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静
(西安音乐学院,陕西·西安,710061)
陕西胡琴器乐历史久远,以音乐传承的形态记载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之处,在长久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鲜明的地域风格。作为中国弓弦艺术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秦地的二胡、板胡是承接中原文化传统音乐的重要标志。陕西处于厚重的黄土高坡之上,由陕北、陕南、关中各具特色的区域文化连接,形成西北风格浓郁,地方色彩鲜明,艺术形态多样的音乐风格。以文化传承的视角对陕西的二胡、板胡发展进行梳理与思考,是对陕西地区地域性传统音乐文化与陕西胡琴音乐在多元文化融合与世界舞台背景下的时代性思考,更是对优秀传统音乐文化创承的实践性探索。
陕西,地理位置处于黄河中上游,含有陕北高原、关中平原、陕南山地三个地理组成部分。占地辽阔,新中国解放之前交通十分不便,较少受到外界干扰。这些客观条件为陕西地区音乐文化自娱、奔放、野性、丰富的基础特征铺垫了先决条件。音乐文化受到地理、人文等因素影响,由当地人们的风俗习惯、民俗信仰、文化素养、审美观念综合形成。据历代的书籍与文献资料记载说明,将沿黄河流域以秦地音乐文化为中心的三个省:秦、晋、陇地区为主要流行的地方音乐乐调,称之为“西曲”[1],且早在2000年前,《吕氏春秋》中已有“西音”的记载,不断的发展过程也形成了具有典型区划特征的戏曲、民歌、说唱、歌舞,并一脉相承的保存为以关中为中心,辐射陕北、陕南的独特音乐风格,甚至对西北音乐文化产生重大影响。近现代新中国成立后,大量具有“陕西风格”的民族音乐创作再次推动了陕西地区音乐文化的发展,以二胡、板胡作品为代表,形成了新时代下以陕西地方戏曲与民歌音乐元素为代表的“秦派”民乐风格。
陕西地区民族音乐文化受到不同地缘影响,形成丰富多样的音乐文化形象。陕北高原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由于农耕与畜牧并存的生产方式,闭塞的交通条件,孕育出丰富多彩的音乐文化,这一区域的音乐文化是相对原生、简单的。在沟壑纵横的高原之上,引吭高歌与酣畅表达的音乐诉求形成了具有典型代表的陕北民歌、陕北秧歌、陕北二人台等民间音乐形式,其音乐风格特点粗犷豪迈,高亢明亮,跌宕起伏;关中平原地区受到渭河流域的谷地地理特征影响,在历史发展进程中多次以经济、政治中心出现,形成了中华文明发祥地之一的独特地缘文化特征。各种乐舞、百戏、说唱艺术的盛行,以及戏曲音乐在关中地区广大农村的流行,形成了以秦腔为主,并存关中道情、碗碗腔、迷糊、弦板腔、线腔等多样的戏曲艺术形式与音乐形态,整体音乐风格特点细腻婉转、缠绵悱恻;陕南山地作为众多省份的连接要道,受到多地文化交融影响,多表现为情感细致,舒缓流畅,音域不宽,跳进较少的音乐风格特点
通过对陕西三个地理区划下不同音乐风格的对比,可以明显地分离出构成陕西地区音乐的三种民族文化,其丰富的音乐风格与多样的地方音乐元素也代表着不同的文化审美属性。在新中国成立之后,在同一行政区划的划分下,形成统称为陕西音乐的整体,其艺术色彩互相重叠,呈现阳刚粗犷与凄婉流转并存的标识性倾向。陕西地区音乐文化在近现代以民间戏曲、民歌等民间音乐为主要元素呈现在“秦派”音乐中,并逐渐形成辐射性的文化传承觉醒,形成独特的以“秦”为代表的西北中原文化风格。
