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文姜”观谈齐国女性在先秦时期的政治效用

郝 鑫

文姜身为一位女性，在《春秋》经传中的出场次数居然达15次之多，这是任何一位女性都没有的“优待”。但在桓公十八年因与桓公同往齐国而致使其夫命丧齐国后，文姜便被贴上“淫乱”的标签。此说始于《左传》，后至西汉《史记》《毛诗序》《列女传》等皆承此说。当然，至明清时期，有学者从文字训诂的角度为文姜辩诬，认为《左传》所书“奸”实为“干”，是参政之意。文姜“摄政”说始露头角。而近年来部分学者则在承认文姜“淫乱”一事的同时，着重考其“摄政”的真伪。故本文在较为认可第三种观点的基础上，注重从传世史料入手，力图还原历史上真实的文姜形象，且见微知著，去体味整个先秦女性的角色。

关于文姜的记载，《左传》中可谓是浓墨重彩。说明其在众多历史事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其形象与文献记载确实大相径庭，带着这个疑问，偶然间在《孟子正义》中读到了关于“文”这个谥号的分析。从谥号看：“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愍民惠礼曰文，赐民爵位曰文。”谥号是当时当政者对逝者的盖棺定论的观点，说明文姜具有很高的才华和道德修养，比如她可能勤学好问、博闻广治、慈慧爱民。

再回归到文献的记载中，文姜淫乱天下的形象历历可见，但依然享有美誉。虽然这与文姜的儿子即当时的鲁庄公有很大关系，但也从一个侧面更加说明了文姜的确有很高的政治才能，并为鲁国的发展壮大做出过贡献，而且也能明显地看出鲁庄公对于自己的母亲也非常尊重。毕竟谥号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当时人们对君王或者执政者的综合看法，而且历史上从来也不乏恶谥号，故淫乱一事尚待考证。

下面来简单介绍一下文姜这个女性。

文姜，齐僖公之女，齐襄公与齐桓公之妹，鲁桓公的夫人，鲁庄公之母。文姜与其兄齐襄公私通，桓公责之，文姜告齐襄公，襄公使人致鲁桓公死。文姜与其兄私通之淫是否真实尚有争论，但是文姜在政治上对鲁国做出的贡献，却因为其私通的瑕疵被后人忽略，曲解了一个历史上真实的文姜。

那么文姜在春秋时期对于齐国甚至是整个春秋时期的社会有什么作用呢？

首先，我们先来探讨一下文姜对于齐国和鲁国关系的政治作用。

鲁桓公在世时，关于文姜的记述只有两次，而且从鲁桓公三年到鲁桓公十八年，齐鲁两国虽然结为婚亲，但是两国之间却有多次战争的记录。说明当时文姜对齐鲁两国之间的关系影响并不大。

但是从鲁桓公殁、庄公即位后，因庄公年幼，文姜以国母至尊辅佐幼主，活跃在当时的政治舞台上。

鲁庄公二年、四年、五年、七年，文姜多次入齐，协调两国关系。庄公五年，齐鲁两国联合诸侯伐卫，庄公八年，齐鲁联合伐郕，可见两国关系正在逐渐缓和。鲁庄公六年，也是在文姜的斡旋下，齐人来归卫宝。齐襄公在位期间，齐鲁两国之间没有发生战争，这与文姜努力维护两国之间的关系是分不开的。

据《春秋》记载：

二年“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齐地）。”

四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鲁地）。”

五年“夏，夫人姜氏如齐师。”

六年“冬，齐人来归卫俘。”

七年“春，夫人姜氏会齐侯于防（鲁地）。

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毂（齐地）。”

这还是在庄公即位前文姜入齐的次数，可见齐鲁两国交往的密集程度，在庄公即位之后，文姜更是以国母之尊和齐国国君进行外交活动，可见，文姜在齐鲁两国关系中发挥的巨大作用。

无论是齐鲁两国的关系，还是在外交方面，我们都知道，最后齐秦对立，然后由秦统一了六国，那么，像鲁这样的国家，是怎样在大国之间斡旋而存活很久的呢？我想，这与文姜的贡献也是分不开的。在鲁桓公和鲁庄公时期，齐鲁两国的势力正好呈相反的方向发展，鲁国国势日衰，齐国则是国力日盛，鲁庄公所处的时期，也即文姜执政的时期，正是两个大国国力胶着的时期，文姜凭借自己的才能减缓了鲁国国势衰败的速度。

