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冬冬
(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意识形态”是马克思哲学的关键概念之一,也属于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内容。马克思在意识形态概念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他把“意识形态”从一个哲学概念重塑为一个历史科学概念,极大地推动了意识形态批判思想的发展。然而,与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相比,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思想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它既对前者有一定的继承,又结合西方人本主义哲学进行了原创性阐释。比较分析双方的差异,有助于深化对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的认识,也有助于理解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贡献与不足,拓展对意识形态的批判研究。
意识形态概念与启蒙运动密切相关,它发端于法国大革命,由德·特拉西首创。意识形态与观念学是在同一意义上使用的,特拉西提出这一概念是为了指称一门新的学科即“观念学”。特拉西是彻底的感觉主义者,他赋予观念以感觉论内涵,认为人们的认识是以感觉为中心,知识应当建立在观念学基础之上,其他学科的观念如果不能被还原为感觉,那就是虚妄。观念学或者意识形态研究认识的起源、界限和可靠性,是关于观念与感知、思维与感觉能力的科学。特拉西把意识形态或观念学看作是一门严密的科学,认为它是一切科学中的科学,为其他学科奠定了理论基础。在《意识形态的要素》中,特拉西主张通过对观念、感知的分析,把道德、政治科学安放在意识形态基础上,重新阐发政治、伦理、法律等学科的内容。
在马克思之前,德意志意识形态,包括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在内,在人类历史领域都陷入了唯心史观的窠臼。唯心主义用绝对精神、自我意识等抽象概念解释历史的起源和发展,它虽然强调了精神的能动作用,但却抽象地描绘了人类历史的辩证发展图景,而且所强调的精神作用并没有现实的物质基础;旧唯物主义虽然用物质解释意识,从感性直观的角度对待自然界和人,但却忽略了人类实践活动的根基性作用,并没有揭示人的本质以及历史发展的规律。马克思虽然对意识形态持有批判态度,但却为意识形态奠定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基础,使之有了科学理论的支撑。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批判了旧哲学,揭露了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虚假性,并对当时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作了科学的彻底的批判,阐释了唯物史观基本原理,为意识形态概念奠定了科学的理论基石,在此基础上建构了科学的意识形态批判理论。自此之后,“意识形态”在哲学、社会学等领域一直被当作重要的理论概念来对待。
关于意识形态的论述主要集中于《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在批判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虚假性以及揭示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本质的同时,阐释了意识形态的一般原理,为意识形态奠定了科学的理论基础。马克思对意识形态的批判经历了一个演变的过程,他在多重维度上使用了意识形态概念。
虽然马克思并没有对意识形态下一个精确的定义,但他在论述唯物史观原理的过程中揭示了意识形态的本质、内涵与特点。
马克思认为,意识形态是一定社会历史阶段中某一阶级的思想观念的综合,涵盖政治法律思想、道德和哲学等,是阶级的经济利益和政治地位的观念表现,反映了阶级的根本利益、政治诉求和社会地位。意识形态是历史的产物,是阶级的思想观念,世界上没有超历史、超阶级的意识形态,意识形态总是和一定社会形态中的生产力、生产关系、社会制度及生活习俗等紧密联系在一起。我们要在人类社会的物质生产实践和交往活动中理解意识形态的特点。
第一,意识形态具有实践性。意识形态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人们在物质生产实践中创造的,实践性是意识形态的根本属性。马克思指出:“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1]151人们在物质生产和社会交往活动中,形成反应自己利益、目的和主张的思想观念,通过哲学、道德、宗教和艺术等形式表达出来。意识形态的实践性特点告诉我们,所有的思想观点都根源于实践活动,要从具体实践出发理解意识形态的内涵。所谓的天赋观念、抽象理性,等等,并没有成其为自身的客观依据,它们只不过是人们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为了具体的目的所作的一种前提性假设,依然要放到实践活动中予以理解。
第二,意识形态具有阶级性。没有抽象的意识形态,只有具体的意识形态。意识形态都是某个个体、集团、阶层或阶级的观念产物,反映了特定的阶级利益和政治目的,可以说,阶级性是意识形态的本质属性。阶级社会里存在着不同的阶级,每个阶级都在追求特定的利益和目的,并通过具体的观念思想表达本阶级的诉求。各阶级的意识形态之间也是互鉴互争,此消彼长。“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1]178统治阶级由于居于社会的主导地位,为了巩固统治的稳定,追求长远的利益,它把本阶级的意识形态塑造成整个社会的意识形态,并以全部社会成员普遍代表的名义将其渗透到其他阶级阶层中,从而实现意识形态的观念统治。
