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涛
《春秋繁露》五行说对《管子》四时五行说的继承与发展
王文涛
(河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管子》最早用五行之理解释人类活动的四时宜忌,采用了两种方法使四时与五行相配:一是将一年分为春夏秋冬四季,在夏秋之间加上中央土;二是把一年分成五个72日,以五季与五行方位相配。董仲舒继承、发展了这两种五行与四时相配的方法,将其纳入自己的五行之说,进而以其与人事相配合,创立了自己的天人学说。《管子》要求天子施政必须与五行的属性相配合,不能违背四时行政,否则,就会祸患横生。解救四时逆行的对策是“务时而寄政”“刑德不失”。董仲舒详细论述了人君顺、逆五行为治、为乱的种种情况,将解救四时逆行发展为“五行变救”,认为五行生变是因为人君施政未能顺应五行相生之理而招致祸乱,亟须以德救之。二人均将君王的刑、德与四时行政相联系,所不同者,董氏主张以德治为主,刑治为辅。他的阴阳五行说,是对先秦以来由《管子》创始的五行说、四时教令的吸收和发展,以五行为框架,设计了一套实际政治与时令相配合的政治措施,构建起服务于汉朝大一统的阴阳五行政治哲学。
董仲舒;《春秋繁露》;五行说;《管子》;四时五行说
近代学者通过研究甲骨文中关于气候的相关记载,认为殷人已经开始有了“四时”观念。作为哲学范畴的阴阳五行学说晚于四时观念。阴阳是抽象的哲学概念,至迟到西周晚期,阴阳已用于解释节气等自然现象。《国语·周语上》说:“阴阳分布,震雷出滞。”这是周宣王即位、虢文公建议宣王行藉田礼时之语。其意是说,春分时节的雷鸣现象,是因为阴阳平衡引起的。春秋时期,人们已经用阴阳之气的节律性变动来解释四季更替现象。《管子·乘马》:“春秋冬夏,阴阳之推移也。”郭店楚简《太一生水》曰:“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先秦时期的思想家开始用“五行”(五种常见物质)来说明世界万物的起源和统一。“五行”一词最早见于《尚书·甘誓》,“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关于此处“五行”的含义,历来学者有不同的看法。梁启超认为:“窃疑此文应解为威侮五种应行之道,怠弃三种正义。其何者为五,何者为三,固无可考,然与后世五行说绝不相蒙,盖无疑。”[1]357《尚书·洪范》: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这是关于“五行”概念内涵最早的明确表述。
阴阳五行说源自先秦时期的阴阳家,而董仲舒可以说是阴阳五行说集大成的人物。在其所著《春秋繁露》八十二篇中,据梁启超先生的分析,有关阴阳五行说的,就占了二十三篇。“其中所含精深之哲理固甚多,要之半袭阴阳家言”[1]108。
迄今为止,学术界对于董仲舒的硏究材料特别是《春秋繁露》仍然认为有文献真伪问题,尤其是关于董氏的五行说。主要观点可以归为三类:全部伪;全部真;部分真,部分伪。为免生枝节,本文不讨论董氏五行说的真伪,主要是使用比较之法,梳理《春秋繁露》中的五行说对于先秦以来五行说、四时教令的吸收和发展。
《管子·五行》篇论述天子要按照五行的属性施政。首先论述人事与天地阴阳的关系,以为天子要通天地而总一统、通阴阳而用于人事,就需要立五行。黄帝能臻于此境,所以“神明至”。黄帝能立五行以正天时,立五官以正人位,使“人与天调”,使“天地之美生”。接着,详尽而具体地论述五行天时与天子的施政,把一年三百六十日分为五个时段,每个时段为七十二天,然后与五行相配,要求天子的施政必须与五行的属性相配合。
四时是天道的表现,运行有序,才能维持正常气候变化。四时失序,则灾害立至。《庄子·渔父》曰:“阴阳不和,寒暑不时,以伤庶物。”《礼记·乐记》云:“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
将各种物候、气候、政令纳入四时说的框架,逐渐发展为一种观念系统。《逸周书·时训解》《管子·四时》《礼记·月令》《吕氏春秋·十二纪》《淮南子·时则训》等都属于这种四时文献系统。武占江将这一系列文献统称为“月令”文献系统,影响广泛[2]。
殷南根先生以为:“在我国历史上,最早用五行之理解释人类活动的四时宜忌的,当推《管子》一书中的几篇文字,包括《四时》《五行》《幼官》等。”[3]庞朴先生指出:《管子》一书中,有《幼官》《四时》《五行》《轻重己》诸篇是专门讨论五行的,并且已经基本上形成了一个无所不包的宇宙图式,为后来的《礼记·月令》《吕氏春秋·十二纪》《淮南子·时则》构筑好了牢固的基础[4]。
