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职院校技术人才技术素养培育的路径与方法——基于现代学徒制试点的研究

蒋 祎

（江苏联合职业技术学院苏州工业园区分院，江苏 苏州215123）

技术人才质量的提高是我国从制造大国走向制造强国的必备条件。技术素养作为一种内隐而稳定的品质，是职业教育技术人才的基本标志，但目前我国对技术素养研究在理论与实践层面均存在不足。从理论层面看，缺少技术哲学视角对职业技术教育领域的系统审视，技术素养内涵不清、界定不明；从实践层面看，缺少有效的培育路径与方法的实证研究。而“现代学徒制”是近年来国家力推的深度产教融合模式，作为技术人才培养的实践举措，其培育模式与技术素养生成之间缺少关联性的相关研究。因此，研究力图从技术哲学角度，界定技术素养的内涵与结构，依托现代学徒制试点项目展开校本实验，探求学生技术素养培育与现代学徒制实践之间在路径和方法上的契合，找到其中的规律，指引技术人才培养方式的变革，提升技术人才培养质量。

一、技术人才与技术素养

在新型工业化背景下，为有效回应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和由“制造大国”转向“制造强国”，职业教育承担着培育大量应用技术人才的任务。[1]而从具体人才类型与规格看，高职院校培育的应该是技术应用型人才。这类专业人才，能够在产品生产、管理、服务过程中，使用技术完成产品，并运用技术原理与经验解决技术问题。这类人才具有专业知识面更宽广、综合应用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更强、协同工作中的人际关系组织能力强等特征。

技术人才培养质量以技术素养生成作为衡量指标。所谓技术素养，它不是单指技能和知识，而是技术知识、技能以及技术情感的多元主体的集合，是以技术为核心的“后天修习涵养”。本文研究的技术素养，抓住职业技术教育的特征并以技术哲学理论为支点，所指的技术素养是技术主体在技术情境中表现出的相对稳定的内质，也是个体在技术实践中可迁移的心理特征，具体表现为一定的技术知识、技术行为、技术思维和技术态度的结构。[2]

技术知识主要由技术内在的知识和关于技术的知识组成。技术行为是技术主体运用技术原理、经过技术实践、解决技术问题过程中形成并内化的习惯性行为倾向。技术思维是指技术主体在实践中思考与解决技术问题的方式方法。技术态度和情感指技术主体在技术活动中对技术产品与对象所表现出的主观态度与品质，也包括技术文化层面的对技术的理解和价值判断。[3]技术素养结构由单纯培养技术知识和行为转变为技术思维和态度，体现的是技术哲学研究视角从人——技术——社会的整体关系框架的转变。这一结构框架具有科学性和可操作性，为技术素养培育的行动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础。

二、技术人才技术素养培育现状与原因分析

本研究以现代学徒制试点机电一体化专业为对象，调研学生技术素养的培育现状，探求其现存的问题，为后续校企合作开展技术素养教育实践找到技术素养培育有效途径及方法。2019年12月，选取苏州工业园区工业技术学校机电专业的高职学生进行问卷调查，采取抽样方式，共发放问卷288份，回收有效问卷286份，问卷回收率为96.4%。其中男生236人，女生52人，本次调查所涉及的问题包括技术知识、技术行为、技术思维以及技术态度四个维度。

研究还对高职院校教师、企业技术管理展开独立问卷调查。问卷调查设置了学生技术素养四个维度现状的自评他评，选取了性别、年级、专业、校企合作等作为测评的类别变量，学徒制班作为实验班，同年级、同专业的班级作为控制班，保证测试的效度（见表1所示）。技术素养四个维度学生培育现状自我评价均分分别是3.34、3.91、3.30、3.87，技术行为、技术态度得分显著高于技术知识和技术思维得分。

（一）技术素养四个维度的现状分析

从技术素养现状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来看，该校机电类专业学生技术素养的总体现状表现良好，尤其在技术行为、技术态度方面达到了较高的养成程度，表明机电类专业学生已经具备一定的道德责任感和行为能力，需要在专业知识和思维力方面进行针对性的培养。四维度指标具体分析如下：

技术知识维度：学生基础知识扎实，但情境联系性不强。具体观测内容中，学生对机电的基础知识掌握良好，制作工艺、技术设计等高层次技术知识缺乏，与培育目标有明显差距，技术知识与生成情境中的技术现象并不能有效建立其内在的联接。

技术行为维度：学生初步建立行为习惯，但专注与精益不足。调研反映出学生在遵守纪律、严守规程方面表现较好，但精益求精、专注坚守方面不能满足企业需求。机电专业学生基本具备掌握使用技术工具的行为习惯，但是尚未养成对待技术工作的高层次的行动能力。

