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大学,广东深圳,518000)
距鲁迅1925年发表《高老夫子》伊始,至今已近百年。这近百年中,有关《高老夫子》的论述大多散落在关于鲁迅的总体研究论著中,其专题研究成果仅寥寥十几篇。以往的论述多从艺术技巧方面予以分析,认为《高老夫子》是一篇杰出的讽刺作品。后渐有学者引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从心理学角度对这篇小说加以分析,挖掘高老夫子的潜意识心理动机。总体而言,关于《高老夫子》的研究略显冷清,这与鲁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导言》中所言的“技巧稍为圆熟,刻划也稍加深切”并不相称。作为思想家的鲁迅,在《高老夫子》的反讽表象之下,究竟还寓有何种深意?《高老夫子》是否经得起更为深层的“发微”?
《高老夫子》中的主人公并不是叫“高老夫子”,他的真实名字叫高干亭,“高干亭”这个本名直到文末才经由他人之口出现。“高老夫子”是高干亭给自己改名为“高尔础”之后得到的一个带有些许酸腐气味的“尊称”(为避免混淆,下文中指涉到高老夫子本人的地方,统一称为“高干亭”)。关于改名一事,历来对《高老夫子》的研究者们都甚少关注。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的《鲁迅全集》(第二卷》在《高老夫子》的文后注释中写道:“作者在本篇中让一个品性恶俗、不学无术,以为高尔基姓高名尔基的人物改名高尔础,这是对当时中国社会上这一类人丑态的讽刺,同时也是对于把外国人的姓译作中国式姓名模样的译法的调侃。”[1]86因此,研究者多从批判的角度来看待改名一事,认为这是不学无术的高干亭为了附庸风雅而做的可笑之举,它体现了鲁迅的反讽。但纵观全文,鲁迅只选取了高干亭去贤良女校上课这一天的事情来展开小说,围绕着备课—上课—打牌这条时间线索,高干亭从家里到学校再到黄三家,他的身份、角色、形象以及与周围人的关系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在高干亭辗转于家里、学校、黄三家等不同的场域之中时,他的身份、形象(指称)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反差——这正是由改名一事所引起的。因此,改名一事在《高老夫子》这篇小说中居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可以说,它既是一个“话头”,一个起点,也是理解全文的关键所在。根据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一种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每个符号(sign)都应该被视为由一个“能指(signifier)”(一个音-象
德里达(1930-2004)是解构主义的领袖。《柏拉图的药》是德里达非常重要的一部著作,在这部著作里面,德里达引述了苏格拉底《斐德罗篇》中的一个故事:古埃及的神塞乌斯(Theuth)向埃及国王萨姆斯敬献技艺,以便让国王将技艺传给所有埃及人。当说到文字这项技艺的时候,塞乌斯说“文字”这种学问可以使埃及人更加聪明,能够改善埃及人的记忆力,并且可以作为一种治疗,使他们博闻强记。国王萨姆斯拒绝了,认为“文字”这种学问会把遗忘引进学会这种学问的人心里,是“提示的药”和“智慧的幌子”。在德里达看来,把文字看成是有毒的礼物,这正是自柏拉图以来西方形而上学的观点,也是西方贬抑文字的源头。柏拉图的这个故事本身正是为了说明文字或者书写在本质上是坏的,它外在于记忆,是不在场和非自然之物。而德里达从“药”这个词本身的隐喻和修辞出发,抓住柏拉图主义的自相矛盾之处,指出“药”本身兼具“治疗的良药”和“害人的毒药”的双重属性,没有办法拥有确定的含义。如果说“说”是父亲,写下的文字则就是被父亲所遗弃的孩子。孩子原本依赖父亲而存在,一旦被抛弃,则丧失了原有的社会关系,从而“得意而自负地获得自由”[3]253。正如同文字到处流传,“传到懂它的人的手里,也传到看不懂它的人手里,还传到与它无关的人手里”[3]253,可以被随意解读,从而丧失了它本来的含义,成为无主之物,但同时也在意义上获得了更加自由的延展空间。德里达的一系列谱系学式的分析,是为了重新定义文字/书写与言说之间的关系,消融二者的二元对立关系,并提升“写”的地位。而将这一理论运用到对鲁迅的小说《高老夫子》的分析中,我们会发现文本所包含的内涵被大大地拓深了。小说开篇,当牌友黄三去找高老夫子打牌时,意外发现了贤良女校聘请高干亭作为历史教员的大红纸的帖子。用笔一向俭省的鲁迅在这里专门开辟了一段来呈现帖子的内容:
