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 章 臻
(安徽大学 历史系, 安徽 合肥 230039)
宋以前的历朝,就多次因宗室争夺皇权而引发国家动乱,宗室成为威胁皇权的重要因素之一。这使北宋统治者十分重视对宗室的管理,在汲取前朝经验、结合本朝实际情况后,宋统治者采取了以防范为核心的宗室政策,对宗室成员进行诸多限制。其中,在外出交游方面,宗室“有出入之限,有不许外交之禁”[1]3581。这限制了宗室与外界的往来,有效遏制了宗室对政权的影响,使宋代百年无宗室之乱。但宗室外出交游受限的状况在北宋不同时期有所差异,笔者将对不同时期的状况进行具体分析。
宗室外出交游受限的状况并不是北宋建国初就有的。最初,宗室在外出交游方面享有充分的自由,并未受到限制。宋太祖在位期间,宗室深得宋太祖的信任,被给予优厚的待遇与特权。此时,宗室并未成为朝廷防范的对象,未受到各种限制。宋初,宗室大都被授予实权,在朝中担当重任,这使其不可避免地与朝臣产生诸多往来。宋太祖在位期间曾多次亲征,以“枢密使吴廷祚留守上都,都虞候光义为大内都点检”[2]6。宋太祖出征时,让其弟赵光义与吴廷祚共同维系后方稳定。后蜀末帝来朝,也是赵光义“劳孟昶于玉津园”[2]22,与之接触,负责接待孟昶;之后,宋太祖皇子德昭也曾“迎劳吴越国王钱俶于宋州”[2]46。在宋太宗朝初期也是如此。赵德昭与宋太宗弟赵廷美曾跟随宋太宗征太原,且在此期间赵廷美“以数十骑将冒禁出”[2]9027;后宋太宗再次亲征契丹时,赵廷美担任东都留守,“王仁赡为大内都部署,陈从信副之”[2]64,三者协作处理事务。宗室与朝臣往来的紧密也可在赵德昭与赵廷美事件中反映出来。宋太宗亲征太原期间,“军中尝夜惊,不知上所在,有谋立德昭者”[3]59。这些军中将领冒着风险拥立赵德昭,是赵德昭的支持者。这足以证明,赵德昭与朝臣多有往来,且交往密切。后赵廷美被告谋反,许多官员因此案受到牵连。宰相卢多逊被贬官流放,小吏赵白、阎密等被斩首。刘知信、陈从龙等朝臣也受到赵廷美牵连,他们虽未参与此事,但因与赵廷美往来密切,“坐交通廷美及受其燕犒”[2]8666而被惩处降职。可见,赵廷美与朝廷诸臣往来交游之密切。此时,宗室在外出交游方面并未受朝廷限制,刘知信、陈从龙等人受惩处是因被赵廷美事件所牵扯。
然而,宋初皇位的传承使宗室间爆发了冲突。虽然,对宋太宗皇位造成威胁的赵德昭与赵廷美,先后“退而自刎”、被贬谪,宋太宗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接连发生的谋立赵德昭事件与赵廷美谋事件,使宋太宗意识到宗室与朝臣往来对其皇位所产生的威胁。因此,宋太宗调整了宗室政策,确立了以防范为核心的新政策,对宗室的外出交游进行监督与限制。在赵廷美遭贬谪后,他的儿子被派遣到地方任职,“诏以德恭为左武卫大将军,封安定郡侯,判济州;德隆为右武卫大将军,封长宁郡侯,判沂州。诸弟皆随赴治所”[2]8671,这实际上是变相将他们流放。在外任期间,赵廷美儿子的行动受到朝廷的限制与监督,“以起居舍人韩检、右补阙刘蒙叟通判二州,谕旨令检等专郡政焉”[1]99。终宋太宗一朝,赵廷美系宗室未能回朝,一直被流放在外,这限制了赵廷美系宗室与朝臣的往来。对自己的皇子,宋太宗也未放松警惕,先是声明诸皇子“藩邸之设,止奉朝请而已”[4]556。诸皇子不再被授予实权,减少了皇子与朝臣接触往来的机会。后宋太宗又设立了亲王诸宫司,“总诸王宫出纳之事”[1]3225。都大管勾亲王诸宫司、亲王诸宫司都监等官职,由朝廷选派的内侍担任。亲王诸宫司的设立,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管理诸王府日常事务,另一方面是对诸王的外出交游活动进行监督,形成一定的限制。自此,宗室享有特权与充分自由的时光不复存在。
