景,也就是说,故事的进展要把人物的行动放在具体的环境中以构成场景,这样才能显现为生动具体的艺术形象”b。《搜神记》这些狐狸篇目对于时间与空间的选择具有一定的共性,构成了微妙的叙事时空。
狐狸活动的空间除了洞穴外,主要有古墓荒冢和人类家中两类。《阿紫》中男子灵孝被狐狸化身的阿紫引诱,被发现时其地点便是空冢,“果见孝于空冢中”;《胡博士》中,人们发现“有一空冢……群狐罗列”;而《斑狐书生》则在开头就点明“于时燕昭王墓前,有一斑狐”。至于《倪彦思家魅》中的狐狸,以鬼魅的形式长期生活于倪彦思的家中,它说话饮食完全和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不显其形。《狸神》篇中的狐狸则常年居住于刘伯祖家的“承尘上”,刘伯祖于河南太守升迁为司隶校尉,它也随之到司隶府。其三,则姑且笼统地将其归为“穴居”,虽与第一类颇为相似,但鉴于在具体篇目中没有特别强调,因而将它们归为另一类,这类狐狸故事,足以证明狐狸喜好“穴居”的特点。《句容狸妇》篇中的那只化为妇人的狐狸,后来就有人在“坑头”看见它“后……见此狸出坑头”;《狸客》篇中的狐狸,读者虽然看到的只是它亲自上门拜访董仲舒,但在董仲舒的细问之下,似乎也道出了狐狸穴居的实情“巢居知风,穴居知雨”,这只化做人形去拜谒董仲舒的狐狸能预知有雨,在一定程度上就证明了这一点。综上,可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狐狸多穴居(包括古墓、空冢、坑头),而这些地方成为狐狸活动的场所之一。此外,“亭”这一场所值得注意。《庐陵亭》《宋大贤》都记载狐狸抢占都亭居住,不惜杀害留宿之人。篇目开头就指出“亭不可宿,宿辄杀人”,本来可以“宿人”之亭却“不可宿”,其悖于常情使亭增添了一分神秘,而“宿辄杀人”则使亭更添了几分恐怖。亭的作用,正如李剑国与张玉莲所指出的:“亭在亭故事中往往成为一种隐喻或者象征——神秘恐怖。”c
狐魅出现的时间一般都在黄昏和深夜。《宋大贤》中鬼魅出现在“夜半”时,《庐陵亭》中的鬼魅也是在“三更中”。《阿紫》中狐魅阿紫引诱男子“暮辄与共还其家”。凡此种种,绝非偶然,其原因和古代人们的一些既定观念不无关系。“在人们的观念中,属于幽冥世界的鬼怪的活动主要是在夜间。而黑暗的夜色往往给人以沉重感、压抑感,人们常常把它和邪恶、诡异等感知相联系”d。狐狸这些特定的活动空间和时间,给狐狸故事蒙上了一层恐怖荒凉的色彩,赋予了狐狸故事诡秘的特性。
二、狐狸故事的文化解读
《搜神记》狐狸形象有不同的侧面,它们或未卜先知,或学识渊博,有的甚至凶狠残暴、媚惑淫邪。狐狸形象的多面性在一定程度上隐晦地反映了作者对魏晋时期政治现状、社会百态的思考与认识。下文试从道德观念、性别隐喻、人的觉醒以及物老成精等多个角度对《搜神记》中的狐狸故事进行文化解读。
某些狐魅形象体现着正邪对立的道德观念和人性的丰富。《搜神记》中的狐狸或善或恶,或奸诈或妖媚,有的甚至在贪婪中显示出其可爱之处。这些特点,在有些狐狸身上兼而有之,可以说,《搜神记》中的狐狸形象已经初具了某些人性的内涵,虽不像后代的小说那样丰富具体,但已初具特色。某些狐魅有着“善良”的本质,无害人之心并且能够于人有利,还通情达理,能顾及人的感受。反之,恶狐则于人有害,甚至残害人命。这样的善与恶,分别以《狸神》与《吴兴老狸》为代表。
《狸神》中的狐狸,居住于太守刘伯祖家的天花板上。它对刘伯祖说会有任命的文书下达,后来刘果然收到文书,时间事件都与神所说的一样。有一次,神说想吃羊肝,刘伯祖就把羊肝切了往神灵所在的地方递送,过了一会,在神灵所在的那个地方竟然出现了一只老狐狸,但是很快就跑掉了,接着刘即听到神说:刚才因为吃了太多的羊肝,不小心吃醉了。有论者称《狸神》篇中的狐狸,因为贪婪而现出原形,此篇讽刺了狸神贪婪的本性,这样的批评似乎太过严厉。虽然《狸神》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狐狸的贪婪,但这并非此篇故事的全部。其贪婪,也有可爱之处。更重要的是,它还能为人着想,当刘伯祖害怕朝堂上有人知道有神灵居住在他家而产生谋害之心时,狸神也觉得刘所言甚是,于是便离开了刘伯祖家。此外,《倪彦思家魅》篇中的鬼魅亦有其可爱之处。其可爱之处在于,能通人事,会用人的世界的评判标准去“告诫”人。