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之美

谌小维

《当代美术家》（以下简称“当”）：艺术是否对您的科研工作产生过影响或启发？

谌小维（以下简称“谌”）：艺术对我的科研和工作有很大影响，我觉得主要有以下几个层面：第一，对我们科研工作来说，主要在比较复杂、抽象的领域进行研究，在发现和传递知识的过程中，艺术的表现形式非常有帮助，目前我个人感觉这样的帮助还太少了，应该有更多的艺术家来做这样的事情；第二个层面是，科学研究是比较乏味的，而艺术是丰富多彩的，包括有艺术背景的学生，其思维方式与纯理科背景的是不一样的，我觉得这种不同思维方式的交汇，对于我们的很多工作，包括科学发现，都是很有帮助的；另外一个方面，我觉得人对美有最基本的需求，我在德国读书的时候，学习和工作之余频繁去博物馆、艺术馆，我觉得这是自己对美的基本需求的满足。

当：您刚刚提到艺术和科学两种思维的交汇，在您的具体工作当中，这种思维的碰撞有没有给您的研究带来有一些成效、成果呢？

谌：碰撞有很多层面，一些碰撞是好的，也有碰坏了的时候。上面提到，有艺术背景的人思维比较发散、活跃，而科学研究需要更安静的思维聚焦，有些时候不用那么发散。比如最近我的实验室招来的有艺术背景的学生，他来了以后，会比较频繁地到实验室去跟大家讲话、交流，把我们的正常秩序给扰乱了，这也是一个碰撞。第二，我认为语言体系不一样。我们做科学一般需要非常强的逻辑，而做艺术则需要有非常强的想象力，这两者在实践中需要一个平衡，根据具体问题去考虑怎么平衡。第三个方面，我觉得这样的碰撞还是有火花的、有益的，这样的碰撞当然不是非要强行在严肃的科研工作当中去做，但我们可以增加这样的交流机会，例如不同学科的研究机构放在一起，增加吃饭聊天、喝咖啡、喝啤酒的机会，增加科学家和艺术家交流的机会。我以前在慕尼黑读书，慕尼黑那边艺术和科学的交流氛围非常好。城市街道上有各种艺术展览，也有科学科普，在学校里面、甚至是在同一个研究所里面，这样的交流随时都可以进行。因此，我觉得以我们国家现在的发展水平，应该多推动这个层面的事情。交流最后能产生什么样的火花无法预知，但交流以后会出现很多的想法。例如我进行了主题演讲以后，我有很多想法，明天就可以做实验，比如说去探索“美”在大脑中是哪个地方掌管的？人有860亿个神经元，掌管“美”的神经元在哪里？这是很有意思的问题。

当：在您看来，在未来在您的研究领域，或者说其他研究领域是否有更多艺术和科学进行结合的可能性？

谌：其他领域我不太了解，就神经科学或生物医学的话，结合会越来越多。从传统层面来讲，我在演讲中提到的神经科学的始祖是卡哈尔（Cajal），他绘制的关于神经系统的几千张图奠定了现代神经科学的基础。他画得那么好，真实呈现了神经系统的样子，我认为现在这方面的人才太少了。将来在体制、机制上应该做更多的探索，能够把这两个领域更多结合在一起，互相促进。另外，我们现在科研、教学甚至是科学普及都大量需要各种形式的美术展示，非常需要大量设计师来帮助我们更好地呈现。从学科发展来讲，这两个领域应该在一起更多地交流、互带研究生，比如，更多的科学工作室应该来川美，又比如，让学艺术的学生到我们科学的实验室来帮助我们呈现对脑科学研究中的新发现，这很有意思。如果能把大脑的形态和功能很好地呈现出来，它的影响力是全世界的。哲学、艺术、科学三者碰撞对我们整个人类来讲非常重要，现在在中国、在重庆，这样的碰撞火花还太少了，如果有一种持续常态化的机制让这样的火花一直持续下去，想必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