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彝尊著述补正九则

2022-01-23 13:22崔晓新
嘉兴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朱彝尊抄本书目

崔晓新

(鲁东大学 文学院,山东烟台 264025)

清初大家朱彝尊(1629-1709,字锡鬯,号竹垞、金风亭长等),学问博洽,勤于撰述,加之享年又长,故一生著述及学术活动十分丰富。这些著述与学术活动是朱彝尊学术的凝结,也是对朱彝尊进行研究最为重要的依据。但由于朱彝尊著述缺乏早期的统计与整理,且大量著述因未成完书、未曾刊刻、流传不广或代人所作等原因而鲜为学界知晓,故后人对朱氏著述及学术活动的整体情况并不完全清楚。1992年,吴梁撰有《朱彝尊著述考略》,梳理朱氏著述21种;(1)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92年第4期。2009年,笔者与杜泽逊师合撰《朱彝尊著述续考》,续补朱氏著述34种;(2)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9年第1期。2014年,嘉兴市秀洲区政协文教卫体与文史委员会编纂《一代文宗朱彝尊》,(3)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4年。其中“藏书万卷著作等身”部分仍由吴梁执笔,增入朱氏著述2种;2017年,王卓华出版《康熙博学鸿儒著述考》(4)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胪列朱氏著述最为宏富,然有未作归并、筛选之嫌,既收朱氏文集内单篇之作,(5)如所列《登峄山记》实为《曝书亭集》卷六十七内单篇之文。又载已为学人断为伪作者,(6)如所列《眉匠词》作者实为沈清瑞,见陈琦《眉匠词考》,《图书馆论丛》,1997年第2期,39-43页;陈氏又有《眉匠词作者考辨》,发布于徐徐堂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51f7fd0101009pkq.html,言之更详。所列《十家宫词》非朱彝尊所编,详拙文《〈十家宫词〉编者考辨》,《图书馆杂志》2008年第9期,78-79页。所列《朱竹垞先生杜诗评本》为后人伪作,详朱莉韵、李成晴:《〈朱竹垞先生杜诗评本〉辨伪》,《文献》,2015年第3期,134-137页。所列《竹垞道古录》非《瀛洲道古录》,系后人伪作,详林振岳《朱彝尊佚稿〈瀛洲道古录〉钩沉》,《传统中国研究集刊》,2016年第2期,174-179页。所列《岭外诗》《历代钱表》皆有误,其误源自拙文《朱彝尊著述续考》。《岭外诗》实为《南车草》,已为张宗友《朱彝尊丛考三题》纠正,详《古典文献学术论丛》第4辑,2014年,31-32页;《历代钱表》为后人伪作,已为张宗友《〈历代钱表〉非朱彝尊所撰考》纠正,详《古典文献研究》,2017年第2期,249-251页。所列《食宪鸿秘》亦非朱彝尊所作,参孙铁楠《食宪鸿秘及其作者考证》,《四川烹饪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1年第1期,12-14页。还录有尚不能断为朱氏著作者,(7)如所列《集韵新声》《琱玉集》等尚不能断定确为朱彝尊著述。且于具体叙述中又间有讹误;2018年,张宗友发表《朱彝尊著述补考》再补朱氏著述12种。(8)载《嘉兴学院学报》,2018年第3期。近来笔者于朱彝尊研究中又得朱氏著述2种,并对已知的7种朱氏著述研究成果略有新得,现条述于此。合前文所列,朱彝尊著述与学术活动日臻完备,想于朱氏学术研究不无小补云。

一、《金风亭长书目五种》五卷

朱彝尊一生“嗜书若命”[1],通过购买、抄录等渠道最终“拥书八万卷”[2]卷三十五,系清初江南一带著名藏书家,筑有曝书亭、潜采堂等藏书楼室,编有《曝书亭著录》《曝书亭书目》《竹垞行笈书目》《潜采堂宋人集目录》《潜采堂元人集目录》等藏书目录,纂有《全唐诗未备书目》《明诗综采摭书目》《两淮盐策书引证群书目录》等征引目录。而后朱彝尊又汇前述目录若干成《潜采堂书目四种》《金风亭长书目五种》。其中《金风亭长书目五种》较少为学界提及,惟《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史部目录类著录,云:“《金风亭长书目五种》五卷,清朱彝尊撰,清刘履芬抄本,一册,十一行十六字或二十一字,细黑口,左右双边。”下分列其子目:“《全唐诗未备书目》一卷、《明诗综采摭书目》一卷、《两淮盐策书引证群书目录》一卷、《曝书亭目录》一卷、《曝书亭藏书目》一卷。”[3]《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一依《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亦称“《金风亭长书目五种》五卷,清朱彝尊撰,清刘履芬抄本”,标注子目为:“《全唐诗未备书目》一卷、《明诗综采摭书目》一卷、《两淮盐策书引证群书目录》一卷、《曝书亭目录》一卷、《曝书亭藏书目》一卷”[4]。王卓华《康熙博学鸿儒著述考》据二目过录入朱彝尊著述。