陕西,素来有“中国板胡之乡”之称,与板胡的形成历史有关。作为戏曲伴奏乐器出身的板胡,在盛行秦腔、碗碗腔的秦地,有着厚重的生长空间。受到传统民间戏曲的影响,陕西板胡以中音板胡为主,在逐步向纯音乐演奏、器乐化艺术发展方向的过程中,地方戏曲与民间音乐成为陕西板胡的支撑性音乐特征。我们当前所讨论的陕西板胡多由戏曲伴奏脱胎,自20世纪30年代开始,在荆生彦、张长城、吉喆等人对板胡在形制、演奏、教学、理论等不同维度的改良下,将板胡运用于独奏乐曲创作与演奏中,形成今日的陕西板胡特征。
1.戏曲、声腔、审美属性的传承
“任何一个民族、地域的审美倾向,究其根源,都有其复杂的形成原因”[2](P99-101)。在文化传承视野下,陕西板胡艺术极大地吸收了秦腔戏曲中高亢、粗犷、豪放的音乐特征。受到戏曲音乐以声腔为主的影响,陕西板胡音乐显著地体现出北方方言声腔中旋律起伏明显与旋律音程多为四度以上的大跳音程,同时,也突出了陕西关中方言中降调较多、上下滑音密集出现、旋律以上行四度音程和下行六度音程为主等特征,这种特征在中音板胡独奏曲《秦腔曲牌》中有十分显著的体现。此外,民族文化的传承往往带有鲜明的文化审美属性,陕西板胡艺术的表现良好地继承了中国民间粗犷、野性的审美情趣,突出了西北地区民间文化浓厚的生命力与感染力,既表现出人们在艰苦生存条件下对生活的惆怅情感,也表达出男女互诉衷肠时的质朴与泼辣。陕西板胡音乐中,直接的传达着陕西地方梆子腔剧种中,大喜大悲的浓郁情绪,而豪爽奔放又不失婉约的音乐风格则是板胡传承陕西地区民间文化审美属性的直接表达。
2.板胡专业化对陕西胡琴文化的扩充
陕西地区板胡的专业化进程由20世纪40年代的陕甘秧歌运动中音乐工作者的独立优化开始,以板胡琴师荆生彦为代表改进了板胡的形制与演奏方式,使得板胡一跃成为陕西梆子腔剧种—秦腔中位列第一的伴奏乐器。板胡这件乐器作为秦腔戏曲音乐的充分代表,为其扩充独立的音乐演奏空间提供了先决条件,也在此基础上形成了板胡最具有特征性的演奏技巧—“搂弦”与“滑音”。伴随板胡独奏曲《秦腔曲牌》的闻名,一大批优秀的板胡演奏家应运而生。其中,板胡演奏家张长城成为陕西板胡艺术发展鼎盛时期的代表人物,创作大量胡琴优秀作品,《绣荷包》《红军哥哥回来了》等作品开拓了板胡独奏、重奏的表演空间,为板胡在各地的推广与盛行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经过张长城的改革,板胡的形制基本定型,演奏形式、音乐作品、审美受众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板胡演奏家吉喆的出现进一步推进了板胡演奏专业化的进程,20世纪八九十年代,吉喆编撰了大量板胡理论研究文献,《论板胡演奏的弓法艺术》《论板胡演奏的指法艺术》《板胡发展的渊源历史》等经典著作的出现,引发了整个弓弦乐、民族器乐界的广泛关注。1984年在西安诞生的“板胡学会”,成为秦地板胡专业化的标志点,与早在1949年就已在国立西北艺术专科学院(西安音乐学院前身)开设的板胡专业学科相呼应,完成了板胡专业的彻底专业化发展铺设。进入21世纪,板胡专业化发展开始朝向多元化器乐组合、协重奏表演形式展开。陕西板胡专业化的进程在整体上形成了由伴奏乐器发展为独奏乐器、进而发展为合重奏乐器的方向性变迁,这一过程是板胡对陕西胡琴文化继承发展的特写,也是推动陕西胡琴文化不断成熟化、专业化的积极力量。
3.陕西板胡独特技巧的辐射影响
陕西板胡艺术风格的形成与该区域的自然地貌、人文风土、方言声腔、文化审美都有着密切的关系。秦地板胡吸收了大量陕西地方戏曲与地方乐种元素,表达陕西人慷慨激昂与缠绵悱恻的丰富情感,也凸显了秦地音乐特定的调式、音阶、弦法。陕西板胡特征性的演奏技巧将特征性的音乐完美诠释,“搂弦”“滑音”等代表性运指技巧与“抛、甩、抽”等代表性运弓技法成为鲜明突出陕西地区音乐文化画龙点睛般的存在,风格性技巧产生的独特音乐效果成为陕西地方音乐风格、人物情感写照的又一独立特征。陕西板胡独特演奏技巧与音乐风格表现开始在多种弓弦乐器乃至弦乐、弹拨乐、吹管乐等大量乐器中出现,成为表达陕西地域风格音乐中不断被模拟的演奏技巧。自此,陕西板胡独特演奏技巧也形成陕西音乐文化的独立标志,在对民族器乐演奏技巧的不断辐射过程中,完成了对区域文化的新颖传承。