它没有明显的祸害人的行为,其危害也仅在于人们心里的不安,对这只鬼魅有所忌惮。它会“打小报告”:彦思奴婢有窃骂大家者,云:“今当以语。”于是彦思惩罚了背后窃骂他的奴婢,自此以后,再没有私底下说主人坏话的人。它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说它,彦思夜中与妻子议论它,它随即以锯断房梁来威胁彦思,并说“复道吾否?”当典农官说出“此神正当是狸物耳”之时,它又以典农官贪污的罪状胁威,让典农官不要再谈论自己。凡此种种,我们可以看到这只狐狸幻化而成的鬼魅有其可爱之处。最为奸邪的莫过于《吴兴老狸》《宋大贤》篇中的狐狸,虽然它们是恶的代表,但在其与人的对话中,也可看到“狐精”憨傻的一面。狐狸化为鬼魅想害人,并且似乎想表现出自己可怕的一面,当人表现出不惧怕它时,它想尽所有的办法去试探人,但是每次下手之前总是会先问问人,其憨傻之态就此显露。
某些狐魅形象其实是性别观念的一种隐喻。雌狐经常以媚人的妇女形象出现,而雄狐则多以学问狐的形象出现。所谓学问狐是指,它们多以儒士、博士等身份出现,有一定的才华。《狸客》篇中的狐狸,主动去拜谒有名的儒学家董仲舒,与董仲舒论“五经”,究其微妙。《胡博士》篇中的狐狸,自称“胡博士”,经常借书去教授群狐“诸生”。但是与“狸客”篇不同的是,似乎这位狐博士更不怕人,当被人发觉而群狐“见人进走”之时,唯其独不去,此时它是以狐的身份出现在人的面前的,人们看到的是“唯有一老狐独不去”。《搜神记》中关于学问狐最长的一篇,并且内容、情节最为完善的,要数《斑狐书生》。篇中的斑狐,积年幻化为书生,“持刺谒华。张华见其总角风流,洁白如玉,举动容止,顾盼生姿,雅重之。于是论及文章,辨校声实,华未尝闻。比复商略三史,探赜百家,谈老庄之奥区,披风雅之绝旨,包十圣,贯三才,箴八儒,擿五礼,华无不应声屈滞。乃叹曰:‘天下岂有此年少!若非鬼魅,则是狐狸。’”(《斑狐书生》)探讨的学问范围极其广泛,而且压过当时以学问渊博著称于世的张华,可见其博识。至于为何董仲舒、张华都怀疑它们是狐狸,应该是董仲舒、张华在学问方面代表了人类所能达到的限度,而狐狸等妖魅因为远超人类的寿命而能积累超过人类的知识,所以超过人的限度的肯定是“若非鬼魅,则是狐狸”。
《阿紫》篇大概是文字记载中最早的狐狸精魅人故事。狐狸阿紫“作好妇形”勾引、迷惑男子。篇末引《名山记》的句子,将其出身点明,“狐者先古之淫妇也,其名曰阿紫化而为狐”,这样就把狐狸与淫妇联系了起来。“狐的前身是淫妇,所以狐往往化为女子,以媚惑世间男子。大概‘狐媚’一说由此而来”。《句容狸妇》篇中的狐狸亦是。在《搜神记》相遇婚媾的故事中,女性成为主动一方的现象相当普遍。如卷一九《獭妇》篇中变身为“姿容可爱”的妇人在大雨里追赶陂吏丁初的那只苍獭;又如卷二三中的《紫珪》和《谈生》,前者叙述吴王夫差小女紫珪因爱慕韩重,以至私交信物,在没有媒妁之言的情况下私订终身,后者则是早丧的睢阳王之女自荐枕席且自愿嫁与年已四十尚未娶妻的谈生。在这些故事中不论是妖,是鬼,还是人,都可以发现作为女性的一方基本占据了婚媾的主动地位,形成了女追男的基本模式。当然,卷十八中的《阿紫》篇,山魅阿紫也是主动引诱男子的一方。
这种情形,主要原因当是男性主体立场上所持的对女性的矛盾态度。一方面,男性内心渴望女性主动,是一种对“高唐女神”的向往;另一方面,则是对于“红颜祸水”的憎恨与恐惧。魏晋时期社会极为动荡,在门阀制度下,门户等级异常森严,造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局面,大量的寒门子弟仕进艰难,基于这样的现实,出身寒微的男子“难免期望好运天而降,在想象中通过投怀送抱的女性轻松地获取权势和财富”e。甚至他们还时常会幻想女性在主动追求他们的同时,并不会过多地去在意男方的身份和地位,“于是,女性主动追求男性,并为之带来大量财富和好运的故事在社会上就比较容易产生和流传,也就更多地被作者采集、加工入书”f。上文提到的《谈生》及《紫珪》篇亦可佐证。而对“红颜祸水”的恐惧与憎恨则是在传统的男尊女卑的社会下形成的一种性别上的偏见。身为正人君子当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万不可为红颜所误。