为了使四时与五行相配,《管子》采用了两种处理方法。董仲舒继承、丰富了《管子》关于五行的这两种划分方法。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董氏吸收了四时宜忌之说,将其纳入自己的五行之论,以其五行之说的体系解决五行与四时相配的问题①金亨运、潘秋平《阴阳五行与四时关系考》中认为:“《淮南子·时则训》则将季夏配以土德,并附上相应的政令、禁忌等,土主六月,解决了四时与五行的配属问题。”虽可备一说,但论述并不全面。参见《中医研究》2010年第4期。。
(1)《管子》将一年分为春夏秋冬四季,在夏秋之间加上中央土。见该书的《四时》和《幼官》篇。《幼官》以五行方位纪时令,所论甚详,此不引论。将五行之土融入四时系统,是《管子》的创见。《管子·四时》:“中央曰土,土德实辅四时入出,以风雨节土益力,土生皮肌肤,其德和平用均,中正无私。实辅四时,春嬴育,夏养长,秋聚收,冬闭藏。”土的德性是切实辅助四季的运转,风雨适宜,土壤就增加地力。土孕生皮肤肌肉,其德性平和均匀,中正无私。切实辅佐四季;春季滋生孕育,夏季供养生长,秋季聚集收获,冬季封闭贮藏。《管子》所论虽然不多,却影响甚大。众所周知,四时是偶数,五行是奇数,偶数和奇数不能一一对应,《管子·四时》提出了解决这个矛盾的办法。在《吕氏春秋·十二纪·季夏纪》中,关于土行的论述比《管子》还少,中央土不独主时,仅附于季夏之末,没有相应的政令与之相配。只是说:“中央土,其日戊己。”中央与五行相配属土,以干支配五方。所以,至先秦末,四时与五行的结合依然很牵强。
董仲舒进一步丰富了《管子》的这一思想。五行相生而成四时,是自然现象,分别具有生、长、养、收、藏等特性,董仲舒将其与人事相配合,创立了自己的天人学说。
本来五行都是平等的,没有哪一行占据特殊的地位。由于汉代秦而立,以土德取代水德,也许就是由于这种原因,董仲舒特别突出土的地位[5]36。五行在四时中难以安排的土德,董仲舒却给予其最尊崇的地位,列为五行之主。他认为,土就是地,只有土地有资格与天对应,土在五行中是最高贵的。《春秋繁露·五行对》云:“天有五行,木、火、土、金、水是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为冬,金为秋,土为季夏,火为夏,木为春。春主生,夏主长,季夏主养,秋主收,冬主藏,藏,冬之所成也。”“五行莫贵于土,土之于四时,无所命者。”虽然土在四季当中没有命名的对象,但“忠臣之义,孝子之行”皆取之于土。土是五行中最可贵的,“其义不可以加矣”。
董仲舒将其所说五行称作五官,即将五行看作五种官能。故此他说:“五行之随,各如其序。五行之官,各致其能。是故木居东方而主春气,火居南方而主夏气,金居西方而主秋气,水居北方而主冬气。是故木主生而金主杀,火主暑而水主寒。使人必以其序,官人必以其能,天之数也。”在这里,董仲舒显然把五行与四(或五)时联系到了一起,兼管着四(或五)时,所以也就有了五种官能之说。可以看到,其五行与方位、四时的具体配属分别是:木配属东方主春,火配属南方主夏,金配属西方主秋,水配属北方主冬,土配属中央主季夏,并兼及其他四季。由此即表明了五行与四时的关系,同时也表明了土在五行中的特殊地位[6]。《春秋繁露·五行之义》篇又说:“土居中央,为之天润。土者,天之股肱也,其德茂美,不可名以一时之事,故五行而四时者,土兼之也。金木水火虽各职,不因土,方不立。”土居中央,是上天润泽之所。土是上天的四肢,德行丰茂美好,很难用一个季节的事情说明,所以五行为四时所共有,兼有四季。金木水火虽然各自有职分,不借助土,四方不能建立,如同酸咸辛苦不借助甘肥美味不能构成滋味。因此,圣人的行为没有比忠更可贵的,“土德之谓也”。上天的职位中最大的,不用说所代表的是什么,“土是矣”。董仲舒关于土为五行之主的思想被当时的思想家广泛接受,在《盐铁论》《白虎通》这类著作中都有论述[5]38。
(2)将一年直接分成五个72日,其节气与五行方位相吻合。对照如表1。
表1 《管子》和《春秋繁露》关于五行与五季的划分对照