1.戏曲音乐对陕西二胡风格的影响
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是对人们本体思想的特殊表达,音乐艺术则是思想乐化的表达,是人本的体现。风格作为艺术体现中的实际表达,从根本上讲是对该地区人格的艺术传达方式,它承载着该地区人们情感、思想、宗教等诸多生活状态的人文理解,是区域内集体审美意识的精神标志,通过艺术方式予以展露。对于陕西而言,丰富的地方音乐是长久积累形成的人本乐化的音乐艺术取向。二胡艺术与其他音乐艺术是协同滋养、共同表达的成长关系,其风格的建立不可能背离该地区集体精神诉求与艺术审美的追求。陕西丰富的地方音乐元素,不仅是陕西二胡风格生长的沃土,也是参与该地区音乐风格成型的重要构成。
陕西的民间音乐,最具有风格性地域特征的是地方戏曲和民间音乐。地方戏曲是长久以来在陕西地区不断传承与发展的,也是众多音乐创作的主要素材来源。作为具有丰富戏曲剧种的戏曲大省,秦腔、郿鄠、老腔、弦板腔、道情、碗碗腔等多种剧种各有特色,表现力十足。秦腔作为秦地剧种中最具有鲜活生命力的剧种,成为影响整个陕西地区音乐艺术风格的重要依据,并在持续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以中路秦腔为代表的独特地方音乐风格,对甘、青、宁等地形成辐射影响。在绚烂的戏曲文化中,以秦腔为主的戏曲素材形成了陕西二胡的主要风格影响。与戏曲同样产生重大影响的是民间歌曲,民间歌曲的音阶调式成就了陕西地区民歌独有的风采,陕西二胡对陕西民歌独特音阶调式的吸收,成为陕西二胡最根本的音乐风格成因。
2.民间音乐音阶调式对陕西二胡风格色彩的确定
“一种地域风格区别于其它风格最显著最本质的特征,就是构成此风格流派的音阶调式”[3]。戏曲与地方民歌是陕西地方音乐区别于其他地区音乐的显著特征,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陕西民间音乐的音阶调式。陕西戏曲、民歌、说唱音乐中由于受到唱腔的影响,其发展形成两种特殊的调式音阶,欢音调式与苦音调式。其中以“4”“7”两音音高的独特性形成陕西地方音乐风格的一大特征。这两音的音高不依据传统律制定音,欢音音阶为“5、6、7、1、2、3、4”骨干音为“3”“6”;苦音音阶为“降7、1、2、3、4、5、6”骨干音为“4”“降7”两种调式音阶都依五声调式的七声音阶定音,其中“4”“7”形成比通常“4”的音高略高、低于“升4”,“降7”的音高低于“7”、略高于“降7”,与五度相生律、纯律和十二平均律中的音高均不相同。这两个特性音的存在直接影响着整个音乐表达构成中弦法与音律的表现,形成极为典型的风格色彩。
具体表现在陕西二胡音乐中,以地方戏曲为主要素材的调式多为徵调式与宫调式,民歌素材为主的作品多为徵调式和商调式。结合欢音与苦音两大类音阶构成,形成了陕西二胡音乐悲怆粗粝与轻新爽朗的不同特征。
3.板胡文化对陕西二胡演奏风格的推动
在乐器文化对陕西二胡的影响中,板胡是最为直接的。在共同文化氛围下发展的弓弦乐器,无论是在音乐风格上,还是演奏技巧上都存在着十分紧密的联系。虽然两种乐器由于形制和演奏方法的不同,形成各具特色的音乐风格。但板胡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的快速发展,对整个弓弦器乐文化都产生了巨大影响。大量里程碑式的板胡作品以陕西地方音乐作为素材,震动整个弓弦界。