然经笔者考证,《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二目所列《金风亭长书目五种》第四子目“《曝书亭目录》”实为“《竹垞行笈书目》”。

检国家图书馆藏清刘履芬(1827-1879,字彦清,号泖生)抄本《金风亭长书目五种》:是本封面上题“金风亭长书目五种”,下为唐翰题(1816-1882,字鹪安,号子冰、新丰乡人等)“彦清尊兄手录本新丰乡后生唐翰题署”小字手跋,次页为唐翰题致刘履芬手札一、唐翰题题签一。此本半页十一行,左右双边,单鱼尾,细黑口,每栏列条目二,各子目著录体例不一。卷内钤“在官写书”“彦清缮本”“长洲章氏考藏金石书画之印”“闲关颂酒之裔”诸印。

《金风亭长书目五种》第一子目为《全唐诗未备书目》,此目正文首行题“全唐诗未备书目”,次列未备图籍,标注书名、卷数,计收图籍171种,(9)来新夏《清代目录提要》云《全唐诗未备书目》收书71种,齐鲁书社,1997年,第25页;王利民《朱彝尊与曹寅交游考》云《全唐诗未备书目》收书147种,《红楼梦学刊》2007年第二辑,第312页。皆误。末附清冯登府(1783-1841,一作登甫,字云伯,号勺园、柳东等)跋文二则,署名为柳东、柳道人。

《金风亭长书目五种》第二子目为《明诗综采摭书目》,此目正文首行题“明诗综采摭书目”,次行题“专集暨府州县志概不载”,次列采摭图籍,标注作者、书名、卷数,计录图籍282种,(10)较《晨风阁丛书·潜采堂书目四种》本《明诗综采摭书目》多钱肃润《阙里诗选》三卷一种。书末附道光十五年(1835)冯登府跋文一则。

《金风亭长书目五种》第五子目为《曝书亭藏书目》,此目正文首行题“曝书亭藏书目”,次行题“秀水朱彝尊锡鬯父所储别号竹垞”,次依“西南起”“厅西中二橱”“厅西首第二橱”“西南第一橱”“厅西第三橱”“醧舫”“醧舫北首”“醧舫旧橱”“醧舫旧橱”“大厅西橱”“娱老轩”序著录藏弆图籍,标注书名、册数,始《皇明经世编》,终《吉祥》,据笔者统计是目计录图籍2 582种。

《金风亭长书目五种》所收各目皆无单独封面,各目名称皆据正文首行所题而定,但书目第四种既无单独封面,首行亦未题书名。该目全册以唐顾况《归山作》“心事数茎白发,生涯一片青山,空林有雪相待,古道无人独还”诗句为序,不分四部,计录图籍737种。正文首行径题“心字号”,下分列条目,标注书名、册数。卷末有道光十年(1830)冯登府跋,云:“《曝书亭目录》,先生手定,然未见全本,各家抄本互有同异。此册以‘心事数茎白发,生涯一片青山,空林有雪相待,古道无人独还’廿四字编目,殆行笈之记号也,为先生亲笔。与《石楼诗稿》同装一函。子孙其宝藏之。”[7]《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当据冯跋跋首所称“《曝书亭目录》”而定此目为《曝书亭目录》。

实则非矣。细绎冯跋,跋中所论实为二目:“《曝书亭目录》,先生手定,然未见全本,各家抄本互有同异”,一目也;“此册”以下所论,二目也。就文意而言,“此册”与上句是相转而非相承关系。