得益于宋初统治者对宗室的关照与信任,北宋初期,宗室手握实权且外出交游无禁。但随后,宗室对皇权产生了极大的威胁,最终引发了部分宗室与宋太宗的冲突。北宋初期宗室外出交游无禁的状况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宋太宗调整宗室政策,宗室成为朝廷的防范对象且外出交游活动受到限制。自宋太宗之后,宗室外出交游一直受到朝廷限制。
宋真宗与宋仁宗延续了宋太宗时确立的宗室政策并加以发展。在宋真宗朝,宗室开始逐步集中居住,被朝廷统一管理。到宋仁宗朝,宗室聚居得以完全实现。随着宗室聚居程度的加深与宗室管理机构的建立,宗室外出交游所受限制也更加严格。
1.南宫与北宅的建立
咸平初年(998),宋真宗继位后不久,便下诏“遂命诸王府官分兼南、北宅教授”[2]3916。其中,南宫为宋太祖系宗室聚居之地,而北宅则为赵廷美系宗室居住之地。宋太祖系宗室居住在南宫,之后朝廷不断对此居所进行扩建,先是“南宫惟正(赵德昭长子)等诸院移居新修西宅”[1]100,后又“修怀远驿为南宅,赐皇从姪惟正等”[4]1826,来满足宋太祖系宗室聚居的需要。宋真宗继位后,赵廷美系宗室不愿再被流放在外,上书请求不再外任,希望留在京都,被安置在北宅居住。宋真宗曾多次前往北宅探望赵廷美诸子,咸平二年(999)“幸北宅视德愿疾”[2]108、咸平六年(1003)“幸北宅视德润疾”[2]121、景德元年(1004)“幸北宅视德钦疾”[2]124。宗室聚居在南宫与北宅后,其日常事务由朝廷派遣内侍进行监管。如赵惟正等宗室移居新修的南宫西宅时,朝廷下令“令内侍省选差使臣一员勾当本院公事”[1]100。大中祥符七年(1014),宋真宗又“置都大管勾南宫北宅所”[1]3225,设立了专门的机构来管理南宫、北宅事务,也由朝廷派遣的内侍管理。自此,宋太祖系与赵廷美系宗室虽享有优厚的待遇,但被束缚在有限的空间内不得随意外出交游,这使他们与外界接触变得十分困难。宋真宗此时严禁宗室与外界有过多的接触,尤其是与朝臣往来,即便在官方宴会之时,其也不愿宗室与朝臣有过多接触。最初,宗室与外朝官员在宴会等场合,“以官次同行而坐”[4]2450,后宋真宗不愿宗室与外朝官员同列,规定担任防御使至刺史的宗室,在以后宴会等场合需“与宗室观察使重行而坐”[4]2451,使宗室远离外朝官员。赵廷美之子赵德文好文学且受宋真宗的喜爱,他曾多次表明希望能与名士有所交游,但宗室与文人名士往来也需要征得朝廷的同意,因此,他的请求皆未实现。后宋真宗“特命翰林学士杨亿与之游”[4]1968,这才了却了赵德文的心愿。赵德文尚且如此,其他宗室与外界的往来则更加困难。宋太祖系与赵廷美系宗室外出交游受限的状况可见一斑。
宋太宗系诸王外出交游也受到诸多限制,但相较于宋太祖系与赵廷美系宗室,他们享有一定的特权。宋太宗系诸王此时依旧拥有自己的府宅,散居于都城。宋真宗在位期间多次前往诸王府宅,咸平初年 “幸诸王宫”[2]107、咸平四年(1001)“幸元份宫视疾,遂幸诸王宫”[2]115。在外出交游方面,朝廷规定诸王之间“过从有禁,非朝谒从祠,不得会见”[5]1083,不得私下随意往来,与朝臣交游更是被严格禁止。寇准任宰相时,“有布衣申宗古告准交通安王元杰”[2]9520,这使寇准十分惶恐。后朝臣毕士安为寇准作证,大理寺也对申宗古进行审问,最终证明了寇准的清白,这才使寇准心安。但宋真宗为表其与诸王敦睦,也会对诸王许以特例,允许他们与外界有所接触。