板胡作品的大量丰富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陕西二胡风格演奏技巧的借鉴与作品的创作,特别是在演奏技巧上,板胡形制与演奏技巧的改良产生了大量最能体现陕西地方音乐风格的特征性技巧,“搂弦”“揉弦”“搂揉”等演奏技巧也为陕西二胡风格的演奏技巧拓宽了发展空间。板胡的不断发展对陕西二胡演奏风格与音乐作品产生了十分积极的影响,但由于乐器各自形制而产生的音色不同,张扬明媚的板胡和丰润灵动的二胡相辅相成地构成了陕西弓弦音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板胡:1952年由板胡演奏家郭富团创作的《秦腔曲牌》,创新使用多个秦腔曲牌、连缀而成板胡器乐独奏作品,将传统戏曲中的场景与人物唱念通过结构巧妙展示,并在旋律进行中运用民间音乐中的起承转合加入旋律设计,成为新中国成立之后的第一首板胡曲牌连缀作品。不仅对板胡艺术发展形成了巨大影响,也为后来的陕西二胡作品创作形成直接影响。二胡曲《秦腔主题随想曲》即由此借鉴而来,这种影响也直接标志着陕西胡琴地方风格标志与开端。1958年,由板胡演奏家张长城、原野合作完成的板胡作品《红军哥哥回来了》,借用陕北民歌素材完成叙事性作品。并以ABA'的复三部曲式结构,完成西方体裁与陕北民间音乐素材的有效融合,在作品内容上形成了时代性内容描述的扩充。
二胡:《渭河畔》是陕西二胡的风格创立开山之作,全曲以D徵苦音调式的单三部曲式构成篇幅较短的小品。旋律特征以上行四度、五度、八度的大跳和下行级进构成,鲜明地突出了浓郁陕西地方音乐的特征。1958年由二胡演奏家鲁日融创作的乐队作品《迷胡调》,后改编为二胡作品。以陕西特有的地方戏曲-迷胡(也称“郿鄠”)为主要素材创作形成,不仅以苦音音阶形成悠扬的旋律线条,还在节奏上加入北方打击乐的典型节奏附点八分音乐连接两个八分音符,重音放在弱拍的后半拍,增强了整体音乐的动感。此外,鲁日融创作的《秦腔主题随想曲》在1963年“上海之春”二胡比赛中脱颖而出,成为陕西风格二胡作品中流传最广,认知最高的二胡作品。在整体上,它借鉴了板胡曲《秦腔曲牌》的创作思路,借用西方“随想曲”体裁,赋予作品浓厚地域风格的同时增加了作品的时代性特征。“欢音”“苦音”特色音的大量使用基于板胡演奏技术的借鉴,加入滑音指法与运弓幅度的改变,大大提升了二胡乐器的音乐表现力。1981年关铭创作的《兰花花叙事曲》是以陕北民歌《兰花花》为创作基础,以西方奏鸣曲与中国板腔体相结合的曲式结构完成布局。与50年代的创作不同,在此作品中形成了对原始民间音乐资料的使用不再以旋律选段的完整展示为主,而是以中西方结合的创作手法,采用分解、延伸、割裂、重组的创作手法对原生音乐素材进行换新运用,突出作品风格性的同时,增强了作品的可听性。
1955年油达民创作的《欢度新春》成为第一首具有典型陕西地域性音乐风格的民族管弦乐作品。弓弦乐器中加入了最彰显陕西地方音色的板胡,此外二胡、中胡、革胡、低音革胡的加入大大丰富了拉弦乐器组。作品为苦音D徵调式,胡琴声部以不同的旋律线出现,形成支撑复调的内容,苦音音调与板胡色彩的呈现,将地方性的乡土气息表达出来。配器上的独具匠心,在同一旋律线条上几乎没有重复乐器出现,使得该作品处于民族管弦乐合奏作品探索时期就已达到较高的艺术起点,陕西地区二胡、板胡参与的民族管弦作品也由此被开启了。1982年鲁日融创作的《长安社火》弦乐组中加入了高音板胡、中音板胡、高胡、二胡、中胡、大提琴、贝斯,形成一个大型完备的民族管弦乐队编制,特别是中音板胡增添了陕西地方音乐特色,以秦腔曲牌音乐为素材,展现陕西关中农村欢度春节的场景。与《欢度新春》相比,作品对民间素材的吸收不仅是对民间音调的运用,对陕西民族乐器音色的模拟也成为凸显区域音乐文化传承的要素,板胡与二胡的演奏技法也在大型民族管弦作品中得到新的拓展。