第三,意识形态具有总体性。意识形态不是单纯地由政治法律观念构成,它包括政治法律思想、道德和哲学等,是对一定社会形态的总体反映,总体性是意识形态的外延特征。各种不同的意识形态是对社会关系不同层面的反映,相互之间共同构成一个总的思想体系。意识形态相互作用、相互渗透,都代表着某一阶级的利益,体现了一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精神面貌,共同对社会起着综合性的能动作用。
第四,意识形态具有相对独立性。意识形态一经形成,就具有相对独立性,在一定条件下能独立发挥作用,并且具有自身的运行机制。历史过程中归根到底起决定性作用的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除此之外,各种上层建筑的诸要素如阶级斗争、思想观念等也会发挥积极作用。意识形态有时会先于时代发展,有时会落后于时代,并且后一时代的意识形态总是对前一时代的意识形态有所批判继承。
马克思在批判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同时,建构了新的意识形态批判理论。一方面,他批判德国古典哲学、青年黑格尔派、古典经济学和空想社会主义,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将意识形态至于科学的理论基础之上。另一方面,通过批判意识形态的虚假性和现代国家的意识形态,揭示了意识形态的本质和根源,阐释了意识形态的一般原理。总的说来,他对意识形态的批判阐释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1844年及其之前的人本主义异化逻辑视域下的意识形态批判。这一时期,马克思还主要借助于黑格尔的理性哲学、费尔巴哈的人本学展开批判。在执笔《莱茵报》《德法年鉴》时期,他遇到了物质利益难题,开始对黑格尔的理性国家观产生怀疑,他发现了普鲁士专制统治背后的物质利益和社会关系的决定性作用,批判了统治阶级虚伪的法律和自由平等观念;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他批判了黑格尔“国家决定市民社会”的观点,主张市民社会才是国家的基础;在《论犹太人问题》中,他批判了鲍威尔的宗教观念,将对宗教的批判归结为对世俗的批判,论述了宗教解放、政治解放和人类解放的关系。特别是到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他从异化劳动出发,批判了资本主义私有制,并借用费尔巴哈人本学阐释了人的本质问题,对共产主义进行了哲学论证。这一阶段,马克思对黑格尔和费尔巴哈既有批判,又有继承,这是其思想转变过渡的时期。
第二阶段,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的意识形态批判。从1845年到1848年,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发现剩余价值规律,建构了科学的意识形态批判话语。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他创立了科学的实践观,扼要地批判了旧哲学的不足之处,他主张从感性实践活动出发去研究人类社会,揭示人的本质。他还提出了“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1]135论断,主张从实践出发解释一切神秘的东西。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的自我意识哲学、费尔巴哈的人本学、施蒂纳的极端个人主义等,清算了自己的哲学信仰,阐释了唯物史观基本原理,并论述了意识形态的基本观点,同时批判了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及其功能。到了《共产党宣言》,他批判了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等其他思潮,抨击了它们的唯心主义实质和改良主义特性。1848年的欧洲革命为其意识形态批判提供了新的历史材料,他分析了阶级斗争背后的思想斗争,告诫无产阶级要警示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虚假性意识形态,保持无产阶级革命意识的清醒。
第三阶段,政治经济学批判视域下意识形态批判。19世纪50年代之后,马克思主要在伦敦进行政治经济学批判研究,写下了一系列政治经济学手稿和《资本论》,他在推动政治经济学革命的同时,进一步阐发了意识形态批判思想,批判了资产阶级的平等观、自由观。在1859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对唯物史观进行了经典表述,阐明了社会意识形式的现实基础,厘清了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他对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进行了批判,揭露了拜物教的实质,发展了意识形态批判思想。他指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们“把人们的社会生产关系和受这些关系支配的物所获得的规定性看作物的自然属性”[2],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披上神秘的外衣,借以掩盖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和压迫。另外,他还批判了资产阶级的法律、道德、宗教,特别是对资产阶级的平等观和自由观进行了批判,揭示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虚伪性。马克思依托政治经济学批判开展意识形态批判,是其前期意识形态批判思想的发展,为批判资本主义提供了科学的理论依据。
马克思对意识形态的批判经历了一个发展过程,他在多重维度上使用了意识形态概念,既有对意识形态的批判,又有对意识形态的科学建构。马克思主要在三种意义上使用了意识形态概念:虚假的意识形态,狭义的意识形态或现代国家意识形态,一般的意识形态。