冯跋所谓“《曝书亭目录》”,实即《曝书亭书目》(又名《曝书亭藏书目》)。此目以抄本流传,然各家抄本著录图籍情况并不相同:据李富孙《编次暴(曝)书亭著录自序》知吴翌凤所录之本收书数量即多于李富孙从弟李金澜得自朱彝尊宅本;来新夏《清代目录提要》则称天津图书馆所藏《曝书亭书目》抄本“共录书约二千四百多种”[5]17;据笔者统计,清道光六年(1826)诸城刘喜海味经书屋抄本《曝书亭书目》录图籍2 566种;长乐郑振铎所藏清抄本《曝书亭藏书目》录图籍2 618种;而清刘履芬抄《金风亭长书目五种》本《曝书亭藏书目》则收录图籍2 582种。此即冯跋中所言“各家抄本互有同异”[7],详见下文。

而冯跋“此册”以下所论乃是《竹垞行笈书目》。此目以“心事数茎白发,生涯一片青山,空林有雪相待,古道无人独还”二十四字编次,正如冯跋所言,“殆行笈之记号也”。检宣统元年(1909)番禺沈氏刻《晨风阁丛书·潜采堂书目四种》本所收《竹垞行笈书目》:该目正文首行上题“竹垞行笈书目”,下题“潜采堂书目四种之四”,次行题“秀水朱彝尊”。对校《金风亭长书目五种》第四子目与《晨风阁丛书·潜采堂书目四种》本《竹垞行笈书目》,发现二目有17处差异,详见表1。

表1 《金风亭长书目五种》第四子目与《晨风阁丛书·竹垞行笈书目》差异对照表

除却表1中的17处不同,二目所收条目数量、顺序、内容以及目后所附冯登府跋文皆完全一致,则可断定《金风亭长书目五种》第四子目即《竹垞行笈书目》无疑。因《金风亭长书目五种》第四子目没有书名信息,而《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亦未细酌冯跋,误二目为一目,将《竹垞行笈书目》错定为“《曝书亭目录》”。

又,此清刘履芬抄本《金风亭长书目五种》钤有“长洲章氏考藏金石书画之印”,知是本曾经长洲章钰(1865-1937,字式之,号蛰存、负翁等)收藏。顾廷龙先生所编《章氏四当斋藏书目》收有此本。而《章氏四当斋藏书目》标列《金风亭长书目五种》子目为“《全唐诗未备书目》、《明诗综采摭书目》、《两淮盐策书》、《引证群书目录》、《曝书亭目录》”[8],则误之更甚:非但同误《竹垞行笈书目》为《曝书亭目录》,又误《两淮盐策书引证群书目录》一目为《两淮盐策书》《引证群书目录》两种,而漏列《曝书亭藏书目》。在此一并纠正。

二、《曝书亭书目》(《曝书亭藏书目》)不分卷

李富孙《编次暴(曝)书亭著录自序》云:“先生尝欲编《暴(曝)书亭著录》,而迄未成,不数十年,渐就散佚,亭亦芜废。仪征阮云台师视学吾浙,重建亭子,然已无一帙之储矣。去岁从弟金澜于其家得《暴(曝)书亭书目》一册,错杂登载,并不次以四部,亦但记册数,不记卷,有厅东西、醧舫、娱老轩诸庋书处,仅标其弟几厨而已。予细为校阅,八万卷之书亦尚未全,然览其目,已可知其大略。复从吴门黄荛圃主事假得吴君枚庵手抄本,则略分四部,疑亦非原书。所录较多于是册,因即先生所定八门,厘加编次。”[9]据李序知朱彝尊曾以藏书处为序标注藏弆图籍书名、册数,成《曝书亭书目》一册。吴县吴翌凤(1742-1819,号枚庵)有抄本,并略作整理,吴氏抄本后归黄丕烈(1763-1825,号荛圃),李富孙曾据以重编《曝书亭著录》。

《曝书亭书目》见于后来书录、题跋者往往而有(11)如吴寿旸《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吴之澄《拜经楼书目》,邵懿辰、邵章《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忻宝华《澹庵书目》等皆有著录。,然传世者则甚为稀少:李富孙序文所及朱氏家藏本及吴翌凤抄本现皆未见,见于书录、题跋之本亦多已无传。李成晴《日藏抄本〈澹庵书目〉考》更称天津图书馆所储忻宝华旧藏《曝书亭书目》“是朱彝尊藏书目录的传世孤本”[10]。李氏所言“传世孤本”见载于来新夏《清代目录提要》,“曝书亭书目一卷”条目云:“该书目半页十行,红格,分上下栏,每栏录书名二条,计三十页,总共录书约二千四百多种,每项著录书名、册数,不分类,眉端标庋藏处所,如‘厅西南第一橱’、‘厅西第二橱’、‘醧舫旧橱’、‘醧舫’、‘娱老轩’等。末有附记,谓宋人小集共百余家、明人集二千余家、选本诗古文一大橱,俱不列目。十三省府县卫(志)共十橱,亦不列目。……可见此《曝书亭书目》乃系朱彝尊手定。且据书内粘贴的红签条及墨迹、纸张,至少可以属早期抄本,故向为人所重。”[5]17-18