因此,面对绝色的美女,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提防着,切不可沉迷,甚至连靠近似乎也成为一种罪过。这种意识进一步深化,也就可能形成了他们对红颜的憎恨,这种憎恨是从恐惧发展而来的。也正因如此,人们就不得不对女子有所提防,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使自己身正,使自己不为女子所祸,于是,着彩衣的女子他们要提防,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子他们也要提防,女子应当成为男子的附庸,安安分分待在家中做贤妻良母……因此,狐貍精们似乎就犯了忌讳,田间每日行走的那位句容狸妇也因为这样而遭砍斫,任志强在其论文中提到句容狸妇曾这样指出:“狐狸精幻化的人物,其出现的时间和空间常常不合情理,令人生疑,因此难免遭人打杀。”g此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另一方面也许还与时人对女性的观念有关。《獭妇》篇中的那只幻化为妇人的苍獭因为在雨中追逐男子,并亲切地叫男子的名字,男子因为不认识它,继而也对它生疑,虽然也表明出现的时间空间不合常理,但是文末有言“此獭化为人形,数媚年少者也”似乎也能证明其魅惑人的本性,这倒也能佐证前文提到的对女性的态度及偏见。
一些狸魅形象体现了当时人的主题和人的觉醒。李泽厚《美的历程》曾这样给“人的觉醒”下定义:“即在怀疑和否定旧有传统标准和信仰价值的条件下,人对自己生命、意义、命运的重新发现、思索、把握和追求。”h“个体意识本身具有多重属性,它既可以指向外在的事功,也可以指向精神的超脱,也可能落实为感官之享乐”i。这些,在《搜神记》狐狸故事中也得到了较为充分的反映。其一,士人渴望得到权贵的重视,期望得到赏识。《狸客》《斑狐书生》中,不管是狸客上门拜谒董仲舒,还是斑狐不顾身家性命去与张华谈论学问,它们共同的目的是期盼以自己出众的才华受到当时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的赏识。这从斑狐书生与华表的对话中亦能看出,斑狐问华表:“以我才貌,可得见张司空否?”其二,在人才的选择方面,不再停留在东汉时期的道德、操守及儒学、气节等方面,而更多地注重人的才情、气质、格调及风貌。于是讲求脱俗的风度神貌便成了一代美的理想。因此,对狐狸形象的刻画,也注重其气质风貌的描述。拜谒董仲舒的那位狸客“风姿音气,殊为不凡”;那只自信的斑狐同样也具有不凡的风姿神韵:“总角风流,洁白如玉,举动容止,顾盼生姿。”狐狸的才情、气质、格调、风貌,给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这些篇目中,既然注重这些方面的描写,即不难想象,时人对这些方面的重视。再者,是对人的力量的肯定。在人狐(人鬼)斗争的篇目中,往往是作为人的一方胜利,而狐狸鬼怪妖魅一方失败。即便一开始人的一方暂时处于劣势,但结局也一定会有人去将妖魅鬼怪制服。如《吴兴老狸》篇中的老狸,看似险恶,甚至将人玩弄于股掌,借刀杀人,给吴兴一家人带来惨痛的悲剧,但是最终还是被术士收服;《阿紫》篇中的男子盡管受到狐狸精阿紫的蛊惑,甚至被阿紫诱走,弄得失去了人的样貌而初具狐的样貌形态,“其形颇像狐矣。略不复与人相应,但啼呼索‘阿紫’”。但最终还是被人救回,也渐渐恢复了人的样貌,而狐狸阿紫却落荒而逃,“闻人犬声,怪避”;《庐陵亭》与《宋大贤》篇中的情节内容也有相似之处,同是夜里在亭中作恶的精怪,并且已毒害了数人,但最终还是败在人的手中……甚至在那些学问狐身上,也能看到自我意识的凸显,《搜神记》中的学问狐,如斑狐、狸客,它们都看重自己的才华,它们之所以会来到人的世界与人谈论学问,是在论辩中往往以出众的才华让人折服,而得到自我的满足,这不能不说是人对自己能力的肯定。
