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清代“辽东三老”之一的诗人戴亨,在雍正、乾隆时期曾与多位文人交游唱和。在往来过程中所写的诗歌,对于进一步了解戴亨其人其作以及当时文坛诗人交往创作状况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戴亨;交游;诗歌
作者简介:张方星懿(1992.10-),女,汉族,甘肃兰州人,现于大连外国语大学文化传播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攻读硕士学位,专业方向为明清诗文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6-0-02
戴亨(1691-1777),字通乾,号遂堂,原籍浙江钱塘(今浙江杭州),其父戴梓因事谪戍沈阳,遂幼时便随戴梓迁居辽东。康熙六十年(1721)进士,历河间府教授、齐河县县令、顺天府教授等职,因“伉直不苟合”[1]而从齐河解组,后辞官萍居京师,以开馆授课维持生计,余生不仕。戴亨与李锴、陈景元二人并称“辽东三老”,对彼时辽东地区诗歌的创作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戴亨以其高洁的品性和博大精纯的作品在八旗诗坛享有较高的知名度。一生所著丰富,有《庆芝堂诗集》十八卷传世,共计收录一千三百一十二首诗歌。
戴亨诗名远播,为人真挚忠孝,又爱才好士,生平曾有诸多名士慕名而访,与之相交。或互相唱和,或一同出游。这其中既有与辽东三老中的李锴、陈景元的交往,又有与其他名士如卢见曾、金兆燕、王昶等的交往。
1.与“辽东三老”中李锴、陈景元的交往
戴亨与李锴、陈景元三人皆负诗名,又同居辽东,被世人并称为“辽东三老”。戴亨与李锴、陈景元二人交情颇深,三人常有诗歌往来。
先说戴亨与李锴的交往。李锴(1686-1755)字铁君,号眉山,又号廌青山人,晚号焦明子、後髯生,祖籍辽东铁岭,汉军镶白旗(一做正黄旗)人。李锴家世显贵,娶康熙朝大学士索额图之女。曾授官库笔帖式,旋缘事弃官去职,后议赐七晶顶带。乾隆元年(1736)举鸿博,未中。乾隆十五年(1751)诏举经学,众臣荐李锴,然以老疾为由推辞不举。李锴性爱山水,博学多才,据载,李锴“尝月夜挟琴客泛舟采石,弹大雅之章,扣舷和之,水宿者皆惊起,人莫测其致也。”曾于盘山廌青峰下筑室隐居二十载,少与世接。诗有《睫巢集》传世。
李锴是当时著名的隐士,在戴亨与李锴相互唱和的作品中,常看到戴亨对于李锴隐者情怀和才情的赞赏,如《赠李征君廌青》:“田盘高蹈逸风尘,五载萦思不易亲。道谊文章关运会,烟霞泉石掩经纶。向平婚嫁寻山晚,攸绪荣华出世真。此日泥涂逢大隐,虚疑姑射有神人。”戴亨在诗中赞赏了李锴作为隐士的出尘高逸,并称赞李锴诗文载道、关联时势的创作精神以及满腹经纶的才情。最后更以姑射神人比李锴,赞其乃当世大隐。
对此,李锴以《寄答戴通乾》一诗答复:“故人哆口说仪型,歧路萧条见客星。独立望乡聊自遣,一酣倚酒未全醒。越中踪迹潜张廌,海上文章着管宁。莫问盘阴老樵父,断云枯木共沈冥。”诗以自谦之笔答就,向戴亨倾诉隐居的寂寞之感,同时写自己效仿隐士张寘和管宁,在结尾又写自己伴着白云草木而居的隐士生活。