今敦请
尔础高老夫子为本校历史教员每周授课四小时每小时敬送修金大洋三角正按时间计算此约
贤良女学校校长何万淑贞敛衽谨订
中华民国十三年夏历菊月吉旦立[1]78
高老夫子原名高干亭,为了附会俄国大文豪高尔基的名字而把自己改名为高尔础。根据常识,改名是一个社会行为,名字是用来让别人来指称自己的,只有让他者通过某个契机知晓了这个新的名字,新的能指才算是真正产生。而文中第一次出现“尔础高老夫子”这个名字,是在贤良女学校校长何万淑珍聘请高干亭当教员的帖子里的。可见,在此帖子之前,“高尔础”这个名字已经被宣之于众了。而细读文本会发现,高干亭正是通过在《大中日报》上发表《论中华国民皆有整理国史之义务》这一篇所谓“脍炙人口的名文”才名声大噪的。因此,那篇《论中华国民皆有整理国史之义务》很有可能成为高干亭改名的一个契机,高干亭特意借这个发表文章的机会将作者署名为“高尔础”,以此来向知识阶层发送这个新的“能指”——“改名的深远的意义”于高干亭而言即在于此。若结合上述德里达的相关论述,则可发现,这改名是把面对面的、稍纵即逝的言说变成了固定下来的书写,改后的、被书写下来的名字正是由“说”到“写”的开端。关于说与写二者,西方语音中心主义认为,文字只是言语的再现,言语则是思想的再现,但文字在再现言语时总是表现出不确定性、模糊性……其深层原因则在于文字远离了意识的在场,在于文字的意义不由写字的人支配[4]51。正如德里达所说:“文本并不是一种在场者,但又能作为不在场者的提示者;在一些重要方面它始终是不可感知的,它具有幽灵般的力量”[4]41。因此,“改名”成为从言说到书写的一次跨越,它离开了言说者本人,取消了在场性,让书写下来的新名字—“高尔础”—具有了一种增殖的作用。由此,万瑶圃、何万淑珍乃至更多的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接收到了这个新的“能指”。
正是以这种书写的形式,“高干亭”变成了“高尔础”,它的所指由此被赋予了教员的身份,获得了进入贤良女校教书的资格,同时也获得了进入当时官方的权力话语体系的资格。当高干亭进入学校之后,小说中特意提到的一个细节是他将“新印的名片交给一个驼背的老门房”[1]79,这意味着他要再一次以书写的形式发送他的新的能指,以巩固他的新身份。之后,这个通过不断书写而得到的新的身份,终于反渗到言说领域了:通过与万瑶圃之间的互相打拱作揖,互称“础翁”“瑶翁”,高干亭获得了新的自我身份认同。也正是由于这种新的自我身份认同,高干亭再看黄三时,便觉得他“有些下等相”了——此时此地的黄三,已经不属于高干亭所认同的新身份带来的新圈子里应该存在的人物了。如果说“高干亭”“老杆”是一种“说”,“高尔础”“尔础高老夫子”则是“写”,书写正是从言说中逃逸出来,与之相对应地,高干亭从与黄三等人说下流话的那套话语系统中暂时逃离出来,进入了另外一套话语体系,即官方的权力话语体系。在官方的这套话语体系里面,他获得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以及一种全新的身份认同,并在这种新的身份认同之下试图塑造自己新的角色——学者。这个新身份与之前的被称为“老杆”的喝酒、打牌、跟女人的身份、形象截然不同:按照能指对应所指的原则,“尔础高老夫子”对应的就是高干亭这个人,但黄三在看到大红纸帖子后的反应却是:“尔础高老夫子?谁呢?你么?你改了名字了么?”[1]78也就是说,黄三将这个新的能指“尔础高老夫子”对应不到高干亭本人这个所指身上了。从“说”中流逸、逃离出来的写,颠覆了其原有的含义,获得了自由延展的空间——这正体现了书写/文字的反叛、创新乃至超越的精神,体现出文字定义世界的巨大能力。文字,作为某种书写符号,具有掌握世界的巨大能力,掌握了这种符号,亦即掌握了某种话语和权力。
但恰如一个硬币拥有不可分的两面,文字的反叛精神让它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形成新的含义,因此也给人带来了困扰。它是“有毒的礼物”,也是治病的良药;是忠实的奴仆,也是时刻准备叛逃的叛徒。而小说一开头对于高老夫子的心理描写“人生识字忧患始”,恰与德里达在《柏拉图的药》中对苏格拉底把文字比作药之隐喻的解构形成了呼应,它也成为整篇小说的一个“谶语”。