从表1可见,虽然二者叙事的语言有一些差异,但表达的内容基本相同。“御”和“用事”是同义语,都可以理解为统治、掌政、主事。其相同点有三:1)所述五行的顺序一样,即木、火、土、金、水,五行相生。《春秋繁露·五行之义》说:“天有五行:一曰木,二曰火,三曰土,四曰金,五曰水。木,五行之始也,水,五行之终也,土,五行之中也,此其天次之序也。”2)都是把一年三百六十日均分为五个时段,每个时段为七十二天。3)木行都从冬至开始。由此可以认为,《春秋繁露》应当是吸收了《管子·五行》的观点。所不同者,《管子》讲了每一行开始的干支日。董仲舒在继承先秦五行之说的基础上,进一步丰富了五行理论,在叙述了木、火、土、金、水五行的位次之后,又指明其“相互关系及其推演的逻辑与过程”[7]。“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此其父子也。木居左,金居右,火居前,水居后,土居中央”(《春秋繁露·五行之义》)。
以上两种五行与四时相配的划分方法虽然有些不同,但都将一年分为五个时段,并以木、火、土、金、水五行与其一一相配,而成木季、火季、土季、金季和水季,共有五季。在《管子·五行》和《春秋繁露·五行之义》中都把五行与一年360日相联系,每一行统治72日。这是轮流统治,像值日一样,虽然有前后的差别,但并没有相生的关系[5]34。五季里,天文地象各有不同,这都是由于木、火、土、金、水五行依次当事所致。与天文地象的变化相应,人类活动也应有相应的变化,这样才能顺应五行之理。否则,必有祸生。关于四时与五行相配、顺应五行四时而行政的论述不少,例如,《淮南子·时则训》将季夏配以土德,土主六月,并附以相应的政令、禁忌等,也在一定意义上解决了四时与五行的配属问题。限于篇幅,此处不展开讨论。下文主要考察《管子》和《春秋繁露》中关于君主如果不顺应五行将发生祸患的论述。
“比相生、间相胜”,是说木、火、土、金、水五行之间的生克关系。相生,即一事物对它事物有着生发、促进、助长作用。相克,是指一事物对它事物有着制约、抑制、约束等作用。五行无论相生还是相胜,都按照一定的序次运行,即为“顺”或“治”。而一旦五行没有按照序次运行,就会产生“逆”“乱”或“干”[8]。《管子》诸文所据,为五行相生之理,即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它将一切天文地象和人事活动都纳于五行相生系统中,从统治者方面看,统治者所施之政,必须与五行相生之理相应。
《管子·五行》要求天子的施政必须与五行的属性相配合,否则,在木火土金水主事的五个时段内都会灾祸横生。从遇到甲子之日开始,必须按照木的德性应时治事。天子如果无所赋予,不赏赐臣民,“而大斩伐伤,君危”;不然,则太子危险,或者是“家人夫人死,不然则长子死”。这种灾祸将延续七十二日才结束。从遇到丙子之日开始,必须按照火的德性应时行事。天子如果屡行急政,则有“旱札”之灾,禾苗枯死,人民遭受瘟疫。这种灾祸将延续七十二日才结束。从遇到戊子之日开始,必须按照土的德性应时治事。天子如果“修宫室,筑台榭,君危;外筑城郭,臣死”。这种灾祸将延续七十二日才结束。从遇到庚子之日开始,必须按照金的德性应时治事。天子如果开山动石,则战争失败,战士死,而执政者丧亡。这种灾祸将延续七十二日才结束。从遇到壬子之日开始,必须按照水的德性应时治事。天子无论是决开或堵塞大河,兴修大的治水工程,王后夫人就会死亡,不然,则国中卵生的鸟类孵化不成,胎生的兽类流产,怀孕的妇女胎儿夭亡,草木的根本也失去美好。这种灾祸也将延续七十二日才结束。
《管子·幼官》中有违背四时行政而招致祸患的议论:“春行冬政肃,行秋政霜,行夏政阉。”“夏行春政风,行冬政落,重则雨雹,行秋政水。”“秋行夏政叶,行春政华,行冬政耗。”“冬行秋政霜,行夏政雷,行春政蒸泄。”
“务时而寄政”是《管子·四时》的重要观点。“刑德合于时则生福,诡(违)则生祸”。《四时》篇首先描述春夏秋冬的季节特点,接着阐述君主根据季节特点应该做什么政事和发布什么政令,即君主应该如何应时行政。君主施政行令一定要顺应四季的特点和变化。君主如果“不知四时”,就会丧失国家的根基,让国家陷入困境。强调阴阳、四时、刑德要一致,相互适应。君主发现政令失时,要迅速谋求补救,及时调整政令,适应天地的运行,避免招致天地更加严厉的惩罚,使君主的刑德、政令不悖逆四时,使国家长治久安。
董仲舒认为,天地之气,汇合而成为一种,分开就成为阴气阳气,分作四季,区分为五行。五行“比相生而间相胜也,故为治,逆之则乱,顺之则治”(《春秋繁露·五行相生》)。
《春秋繁露·五行顺逆》集中论述了人君违逆五行招致祸乱的种种情况。
木代表春季,在这个季节里,人君应当“劝农事,无夺民时”。如果人君出入朝廷不合时宜,驱狗赛马,驰骋狩猎,不回宫室,喜好淫荡作乐,沉湎酒食,放纵恣肆,不顾政事,“事多发役,以夺民时,作谋增税,以夺民财,民病疥搔温体,足胻痛,咎及于木,则茂木枯藁,工匠之轮多伤败,毒水渰群,漉陂如渔,咎及鳞虫”,则鱼不繁殖,群龙深藏,鲸鱼出现。
