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颂,张艺林
(安徽大学 商学院,合肥 230601)
近年来我国实体经济频频遭受资金之困,国内企业普遍面临着融资约束问题。特别是2020年以来我国实体经济深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企业复工复产面临的债务偿还、资金周转等问题亟待解决。其中,债务期限结构的选择是企业融资决策最重要的内容之一,它不仅会对企业的融资成本、财务风险等产生直接影响,还会影响债权人的经济效益及借贷风险。邓建平和曾勇(2011)[1]发现我国企业债务融资主要是以银行短期借款为主,债务期限结构失衡问题严重。而不合理的债务期限结构不仅会导致企业面临频繁的流动性风险,还可能隐藏着企业用短期贷款进行长期投资的倾向(毛怡琪和修宗峰,2017)[2]。因此,如何帮助企业优化债务期限结构已经成为学术界及实务界密切关注的重要问题。
自“高层梯队理论”(Hambrick et al.,1984)[3]提出以来,学者们开始注意到管理者的异质性(如生理特征、学历以及个人经历等)会影响他们的管理方式,进而影响债权人等外部利益相关者的行为与决策,并且高管在某一行业任职的经历会使他们累积丰富的经验、掌握专业的知识技能、了解更多的信息,从而有助于他们做出更有利于公司发展的合理决策。近年来聘请具有银行等金融机构从业背景的人员担任公司高管已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逐渐成为各大企业实现资源配置优化、缓解融资困境的一种手段。有金融背景的高管由于自身教育背景带来的金融专业知识、从业背景带来的工作经验以及人脉关系等稀缺资源,可以为公司未来的战略决策提供更好的支持,帮助企业取得市场竞争优势。研究发现,已经有许多国家的企业聘请具有银行等金融机构从业背景的人员进入公司管理层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的信贷资源(Kroszner and Strahan,2001;Burak et al.,2008)[4-5]。聘请具有金融背景人员担任公司高管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对企业的融资约束(邓建平和曾勇,2011)[1]、内部控制质量(池国华等,2014)[6]、现金持有(邓建平和陈爱华,2017)[7]及企业金融化(杜勇等,2019)[8]均具有直接帮助,从而对企业的经营活动产生巨大的影响。
营商环境涵括市场、制度、基础设施和文化,是贯穿企业整个生命周期的各种环境的总和。随着我国经济迈入“新常态”,营商环境的改善逐渐引起各级政府的重视。2020年7月在北京召开的企业家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应“加大政策支持力度,改善营商环境,激发市场主体活力”。营商环境作为外部环境因素,对企业的经营活动存在着重大的影响,但是在企业债务融资决策的研究中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因此,本文将营商环境纳入讨论中,具体讨论营商环境的优劣如何影响高管金融背景与企业债务期限结构之间的关系。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选取2014—2019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首先实证检验了金融背景高管的聘任对企业债务期限结构的具体影响;其次将营商环境纳入讨论,考察营商环境能否对高管金融背景与债务期限结构的关系产生一定程度的调节作用;然后将研究样本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两类并进行分组回归,检验不同产权性质的企业营商环境的调节作用;最后对优化债务期限结构以及营商环境提出合理建议。
1.高管金融背景对企业的影响