技术思维维度：学生具有初步思维力，但高层次解决问题思维不足。据调研反馈，学生在信息获取、观察理解方面表现较好，但在分析判断、工艺编制和生产改造方面存在差距。学生运用技术思想和方法解决问题的能力与主动性不强。

技术态度维度：学生讲诚信擅长协作，但进取与创新不足。调研结果显示，学生在团结协作、诚实守信方面表现较好，但是在热爱专业、追求卓越、吃苦耐劳方面存在差距。学生对复杂技术的主动探究意识不强，创新精神不足。

调研发现变量因素差别体现在男生培育现状总均分和项目均分都显著高于女生。培育早期，学徒制班与非学徒制班技术素养的总分、单项对比没有明显差异。交叉对比分析发现，在技术知识维度的制作工艺、技术行为维度的严守规程、技术思维的工艺调试方面，学徒班高于非实验班，技术态度多个观测点得分均高于非学徒班，尤其是热爱专业、志存高远、开拓创新的自评与校企评价均高于非学徒制班。

（二）原因解析

技术素养四维度现状调研表明，技术素养的培养存在欠缺。究其原因，主要问题在于传统的技术人才培养目标“重技轻德”、培育方式“理实分离”、课程教学“标准错位”、评价体系“难以量化”的局限。

调查发现，技术人才培育目标存在“重技轻德”现象。人才培养方案对技能目标描述清楚，对技术态度描述含糊，技术人才培养未能以“全面发展的人”为核心，缺乏面向生涯的整体规划，未做到德技并重。

技术人才培养方式存在“理实分离”现象。企业的缺位造成学生技术知识、技能与素养的分离。校企深度合作的缺乏，使得学生技术行为、思维力得不到应有的锻炼，职业院校单方面开展的形式单一的德育理论及活动，在技术态度培育方面成效甚微。

技术人才课程教学中存在“标准错位”现象。“错位”指的是课程内容与职业标准不对接，教学过程与生产过程不对接，原因是校企合作课程建设与开发力度不够，缺少以生产过程为导向的教学模块。

技术人才评价体系存在“难以量化”问题。由于技术教育中包含较多隐形的缄默知识，在评价指标上难以量化处理。教学评价以学生技能成绩、职业资格等外在显性指标为判断依据，对于学生的基于生涯发展、素养提升的综合评价尚不健全。

三、现代学徒制模式与技术人才培养的关联

（一）现代学徒制试点和高职院校技术人才培育规格

现代学徒制是校企两方在制度框架下围绕技术人才培养开展合作，是对技术人才培养模式的创新变革。它将学校和企业置于人才培养的主体地位，以师徒关系的建立为基础、以现代技术的传承与创新为内容、以精湛技艺与技术创新能力培养为目的的技术人才培养模式。现代学徒制试点是国家拓宽技术人才培养和成长通道的一项国家举措，它把技术与人文高度融合，致力于学生素养的全面发展。

学院强生医疗器材“2+2”现代学徒制项目是国家试点项目，项目与强生企业深度合作，创造性地采取“毕业前2年+毕业后2年”的四年一贯制联合培养模式，创新性地培养医疗器材行业特需且紧缺的机加工技术人才。[4]现代学徒制具有以下特征：第一，解决了医疗器材与机电专业复合型技术人才短缺这一企业人才需求痛点。第二，突破了目前大多数院校现代学徒制项目“到毕业截止”的局限性，实现校企深度融通，岗前与岗后连贯的学徒培育模式。第三，在校企融合基础上，探索出学徒与职工融合、专业与职业融合、课程与岗位融合、制度与标准融合的特色做法。

现代学徒制培育的技术人才，不仅仅定位在从事技术实践活动，也在知识的转化、行业新技术开发、应用及改造方面发挥重要作用，提供技术支持和技术服务。现代学徒制培育的专业复合型人才符合现代职业教育培育高素质技术人才的目标要求。[5]

（二）现代学徒制试点背景下技术素养培育效果测评

经过一年的培育期，与前测结果对比发现：学徒班和非学徒班对比，技术素养提升幅度分别是9.5%、4.9%，学徒班的技术素养在均分、单项得分和增幅方面都显著高于非学徒班，间接证明校企合作培养方式是技术素养培育的有效途径。从技术素养四个维度看，学生培育效果自我评价均分分别是3.67、4.11、3.66、4.05，对照前测增幅分别为9.9%、5.1%、10.9%、4.7%，技术知识和技术思维的增幅显著高于其他两个维度（如表1所示）。技术知识的材料加工、产品设计，技术思维的分析判断与工艺编制方面有显著提升。结合访谈分析测评结果，对比培养因素发现，现代学徒制的专业学习和技术实践是培育技术素养的有效影响因素，制度标准、校企课程是学生反馈的有效培育手段。