小说中一个有趣的细节是,高干亭授课后仓皇逃出教室,不小心撞在了桑树上,鲁迅于此又特地开辟一段画出了桑树所挂的树牌:桑 桑科。这可以看作是全文的一个隐喻,一个示范性动作——写着“桑 桑科”的树牌并不能指向挂着此树牌的树木,“高尔础”这个能指也无法到达它在现实中的所指。因为“文字是无本质的符号,它不能与所指相关联,它只与自身相关联,它就只是自身的替代物,只是自身的补充之链”[5]。因此,高干亭的改名,表面上看,是改变了一个能指,内里,却是从言说到书写的巨大转变,它重新定义了高干亭的身份、地位以及社会关系,使其获得了进入伪士阶层的权力。而官方的话语体系只是一个无法到达其所指的语言空壳,它不指涉具体的人、事物、事件,只代表着一个虚位,无论是高老夫子、李老夫子还是张老夫子、王老夫子,都可以占领这个位置,它们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这也是官方话语体系的本质所在。伪士之伪,恰恰是通过这种言、文分离之后所带来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悖论体现出来的。“高老夫子”这个名字,由此成为了一个能指的“非在”。
从文本中所表现的内容而言,高干亭的故事体现了说与写的哲学关系。但当作者鲁迅把这一切变成文本(符号)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时候,“说”的内容和“写”的内容便具有同一性了,它们都变成了文字。也即是说,在这篇小说所反映的现实故事本身,有“说”的内容和“写”的内容,但于我们所见的文本之上,一切都变成了文字。由此,我们便可以在同一层面上对其进行分析,便可以看到德里达所说的“延异”“增补”等解构策略的具体活动方式在文本中的体现。
“延异”(differance,或译“分延”)是德里达解构理论的关键术语,是德里达自创的词,它是“to differ”(区分)与“to deffer”(延搁)的组合。德里达认为,“符号并不是能指与所指的紧密无间的结合,能指并不直接意味着作为现在/在场的所指。在空间上,符号总是为其他符号所限定制约;在时间上,它是一系列差异区分的产物,能指的意指活动……总是延搁所指的出场,因此,符号总是区分和延搁的奇怪的双重运动”[3]208。在小说中,高干亭把自己改名为“高尔础”,正是为了让大家把“高尔基”这个象征着俄国大文豪的能指和自己本人联系起来,由此塑造自己的学者人设,但在这个过程中,能指发生了一系列延异。“高尔础”这一能指,在不断的延宕、漂移中呈现出各种不同的变异:尔础高老夫子、础翁、尔础、高老师……在贤良女学校校长何万淑珍的聘帖中,“高尔础”这个能指第一次变为“尔础高老夫子”——这个称呼比“高尔础”更进了一步,加上了“老夫子”这个后缀,让它既成为一种尊称,又掺入了何万淑珍视角下的某种解读,透露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敬畏之情。正如德里达在《论文字学》中所说“‘意谓’总是个人的,但一经说出来、写出来就成了他无法支配的东西”[4]45,“高尔础”这个能指在何万淑贞这里遭遇了第一次延异。当然,这种延异对高干亭本人来说是良性的,至少让他捕获了一个既能看女学生又能收课时费的理想职位。然而,到了黄三这里,“尔础高老夫子”这个能指似乎遭遇了某种挫折。黄三,这位高干亭的老牌友,他不承认“尔础高老夫子”指称的是高干亭,认为这是“无聊的玩意”,而他眼中的“正经事”则是打牌。在跟高干亭商量牌局的时候,高干亭的反应透露出他自己也似乎产生了某种混淆:
老杆— 高老夫子— 沉吟了,但是不开口[1]79。
“老杆”和“高老夫子”这两个性质截然不同的称呼(能指)让高干亭的自我身份认同发生了混淆,二者都属于“高尔础”这个名字在现实中遭遇的延宕,这种延宕让它无法拥有一个固定的含义。之后,门房带领他去到学校的教员预备室,迎接他的是教务长万瑶圃。“高尔础”这个能指再一次发生了延异,由“高老夫子”变成了“础翁”。“高老夫子”带有仰视的味道,而高干亭与万瑶圃之间互相寒暄的“础翁”和“瑶翁”则是属于亲近的、平视的口吻——此刻,高干亭在万瑶圃眼里俨然一位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学者,而万瑶圃自己当然也不在话下。当进入到教室之后,万瑶圃向学生介绍高干亭时说“这位就是高老师,高尔础高老师,是有名的学者”[1]82——“高尔础”这个能指在这里又一次发生了延宕,成为了“高老师”。至此,鲁迅向我们展示了高干亭本人如何经由“高尔础”这个能指一步步地延异成了教室里的权威,一个平常爱打牌、喝酒、跟女人的半吊子知识分子,是如何一步步变成“有名的学者”的。“高尔础”这一能指的“延异”,对应的是高干亭身份的延异:由不学无术的、与黄三相类的无赖到令人敬仰的老夫子,再到有名的学者。这之间的身份的进阶由“能指的延异”体现得纤毫毕现。