自高阶梯队理论提出以来,高管异质性引起了许多学者的关注,近几年高管的背景特征更是成为国内外研究的热点。现有文献考察了高管金融背景对企业价值、资本结构、融资环境、现金持有、金融化程度等方面的影响。谭小芳和王晗堃(2019)[9]通过对国有上市公司的研究发现,高管银行背景虽然会降低当前国有企业的价值,但也会提升企业未来的价值。Burak et al.(2008)[5]认为,高管的银行背景能够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的外部银行融资,高管投资银行背景则可以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的证券融资。Byrd and Mizruchi(2005)[10]和刘浩(2012)[11]也指出,具有金融背景的高管或独立董事可以有效发挥咨询功能,从而改善企业的融资环境。唐建新等(2011)[12]研究发现,具有金融背景高管的民营企业融资约束问题会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且公司的资本结构也会得到改善。邓建平和陈爱华(2017)[7]以我国民营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发现引入金融背景高管的民营企业,其现金持有水平得到了改善,但是这种影响只在产业政策支持的行业中成立。杜勇等(2019)[8]的研究发现,具有金融背景的CEO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融资约束,从而促进企业的金融化,且该影响在国有企业和制度环境较好的企业中更加明显。通过以上文献梳理可以发现,当前学者已经对金融背景高管的作用展开了多维度的研究,但是以往研究鲜有将关注点集中在金融背景高管如何影响企业债务期限结构的问题上。债务期限结构的选择作为企业债务融资中重要的财务决策之一,如果决策不当会导致企业存量风险集聚,甚至可能会转化为短期流动风险和偿付性风险。在当前国家大力提倡“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的现实背景下,单独对其进行讨论具有一定意义。
2.公司债务期限结构的影响因素
现有关于公司债务期限结构影响因素的研究多集中于公司财务特征以及公司治理两个方面。研究发现,在财务特征方面规模较大、资产期限较长、风险较小、会计质量较好的企业会拥有更多的长期债务(Stohs et al.,1996;Khurana et al.,2015)[13-14];在公司治理方面,管理者持股比例、公司治理水平与企业债务期限负相关(Datta et al.,2005;杨兴全等,2008)[15-16],独立董事比例则与企业债务期限正相关(肖作平等,2008)[17],高管现金激励与债务期限呈现倒“U”型关系,股权激励与债务期限正相关(刘井建等,2015)[18]。此外,还有部分学者就制度环境对企业债务期限的影响进行研究。孙铮等(2005)[19]分析了市场化进程与企业债务期限的关系,研究发现市场化程度与企业长期债务呈负相关关系。章细贞(2011)[20]以民营企业为研究对象发现,制度环境对债务期限具有较大影响,在法律环境较好、金融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企业长期债务比重会较小。通过以上文献梳理可以发现,很少有学者从管理者的背景特征入手研究其对债务期限结构的影响,然而管理者的背景特征和工作经历会影响他们做出个性化决策,从而对企业产生不同的影响。因此,本文主要研究高管金融背景对企业债务期限的影响,进一步丰富了企业融资领域的相关研究。
1.高管金融背景和企业债务期限结构
在债务融资过程中,债权人往往占据主导位置。银行等金融机构作为重要的债权人,他们的决策除了会影响自身的利益外,还可能会关系到宏观金融市场的稳定,因此债权人做出决策时需要更加谨慎。对于债权人而言,长期债务的合同周期更长,监督成本更高,面临的不确定性更大,违约风险也更大。然而,企业想要进行长期化的资本支出和技术创新,就必须得到长期资金的支持,进而才能取得长期的竞争优势,债权人方面也能得到相比短期债务更高的利息收入。因此,如果可以解决借贷双方之间的委托代理问题,长期债务对企业和债权人都是有利可图的。对于债务人而言,增加债权人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就有可能获得更加长期的债务融资。现有研究也是从债务公司内外部两个角度验证了这一观点。例如公司治理较好(肖作平等,2008)[17]、会计信息质量高(García Teruel et al.,2010)[21]、建立政治关联(李健和陈传明,2013)[22]、盈余信息质量高(朱志标,2016)[23]的公司,长期债务融资的比例更高。本文研究的是企业聘请具有金融背景的高管对债务融资期限的影响。按照上述逻辑,金融背景高管可能会从以下方面增加债权人对债务公司的信任程度,从而提高公司长期债务融资的比例。