表1 技术素养四维度学生现状与效果对比图

（三）现代学徒制特点与技术素养成效影响因素相关性分析

第一，技术知识的特征与现代学徒制真实情境有关联。技术知识有意会性、整合性与实践性特征。意会性指的是技术知识中的默会知识，它需借助技术情境，通过不断地观察与模仿方式掌握。技术知识的整合性体现在知识构成的多种因素，要求技术学习运用来自各学科领域知识，发现不同领域间的联系。技术知识实践性表现为知识与设计、建造、操作创造人工物相关联，这类知识需要学习者融入学习过程，真正参与技术实践。[6]技术实践除了让学习者获得技术知识外，在实践过程中训练其技术思维，锻造形成其技术行为和技术态度。现代学徒制具有贴近生产情境、围绕生产实践中问题开展有目的性的学习，让学生有效获取实践经验的特征。现代学徒制框架下的技术实践有助于技术知识的掌握。

第二，技术行为的特征和现代学徒制制度协同有关联。技术行为是使用技术和运用技术原理解决技术问题的能力，表现为规范性、创造性，体现在严守技术规程，同时强调创造性解决问题能力，是动脑与动手的结合。技术行为能力离不开技术实践标准与流程。在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模式中，校企联合制定的统一制度标准（如教学内容标准、资格框架等）规范了学徒的言行举止等技术行为，保证技术人才培育质量。而现代学徒制注重以真实生产过程的技术流程作为参照，重新确定人才培养的课程体系及教学流程。现代学徒制“理实一体”教学模式帮助学生发现、探讨和解决问题，实现技术行为的创造性。

第三，技术思维特征与现代学徒制工学结合有关联。技术思维是技术主体形成实践智慧的最重要心理内质。技术思维具有系统性特征，要考虑本岗位的技术单元、关联性单元以及其在所处技术系统中的关系。同时技术思维具有行动性特征，它外显为产品生产过程中的动作、语言、选择、知识构建等行动，贯穿于完整工作过程中。技术思维需要通过设计相应的技术实践来完成，技术实践可以是问题解决或技术设计。现代学徒制以工学结合为培养方式，采用基于工作过程的教学策略，改变了以往理论与实践脱节、知识与能力割裂的局面，注重“做中学”和“工作体验”。[7]思维的教学训练被设计在技术工作环节和流程之中，为完成技术目标作出贡献，目标达成最终有效促进思维。

第四，技术态度的特征与现代学徒制师徒关系有关联。就技术的本质来说，技术教育具有丰富的人文性，技术的学习过程是熏陶德性与人性的过程，也是学生技术态度（即价值观）培育的过程。价值培育与传递可以通过模拟情境熏陶完成，教育者与被教育者之间形成彼此尊重、互相信任的关系，学习者通过情感体验感知，进而促进价值观的形成和发展。现代学徒制核心特征是学习者双重身份和稳定的师徒关系。在现代学徒制中，学习者具有校内学生和工场学徒两种身份。在这种关系中，学徒以师傅为原型，通过观察学习、模仿学习，建立起师徒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师傅在传授知识技能及经验的同时，也以个人魅力塑造着学徒对岗位的职业态度。

四、现代学徒制背景下技术素养培育的有效路径与方法

基于技术素养特征与现代学徒制人才培育方式的高度相关，现代学徒制背景下技术素养培育应该遵循技术的整体性、情境性、人文性特征，并以下列路径实现：变革育人理念，做到以生为本；构建技术情境，融合专业与职业；融合制度与标准，规范技术行为；围绕问题设计，训练技术思维；切入文化视角，内化技术态度。

（一）变革育人理念，融入“以生为本”，服务终身成长

职业技术教育作为培养人的社会活动，以提高学生的技术素养、促进学生全面而又富有个性的发展为基本目标。[8]技术教育过程中，学生不仅要学习技术、理解技术，更是生长技术经验、明晰能力倾向、形成职业观念、最终找到适合发展道路的过程。

现代学徒制的人才培养模式，通过校企共同制定人才培养方案、课程体系与教学内容，学生的知识以工作过程为逻辑主线、以真实的工作任务为焦点整合，真正做到时空上的“理实一体”。这种育人模式契合“以生为本”的育人理念，以生涯发展为指向，提供持续有效（从学徒到专家）的成长模式与通道，服务于学生终身成长，使得技术素养生成成为可能。以校本研究为例，现代学徒制试点项目2+2模式，突破了过去现代学徒制项目“到毕业截止”的局限性，在学生毕业上岗后继续培养两年。尝试学徒制的“终身化”，即阶梯式、延长至在岗期间的学徒制。知识的建构、行为的养成、思维的锻炼、态度的塑造伴随着“生涯成长”的过程而实现。