火代表夏季,万物生长成熟。如果人君迷惑于谗言邪说,“内离骨肉,外疏忠臣”,甚至杀死世子,诛杀无辜百姓,驱逐有功之臣,以妾为妻,抛弃法律政令,妻妾执政,赏赐不当,“则民病血,壅肿,目不明。咎及于火,则大旱,必有火灾,摘巢探鷇,咎及羽虫,则飞鸟不为,冬应不来,枭鸱群鸣,凤凰高翔”。
土属夏末,五谷、蔬果等成熟,是国君的官职。如果君主爱好荒淫安逸,妻妾过多,冒犯亲人,侮辱父兄,欺骗百姓,大规模修筑台榭,建筑物五光十色,雕龙画柱,“则民病心腹宛黄,舌烂痛,咎及于土,则五谷不成,暴虐妄诛,咎及倮虫,倮虫不为,百姓叛去,贤圣放亡”。
金代表秋天,衰杀之气开始出现。“动众兴师,必应义理,出则祠兵,入则振旅,……存不忘亡,安不忘危”。如果君主黩武好战,侵犯其他诸侯国,贪图别国城邑中的财物,轻视百姓的性命,“则民病喉咳嗽,筋挛,鼻鼽塞,咎及于金,则铸化凝滞,冻坚不成,四面张罔,焚林而猎,咎及毛虫,则走兽不为,白虎妄搏,麒麟远去”。
水代表冬季,藏匿到阴气之中。宗庙祭祀在这个季节开始。如果君主简慢宗庙,不祈祷,废弃祭祀,执法不顺应民意,违逆天时,“则民病流肿、水张、痿痹、孔窍不通,咎及于水,雾气冥冥,必有大水,水为民害,咎及介虫,则龟深藏,鼋鼍呴”。
的确,《春秋繁露》没有像《管子》那样专门讨论应时行政,只是在《春秋繁露·四时之副》篇中概括论说春夏秋冬四时与君王庆赏罚刑四政相副。“圣人副天之所行以为政,故以庆副暖而当春,以赏副暑而当夏,以罚副清而当秋,以刑副寒而当冬,庆赏罚刑,异事而同功,皆王者之所以成德也。庆赏罚刑,与春夏秋冬,以类相应也,如合符,故曰:王者配天,谓其道。天有四时,王有四政,若四时,通类也,天人所同有也”。即便如此,我们并不能因此而认为董仲舒不重视应时行政。因为董仲舒吸收了《管子》违时而生祸的思想,将其纳入自己的五行之说,改造为违逆五行生祸。《春秋繁露·五行顺逆》篇论述人君顺逆五行为治、为乱的种种情况,其内容与《管子·四时》所言务时寄政的主旨并无二致。
正因为如此,周桂钿先生认为,董仲舒所讲四时顺序,是阴阳的问题,也是五行相生的问题。这说明五行是属于阴阳问题的。《盐铁论·论菑》记载盐铁会议上的文学之语:“始江都相董生推言阴阳,四时相继。父生之,子养之,母成之,子藏之。故春生,仁;夏长,德;秋成,义;冬藏,礼。此四时之序,圣人之所则也。”西汉文学所讲的是董仲舒始“讲五行相生”,与班固在《汉书·五行志》中所讲的董仲舒“始推阴阳,为儒者宗”是完全一致的[5]36。
《管子》认为,君王刑、德的正确与失误,直接影响四时的运行“如一”与“逆行”。《管子·四时》篇说:圣王治理天下,深知物极必反,终而复始。德惠开始于春天,发展在夏天。刑罚开始于秋天,延续在冬天。“刑德不失,四时如一,刑德离乡,时乃逆行”。刑与德没有失误,四时就按一定的规律运行。刑与德有失,四时则会逆行。不仅所做不成,并且必定遭受祸殃。解救之策是做好每个月的三种政事:即顺时以立政,作教以习武,设祭以明德。王事得到治理,王业才能长久。违背天道就会死,不加治理就会亡。国家有四时的不同政令,必须坚持做好君主的政事,使春夏秋冬的事务各得其宜,此外还要辅之上文所说的“三政”。
《管子》的解救四时逆行之策,在董仲舒这里得到了发展和创新。《春秋繁露·五行变救》篇说,统治者所施之政如果不能与五行相生之理相应,就会发生五行之变,发生祸患。五行有变,国君必须要救。董仲舒认为,“五行变至”,天子应当“救之以德,施之天下,则咎除”;如果“不救以德,不出三年,天当雨石”。他具体讲述了五行之变带来的气象、人事等变化,以及生变原因和救助方法,如表2。
所不同者,《管子》将君王的刑、德相与四时行政相联系,董仲舒则是重视德治,主张以德治解救五行之变。他并非轻视刑治,而是继承了儒家的德治为主观,德主刑辅。
他在《春秋繁露·治乱五行》篇中列举出了五行相干的不同后果,亦可视为五行在气象、物候等方面生变的表现,是《春秋繁露·五行变救》篇的有力补论。火冒犯木,蛰伏的动物早出现,雷声闪电早运行。土冒犯木,动物胎多畸形卵多不成熟,鸟兽多伤害。金冒犯木,有兵灾。水冒犯木,春天下霜。土冒犯火,多雷霆。金冒犯火,草木受灾伤。水冒犯火,夏季多冰雹。木冒犯火,发生地震。金冒犯土,五谷有灾殃。水冒犯土,夏季寒冷还下霜。木冒犯土,裸体动物不繁殖。火冒犯土,天大旱。水冒犯金,鱼不繁殖。木冒犯金,草木第二次生长。火冒犯金,草木秋季开花抽穗。土冒犯金,五谷不成熟。木冒犯水,冬季蛰伏的动物不掩藏。土冒犯水,蛰伏的动物冬季出动。火冒犯水,星星坠落。金冒犯水,冬季特别寒冷。显然,这些论述比《管子·幼官》中所言违背四时行政而招致祸患的情况具体而详实,更具感染力。