“物老成精”的观念,早在汉代便已深入人心。这一点韦凤娟有所论述,其认为“物老成精”观念之形成受到了巫鬼道的影响,并且,此观点尤强调万物之“老”,在一定意义上承认了万物活的年岁久了,便自然而然成精、自然而然地具备了化为人形的能力。其实也是在一种“非人的自然物普遍地‘巫化’‘精怪化’的潮流中”,万物成为超自然力的承载体。j基于这样的时代观念,魏晋志怪小说中诸如蛇精、羊精、犬精、马精、獭精、树精等比比皆是。东晋葛洪《抱朴子·登涉》有言:“万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托人形,以眩惑人目,而常试人。”k诸多有年岁的老物便是在这样的观念下修炼成精进而化为人形,狐精自然也包括在内。《搜神记》的许多精灵鬼怪故事中,同样显现着这种古老的“物老成精”的观念。从《变化》篇始,似乎就定了这种变化之调“千岁龟鼋,能与人语;千岁之狐,起为美女”,而《搜神记》中的狐狸故事便在《变化》篇之后。这些篇目中的狐狸的确也多为有年岁的老狐。《吴兴老狸》中,那只借刀杀人的鬼魅,在术士施法之后,遂“即成大老狸”;《庐陵亭》中经常在庐陵郡都亭重屋中害人,最终被汤应以刀击伤的那两只精怪,一只为老狶魅,另一只则为老狸魅;《胡博士》篇中,那只假借诸书教授诸生的胡博士亦是老狐幻化;《宋大贤》中的那只在南阳西鄂为非作歹的鬼魅被人杀死后便也现出“老狐”的原形。而《斑狐书生》篇中,更直接点出了斑狐具有千年的道行,是一只有修为的狐狸。斑狐以及老树精之所以能够成精,成为鬼魅,甚至能幻化成人形,最重要的一点也在于它“老”,它们在汲取了日月之精华后,便得以幻化。“物老成精”的观念在这些狐狸故事中得以显现。
三、结语
我国志怪小说在魏晋时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搜神记》作为中国志怪小说的扛鼎之作,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和反映当时社会思想观念的认识价值。其大部分篇目虽然篇幅短小、叙事及人物刻画也较为简单,但不可否定的是,其中的个别篇目在叙述视角方面,在原来史传文学全知全能视角的基础上,开始有了叙述视角的变换,使故事情节更为丰富。而叙事场景的选择,在遵照作为自然形态的狐狸喜穴居、昼伏夜出等基础上,也多让狐狸形象在黄昏或黑夜时分出现在古墓、空冢等地方,结合一定的文化心态,营造出了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也更有利于邪狐淫恶之狐形象的塑造。《搜神记》的狐狸故事,不仅体现了那个时代的道德、性别等方面的观念,也同样体现了那个时代人的意识的觉醒以及“物老成精”的原始宗教观念。
a〔东晋〕 干宝、陶潜著,李剑国辑校:《新辑搜神记·新辑搜神后记》,中华书局2007年版。(本文所引《搜神记》均据此版本,以下引文仅注篇目)
b 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年版,第135页。
cd李剑国,张玉莲:《汉魏六朝志怪小说中的亭故事》,《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3期。
ef付优:《论〈搜神记〉中的婚姻状态及其成因》,《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9期。
g 任志强:《中国古代狐精故事研究》,山东大学2014年硕士论文。
h 李泽厚:《美的历程》,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版,第93页。
i 殷明明:《个体意识与文艺的自觉——论魏晋风度兴衰的伦理动因》,《燕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
j 韦凤娟:《另类的“修炼”——六朝狐精故事与魏晋神仙道教》,《文学遗产》2008年第4期。
k 〔东晋〕葛洪著,王明校释:《抱朴子内篇校释》,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00页。
基金项目: 本论文为广西民族师范学院文传学院“区汉语言文学特色专业”项目《西晋文学的复原与文化阐释》(3170070112)阶段性成果
作 者: 黄霞,广西民族师范学院文传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刘桂鑫,博士,广西民族师范学院文传学院副教授。
编 辑: 康慧 E-mail: 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