（二）融合专业与职业，创设生产情境，建构技术知识

技术知识的意会性、实践性与整合性特征决定了基于现代学徒制的技术学习应实现专业与职业融合，表现出情境性、参与性和整体性。现代学徒制注重真实教学情境的创设，围绕问题解决与项目完成开展有针对性的技能方法学习。学徒随师傅参与技术（工作）过程，通过观察模仿实现情境中技术知识的内化、迁移[9]。学徒自觉运用所学知识参与技术的“应用——试误——检验——反思”过程，实现技术知识的建构，形成对技术的整体感知。

整体性要求通过构建现代学徒课程体系实现。现代学徒课程根据行业、企业、学徒发展需求，把各类型技术知识加以选择提炼，以岗位工作任务及能力需求，设计开发融合通识类、专业基础、专业应用和综合实务为一体的课程模块，以行动导向驱动教学项目，构建网状知识体系，带动学生技术知识结构的建构与完善，真正实现课程内容与职业标准对接。

（三）融合制度与标准，规范技术行为，引导技术创新

为达成技术行为的规范性，现代学徒制融合校企两种制度与标准作为规范行为的手段。校企联合制定人才培育方案，遵循技术人才成长规律，提炼技术素养要素，并把素养培育目标融入到课程、教学、岗位、质量标准中，实现了教学要求与岗位技能要求对接。现代学徒制以真实生产过程的技术流程作为参照，重新确定教学流程。根据典型岗位制定技术标准，明确规定岗位的操作规范、技术要点、达标要求。明确质量监控标准，建立并实施“PDCA”［计划（Plan）、执行（Do）、检查（Check）、处理（Action）］质量监控体系，对计划与执行进行监控，以标准流程规范技术行为，以制度来规范培育质量。

技术行为培养中除了规范性以外，以创造性为特征、以解决问题为目的的技术行为也是培养目标。现代学徒制“理实一体”模式，通过学习者发现、探讨和解决职业活动中出现的问题，体验并反思学习行动的过程，最终体现出技术行为的创造性。

（四）围绕问题设计，鼓励技术创新，训练技术思维

技术思维是技术主体在实践中思考与解决技术问题的方式方法，是形象与抽象、规则与创新相结合的思维方式。技术创造思维的培养是通过“问题探究、方案构思、产品制作”而得以实现。

技术思维需要通过问题解决或技术设计的实践来完成，技术思维根植于问题。现代学徒制培养方式，采用基于工作过程的教学策略，教学设计也以问题为中心展开。教师通过带入社会环境、联系产品制作的情境设计，清晰准确的问题呈现和表述，巧妙的问题引导，帮助学生在问题解决的学习中综合运用联想、类比、模仿等思维方法，激活思维，开启智慧。工学结合鼓励学徒参与工艺改进项目，提出企业改善提案，创造学生与社会的交流机会，作为技术思维拓展的手段。

（五）融合学徒职工，校企双师共育，内化技术态度

技术态度的人文性决定技术态度的培养应该切入文化视角，通过文化浸润的方式实现。现代学徒制注重校企文化融通、价值融合。以学徒制试点项目为例，项目整合校企文化，提炼文化要素，把企业信条与校园文化融合起来，以学生为中心进行取舍和改良，寻找到相似的文化内核；融文化于环境布置、主题活动和企业课程中，通过实训环境布置、校外拓展活动、企业信条课程，传递企业文化。学徒企业实习阶段，把企业文化和学徒发展规划结合起来，建立职业发展通道，建立激励机制，学徒参与工艺改进项目，逐步找到归属感，融入企业文化中。[10]

在现代学徒制试点的学徒员工身份转化中，稳定的师徒关系特征助推了技术态度在师徒传承中潜移默化产生。师傅不仅要传授技艺，承担课程教学、技能训练，还要强化对学生技术态度的全面培养。师傅的技术技能、品德修养和责任心是影响技术人才培养质量的关键。在真实工作场所，师傅于企业文化情境中通过言传身教、取向比类的方式实现传承，学徒借助细致的观察、模仿、试误、体会，实现理论知识向实践经验转化，并实现技术的精进和工匠精神的升华。师傅还应该致力于创设社会文化环境，增强学生的技术伦理责任感，让学生体验到技术的生活意义和价值。现代学徒制的文化浸润使得技术态度内化于学生的精神意志，外化于行为过程，展现于优质工作结果，融入到知识与价值建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