关于虚假意义上的意识形态或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对意识形态虚假性的批判,体现在对德国古典哲学特别是黑格尔哲学与费尔巴哈哲学的批判中,也包括对老年黑格尔派和青年黑格尔派的批判。在《神圣家族》中,他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的唯心主义和英雄史观,指责鲍威尔等人将意识看作是世界本原,把现实世界看作是自我意识的外化,从而仅仅局限在观念领域开展批判现实的斗争。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指出,青年黑格尔派“只是用词句来反对这些词句;……不是反对现实的现存世界”[1]145。青年黑格尔派主张从自我意识出发解释世界,结果却掩盖了世界的本质,无法帮助人们揭开历史的面纱。
关于狭义的意识形态或现代国家意识形态。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对现代国家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进行了批判,揭示了意识形态的阶级性和统治功能。他批判到,资产阶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自己的利益说成是社会全体成员的利益,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的形式。在《共产党宣言》中,他指出,资产阶级的观念本身就是其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关系的产物,是资产阶级意志的体现,是由它的物质生活条件决定的。作为反映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实质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具有维护其阶级统治的功能。
关于一般的意识形态。马克思不仅在虚假意义上和阶级统治意义上使用了意识形态概念,他还客观中立地说明了一般的意识形态的本质和根源,阐述了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原理。他依据唯物史观指出,意识形态及其各种形式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是一定社会形态的精神创造成果,它反映了一定阶级的利益和意志主张,并随着社会的变革而不断改变自己的形式。对于意识形态,我们要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客观地予以阐释和界定,不要独断地为其贴上虚假性标签。意识形态作为客观的社会意识形式,在社会结构中具有重要的地位,与其他社会构成要素相互作用,因而要辩证地分析它在特定社会结构中的位置。
马克思和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所处的时代背景不同,需要回答的时代问题也不同,因而在意识形态思想方面必然存在差异。本文从时代背景、理论使命、理论渊源、思想内涵、理论逻辑和历史地位几个方面展开比较,界定二者的差异,深化对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的认识,理解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创新和不足。
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马克思处于资本主义的自由竞争时代,而西方马克思主义诞生于资本主义垄断阶段,由于双方所处的时代背景不同,因此在意识形态领域所要回答的问题和承担的任务不同。马克思面对的是德意志意识形态的世界,当时的德国与早已走向资本主义道路的英法不同,它还处于普鲁士王国专制时期,国家四分五裂,容克地主腐朽落后,资本主义发展缓慢,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复杂。虽然当时德国的资本主义还比较落后,但德国古典哲学却走在了历史前列,积极地对英法资本主义革命作出思想回应。然而,德国古典哲学发展到黑格尔时期,一方面走向了巅峰,另一方面不可避免地解体了。德意志意识形态只关注思想领域的观念斗争,无法揭示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忽视了实践斗争的重要性。另外,古典经济学一方面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理论支撑,另一方面则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永恒化。空想社会主义虽然对资本主义作了淋漓尽致的批判鞭挞,但却无法找到具体的革命的实践道路和现实力量。马克思批判地继承这些思想成果,抨击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虚假性,积极探索人类历史发展规律和资本主义运动规律,用新的历史科学武装工人阶级,推动无产阶级解放事业的发展。在意识形态领域,马克思既批判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又揭露各种社会主义思潮的伪善性,为工人运动提供科学理论的指导,推动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顺利发展。
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诞生于资本主义走向垄断的时期,当时世界正处在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欧洲无产阶级革命的失败促使卢卡奇等人反思失败的原因和教训。十月革命的胜利激发欧洲共产党理论家探索不同的革命道路,资本主义统治方式、阶级关系和社会结构发生很大变化,工人阶级的革命意志退却,暴力革命的道路已走不通,于是卢卡奇等人逐步转向意识形态领域,批判揭露资本主义的运行机制,力图激发无产阶级阶级意识的觉醒,夺取意识形态领域的领导权,恢复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此外,第二国际修正主义者把马克思主义庸俗化、实证化的错误做法,也促使卢卡奇等人从西方哲学传统如新黑格尔主义、新康德主义的视角解读马克思主义,从而开创了人本主义解释路径。通过比较发现,马克思在意识形态领域的主要工作是批判旧哲学的根本缺陷,创立历史唯物主义,指导无产阶级革命的有效开展。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则在意识形态领域批判资本主义造成的物化现象,揭露工人物化意识的根源,希望激发工人阶级革命意识的觉醒,重新复兴革命事业,例如,卢卡奇认为:“为社会意识而斗争,是与经济斗争同时进行的。”[3]柯尔施借用康德的观点指出:“‘思想形式的革命’是整个社会现实革命过程的一个客观的组成部分。”[4]