从行动上来看,高干亭受聘去贤良女学校教书这一行动也遭遇了延异:由“教书”变成了“看女学生”,由“看女学生”变成了“打牌”。于是,“高尔础”这个名字或者说改名这一举动,变成了一个无尽的能指游戏,每一次延异都在这个名字上附加上了一层油彩,但每一个能指都无法指向高干亭本人这个所指,最终,高干亭走向黄三的家里,用一句“狗屁”来回应老钵对他的“高老夫子”的称呼,也就是说,他终于无法在这种身份的延异中最终确定自己的位置,他否定了自己先前为奔向官方的那套权力话语体系所作的一切努力,最终,他自己解构了自己的“学者”形象,成为一个继续打牌、混庸度日的“高干亭兄”。由此,“高老夫子”这一看似令人敬仰的称呼,却是一步步地指向了学者形象的反面,滑向了低俗的、丑恶的伪士嘴脸。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鲁迅的这篇小说文本,总体上可以看作是对“高老夫子”这个名字(能指)的一步步的解构,一步步剥离其油彩的过程。
“增补”(supplement)也是德里达解构主义的一个重要概念。“增补”又译作“补充”或“替补”,意指“补充缺少的东西,提供必要的剩余、代替和代理”。它包含两种意义:一是给原来的东西增加额外的东西,二是作为整体代替原来的东西。也就是说,替补既是剩余物,是丰富另一种充分性的充分性,又弥补缺乏的东西,仿佛有虚空要填充[4]41。就《高老夫子》来看,高干亭最为熟悉的历史是三国,可是关于三国的历史已经被之前的教员讲完了。因此,讲三国的“替补”是讲唐朝,讲唐朝的“替补”是讲《东晋之兴亡》。但无论哪一个“替补”,都无法作为整体来取代前者而匹配其历史教员的身份资质。这正说明了高干亭知识上的空白和缝隙,无法被任何的“替补”之物所填充。
鲁迅在这里也顺便解构了《中国历史教科书》的编纂者:
其次,是《中国历史教科书》的编纂者竟太不为教员设想。他的书虽然和《了凡纲鉴》也有些相合,但大段又很不相同,若即若离,令人不知道讲起来应该怎样拉在一处[1]76。
这里,《中国历史教科书》成为了《袁了凡纲鉴》的“补充”或“替补”之物,它作为教科书替代了《袁了凡纲鉴》,却留下了很多缝隙和缺口,让高干亭不知道怎样将替代物与被替代物同一化。
如果说补充是对本原性缺乏的填补,是对不可替代之物的替代,那么这种补充引发的替代将是一个无止境的差异的过程。因此,在德里达看来,补充性就是分延,“增补”也是一种“延异”:在《高老夫子》中,大名鼎鼎的“万瑶圃”的“增补”是别号“玉皇香案吏”,“教务长”职务的“增补”是与女仙赠答、唱和。贤良女校的学生不被允许作诗,“不能作诗”的“替补”是“专心听讲”,“专心听讲”的“替补”是“专心缝纫”。这同时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延异:开办女校的初衷是普及文化,振兴女子教育,开办女校让女子读书是为了让女子接受新式教育,脱离旧社会、旧文化的藩篱,从而改变女子的命运,振兴整个民族。但女学生到女校求学遭遇了延异:由求学到“作诗”,由“作诗”到“专心听讲”,由“专心听讲”再到“专心缝纫”,从而趋向开办女校之初衷的负面。若进一步把它放到当时鲁迅所处的时代大环境来看,则可以看出,鲁迅所批判的是当时整个社会开办女学的“新瓶装旧酒”的实质。
通过德里达的解构理论来分析《高老夫子》文本,可以看到以高干亭为代表的没落时代的知识分子是如何摇身一变为道貌岸然的所谓“学者”的,以及与此同时鲁迅又是如何一步步地解构其形象乃至解构当时的社会现象的。德里达的解构理论大行其道之时,鲁迅已逝世三十年,距离鲁迅写作《高老夫子》的时间也已四十余年。但二人的共同之处正在于二人分别对东西方文明的深入骨髓之了解。作为思想家的鲁迅,能够透视国民习焉不察的劣根性达到非常深刻的地步,并运用文学手段将其艺术化,从而营造一种间离效果,让人们去审视其中的时代与人性,进而审视自身。这也可以说在认识论层面上,鲁迅的写作策略恰好构成了与德里达解构学说的遥遥呼应。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本文的解构主义分析实践不仅肯定了鲁迅的批判精神,更能够让人看清楚这种批判是如何实施在文本的细枝末节上的。正如德里达所说,“文学是一种允许人们以任何方式讲述任何事情的建制……是一种倾向于淹没建制的建制”[6]3-4,我们正是要不拘泥于传统的社会历史文化批评模式,透过文本本身,“攫取到一个哲学思考的突破口,尝试超越文学建制的束缚,冲破传统的文学批评阐释模式”[7],打破“文本原意”的桎梏,取消文本的绝对界限,在解构的视域下让文学的疆域不断扩张和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