表2 《春秋繁露》论五行变救
董仲舒将五行与国家的政治、人事和物象密切联系起来,五行之所以生变,是因为统治者施政未能适应五行相生之理,招致祸患来临,国家动乱,政治昏暗,社会动荡,经济凋敝,百姓困顿,灾异频发,草木被伤,动物受损。所以,五行有变,国君必须要施之以德,大力解救。
从以上所论可见,董仲舒的五行说与《管子》的四时五行论有着紧密的内在关联,有继承,但不是简单的继承,而是在继承的基础上发展、创新,创立自己的五行之说学术系统。当然,董仲舒的五行之说是在博采众长的基础上创立的,广泛吸收了其他学说或党派的内容,此文主要探讨的是其与《管子》四时五行说的关系,所论并不全面,不免缺疏,有待进一步研究。董仲舒在《春秋繁露》讨论五行的文章有《五行对》《五行之义》《五行相胜》《五行相生》《五行顺逆》《治水五行》《治乱五行》《五行变救》《五行五事》九篇。除了论述五行生克之外,他还将五行与天人感应相联系,用五行学说来丰富天人感应的内容,加强这方面的论证,使之更有说服力。董仲舒以五行之次序,设计了一套政治措施,欲实际政治与时令相配合,乃沿袭了《礼记·月令》《礼记·明堂位》《吕氏春秋·十二纪》的说法,而构成此完整的阴阳五行的政治哲学[9]。
[1] 梁启超.古史辨:第5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2] 武占江.四时与阴阳五行——先秦思想史的另一条线索[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2):103.
[3] 殷南根.五行之理与战国秦汉人的四时教令说[J].中国农史,1990(1):55.
[4] 庞朴.阴阳五行探源[J].中国社会科学,1984(3):96.
[5] 周桂钿.秦汉思想研究: 5 [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
[6] 王永祥.研究汉代大儒的新视角·董仲舒自然观[M].深圳:海天出版社,2014:101.
[7] 余治平.董仲舒五行学说论[J].衡水学院学报,2009(5):19.
[8] 余治平.唯天为大:建基于信念本体的董仲舒哲学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142.
[9] 李威熊.董仲舒与西汉学术[M].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78:66.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Theory of the Four Seasons and the Five Elements inReflected in the Theory of the Five Elements in
WANG Wentao
(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 Hebei Normal University, Shijiazhuang, Hebei 050024, China)
is the first book to explain the taboos of human activities in the four seasons with the principle of the five elements; it uses two methods to match the four seasons with the five elements: one is to divide the year into four seasons of spring, summer, autumn and winter, and add earth (last month of summer)between summer and autumn; the other is to divide the year into five 72-days, matching the five elements with five seasons. Dong Zhongshu inherited and developed the above two methods, incorporating them into his own theory of the