2009年由板胡演奏家沈诚与作曲家张晓峰创作的板胡协奏曲《撼庭秋》,处于20世纪80年代陕西风格的大量民族乐器蓬勃发展而板胡却明显滞后的环境中。作品立足陕西传统音调与板胡的特有音色特性上,但不受传统限制,以开放的思路创新继承了传统音乐。陕西民间戏曲音调与非民间旋律的不对称形成了板胡音色与乐队交响之间的音乐语言交汇,器乐协奏作品的创新思维由此有了更全面的展现。
诚然,对于陕西二胡、板胡两件乐器的优秀作品不止以上所提及的这些,本文中选用的作品多为具有陕西二胡、板胡创作标志性作品。这些作品记录了自20世纪50年代至今的流变特征,以板胡曲《秦腔曲牌》的完全“中国式”表达为开端,在整个创作过程中呈现出对陕西地区传统音乐文化由借鉴、选用到抽离、分解,经过综合的布局与演奏技巧的合理编排成为创作理念上的重要变化。在创作结构上,以受到西方作曲技巧影响最深的ABA'再现三段式为出发,后期逐渐形成以深度挖掘音乐材料中不断融入的新元素与音乐表现不受结构限制的发展;在体裁方面,50年代多为器乐独奏曲,80年代之后大量专业作曲家的加入,将西方交响乐与器乐协奏曲的创作方式加入,出现了《欢度新春》《长安社火》等优秀作品。体裁呈现出由独奏向大型乐队编制的发展流变,以饶余燕的复调思维贯穿于民族管弦作品的表现,形成了民族化交响语汇的表达;在题材与风格上,从单一性的乡土化、戏曲化的表达发展至后来叙事与情感的交融、戏剧冲突与音乐张力互补的综合表达。以《撼庭秋》为代表,在突出发挥板胡演奏特征的同时,贯穿陕西传统戏曲元素与现代音乐语汇的碰撞对峙、融合传递;在音乐素材上,早期大部分作品为了突出风格性特征展示出对原始地方音乐素材的依赖性,在后期的作品中逐渐在试图突破束缚,呈现民间音乐特质的基础上,逐渐脱离整段素材的借鉴来表达作品情感与内容的变化;在演奏技法上,为了突出与深化情感的表达,演奏技术上的革新进一步加深了陕西“欢音”“苦音”在乐器演奏中独特地方音乐韵味的表达,这些技法代表了中国传统旋律的新语境的表达与器乐的演奏方式,也对演奏者的能力提出了全新的要求。
文化传承的视野下,民族器乐的发展深受区域文化、民族文化的浸染,大多民族器乐的产生都是民间音乐审美需求丰富化的过程中产生或发展的。地方文化成就了器乐文化发展空间的母体,在器乐文化不断发展与流变的过程中也担负着新时代背景下对地方文化的创新与继承。陕西二胡、板胡艺术风格的产生时间较为久远,拥有悠长的发展历程,在本文的讨论中以20世纪50年代、20世纪80年、21世纪之后为三个重要节点,总结了不同时代背景下陕西二胡、板胡在文化传承视野下的发展变迁,同时这些不同时期的总结也揭示了器乐文化在新时期对地域本土文化的传承内容、传承方式、研究特征的变化。
首先,在陕西二胡、板胡作品的创作历程中清晰地呈现出对原生民间音乐素材选用的路径。由原本的整段选用,朝向碎片化、分解化的素材选用发展,这一变化的出现不仅是脱离两种拉弦乐器走向器乐专业化的过程中打破原始材料的束缚,提升了器乐作品的情感表达特征与可听性特征,也是创作体裁在不断丰富的过程中,面向独奏、协奏、器乐组合、民族管弦乐等多样性的创作方向,音乐素材的“符号化”以创新融合的手段,有效地将地方音乐文化特性因素加入更多音乐体裁于作品表述中,进一步拓展了文化传播的有效性,拓宽了区域文化的受众,提升了地方音乐文化的发展空间。其次,陕西二胡、板胡中的特色演奏技巧正在对其他民族乐器在表达陕西地方音乐的作品中,以增添音色特征的形式不断辐射。特色技巧对陕西器乐文化、音乐文化也以“符号化”的形式不断扩大影响。
随着世界多元文化的交融发展,艺术传播形式与受众的不断变化,“符号化”的传承将为音乐文化的传承与交流提供更多的可能性。任何作品风格性的背后是以情感内涵、艺术审美、人文思考的有效表达为目的,而凸显区域文化的“符号”特征,能够在保持地方音乐特征的同时为音乐创作、题材革新提供更多可循之路。同时也是对地方文化传承的创新探索,为优秀区域传统音乐文化提供更广阔的传播舞台,提升地方优秀音乐文化的影响力与扩充性。