然李成晴“传世孤本”之语并不准确,除却藏于天津图书馆之《曝书亭书目》抄本,笔者经眼之《曝书亭书目》另有三种。

1.清道光六年(1826)诸城刘喜海味经书屋抄本,不分卷,一册,作《曝书亭书目》。

是本现藏国家图书馆,《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此本半页十行,细黑口,左右双边,首页题“朱氏曝书亭藏书目”,次页为“道光丙戌仲秋东武刘氏味经室抄藏”牌记,再次为刘喜海题识。据题识末“道光丙戌秋日偶得汉阳叶东卿藏本过录”[11]知该本系道光六年(1826)刘喜海抄自汉阳叶志诜(1779-1863,字东卿)。题识处钤“某会里朱氏潜采堂藏书”“竹垞藏本”“醧舫”“曝书亭珍藏”“秀水朱氏潜采堂图书”“朱彝尊锡鬯父”诸印,系刘喜海检寻朱氏旧印钤盖而成。是本正文首行题“曝书亭书目”,次依“西南起”“西南第一橱”“厅西中二橱”“厅西首第二橱”“厅西第三橱”“大厅西橱”“醧舫”“醧舫北首”“醧舫旧橱”“娱老轩”序列藏弆图籍,每书注书名、册数,偶有版本,始《皇明经世编》,终《司马文正集》,末有“曝书亭书目终”字样,据笔者统计此本录图籍2 566种。

2.清抄本,不分卷,一册,作《曝书亭藏书目》。

是本现藏国家图书馆,《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此本半页十行,分上下两栏,无格,首页钤“长乐郑氏藏书之印”,知该本曾经郑振铎(1898-1958,原籍福建长乐)收藏。是本正文首行题“曝书亭藏书目”,眉端标庋藏处所,依“西柱南”“厅西中二橱”“厅西首第二橱”“厅西南第一橱”“厅西第三橱上级”“醧舫”“醧舫北首”“醧舫旧橱”“厅西大橱”“娱老轩”序著录藏弆图籍,每书标注书名、册数,间有标注版本者,以抄本居多,始《皇明经世编》,终《朱子全集》[12],据笔者统计是本计收图籍2 618种。

3.清刘履芬抄本《金风亭长书目五种》,一卷,作《曝书亭藏书目》。

刘履芬抄本《金风亭长书目五种》现藏国家图书馆,其第五子目为《曝书亭藏书目》,《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是本半页十一行,每行著录条目二,细黑口,左右双边,首行题“曝书亭藏书目”,次行题“秀水朱彝尊锡鬯父所储别号竹垞”,再次依“西南起”“厅西中二橱”“厅西首第二橱”“西南第一橱”“厅西第三橱”“醧舫”“醧舫北首”“醧舫旧橱”“大厅西橱”“娱老轩”序标注藏弆图籍,每书注书名、本数,间有版本,始《皇明经世编》,终《吉祥》[7],据笔者统计是本收录图籍2 582种。

上述三抄本在名称上有《曝书亭书目》《曝书亭藏书目》之别,于收书总量、图书次序等方面亦存在差异,(12)由于三种抄本立目体例多不相同,如对于多部相同图籍之著录,各家立目有一条与多条之别;对于一册多书之著录,各家又有总目子目并列与不出总目径列子目之别。且各本又频有脱漏、补录现象,因此,三家抄本收录的条目总量与呈现的图籍顺序并不完全一致。但据三家抄本的著录体例、整体收录图籍情况可以判定三目实为一种。三家抄本于具体条目计有660余处差异,涉及书名、册数、版本、套数、缺欠信息、藏弆位置等方面。相较而言,刘喜海抄本质量最差,刘履芬抄本居中,清抄本质量最佳。具体表现在第一,刘喜海抄本收录图籍数量最少,较刘履芬抄本少录16种,较清抄本少录52种。第二,刘喜海抄本缺讹最多。一方面缺漏图籍相关项目多:脱漏书籍册数信息21处,较刘履芬本、清抄本多3处;脱漏书籍缺全信息20处,较刘履芬抄本多17处,较清抄本多19处;脱漏书籍版本信息126处,较刘履芬抄本多96处,较清抄本多109处。另一方面则是文本讹误多,排除无法判定正误及避讳同音等两可情况,在笔者可以确定正误的161种中,刘喜海抄本正确者77种,错误者84种;刘履芬抄本正确者80种,错误者81种;清抄本正确者127种,错误者34种。