首先,中国人普遍都相信企业家复杂多样的社会关系网络能够协助企业迅速发展并取得成功。边燕杰等(2000)[24]认为企业社会资本是企业通过与外界种种联系而获得稀缺资源的一种能力,社会关系网络便是企业经营者的一种重要社会资本。通过聘请具有金融背景的人员担任高管正是企业获取社会资本的一种途径,这种非正式的金融关联有助于企业与金融机构、监管部门以及外部投资者建立亲密的关系网络,而这种关系网络又会影响银行等金融机构以及相关部门的决策,帮助企业缓解融资约束的问题。当企业的融资约束得到一定程度缓解后,企业将更偏好长期贷款,这对公司的代理成本、财务风险以及技术创新等方面都更加有利(毛怡琪和修宗峰,2017)[25]。
其次,具有金融背景的高管也能为所在企业提供一种潜在的担保和声誉。La Porta et al.(1997)[26]认为关系和声誉对于维系合作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孙铮等(2005)[19]指出债权人会更愿意与具有良好信用和声誉的公司合作,并且相信他们未来有能力履行债务契约。同时,他还指出企业若能从其他地方获得担保或者“借得”声誉,会对其债务融资活动产生一定程度的便利。而金融背景的高管正是为企业提供了一种潜在担保和声誉,使得企业更容易受到贷款机构的信任(邓建平和曾勇,2011)[1]。此外,正是因为金融行业中个人的声誉极为重要,金融背景高管在帮助企业获得贷款时也会约束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缓解借贷双方之间信息不对称问题。对于债权人而言,长期债务的监督成本更高,风险性也更大,因此债务期限越长债权人对外部履约机制的依赖性就越大。孙铮等(2005)[19]认为在法律体系不完善的制度环境下,潜在的担保与声誉机制可以降低债权人对贷款企业事后违约的预期成本,进而会影响企业的债务期限结构。金融背景高管可以为企业提供潜在担保与声誉机制,因此聘请金融背景的人员担任高管将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的长期贷款。
最后,具有金融行业从业背景的高管一般比没有相关背景经历的高管具有更多的社会资源和更丰富的社交网络,因此在债务融资的途径选择方面也会具有更大的优势,资源的便利性使得企业具有更多的长期融资渠道。此外,金融背景高管也可以利用自身专业优势和金融技能为企业量身打造创新性融资方案,帮助企业缓解融资约束并获得长期贷款融资。
基于以上对于管理层金融背景的分析,具有金融背景的高管更多的是从外部债权人角度产生作用,通过增加债权人对贷款企业的信任程度,提高了债权人为企业提供长期资金的可能。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限定其他条件,金融背景高管与公司的债务期限结构具有正相关关系
2.高管金融背景、营商环境与债务期限结构
营商环境作为企业外部环境的重要形式,是企业内部决策无法控制的一个外生变量,它包含了企业所在地区的政治文化、经济水平、法律法规和公民的规则意识等方面。其中,政府对企业所在地区的市场干预程度、金融机构等中介的发展与竞争程度、法律制度对企业经营业务的裁判保护程度等都会显著影响企业的债务融资规模以及债务期限结构。
本文认为营商环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调节管理层金融背景对债务期限结构的影响。一方面,在营商环境较差的地区,存在着金融发展程度较低、政府干预过多、资源配置错乱和法律制度不完善等问题(许志端等,2019)[27]。孙铮(2005)[19]对债务期限的研究表明,当企业所在地区金融发展水平较低时,由于市场竞争不充分、流动性较差,政府为了该地区企业的发展,会通过增加政府补贴、提高转移支付、干预银行金融政策等方式帮助企业获得长期资金。而高管的金融背景增加了债权人的信任,并在企业债务融资的过程中发挥了自身专业技能优势和隐性担保的作用,拥有金融背景高管的企业相比其他企业更能向债权人传递合规经营、遵守契约信号。再加上在营商环境较差的地区,由于法规和诚信制度不健全,高管金融背景对企业的正面影响被放大了,使得债权人更愿意为这些拥有金融背景高管的优质企业提供长期贷款。另一方面,在营商环境较好的地区,市场竞争十分激烈,金融市场服务也不例外,这就导致金融资产定价的变更更加频繁,银行等金融机构就会更加愿意提供短期债务以确保资产价格的变动。再加上良好的营商环境会减弱政府对市场的干预,这也降低了企业获取长期债务的可能性。基于此机制,在营商环境较差的地区,由于政府的介入以及金融背景高管更能传递企业优质、履约的信号,从而提高了企业获得长期贷款的可能性;在营商环境较好的地区,由于政府干预的减少及金融资产定价变更频繁,降低了企业获得长期贷款的可能。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限定其他条件,营商环境指标的优化会弱化高管金融背景与企业债务期限结构的正相关关系