景德元年,宋真宗亲征契丹,下诏书“以雍王元份为东京留守”[4]1279负责维系后方稳定,同时任命“给事中冯起等五人并为郓王元份留守官属”[4]1357,协助赵元份来处理政务。大中祥符三年(1010),赵元偓主动请命希望负责郊祭相关事务,被任命为“河、华管内桥道顿递使”[2]8702,负责探明宋真宗郊祀时所要经过的道路、桥梁等,并安排宋真宗休息的居所。“明年,车驾入境,元偓奏方物、酒饩、金帛、茗药为贡,仪物甚盛。至河中,与判府陈尧叟分导乘舆度蒲津桥”[2]8702。赵元偓与陈尧叟在河中府觐见宋真宗,并引导宋真宗前往休息的居所。宋真宗的两次任命使赵元份与赵元偓掌有实权,二人在任职期间不可避免地与冯起、陈尧叟等朝臣有往来。由于宋真宗对诸王的信任,宗室诸王此期在外出交游方面受到一定的优待。
宋真宗朝,宗室诸王虽在外出交游方面受到一定的优待,但就宗室整体而言,仍以限制为主。南宫与北宅的建立,使宋太祖系与赵廷美系宗室聚居在有限的空间内,外出交游活动被严格限制,这也为朝廷限制宗室提供了新的思路。此后,北宋一直用聚居的方式来限制宗室的活动。
2.睦亲宅、广亲宅与大宗正司的建立
宋仁宗在位期间,宗室成员数量急剧增加,原有的南宫与北宅已不能满足宗室居住需求,且宋太宗系的宗室依旧散居在都城,使朝廷管理难度增加,对朝廷造成很大的困扰。因此,宋仁宗下诏,“即玉清昭应宫旧地建宫,合十位聚居,赐名睦亲宅”[5]1083,将宋太祖系宗室与散居在都城的宋太宗系宗室迁入睦亲宅,进行统一管理。一方面睦亲宅的建立使得宋太宗系宗室散居在外的状况得以改变,宗室聚居在一起,不再是非朝谒、从祠不得随意相见,这有利于宗室间的和睦相处;另一方面宋太宗系的宗室迁入后,受到朝廷的统一管理,外出交游活动也受到更严格监管。因此,朝廷对宋太宗系宗室迁入睦亲宅一事十分重视。如宋仁宗皇叔赵元俨于庆历四年(1044)去世后,朝廷在庆历五年(1045)便“诏允良、允迪、允初候服阕日移入睦亲宅”[1]102,其子女服丧期刚满即被要求离开王府,前往睦亲宅居住。之后,为了解决赵廷美系宗室居住狭窄的问题,宋仁宗在庆历六年(1046)下旨将之前王钦若的住宅赐予宗室以便扩建北宅,“赐北宅名曰广亲”[1]103。自此,睦亲宅与广亲宅成为宗室成员主要聚居的地方。朝廷又修建了睦亲北宅与广亲北宅以应对急剧增长的宗室人口。为了更好地管理宗室相关事务,宋仁宗在景佑三年(1036)设立了大宗正司。大宗正司的建立改变了之前内侍管理宗室事务的混乱状况,“凡宗族政令皆掌之,奏事毋得先达,先委详酌而后闻”[6]454。宗室事务由大宗正司专门管理,宗室管理走向制度化,朝廷对宗室的管理也更加细致与严格。大宗正司一项重要的职责就是监管宗室的外出交游状况,“因事出入,日书于籍,季终类奏”[2]3887,宗室外出或是归府都要做详细记录。
宋仁宗时期严禁宗室与朝臣有所往来,若私自交游会受到罪责,且宗室诸王不再享有宋真宗时的优待。此期,朝臣之间互相攻讦,与宗室交游成为经常出现的罪名。如明道二年(1033),有朝臣攻讦谏官与宗室私自往来,“时复有诬谏官阴附宗室者”[4]2623,引起宋仁宗的极大关注,后宰相张士逊多次上书解释,才解决了此次诬告事件。景佑二年(1035),朝臣李迪因怨恨宰相吕夷简,便诬告吕夷简“私交荆王元俨,尝为补门下僧惠清为守阙鉴义”[5]1140,此案受到宋仁宗的重视。后经过大理寺的调查,查明了李迪所说都是虚构,吕夷简被证清白。宋仁宗没有子嗣,希望从宗室中选取一位继任者。宋仁宗就此事与朝臣商讨,询问宗室中是否有合适的人选,这使韩琦等人十分惶恐,连忙回应“不惟宗室不接外人,臣等不知,此事岂臣下敢议,当出自圣择”[7]240。