吴梁《朱彝尊著述考略》虽提及朱彝尊撰有《曝书亭藏书目》1卷,但云“系抄本,未刊行”[13]17,别无其他信息,是以考述如前。

三、《曝书亭书目》二卷

据《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知朱彝尊又有清抄本《曝书亭书目》二卷,藏于国家图书馆。此本半页十一行,无格,正文首行题“曝书亭书目”,次行题“朱彝尊锡鬯藏”,再次列藏弆图籍,每书记书名、作者。卷一大致以四部为序,始《尚书》,终《瑶华集笺》,末附朱彝尊先祖著述十种、又附朱彝尊所著书八种(《五代史注》《瀛洲道古录》《吉金贞石志》《粉墨春秋》《风庭扫叶录》《竹垞文类》《曝书亭集》《日下旧闻》),下有小字“以上俱竹垞所著”标注。卷二首行题“曝书亭书目”,次行题“朱竹垞续藏”,再次列藏弆图籍,此卷不以四部为序,始《广成子传》,终《西江祝嘏》,是卷多载笔记、戏曲,如《说铃前集》《说铃后集》《元人百种曲》《六十种曲》《古今人谱词曲传剧总目》等[14],二卷共计收书约1 665种。

通过比对二卷本《曝书亭书目》与前及不分卷本《曝书亭书目》(《曝书亭藏书目》),发现此二卷本《曝书亭书目》系与不分卷《曝书亭书目》(《曝书亭藏书目》)完全不同之另一书目。而王卓华《康熙博学鸿儒著述考》著录朱彝尊有《曝书亭书目》二卷,于该条目下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清抄本一册,每半页十一行,行二十大字、无格”[6]76,然又称此本有“清道光六年刘氏味经书屋抄本,不分卷,有清刘喜海跋”[6]76,混不分卷本《曝书亭书目》与二卷本《曝书亭书目》为一。

四、《曝书亭藏书集目偶存》一卷

徐乃昌《积学斋藏书记》史部目录类收录《曝书亭藏书集目偶存》一卷,云“国朝秀水朱彝尊锡鬯编。传抄本。此目分汉魏六朝集、唐人集、宋人集、金人集、元人集,为目凡五。”[15]王卓华《康熙博学鸿儒著述考》据以录入朱彝尊著述,云“今未见传本”[6]77。

经检,《曝书亭藏书集目偶存》有清末民国天池楼抄本,藏于南京图书馆,2017年经影印收入《南京图书馆藏稀见书目书志丛刊》。是本半页十行,左右双边,双鱼尾,白口,版框外注“天池楼抄”。正文首行题“曝书亭藏书集目偶存”,下列子目“汉魏六朝集目、唐人集目、宋人集目、金人集目、元人集目”,次录所存图籍,每书标注书名、卷数、册数,多有序、刻、编等信息,[16]据笔者统计该目收录图籍455种,其中“汉魏六朝集目”19种,“唐人集目”93种,“宋人集目”151种,“宋集补录”46种,“金人集目”5种,“元人集目”141种。

《曝书亭藏书集目偶存》系朱彝尊曝书亭集部藏书之存见目录,通过对照发现《曝书亭藏书集目偶存》所录《汉魏六朝一百三家集》《六朝诗汇》《古诗所》等20种图籍并不见于前揭不分卷本《曝书亭书目》及二卷本《曝书亭书目》,则此二目所载图籍亦非朱氏曝书亭藏书全貌,信如李富孙《编次暴(曝)书亭著录自序》所言“八万卷之书亦尚未全”[9]。

又,《两浙著述考》史部簿录考经籍类“《曝书亭藏书目》一卷”条目末称“彝尊又有《曝书亭藏书目偶存》一卷”[17];吴梁《朱彝尊著述考略》据以收录,云“1卷,系抄本,未刊行”[13]17;王利民《博大之宗朱彝尊传》亦称朱彝尊有《曝书亭藏书目偶存》[18],其中“《曝书亭藏书目偶存》”概与此《曝书亭藏书集目偶存》为一种。