李锴是满清正黄旗人,曾被举荐当博学鸿儒和经学教授,然而却都未中选,此时心情郁闷的李锴曾寄戴亨诗《寄赠戴通乾》(节选):“三老辽东旧,而今各暮途。寒风自萧索,幽草不荒芜。冰雪春心长,风尘此态无。市中逢皂帽,曾识管宁无。”这首诗很值得关注。诗中李锴表达了对戴亨和陈景元的怀念,三人的名声依旧,然而都已步入凄凉暮年,不得重逢。尽管寒风萧索,然而草色依旧,春日冰雪初融,春色却并不为之所掩盖,三人的友情不也是如此长青么?辽东三老之间的交情,由此可见一斑。诗歌末尾,李锴以管宁自喻,寄问戴亨能否认得归隐的自己。这首诗有对戴亨倾诉身世之感的部分,也寄寓着对彼此友情的信任和珍视。
戴亨作诗提到李锴时,常常表现对他的怀念之情和想要同他一同归隐的意愿,如《怀李廌青居》:“邂逅盘阴叟,旋生栖隐情。爰居惊海祀,黄鹤耻轩荣。已沐烟霞久,悬知身骨轻。高踪惭沮溺,结耦事躬耕。”戴亨在诗中指出自己见到李锴后,便生出了想要归隐的念头。然而自己身染红尘,无法与李锴如同当年的沮和溺一样,一起避世躬耕。
再来看戴亨与陈景元的交往。陈景元,号石闾,汉军镶红旗人,与戴亨、李锴齐名,共称“辽东三老”,著有《石闾集》一卷。
戴亨与陈景元交情甚好,曾嘱托陈景元为其《庆芝堂诗集》作序,在陈序中,陈景元也表达了自己对戴亨的赞赏以及与戴亨的惺惺相惜之情。陈序开篇写道“海上两大鸟,一鸣一止。三千春秋物之见异于众者,大抵不孑处”,以两只并处的大鸟比喻自身和戴亨,既包含对其二人才华的赞赏,又表明了二人交情甚笃。陈序中提到,陈景元初见戴亨时,“目为神仙谪堕人间,相视莫逆”,以为戴亨是谪仙,这正是对戴亨极高的赞誉。而后陈景元又写道:“余少刻意为诗,洞冥沈精,举世不望一人知,而对通乾恒欲尊酒叩。其老去诗律之细也,嗟乎断鳌立极可推也,云门咸池可辨也。通乾之诗,岂无所自哉。余心识其然,而不欲为世俗道也。”既有与戴亨的惺惺相惜之情,又有对其诗才的赞叹。二人可谓是知己神交,相互敬爱。
辽东三老中李锴、陈景元都先于戴亨离世。陈景元离世时,戴亨深恸辽东三老已不复完整,曾作《哭陈石闾》寄托哀思:“北宋南施次第推,百年风雅久虺隤。不从隆古争雄长,谁信文坛有霸才。紫气虚瞻函谷尹,大招频上郭生台。谩言三老辽东旧,郢技空存质已摧。”戴亨在诗中感慨风雅精神衰微已越数世,暗指作为诗人的才子陈景元离世后,世间又少了风雅精神推崇者。由此可推知,戴亨和陈景元二人在诗学观方面有着共同的追求,即复归风雅,推崇兴寄。诗人悲伤知己远去,辽东三老此时已是名存实亡了。
2.与其他文士的交往
戴亨一生交友甚多,据《庆芝堂诗集》十八卷,与戴亨来往亲密的文士有卢见曾、任瑗、毛秋岑、金兆燕、蔡宗鲁、艾明德、明惺斋等人,其他友人则如李鱓、李中简、张蔚千、张稼兰、王昶等。戴亨与他们都或多或少有过赠答酬唱之作。这些友人大都交识于京中,也有的在游历之时所交,如金兆燕、李鱓。有同年拜进士的朋友,如卢见曾、蔡宗鲁、张蔚千,也有意气相投的朋友,如任瑄、金兆燕、明惺斋,还有救济自己于艰难时期的朋友,如张稼兰。这里以具有代表性的卢见曾、金兆燕、任瑗、艾明德四位友人为例。
卢见曾,字澹园,又字抱孙,号雅雨,与戴亨同为康熙六十年(约公历1721年)进士。在戴亨《庆芝堂诗集》十八卷中,提及卢见曾的诗文颇多。据载,戴亨“尝依卢见曾于邗上”[2],可知戴亨晚年游历江南时曾依附卢见曾。据戴亨犹子戴秉瑛在《庆芝堂诗集》记中所写,戴亨在卢见曾“方大振风雅坛坫”之时,曾“与诸名士觞咏无虚日”,可推知戴亨通过卢见曾结识了不少文人雅士。戴亨与卢见曾之间的诗歌多为题赠和同游之作,如《题运使卢同年抱孙【见曾】画屏十二首》、《题观察卢同年雅雨平山高会图》、《乙亥二月望前二日观察卢同年雅雨招同牛真谷沈沃田江松泉游真州潘园》等。