不久,当宋仁宗提及其心仪的人选时,韩琦等人都不知此宗子的姓名。可见,此时诸臣对于宗室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害怕被皇帝认为与宗室有所往来,朝廷规定的严格可见一斑。虽然宋仁宗朝对宗室的管理实现制度化,政策更加严格,但其政策的具体施行情况存在较大问题。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发生了宗室赵世居密谋谋反事件,事情起因是有人告发前余姚县主簿李逢谋反,牵连到“宗室右羽林大将军世居”[8]733。在彻查赵世居时,平民李士宁因与赵世居有所往来而受到牵连,且朝廷发现“士宁先亦私入睦亲宅,与之游”[9]321。李士宁曾多次出入睦亲宅与赵世居交游,往来之时“会仁宗有赐英宗母仙游县君《挽歌》”[9]321。由此可见,在宋仁宗朝李士宁已频繁出入睦亲宅,对宗室的具体管理并没有像朝廷所规定的那样严格。
随着睦亲宅与广亲宅的建立,宋太宗系宗室被纳入朝廷的统一管理之后,宋仁宗在位时实现了宗室的完全聚居,大宗正司的建立实现了宗室管理制度化,这都使宗室在外出交游方面受到更多的限制。虽然对宗室的政策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并不是那么严谨,存在着许多问题,但总体来说,此期对宗室的限制无疑比之前更加严格了。
宋神宗在位时,宗室成员的数量已十分庞大,因宗室待遇优厚,各项花销已经成为朝廷的财政负担。有朝臣上书说,“时京师百官月俸四万余缗,诸军十一万缗,而宗室七万余缗”[10]132,且宗室“生日、嫁娶、丧葬及岁时补洗杂赐与四季衣不在焉”[10]132。宋神宗曾询问朝臣,如何才能减少朝廷支出、缓解财政负担,王安石等人“皆言兵及宗室之费”[5]2179,这使宋神宗下定决心进行宗室改革以解决财政问题。随着宗室居住与任官政策的改革,宗室外出交游政策也出现相应的调整,并一直沿用到北宋末年。
1.宗室近属受限依旧
宋神宗熙宁年间的宗室改革,在外出交游方面并没有过多涉及五服内的宗室近属,因此,宗室近属依旧受到诸多限制。在宗室改革后,宗室诸王的居住模式较北宋初期进行了一定的调整。北宋初期,诸王拥有各自府宅、散居都城的状况不复存在。自宋英宗之子扬王赵颢、荆王赵君页在宋哲宗元祐初年(1086),“迁外第名曰亲贤宅”[11]130后,诸王需在朝廷所划归的区域内聚居,不再单独建宅而是与诸兄弟共同居住。“英宗二王曰亲贤;神宗五王曰棣华;徽宗诸王曰蕃衍”[12]78-79,这样朝廷能更好地限制诸王的外出交游活动。
宋徽宗在位期间,蔡王曾多次违背规定,“私出宫门,步历廛市,与宗室相见饮食”[1]42。这招致了朝臣的不满与反对,他们要求宋徽宗对蔡王进行惩处。而在睦亲宅与广亲宅聚居的宗室近属,他们日常出入府宅依旧需要向大宗正司申报并进行登记,“皇亲出入,并干当使臣申大宗正司,得报方出;既归,复具牓子奏知”[1]112,在得到大宗正司的准许后这些皇亲才能外出,且返回居所时也需通告。知大宗正承李德刍曾在熙宁四年(1071)上书“乞将皇亲应内外亲族吉凶吊省合出入事编例,付逐宫干当使臣,更不日申,只置历赴本司点检。其牓子月终类聚奏闻”[1]112。可见,此前宗室外出交游状况需要每日向朝廷申报,李德刍希望改变这种情况,由每日申报一次改为每月申报一次。朝廷还曾下诏“出入往还约束并依在宫法,仍不得于街市下马。如出新城外,虽不经宿,亦禀大宗正司”[1]116。明确规定聚居在睦亲宅与广亲宅的宗室近属需遵循旧法,外出活动需向大宗正司申报;并且宗室成员在外不得随意在街市下马,以防止他们与他人有过多的往来;出城需向大宗正司申报,不得私自出城。宋徽宗在位时,再次强调对聚居宗室外出交游的限制,“官员不得与宗室、戚里之家往还。其宗室、戚里之家门客,申尚书省保明,选行义纯正之人充。其见在门客准此”[1]8307。不仅再次强调官员不得与宗室往来,而且规定宗室门客也要由朝廷进行筛选,得到朝廷的认可才可上任。