五、辑补《崇文总目》叙释

《崇文总目》六十六卷,上承唐《群书四部录》,下启清《四库全书总目》,著录北宋四馆藏书3 445部。是书清初时已罕有流传,故朱彝尊曾有“求之四十年不获”[2]卷四十四之叹,后经黄冈张希良辗转抄得四明范氏天一阁藏本,此书始渐行于世。

朱彝尊虽抄得天一阁藏本《崇文总目》,然颇以书内叙释尽无为憾,于《崇文总目跋》中称:“尽去之,是犹存虎豹之鞟,与羊犬何别欤?”[2]卷四十四康熙三十九年(1700)九月朱彝尊欲自马端临《文献通考》、欧阳修《欧阳文忠公集》补辑《崇文总目》提要以复此书原貌,事载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卷三十七“旧抄本朱竹垞旧藏崇文总目”条目所录朱氏手跋,云:“向读马氏《经籍考》中载《崇文总目》,皆有评论,思亟见其书。及借抄于四明天一阁,则仅有其目而已。盖绍兴间,惑于夹漈郑氏之说而去之也。拟从《六一居士集》暨《通考》所采,别抄一本。老矣未能,始识于此。康熙庚辰九月,竹垞老人书,年七十有二。”[19](13)按: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所录朱氏之跋多有阙文,据叶启勋《拾经楼书录》补全。

乾隆年间,四库馆臣翁方纲得见朱彝尊补辑《崇文总目》叙释蓝本,颇受启发,并对朱氏所得间有校正,事详叶启发《华鄂堂读书小识》卷二“崇文总目”,云:

书衣有分书“崇文总目”四字、楷书“天一阁抄本”五字。书后有墨笔二行云:“高似孙《纬略》云,以《崇文总目》言之,李善注《文选》,固在五臣之前。此乃云因五臣而为注,非也。《三茅君内传》,曰唐李遵撰。遵非唐人也,固有差舛如此者。”书法欧书《化度》,则翁正三阁学翁方纲手笔,书中页次亦经阁学编定。全书凡九十五番,间有朱墨两笔。校字不多,以其与检讨手笔不同,固不难于辨别。而检讨手笔亦有早年晚年之分,非多见二家手迹者,自不易确认也。且所记皆驳正尧臣序释之谬误,非留心考据者不能有此精炼语也。家藏检讨、阁学二人批校抄本者甚多,同为道州何氏旧藏者。何氏之书,本为其先仙槎大空凌汉主试顺天乡闱时得之。朱竹君学士筠、徐星伯太史松及阁学三家者为多,授受源流,固可得而考之也。己巳二月,叶东明。[21]

六、《禾录》

朱彝尊史馆同僚陈廷敬《日讲官起居注翰林院检讨朱公彝尊墓志铭》、朱彝尊长孙朱稻孙《皇清钦授征仕郎日讲官起居注翰林院检讨显祖考竹垞府君行述》皆提及朱彝尊撰有《禾录》一书,据杨谦《朱竹垞先生年谱》知朱彝尊于康熙四十三年(1704)辑《禾录》[24]1053。此作已为吴梁钩稽,其《朱彝尊著述考》云:“康熙43年,76岁时所辑。此书大半采取〔明〕弘治《嘉兴府志》和〔明〕邹衡《嘉兴志补》及诸家本集,搜集赅博,不加臆断。记载一郡沿革以及山川名胜,证以前人诗文,补旧志所未备,大约与《日下旧闻》同一体例。惜编次未成,仅存6册(15)邵懿辰、邵章《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卷七“《吴兴备志》三十二卷”条下注云:“振绮堂有朱竹垞手稿《禾录》,十册一匣,不分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59年,第293页。,钞本流传绝少。”[13]17惜吴文未言提要出处,此后学者论及《禾录》皆直引吴氏之说,别无其他信息。

考,吴文信息部分出自光绪《嘉兴府志》卷八十经籍一“朱彝尊《禾录》”条提要,云:“伊《志》云‘大半采取柳、邹二志及诸家本集,搜罗该博,不加臆断,大约与《日下旧闻》同一体例,惜编次未成,仅存六册,抄本流传绝少。’”[25]余则出自乾隆七年(1742)盛支焯《嘉禾征献录跋》:“竹垞朱公赏是录,尽出所藏书以佐先君子采择,会公亦著《禾录》一书,历纪一郡沿革以及山川名胜,证以前人诗文,补旧志所未备,谓先君子曰‘两录并著,考地志可以无憾矣’。惜公许为作序而不及成,然是录实公赞成云。”[26]