金兆燕,字钟越,一字棕亭。据金兆燕在《庆芝堂诗集》跋中所写,金兆燕与戴亨于乾隆丙子年,即乾隆二十一年与戴亨在杭州相遇,两人一见如故,共同前往真州停留数日。在此期间戴亨与金兆燕相谈甚欢,戴亨还将自己生平所作倾数拿出供金兆燕阅读,两人也结为了忘年之交。戴亨对金兆燕颇为欣赏,曾为金兆燕诗集题诗,作《题金孝廉棕亭【兆燕】诗册【丙子仪征作】》。戴亨与金兆燕的唱和作品中寄寓着戴亨作为长辈对晚辈金兆燕的鼓励,如《京口渡江与金孝廉棕亭同作》:“行李发江东,帆轻御便风。几朝同啸咏,千里破空蒙。天入南徐关,山经北固雄。君才堪利涉,吾道近蓑翁。”戴亨在诗歌的末尾点明自己已年迈体衰,于世无望,金兆燕才华横溢,戴亨鼓励他要努力早建功名。
任瑗,字恕菴,在十八岁时便放弃了举业,从事讲学。任瑗曾为《庆芝堂诗集》作序,据序中所载,任瑗很早便听说过“辽东三老”之名,却一直没有机会拜读他们的作品。后来任瑗前往真州,与戴亨相遇。戴亨对任瑗的才华大为赞赏,二人结为好友。戴亨对任瑗的赏识,不仅体现在嘱他为自己的诗集作序上,在读了任瑗的作品后,他还将自己的感受记录下来展示给同学,作《读任东磵【瑗】 史论呓林等作赋此赠之并示同学》一诗。任瑗虽为晚生,但与戴亨颇有知己同仁之情,这在二人的唱和中可以得到体现。如戴亨《秋日寄怀任东磵【名瑗山阳人举鸿博不第】》:“君住山阳淮水畔,余家辽左鸭江滨。一朝邂逅怜同调,千古文章信有神。待价骅骝虚苜蓿,高栖鸾鹤老松筠。相思北望秋将晚,鸿雁声高落叶频。”诗中写道,两人一经邂逅,便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在诗文创作方面也有着类似的追求。在宽慰不第的友人后,戴亨在诗歌末尾亦表达了对任瑗的思念之情。
任瑗以《寄答遂堂先生》回复戴亨:“忆坐冰斋夏日凉,归来两见菊花黄。怀奇敢望孔文举,推毂还闻盛孝章。鸥梦不知江水阔,鸿音时隔岭云长。可知寂寞墙东客,录尽床头种树方。”诗中任瑗以孔融和盛孝章的友情比喻自己同戴亨的友情,感激戴亨在自己失意之时写诗慰问。随后也向戴亨传达了对他的思念之情与自己的寂寞孤独。
艾明德,与戴亨同于康熙二十九年出生,卒年不详,字号不详,为戴亨辽东旧友。戴亨在诗集中多次提及艾明德,据戴亨诗《艾明德、叶圣嘉、蔡宗鲁、魏文壁与余皆庚午年生,交最善,十年来相继物故,归而哭之,既痛逝者且自念也》诗题可知,艾明德与戴亨是最为交好的朋友,戴亨为艾明德所做的诗歌,都寄寓着思念之情与不舍之情,凄恻伤感。如《寄怀艾明德》:“蜗角深惭拔十名,长安旅食寄浮生,曲成流水谁新赏,诗和寒窗忆旧盟。日落暮云横远塞,春来朝雨暗边城。何时归去重携手,点检清樽对月明。”诗中在向对方表达身世之悲的同时,也表达了对艾明德的思念和回忆,并在末尾表明希望可以早日与他一起返回故里,把酒言欢。再如《送艾明德入都》:“曾说君西去,初闻不作真。征车明在眼,别酒暗伤神。愁极今谁侣,贫同独尔亲。临歧重把袂,琐屑问回轮。”该诗语言质朴凝练,情感自然流露,表达了同艾明德格外亲厚的情谊与对他即将远行的不舍之情。
除上述文人外,戴亨亦同雍正、乾隆诗坛的诸多文人有过往来,或唱和,或为友人题画。他们的文字流传下来,透过这些诗歌,我们便可一窥彼时文人的精神风貌与生活状态,这对于彼时诗坛的研究,亦是有所助益的。
参考文献:
[1]朱则杰,陈凯玲.“辽东三老”考辨[J].社会科学战线,2009(3):166—170.
[2]赵忠敏,陈凯玲.论“辽东三老”[J].民族文学研究,2011(5):96-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