宋神宗朝推行宗室改革后,宗室外出交游政策的具体施行较宋仁宗时期变得更加严格。如宗室赵令褫祖母过世,其上书“乞许父世亨及臣等于权殡所守宿百日”[1]115,朝廷允其申请,但强调“仍不得出入接见宾客”[1]115。朝廷在赵令褫守宿期间,依旧严格限制其与外界的往来。宗室赵令铄在宗室改革后居住在外,而他的父亲是五服内的宗室近属,按规定是不得在外居住的。赵令铄上书言“父系祖宗玄孙缌麻亲,乞依例许父母一房赁宅同居”[1]115,希望朝廷允许其父母在外居住。朝廷仅允许赵令铄回睦亲宅探望,而且每次都要申报,对其父母外居之事并没有做出回应。其他外居宗室若想回睦亲宅与广亲宅探亲,也需要进行申报,“凡有表章,许由合门以进”[1]115。
宗室改革后,宗室近属因私自外出或是与人交游而治罪的情况多有发生。熙宁十年(1077)官员王永年状告宗室赵叔皮“私访卜者,谓己有天命,谋作乱,密造乘舆服御物已具”[4]6857。后虽然被证明这是诬告,但赵叔皮确实曾私自外出,“尝于上元夜微服游闾里”[4]6857。赵叔皮虽然洗脱了谋反罪名,但其因私自外出而受到惩罚。同年,宗室赵世銟等5人由于“私接宾客”[4]6987被朝廷削去官衔、勒令停职,后被宋神宗特赦才免除惩罚。元丰四年(1081)濮阳郡王赵宗晖因与三陵都监朱交友往来,并接受朱交友“盗斫陵木造车”[4]7573受到朝臣的弹劾。
宋神宗推行宗室改革后,宗室近属外出交游受限的状况不但没有改变,反而受到朝廷更加严格的监管。宗室诸王此时开始聚居,受朝廷的统一管理。宋神宗朝宗室政策的具体实施比宋仁宗时更加严格。即便是宗室近属与外居宗室的往来,也受到朝廷的严格限制,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北宋灭亡。
2.宗室疏属外出交游无禁
宋神宗朝的宗室改革,涉及的主要群体是五服以外的宗室疏属。宗室政策调整后,“袒免以下亲当出官及外居,奏荐并接宾客,并已有法”[4]5115。宋神宗对于宗室疏属有了新的管理政策,政策涉及任官、居住与交游等方面。朝廷规定,宗室疏属中愿意外任为官的,经过大宗正司调查,情况被核实后即可外任为官。而且宗室疏属“置田宅如外官法”[4]5116,在外居住的状况与其他官员相同,直系家属也可跟随其在任职地居住。如赵士冰曾“缘系外住,又随父外任”[1]123。而不外任为官的宗室,“愿出外居者,许置田宅产业”[4]5116,朝廷允许他们在京师置办田宅,或是租赁房屋居住。宋哲宗元祐年间,朝廷更是规定了“除缌麻以上不许析居外”[1]125,宗室外居的状况更加规范化,但这也使散居在外的宗室疏属与依旧聚居的宗室近属彻底分化。在宗室改革之初,朝廷对外居宗室的外出交游活动依旧有所限制。如宗室赵仲晊、赵仲全散居在外,因“擅出外宅,私过杂户”[1]109而受到朝廷惩处,朝廷依旧让二人在外居住,但“骨肉并遣归宫,不得往还”[1]109。熙宁三年(1070),宋神宗下诏“应宗室已于在京置赁第宅居止者,听如外官与宾客往还,即不得请假出外”[1]109,规定外居宗室与宾客往来交游,应该遵循外官条例,不得随意外出。但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宗室疏属散居在外或是在外任官,不可避免地会与外界产生诸多接触,这给朝廷的管理带来很大的困难,而且,在朝廷看来,宗室疏属不需要过多的防范。之后,宗室疏属的外出交游活动便不再受朝廷过多的限制。