five elements, and then matching them with human activities to create his own theory of heaven and man.holds that the emperor’s governance must be coordinated with the attributes of the five elements, and must not go against the four seasons, otherwise, disasters will occur. To avoid going against the four seasons, the emperor should “govern according to the actual situation” and “can not make mistakes in punishment and morality”. Dong Zhongshu elaborated on the various situations of the emperor’s going with or going against the attributes of the five elements in governance, and developed the resolving countermeasures of going against the four seasons into “the resolving measures of governing according to the changes of the five elements”, holding that the reason why the five elements changes was that the emperor did not govern according to the principle of the mutual generation of the five elements and resulted in disasters, which needed to be resolved with morality. Both of them connect the emperor’s punishment and morality with the four seasons, but the difference is that Dong advocated that the rule of morality should be the main rule, and the rule of punishment should be the supplementary one. His theory of yin and yang together with the five elements is the absorp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theory of the five elements and the four seasons initiated insince the pre-Qin period. Based on the five elements, he designed a set of political measures that matched actual politics with seasons, and established the political philosophy of yin and yang and the five elements that served the unification of the Han Dynasty.
Dong Zhongshu;; theory of the five elements;; theory of the four seasons and the five elements
10.3969/j.issn.1673-2065.2021.06.006
王文涛(1956-),男,河南潢川人,教授,博士生导师。
B234.5
A
1673-2065(2021)06-0048-06
2019-06-19
(责任编校:卫立冬 英文校对:吴秀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