3.产权性质、营商环境与债务期限结构
在我国产权性质不同的企业在信贷资源获取方面存在显著异质性。相比非国有企业,国有企业一般具有更强的政治属性以及天然的融资优势(Lu et al.,2012)[28]。段云和国瑶(2012)[29]认为,具有政治关系与大股东产权性质的国有企业更容易获得较高水平的长期债务融资。相反,非国有企业申请贷款则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批程序,并且必须严格符合一系列的信贷条件及标准,再加上在中国特殊的经济制度背景下,非国有企业中银行信贷歧视现象普遍存在(周泽将等,2019)[30],这就导致非国有企业在国内相对难以获得债务融资。
从上述研究可以发现,国有企业由于其自身的政治属性以及政府的隐性担保作用,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国有企业的信用风险,进而更容易得到相关部门的政策支持以及银行等金融机构的信贷资源倾斜,因此当地营商环境的优化对国有企业融资环境的影响可能并不显著;而非国有企业只能凭借自身能力在资本市场中获得资金支持。随着企业所在地区营商环境的优化,法律制度、银行信贷、信用体系等更加规范,融资渠道也更加多样,非国有企业能够拥有更多的权利保障和融资机会,减少了对金融背景高管的依赖,并且可以获得更多的信贷资源。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限定其他条件,相比于国有企业,营商环境对高管金融背景与企业债务期限结构的负向调节作用在非国有企业中更加显著
选取2014—2019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为初始样本。为避免异常样本造成的不利影响,按照如下原则进行样本筛选:(1)剔除ST、ST*等交易状态异常的上市公司样本;(2)剔除处于金融保险行业的上市公司样本;(3)剔除资产负债率大于1的上市公司样本;(4)剔除部分指标缺失的公司样本。最终获得13 979个样本观测值。数据来源方面,营商环境数据来源于王小鲁、樊纲编制的《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8)》,其他数据均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CSMAR和Wind数据库。为了消除极端值可能带来的影响,对所有连续变量在1%和99%分位进行Winsorize缩尾处理。
为了探究高管金融背景对企业债务期限结构的影响(假设1),本文构建了如下模型:
DEBTST=α0+α1FC+α2ROA+α3PPE+α4LEV+α5SIZE+α6GROW+α7Herfindahl_3+α8CASH+ΣYEAR+ΣIND+ε
(1)
模型(1)中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对于企业债务期限结构DEBTST的测量,本文参考了肖作平(2006)[31]的做法,通过“长期负债/总负债”来计算企业的债务期限结构。对于高管金融背景FC的测度,本文参考邓建平和陈爱华(2017)[7]的做法,将曾经在银行、保险、期货、证券、基金、信托等金融机构担任职位的高管认定为具有金融背景的高管。具有金融背景高管的企业赋值为1,否则为0。根据以往研究,控制变量主要包括资产收益率ROA、固定资产比例PPE、资产负债率LEV、企业规模SIZE、利润增长率GROW、企业前三大股东持股比例的平方和Herfindahl_3、现金水平CASH。另外,模型还控制了行业虚拟变量IND和年度虚拟变量YEAR。各变量具体定义见下表1。
表1 变量定义
进一步地,为了验证不同营商环境水平对高管金融背景与企业债务期限结构之间的关系影响(假设2),本文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营商环境BUSEN以及高管金融背景FC与营商环境BUSEN的交乘项,构建如下模型:
DEBTST=α0+α1FC+β0BUSEN+β1FC×BUSEN+α2ROA+α3PPE+α4LEV+α5SIZE+α6GROW+α7Herfindahl_3+α8CASH+ΣYEAR+ΣIND+ε
(2)
模型(2)中对于营商环境BUSEN的测量,本文参考谢众和张杰(2019)[32]的做法,使用樊纲编制的地区层面“市场化指数”作为营商环境的衡量变量,数据来源于王小鲁等发布的《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8)》。另外,鉴于该报告中的市场化指数只更新到2016年,参考郭桂花等(2014)[33]的做法,将市场化指数数据从2017年开始使用移动加权平均法外推获得,共外推2017—2019年三年的数据。