而且，后周立国后建立了一整套宗法制度，“妇无公事”的礼法不允许女性执掌政权、决策政事。但是女性可以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直接或间接地对政事进行干预，如当所立君主年龄较小的时候，其母就可以通过辅佐的方式直接干预政事，比如在策立新君、维护外戚时。所以先秦能够干政和执政的女性通常都是后妃。比如宋襄夫人剪掉昭公的党羽，立公子鲍为国君；再比如我国历史上优秀的女性政治家秦宣太后，因其子年幼而执掌秦国国政长达三十六年，她与义渠王私通，后杀之，灭义渠之举为秦国扫除了西部边疆的大敌，使得秦国能够一心向东扩展疆土。

因此，文姜可以说是春秋时期优秀政治女性的代表之一，她通过自己的努力维护了齐鲁两国之间的关系，通过外交手段打破了齐国对鲁国的孤立和封锁，减缓了鲁国国势的衰败速度。

文姜亦是先秦女性在政治生活中的集中缩影，通过文姜可以看出先秦女性在政治生活中发挥的作用。她们利用自己的能力干涉政治，甚至执政，维护了诸侯国之间的关系，且在战争和祭祀中也发挥着同样重要的作用。但先秦女性在参与政治活动时具有以下特点：一是只有贵族女性才有参与政治活动的权利；二是她们参加政治活动的条件具有不稳定性；三是她们对政治的参与程度具有有限性。

首先，在先秦，只有贵族女性才有参与政治活动的权利，因为也只有贵族女性才有机会进入上层社会，通过婚姻进入皇室，从而直接或者间接地参与政治活动。诸侯联姻，考虑的是国家的利益，至于结婚双方男女之间的情感根本不予考虑或者很少予以考虑。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很多诸侯王会把自己的儿媳纳为妃子而不受指责的原因，因为在这些君王看来，他们联姻的目的是这桩婚姻背后的政治势力，而不是真正的男女情感。

其次，她们对于政治的把握是非常不稳定的。先秦女性参与政治活动时都带有时代的特色，她们参与政治活动受到一定的限制，一般只有在自己的丈夫去世、新的国君年龄较小等特殊的情况下才能够参与政治；她们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最高的权力执掌者，通常是通过婚姻，借助自己的丈夫——男性执政者的权力参与政治活动，或者通过辅佐自己的儿子进入政治权力中心。这种权力通常是不稳定的，在宫廷斗争中失败，自己的丈夫去世后或孩子长大后权力都可能丧失。因为女性的权力是来自男性的授权。

再次，先秦女性的政治权力具有很大的有限性。女性从事政治活动相比男性要少很多，受到很多的限制。一是受时局的影响，比如商代的时候生产力还不发达，虽然从政治组织形式看，商朝已经初步具备了国家的组织形态，但是各种管理机构还不完善，人员不充足，男子同时要扮演农夫、猎人、军人等角色，如果国家的管理人员不够，商王可能会选择自己家族的成员或者亲信奴仆中能干的人来掌管重要职务，王妇或者亲信妇女能力很强，她们也会被商王委派从事军事等政治事务，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商王朝刚刚脱离原始社会还不远，母系社会遗留下来的一些观念还在发生作用，女性地位相对较高。到了周朝，生产力得到了发展，统治方式继续改善，已经有足够的男性承担政治经济事务方面的官职，贵族女性慢慢从中退出。 其次，权力的行使受当时政治形势的影响，比如，部分男性统治者懦弱无能，或者长期患病，或者年龄较小还不能执政等。

行文至此，再回到文姜本身，其在中国历史上的评价有较大的争议，有学者认为她淫荡，害死鲁国国君；但是也有学者对文姜的政治才能和出色的外交才能给予了高度评价；还有的学者对文姜与其同父异母兄弟的通奸提出了质疑……

总之，文姜在历史上是一个有争议的角色，本文从文姜的政治贡献入手，探究了先秦时期妇女在政治生活中发挥的巨大作用及其特点，她们通过自己的婚姻维护了诸侯国家之间的关系，在特殊的政治形势下参与政治活动，干预国家政策的实施，部分妇女也参与军事和祭祀活动，都在其各自的历史时期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