音乐文化的风格与地方文化底蕴的传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地方文化的整体氛围为音乐文化的形成给予历史的依托。无论是对于陕西板胡、二胡的继续发展而言,还是对优秀传统音乐文化的继承而言,音乐艺术风格的发展与传承都需要将视角拉回到它的生存环境中,“应该说任何一种艺术都是人本的体现,艺术的精神最终反映的是人的精神”[4](P53-57)。历史人文的积淀、乡土民风的滋养成就了陕西地方音乐文化的独特风采。陕西地区戏曲、民歌、民族器乐文化不断成为中国传统音乐作品中独具风格的存在,具有极大风格代表性的同时不断辐射其他传统文化类型。
在全新的时代背景下,呈现出陕西音乐文化的厚重底蕴,表达陕西艺术人文的率真炙热,不仅需要某一种文化种类的进发,更需要不同艺术文化的共同渲染。在实际传承中,建立多种本土艺术形式共同搭建的“氛围化”呈现方式,需要增加不同风格艺术形式的“氛围化”交织,丰富艺术表现手段,提升对地方艺术文化整体人格内涵的动态了解与把握,不断融入到新的艺术氛围创造中,才能实现多样性活态传承的综合创新。
就陕西二胡与板胡发展的脉络整理看来,创作与演奏的发展都是较为显著的。但在器乐理论相关研究上,依旧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滞后。对于研究内容“纵深性”的需求不仅是对文化传承层面的思考,也是陕西二胡与板胡继续发展的必然需求。随着对地方音乐“符号化”与地方文化“氛围化”传承路径的探索,对于研究内容“纵深性”的要求将成为推进文化继承与器乐发展的迫切条件。一方面,需要从音乐创作、音乐理论、音乐演奏的专业层面增强器乐文化的深度研究,形成完备理论支撑;另一方面,需要以跨学科的视野,完善对陕西地区传统文化、音乐文化的深刻解读,真正形成对地区文化的全面理解,从而达到对素材的合理拆分与有效组合,实现对多样化艺术表现形式探索的研究支持。
陕西板胡、二胡的发展自20世纪80年代之后进入协奏发展的新纪元。“泛精英化”的要求不是指降低对本专业的精细追求与研究,而是拓展一专多能的能力,增强对相关学科的联动研究。此外,重视全社会对音乐文化的联动传播,不局限于高校内创作、演奏的专业教学,在提高音乐修养、地域知识修养、传统文化修养的基础上,从传统文化传承的角度出发,在科学演奏技法、器乐保护、曲目创新、表演平台等方面拓展“泛精英化”传承方式,以发散辐射区域优秀传统文化为目标,形成全社会共同传承优秀传统音乐文化的契机,形成以高校为辐射、以弓弦乐器的发展推动为主要传承形式的综合传承样态,推动优秀区域文化发展,才能真正呈现对秦地、秦人文化情感、乡土风情的多元传播。
以文化传承的视角对陕西二胡、板胡发展的剖析,是在中国传统音乐文化视域下对陕西胡琴音乐发展的脉络梳理,更是对陕西二胡、板胡音乐在弘扬传播形态下对优秀传统中国音乐文化的思考。这二者相互交融、共同促进的发展轨迹,不仅是推动二者在新时代背景下共同迈进、走向世界舞台的专业思考,更是对传统文化在多元文化融合发展的态势下,如何平衡特征性与时代性,兼容风格化与受众化的综合思考。“秦派”民乐曾经的出现与发展,是时代背景下对民族音乐发展探求的一个过程。围绕艺术土壤孕育下的陕西音乐文化素材为出发点,探究了陕西板胡、二胡从新中国解放至今在内容、创作上对陕西音乐文化的继承与推动,提出了新时期关于陕西二胡、板胡对陕西传统文化传承在内容、形式、研究特征上的思考,以期藉此在推进胡琴音乐发展的同时,拓宽民族器乐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思索,将陕西人文以更具感染力的形式呈现在广阔的艺术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