宗室疏属与文人群体的往来也不再受朝廷限制。宋代宗室中醉心文学的大有人在,很多宗室疏属居住在外后,与文人群体有诸多往来。如赵承操喜好结交文人,“爱乐宾客,接之穷日夜”[13]867;赵世职不喜奢侈,只是喜欢收藏书籍字画,“名儒硕学之士多从之游”[14]495;赵世掌“藏书满室,喜与贤士游”[14]514;赵仲遄居住在京城的西北隅门,“初与教官侯溥游甚款密……又与进士刘克敦为布衣交”[14]520。宗室疏属在外任官,与朝廷官员也多有往来交游,朝廷对此不再多加限制。因此,时常有官员向朝廷举荐在外任职的宗室。如赵叔忞“性刚正,喜立事功,居官为当路称荐”[15]461;赵升之“居官勤恪,数为当路称荐”[15]464。苏轼与宗室赵令畤交游密切,曾向朝廷举荐赵令畤,“令畴……犹当擢用”[16]318。后苏轼被贬,赵令畤也因“坐交通轼罚金”[2]8661,而受到牵连。苏轼与赵令铄交游,前往赵令铄府上做客,见其子赵子淔聪颖,便对赵令铄说“此公家千里驹”[2]8741,可见二人关系密切。宋徽宗崇宁年间,蔡京上书希望在南京与西京建立墩宗院来管理散居在外的宗室疏属,其中一个原因是宗室疏属散居在外,“出入无禁,交游不节,往往冒法犯禁”[17]318,给朝廷造成很多困扰。可见,此时宗室疏属的外出交游活动不再受朝廷限制。墩宗院设立的目的与睦亲宅、广亲宅有所区别,虽然都是为了安置宗室,但其主要目的是避免宗室成员流离失所,安置那些孤苦无依的宗室疏属,而不是对宗室疏属外出交游进行限制。所以,在墩宗院建立后,两京地区还是出现了“宗子之在别都,或轻犯法,吏弗能禁,民以为扰”[1]3583的状况。
宗室改革后,朝廷放弃了对宗室疏属的防范,散居在外的宗室疏属虽然不再享有优厚的待遇,但相对获得了一定的自由,在外出交游活动方面不再受朝廷的限制。但与此同时,由于缺少了朝廷的束缚,宗室疏属往往冒法犯禁,这也造成了一定的社会混乱。
历朝历代的宗室管理都是朝廷关注的重点,宗室作为专制皇权的附属产物,虽依附于皇权,但因其特殊性又对皇权形成威胁,因此统治者对宗室进行防范。北宋对宗室的管理完全消除了宗室对皇权的威胁,保证了统治内部的稳定。北宋的宗室政策成效突出,其中宗室外出交游受限是宗室政策的重要部分,对维系政权稳定起到很大作用。北宋宗室外出交游受限政策的施行,适应了时代发展的需要。北宋施行宗室外出交游政策的目的在于消除宗室对内部统治的影响,维护政权的稳固。朝廷通过对宗室的外出交游活动进行限制,将宗室逐步控制在相对狭小的空间内,置于朝廷的监督之下,避免其与外界尤其是朝臣有过多的接触交流,这使得北宋一代没有发生大的宗室动乱,更使北宋有了百年无宗室之乱的景象。为了方便对宗室进行管理与限制,朝廷安排宗室集中居住,住宅的建造与修缮都是朝廷出资,还给予宗室很多其他的优待。宋神宗时期,宗室支出造成的财政负担引发了朝臣的不满,最终引发了熙宁年间的宗室改革,但即便在改革之后,聚居宗室所需费用依旧是庞大的一笔开支。对于大多宗室来说,外出交游受限使他们失去了与外界接触的机会,限制了他们抱负与才能的施展,密闭的环境与优渥的生活条件使宗室群体与社会脱节,以至于在宗室改革后,众多宗室成员因失去朝廷的庇护不能适应外界生活,难以维持生计,最终穷困潦倒,或是冒法犯禁,造成社会的混乱。在北宋不同时期,统治者对宗室的态度也有所不同,这使宗室外出交游受限的状况也不尽相同,但“有出入之限,有外交之禁”是对北宋宗室外出交游整体状况最好的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