表2列示了本文所涉及的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从表2可见:(1)2014—2019年A股上市公司的债务期限结构DEBTST的均值为0.139,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别为0.689和0,这说明长期负债在企业的总负债中占比较小,短期债务还是上市公司主要的融资方式,且中国上市企业债务期限结构存在着较大差异;(2)高管金融背景FC的均值为0.273,说明对于总体13 979个有效样本而言,具有金融背景高管的样本企业达到了27.3%。(3)营商环境BUSEN的均值为8.6,大部分中国上市公司所在地区的营商环境是低于平均值的,说明多数企业所在地区的营商环境不完善。营商环境BUSEN的最大值为10.83,最小值为-1.140,两者的差值较大,反映出不同地区的营商环境发展不平衡,差异较大。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下表3列示了金融背景高管对企业债务期限结构影响的多元回归分析结果。第(1)列中只纳入了自变量高管金融背景FC,第(2)列在第(1)列的基础上加入控制变量用来验证假设1。回归结果显示,高管金融背景FC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系数=0.018,T值=7.01),表明了具有金融背景高管的上市企业,其长期债务占比会更大,假设1得到了数据支持。金融背景的高管,一方面可以通过与银行等金融机构建立亲密的关系网络,并为企业提供一种潜在的担保和声誉,增强了债权人对公司的信任程度;另一方面通过自身丰富的社会资源网络以及专业优势和金融技能,帮助企业缓解融资约束、拓宽融资渠道,进而增加了企业长期贷款融资。
表3的第(3)列是在第(2)列的基础上加入了营商环境BUSEN以及中心化处理后的高管金融背景与营商环境的交互项FC×BUSEN,验证营商环境在两者之间的调节作用,即假设2。回归结果显示,二者的交互项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系数=-0.004,T值=-2.46),以上数据表明,在营商环境较好的地区高管金融背景对企业债务期限的影响下降,即营商环境的优化削弱了金融背景高管的作用,假说2得到了验证。营商环境的优化一方面可能导致金融市场竞争更加激烈,从而金融资金定价变更也更加频繁,银行等金融机构可能会更愿意向企业提供短期债务以确保资产价格的变动;另一方面降低了政府对市场的干预,减少了政府通过干预银行金融政策等方式帮助企业获得长期资金的可能。
表3 高管金融背景和债务期限结构回归结果
控制变量方面,债务期限结构DEBTST与固定资产比率PPE、企业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具有显著的正向关系,表明了当企业固定资产占比越大、企业规模越大、财务杠杆越大时,企业的长期债务融资比例越多,结果符合债权人对保障长期债务安全的要求。债务期限结构DEBTST与资产收益率ROA、股权集中度Herfindahl_3、现金水平CASH存在显著的负向关系,说明当企业的资产收益率越大、股权越集中、现金流越多时,企业的长期债务融资比例越低。
上述研究表明,聘请具有金融背景人员担任上市公司高管可以有效增加公司的长期债务融资比例,且这种影响程度会受到企业所在地区营商环境的约束。
为了进一步分析企业不同产权性质下营商环境、高管金融背景对债务期限结构的影响即假设3,本文按照企业的产权性质将全部样本分为两组:一组是国有企业,另一组是非国有企业。重新对模型(1)和模型(2)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表4。