朱彝尊自康熙四十三年(1704)始编纂《禾录》,然至康熙四十六年(1707)仍未断手。康熙四十六年(1707)朱彝尊曾考证舞蛟石来历,书于《禾录》,事详《更舞蛟石为蛇蟠石纪之以诗》序,云:“府治东徐少卿祠有苔石奇古,土人目曰‘舞蛟’,传是花石纲所遗。然《至元嘉禾志》、明柳琰、邹衡、赵瀛三志均不载,未析所从来。按:元慈溪黄玠《弁山小隐吟录》有为濮乐闲司令作《蛇蟠石歌》。乐闲家濮院,意明初产入官,后好事者移置此地尔,妄拟李白更九子山例,书之《禾录》。”[2]卷二十二

康熙《嘉兴府志》卷十四《人物·秀水朱彝尊》云:“(朱彝尊)所著《经疑(义)考》、《瀛洲道古录》、《五代史注》、《禾录》未付梓。”[27]卷十四据此志知《禾录》于朱彝尊生前未曾付刻。据沈莲《至元嘉禾志跋》“余近得竹垞先生《禾录》底本寄示生沐,闻将刻入《别下斋丛书》,前哲遗编赖以不坠。墨汁因缘,洵非偶然。闰夏三十四日校阅毕附记”[28]知沈莲道光间寄示海宁蒋光煦(字生沐)《禾录》底本,蒋氏欲刻入《别下斋丛书》。然检蒋光煦《别下斋丛书》,并无《禾录》,知此事后未行。又,据葛金烺、葛嗣彤《爱日吟庐书画丛录》所载“《禾录》若干卷未刊行,闻《禾录》稿本今存于南昌某氏云”[29]知《禾录》至清末仍未有刊本。

后人因此多以《禾录》为未成之书:道光十五年(1835)闰六月乌程张鉴作《范白舫浔溪纪事诗序》云:“昔竹垞在潞河忆故乡土风,成《鸳鸯湖棹歌》百首,人但惊其博洽,不知其初亦欲撰《禾录》而未果,余犹及见其手校《嘉兴府志》,丹黄烂然,以不复得张元成书为憾,则读白舫是诗,当无以异也。”[30]又,叶昌炽《藏书纪事诗》亦云“先生(朱彝尊)又有《瀛洲道古录》、《五代史注》、《禾录》诸书,俱属稿未成。”[31]

然康熙《嘉兴府志》卷十六《外纪·平湖马嘉祯》末所注出处即为《禾录》[27]卷十六。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四十七“白苧里社一人”条目末亦云:“详见朱竹垞《禾录》。”[32]管庭芬更于道光十九年(1839)十一月初七日“以竹垞翁《禾录》校《嘉禾志》”[33]。沈炳垣《至元嘉禾志跋》亦云:“庚戌正月廿七八日,以朱本(《禾录》)覆勘一过。”[28]

则《禾录》虽未曾刊行,仅以稿本、抄本流传,然已先后为学人援引、取资。是书至清末仍有稿本流传,惜现未见传本。

七、《百六丛书》

朱彝尊曾辑有《百六丛书》,事载《跋绥寇纪略》,云:“梅村吴先生,以顺治壬辰舍馆嘉兴之万寿宫,方辑《绥寇纪略》,以三字标其目。盖仿苏鹗《杜阳编》、何光远《鉴戒录》也。一曰《渑池渡》,二曰《车箱困》,三曰《真宁恨》,四曰《朱阳溃》,五曰《黑水擒》,六曰《谷房变》,七曰《开县败》,八曰《汴渠垫》,九曰《通城击》,十曰《盐亭诛》,十一曰《九江哀》,十二曰《虞渊沉》。于时先生将著书以老矣。越岁,有迫之出山者,遂补国子祭酒,非其志也。久之,其乡人发雕是编,仅十二卷而止,《虞渊沉》中下二卷,未付枣木传刻焉。《明史》开局,求天下野史,有旨勿论忌讳,尽上史馆。于是先生足本出,予抄入《百六丛书》。”[2]卷四十四

此著述已为张宗友先生所钩稽,其《朱彝尊著述补考》“百六丛书”条目末云:“既名丛书,则所采之书必夥,惜无更多材料可以推考。”[34]经检,李希圣《雁影斋题跋》卷二“曝书亭辑丛书钞本”条目对此略有论述,附列于后:

卷首有“朱十彝尊锡鬯印”朱文,盖竹垞稿本也。有“南皮张尚书审定”诸印。所辑之书为桑悦《思玄庸言》一卷、王袆《华川卮辞》一卷、陈献章《白沙语要》一卷、岳正《类博杂言》一卷、黎文《黎子杂释》一卷、陆深《俨山纂录》一卷、王鸿儒《凝斋笔语》一卷、郑善夫《经世要谈》一卷、何塘《阴阳管见》一卷、王守仁《传习则言》一卷、郑梓辑《郁离子微》一卷、徐泰《诗谈》一卷、王文禄《文脉》三卷、王袆《青岩丛录》一卷、冯可宾辑《空同子纂》一卷、崔铣《后渠庸书》一卷、方孝孺《侯城杂识》一卷、黄省曾《拟诗外传》一卷、《吴风录》一卷、皇甫庸《近峰记略》一卷、黄省曾《客问》一卷、黄润玉《海涵万象录》一卷,共二十二种,皆从《学海类编》《名世学山》二书中录出。其编次之先后,亦不可解。殆欲赓续,未底于成,而遂中止。书中用朱笔校过,颇为精审。书无传本,藏书家亦均未著录。其集中跋《绥寇纪略》云:“余钞入《百六丛书》,归田之后,为友人借失。后十八年,复从吴兴书贾购得。”今观此本,殆即《百六丛书》之余也,而世亦无传。[35]

八、《曝书亭笺启存稿》一卷

莫棠《曝书亭集外稿跋》云:“近嘉兴忻宝华虞卿藏书目有《南车草》一卷,附《薇堂和章》一卷,题朱彝尊撰,蔗余道者金堡序,蒋楷刊并跋。又旧抄未刻本《曝书亭笺启存稿》一卷,李承模跋。”[36]据此知忻宝华(约1882-?,字虞卿)藏有朱彝尊《曝书亭笺启存稿》抄本一卷,著于藏书目《澹庵书目》。

《澹庵书目》国内未见传本,惟日本京都大学藏有抄本。据李成晴《日藏抄本〈澹庵书目〉考》(16)载《山东图书馆学刊》,2016年第6期。,王海明、秦俭《藏书家忻虞卿的藏书活动与〈澹庵书目〉述略》(17)载《山东图书馆学刊》,2019年第4期。二文知日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图书馆所藏忻宝华《澹庵书目》抄本卷五《澹庵书目补遗》著录朱彝尊《南车草》一卷附《薇堂和章》一卷(蒋楷刻本)、《曝书亭笺启存稿》一卷(抄本);孙海桥《孤本〈澹庵书目〉考述》(18)载《图书馆杂志》,2016年第12期。亦证实日本京都大学所藏忻宝华《澹庵书目补遗》著录有朱彝尊《曝书亭笺启存稿》抄本一卷。

莫棠于《曝书亭集外稿跋》中专门言及朱彝尊《南车草》(附《薇堂和章》)、《曝书亭笺启存稿》二著述,概此二本皆为当时罕见之本。蒋氏所刊《南车草》(附《薇堂和章》)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有藏,2007年经影印汇入《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稀见清人别集丛刊》。《曝书亭笺启存稿》则向未见传本,而此著述亦未曾为学人所阐发。惟《清人别集总目》称朱彝尊撰《曝书亭骈启存稿》,有抄本,藏于天津图书馆[37],而忻宝华身后绝大部分藏书皆入天津图书馆,则《清人别集总目》所云“《曝书亭骈启存稿》”疑即为忻宝华所藏《曝书亭笺启存稿》,待考。

九、《槜李先民诗》

据杨谦《朱竹垞先生年谱》知朱彝尊于顺治六年(1649)“辑《槜李先民诗》”[24]1040,后来学者评介朱氏《槜李先民诗》皆援引杨氏之说,未有其他线索。

据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七“李孟璇”条目:“予少日欲编辑《槜李先民诗》,李布衣麟友为二李族孙,录其宗谱所载《南庄》、《西溪》诗各数十。又有《李景孟诗》一卷,今已亡之。仅就英华集中兄弟各录一首。”[38]知朱彝尊少日编辑《槜李先民诗》,同里李麟友(字振公)过录族祖李均(字孟璇)《南庄集》、李平(字季衡)《西溪集》诗歌数十首以供朱彝尊编选。

又,钱林、王藻《文献征存录·朱彝尊》云(朱彝尊)“少居里中成《禾录》及《槜李先民诗乘》”[39],其中“《槜李先民诗乘》”概系此《槜李先民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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