在理论渊源和思想内涵方面,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和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思想有相通之处,但差异更加突出,因而在意识形态方面的观点主张也颇有不同。马克思实现了思想史上的伟大变革,其中对他产生深远影响的理论有西方哲学、政治经济学、空想社会主义、资产阶级的历史学、启蒙思想,等等。由于他对意识形态持有批判性态度,因而对于上述的理论资源,也主要进行批判性借鉴。例如,对于德国古典哲学,他既批判了黑格尔理性哲学和费尔巴哈人本哲学,又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的自我意识哲学,并斥责德意志意识形态遮蔽了人类社会的本质和历史规律。对于古典经济学,他在认可其理论贡献的同时,批判了古典经济学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永恒化的阶级实质,并且揭露了资产阶级自由观、平等观的虚伪性。总之,在批判旧哲学的过程中,马克思创立了科学的意识形态理论,阐发了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批判学说。
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在承接马克思意识形态思想和批判精神的同时,也受到西方哲学传统的影响。卢卡奇在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物化的过程中,既借鉴了马克思的拜物教理论,又吸收了韦伯的合理化思想。他的总体性范畴、主客体思想则受到黑格尔哲学的影响,力求追溯马克思主义的理性主义传统。柯尔施围绕着理论与革命、马克思主义和哲学的关系展开解读,他通过阐释德国古典哲学和资产阶级革命的辩证关系,开启了马克思主义对无产阶级革命的指导意义,同时批判了第二国际修正主义庸俗化的做法,强调马克思哲学的革命性和批判性。柯尔施还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原则,他主张意识形态斗争和实践革命不可分割。葛兰西批判借鉴了马基雅维利的政治学和克罗齐的新黑格尔主义,他把马克思主义解读成实践哲学,并通过分析市民社会的运作机制,提出了文化领导权思想。通过梳理马克思意识形态概念和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思想的理论渊源及思想内涵,可以看出双方既有相似之处,又有很大不同,再加上二者的时代背景不一样,因而不难理解,双方的理论主张存在差异。
马克思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思想经历了一个变化发展过程。1844年之前,他先后借助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和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逻辑剖析人类社会,对资本主义进行人本学批判,其观点还带有道德化色彩。1845年之后,他创立了科学的实践观,批判了德意志意识形态,阐述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揭示了意识形态的本质和社会根源,在历史唯物主义基础之上论述了意识形态的基本观点。1850年之后,他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继续推进对意识形态的批判,主要表现为对资本主义拜物教的批判。以《德意志意识形态》为例,马克思先描述了黑格尔哲学解体之后德国思想领域的变化,批判青年黑格尔派局限在思想领域的“词句”斗争,然后阐释了新唯物主义的历史前提——现实的个人及其物质生产活动,论述了分工和所有制的发展,继而揭示意识形态的社会历史根源,论述了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基本原理,并批判了费尔巴哈哲学的不彻底性。在马克思之前,意识形态概念并没有得到公正对待,马克思虽然也在贬义上对待意识形态,但并没有完全否定意识形态,而是将其奠基于历史科学基础之上。自此之后,在哲学、政治学、伦理学等学科领域,意识形态变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理论概念。可以说,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概念在思想史上具有里程碑的地位。
西方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论述意识形态思想的时候,遵循着不同的逻辑进路。卢卡奇受马克思拜物教理论和韦伯合理化思想的影响,批评资本主义运用可计算性原则把生产过程“合理化”,以及把工人孤立化、原子化的做法,进而批判资本主义物化结构造成工人意识的物化,并导致工人阶级意识的消解,在此基础上,他突出强调历史唯物主义对无产阶级斗争的指导意义,希望以此唤醒无产阶级的革命意识。柯尔施首先批评了资产阶级思想家和第二国际修正主义分子不把马克思主义当做哲学的错误观点,然后论述了资产阶级革命和德国古典哲学、无产阶级革命和马克思主义的关系,接着论述了理论和实践相统一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本特征,强调理论是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主张理论斗争和实践革命相互促进。葛兰西在意识形态方面的论断体现在市民社会理论和文化领导权理论上。他认为:“国家=政治社会+市民社会。”[5]市民社会是资产阶级统治的思想堡垒,资产阶级利用市民社会传播意识形态,通过征得公众的“同意”来加强阶级统治。他借用阵地战和运动战这两个军事术语分析意识形态斗争的策略,主张与资产阶级在市民社会领域开展阵地战,夺取文化领导权。显而易见,在意识形态问题上,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遵循着与马克思不同的逻辑进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