从表4的回归结果来看,第(1)列和第(3)列中,不考虑营商环境的因素,高管金融背景FC与债务期限结构DEBTST都是在1%水平下显著正相关,说明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非国有企业,具有金融背景的高管都能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的长期债务融资。当加入营商环境BUSEN以及高管金融背景与营商环境的交互项FC×BUSEN后,在国有企业分组中第(2)列交互项FC×BUSEN的系数是0.001,但不显著,说明对于国有企业而言,营商环境在高管金融背景对债务期限的影响中不存在调节效应;在非国有企业分组中,第(4)列中交互项FC×BUSEN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系数=-0.004,T值=-2.20),说明对于非国有企业而言,营商环境的优化弱化了高管金融背景对债务期限结构的正向影响。以上结果综合表明,营商环境对高管金融背景与企业债务期限结构的负向调节作用主要发生在非国有企业中,假设3得到了支持。出现这种结果的原因可能在于:国有企业由于其独特的政治属性以及先天的融资优势,使得国有企业融资活动很少受制于当地的营商环境;而反观非国有企业,营商环境的优化使得其融资方式和融资渠道更加丰富多样,减少了非国有企业在融资活动中对金融背景高管的依赖,从而对债务期限结构产生影响。因此,相比于国有企业,非国有企业对于营商环境的敏感性更加强烈。
表4 高管金融背景和债务期限结构回归结果——区分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
为了验证上述结论的稳健性,本文进行如下稳健性测试。
1.变更债务期限结构DEBTST的测度指标
参考谢德仁和陈运森(2009)[34]的做法,以“长期债务/期末总资产”重新对债务期限结构进行测度,以DEBTST_a表示。以此方法重新对模型(1)和模型(2)进行回归,稳健性结果如表5所示。其中,第(1)列高管金融背景FC与第(2)列高管金融背景与债务期限交互项FC×BUSEN的回归结果与上文结果基本一致,说明前文的结论是稳健的。
表5 基于债务期限结构指标的稳健性检验
2.用董事长是否具有金融背景作为解释变量进行检验
董事长作为企业的最高决策者,肩负着企业决策的制定,其对企业经营活动和融资方式都具有决定性的影响。本文采用董事长是否具有金融背景CFC(有金融背景董事长的企业赋值为1,否则为0)作为解释变量,重新对模型(1)和模型(2)进行回归,稳健性结果如表6所示。检验结果与上文结论一致。
表6 基于董事长金融背景的稳健性检验
3.控制内生性
考虑到高管金融背景与债务期限结构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将高管金融背景均滞后一期,以L_FC表示,并带入模型中进行回归检验。稳健性结果如表7所示,检验的结果同样支持上文的结论。
表7 基于滞后一期高管金融背景的稳定性检验
本文以我国资本市场2014—2019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高管金融背景对企业债务期限结构的影响,以及这种影响是否在不同营商环境下存在差异。研究结果表明:(1)具有金融背景高管的上市企业,其债务期限结构能够得到优化;(2)营商环境的优化会削弱高管金融背景对债务期限结构的正向效应;(3)进一步区分企业的产权性质后,相比于国有企业,营商环境对高管金融背景与企业债务期限结构的负向调节作用在非国有企业中更加显著。
综合以上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1)实证结果证明具有金融背景的高管可以在企业融资决策中发挥积极作用,因此企业在聘请高级管理人员时可以优先考虑具有金融背景的人选,以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的长期债务融资。此外,企业也可以对现任高管进行培训,提高他们的金融知识水平,从而优化企业的债务期限结构。(2)尽管在营商环境较好的区域,高管金融背景对企业债务期限结构的作用减小,但是在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伴随着不断加速的经济发展形势,信息的传递速度和范围在也不断扩大,企业各个方面的信息都面临着更加透明化的发展趋势,作为“声誉和隐性担保机制”的金融背景高管依然可以在企业方方面面发挥重要作用。因此,对于营商环境好的地区,企业在引用金融背景高管的同时,也需要在提高企业信用水平、改善内部控制质量等方面作出努力,从而有效改善企业债务期限结构,降低财务风险。(3)国家应该持续优化营商环境,加大“放管服”改革力度。更加简洁高效的行政环境、科学合理的金融环境以及公平公正的法制环境可以保障企业合规经营、公平竞争,也可以保障银行等金融机构提高服务水平、促进金融创新,为企业提供更丰富多样的融资工具和渠道。如此,在良好的营商环境下我国上市企业与外部金融机构就可以形成一个相互促进、互利共赢的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